“这个不许买。”小景从旁冷声道,“我没银子了。”
楚寒衣不信,目光往小景手中的钱袋上一瞥,见真的空空如也之后,他也不慌。
两匹布往怀里一抱,漫不经心地道:“那也简单,等我把人杀了,这整间店铺里的布料,就全是我的了。”
小景听罢,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暗想,楚寒衣到底是如何将杀人的话,轻而易举地说出口的。
即便是当初人人喊打,人人如避蛇蝎,宛如过街老鼠一般的罗素玄,也从未像楚寒衣这般,满嘴的打打杀杀。
好似在楚寒衣的眼中,人命如草芥,是可以任由他随意操纵残杀的,并且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如果楚寒衣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头,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楚寒衣病得实在不轻,还是找个靠谱点的医师好生看看吧。
小景不想同傻子一般计较,那样显得他仗势欺人,遂缓缓舒了口气,好言相劝道:“暂时不买,等我先去当铺,换些银两,再回来买,好不好?”
“不好,我现在便要买,这两匹布料我很喜欢,希望我夫人也能喜欢。”顿了顿,楚寒衣言之凿凿地说,“把人杀了,一了百了,何必那般麻烦?”
说着,掌心便运起灵力,作势要杀人越货。
小景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楚寒衣的手腕,压低声呵斥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他们与我无亲无故,萍水相逢,我想杀便杀,谁也阻不得我!”楚寒衣作势挣脱开来。
小景索性拿他的孩子出来说事儿,低声道:“人间有一种风俗,若是家中有了孩子,父母为了让孩子平安长大,长命百岁,便会为孩子积福行善,请求神佛保佑孩子平安喜乐。”
“还有这种说法?”果不其然,只要提到孩子,楚寒衣的神色立马温柔起来,低声道,“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犯不着欺骗你,”顿了顿,小景似笑非笑地问,“别人的父母陪伴在孩子身边,你身为父亲,却缺席了孩子的成长这么多年。别人的父母为了孩子积福行善,广修功德。你觉得,你为你的孩子修了多少功德,又积了多少福?”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楚寒衣苦思冥想,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好事儿,但他也同样想不起来,自己行过什么恶事了。
原来,还要为孩子积福行善的。
虽然楚寒衣也不信什么神佛,但他还是想让神佛保佑他的孩子平安长大。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便不杀人了。”楚寒衣低声道,缓缓把挑好的布料放了回去,“希望神佛开眼,让我早点寻回妻儿,好一家团圆。”
“一定会的。”小景随口应道。
领着楚寒衣离开店铺,之后便同路人打听,此地哪里有医馆。
在得了路人的指路之后,小景便领着楚寒衣先去了当铺。
小景知晓看病需要花钱,没银子那看什么病的。
便将从前罗素玄为他准备的紫金发冠当了,可能当铺的老板觉得二人都不是好惹的,也不敢信口开河,胡乱砍价。
也算当了一笔不错的银子。
小景将银子收了起来,这才带着楚寒衣看病去了。
楚寒衣见不是往先前的裁缝铺里去,便问道:“不是买布么?”
“等会儿再买,先去一个好地方。”小景搪塞了几句。
将人引至医馆时,见里面挺冷清,也没什么人。
只有一个小药童在磨药,见二人进来了,便起身询问道:“二位请进,我这就去请老大夫出来!”
说着一溜烟就钻进了后院,没一会儿就请出了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大夫。
楚寒衣看了几眼,这才转头道:“怎么,你哪里生病了,居然要来看大夫?”
小景道:“少说话,多做事,你不说话,也不会有人觉得你是哑巴。”
顺势将人一把按坐在了板凳上,为防止楚寒衣会临阵脱逃,小景的手一直搭在他的肩头,正色道:“大夫,我这位朋友精神有些失智,还丧失了许多记忆,成天到晚说话颠三倒四的,还请大夫好好替他诊治,银子不是问题。”
楚寒衣听着这话,脑子里自动把小景的话给拆分成一句了。
完全听不进去小景说他精神失常又失忆。
脑海中反反复复回响着“朋友”二字。
原来,他和这个小寡夫已经成为朋友了。
在楚寒衣的人生字典中,只有他温柔似水的夫人,以及未曾蒙面孩子。
除此之外,什么亲人,恩人,朋友,一概没有。
他也不想拥有。
可现如今,突然有一个人当着楚寒衣的面说,他是他的朋友。
这让楚寒衣的心头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悸动。
好似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楚寒衣不动声色地侧眸,瞥向了小景按着他肩膀的手掌。
看着少年的手指纤细,白皙,精致,宛如玉石精雕细琢而成的。
每一处都干净完美好看,是可以单独剁下来细细把玩的。
此时此刻,小寡夫的手,紧紧地按在他的肩膀上。
从他的衣襟袖口间,甚至散发出了淡淡的雪松味,清冽似雪,淡雅如松。
楚寒衣不想同任何人有过分亲密的举动,哪怕是个小寡夫也不行。
这样太对不起家中苦苦等候他的妻子了。
当即就抬手要将小景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推开,楚寒衣冷声冷气道:“男男授受不亲的道理,你竟也不懂?松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小景:“……”他只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再者,他只是隔着衣服按住了楚寒衣的肩膀,哪里就有亲密举止了?
就楚寒衣这样的人,小景也看不上。
要不是担心楚寒衣突然发疯,再疯狗似的乱咬人,小景才懒得碰他。
“闭嘴,你还想不想买那两匹布料了?”小景冷声道,“我又没病,你以为我当了发冠,不辞辛劳带你来此,是为了什么?”
楚寒衣不假思索地道:“你太闲。”
“……”小景的脸色更难看了,咬紧牙关强忍住打人的冲动,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如何是我太闲?天底下谁人不知钱财好,我有为你治病的银子,还不如出去喝酒快活!”
楚寒衣想了想,他又道:“银子太多烧手。”
小景:“……”
他立马转头同大夫道:“快请为他医治罢,是不是需要针灸?麻烦多扎他几针,下手不需要太轻,他不疼。”
老大夫行医半辈子,还从未听说过这种要求。
先是为其诊脉,片刻之后,老大夫才放下手,正色道:“脉象有力盛达,似潮水般汹涌浩瀚,内热脉道盛张,脉形扩大跳动,此象为洪脉。”
小景不通医术,也不懂脉搏要如何诊断,自然也听不懂老大夫所说的洪脉为何。
楚寒衣也不懂,但他听到“汹涌浩瀚”,“盛张”,“扩大跳动”等等形容。
第一反应便是老大夫在夸他年轻气盛,汹涌有力。
便点头沉声道:“我便说自己没有病了,年轻气盛,身体强健,也算我的错了不成?”
小景道:“你且听大夫说,外行别插嘴。”
他抬头望向大夫,蹙眉道:“洪脉是何意?”
老大夫道:“洪脉也是一种病状,主要是盛热,体内气盛血涌,热盛邪灼,似有一团邪|热在丹田气海中灼灼燃烧,这才使得脉象大起大落,好似潮水一般,时而平静,时而浩瀚。”
小景听罢,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不受控制地想歪了。
从前,他每每同越无尘在一起纠缠不清,耳鬓厮磨时,也是那般。
筋脉在皮肉下有力地弹跳起来,狰狞且夸张地往外暴。
丹田气海之处,似有一捧邪|热熊熊燃,烧得小景几乎无处遁形。
非得如此那般,热汗淋漓地行事才可缓解。
难道说,楚寒衣他……他一直在……
小景的手下意识就收了回来,随即面露恼色,暗道楚寒衣此人看似正经,怎么跟发|春的猫儿似的,时时刻刻想着那种事情。简直就不知廉耻!
楚寒衣不明所以,好些年没行过事儿,也早忘记当初蚀骨一般的感觉了。
他坚持自己是没病的,并且一本正经地道:“我没有热盛,你这老儿胡言乱语。”
老大夫道:“老夫行医半生,在当地远近闻名,还从未诊断失误,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出去问问,老夫这块妙手回春的金字招牌,可是货真价实的!”
“不懂便不要说,你是大夫,他是大夫?”小景没好气地道,又看向老大夫,“除了热盛,可还有别的病?他这脑子不甚清醒,时常说话颠三倒四,还总爱……总爱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大夫听罢,便要上手掀开楚寒衣的眼皮查探查探。
哪知楚寒衣不肯,下意识就要将老大夫的手腕拧断。
幸好小景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楚寒衣的手腕,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威胁道:“楚寒衣,狗爪一挥,无家可归,你可要想清楚了!”
楚寒衣:“……”狗爪?哪里来的狗爪?谁的手是狗爪?
小寡夫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处心积虑地勾引他么?
动不动就要按肩膀,抓手腕。
如此亲密的举动,不是明晃晃地勾引,又是什么?
小寡妇这样对得起那个叫作罗素玄的姑娘么?
楚寒衣觉得这样实在太不守男德了,赶紧要挣脱开来,两个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凌厉的劲气溢散开来,轰隆一声,将楚寒衣身下的凳子震得四分五裂。
楚寒衣霍然站起身来,不偏不倚撞上了小景的胸膛。
两颗心脏在各自的胸膛中砰砰乱跳。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再度涌上心头。
小景内心:“罗素玄!”
楚寒衣内心:“我温柔似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心肝宝贝妻子!我的命!”
老大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整个人抖得宛如风中残烛,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大声道:“救……救命啊,杀人了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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