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婍筠是汤缪的嫡次女,和眉贵太妃相差十几岁,汤缪老来又得女,对她十分宠爱。
汤婍筠才貌双全,同眉贵太妃一样,生在武将之家,长相却温婉可人。
她和眉贵太妃感情甚笃,时常出入后宫。
汤仕坤一见到她,仿佛就抓到了救命稻草:“婍筠,你得救救明儿,他从小就没吃过苦头,这趟牢狱之灾,怎么受得住?”
汤照不是自己的骨肉,和自己年岁相差也不算大,汤仕坤平日里根本就不敢将他当成儿子来看待,反而毕恭毕敬的。养在名下,两人的感情却疏离得很。
而汤灿接进府的时候,品性已定,汤仕坤当年风流,却看不起烟花女子,觉得丢了自己的颜面,因此对汤灿一点也不关心。
他最宠爱的,便是汤明,尤其这汤明的容貌和性子都极其像他,更得他欢心。
刚才被禁军吓破胆子,不敢违抗命令,这一会儿缓过神来,是又怕又担忧。
汤婍筠朝他微微行礼,须臾后问道:“叔父,汤家发生什么事了?”
汤仕坤平时就指望汤缪,这会儿汤缪远在边疆,靠山就只有眉贵太妃了,便也没隐瞒:“沈大人昨晚遇刺,案子交由太常寺少卿金晁查,金晁拿着你大哥的贴身玉佩来府中,把明儿带走了。”
汤缪膝下共有二子,其嫡子一出生便是个病秧子,还瘸了腿,无法入仕途,喜欢到处游历,年过三十还未成家立业。汤照虽是庶子,可年轻有为,大家便都猜着,将来汤家的家业会交到汤照的手中。
如今没把他接回去,不过是汤婍筠的母亲莫氏仍没点头。可这莫氏年岁已大,过不了几年,归为黄土便管不了此事。
说到底,汤家家产,终究会回到汤照手中。
汤婍筠与汤照虽不是同出一母,但感情不错,时常过来画院找汤照。
今日一早,她便过来了,待了一会就到后花园待着,因此汤仕坤猜着,她还不知道前院发生的事情。
“婍筠,明儿是你堂弟,你得帮帮他啊,他才十四岁,要是吃了牢狱,这辈子就毁了。”
汤婍筠秀眉轻皱:“叔父,若汤明没有犯错,大理寺的人自会还他清白,婍筠深居闺中,朝廷之事插不了手。”
对于这个只比自己小了一个月的堂弟,汤婍筠没什么好感。
汤仕坤道:“你可以把此事转告太妃娘娘,太妃娘娘若是愿意相助,明儿一定会没事的。”
汤婍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尽管是闺中女子,可出生名门,怎会看不透朝局,尤其是自小便频繁进宫陪伴眉太妃,对这朝中情势有自己的判断。
父亲手握兵权,本就受到忌惮,这些年太后娘娘和少帝一直想方设法削权,父亲为了汤家,一直在边疆待着,叔父这是想把汤家往火坑里推。
“姐姐年岁大了,这种事情不便打搅她。”汤婍筠的声音淡淡的,“叔父若真想为汤家好,便不要做傻事。汤家在朝中立足多年,可这天下,到底还是皇上说了算。”
汤仕坤一听,就知道她不会帮忙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可明儿……”
“真相如何,大理寺自有决断,叔父安心等待便是。”
汤婍筠不想与他多谈,转了个话头:“我出府多时,母亲应该在念叨了,特意过来和叔父叔母辞别。叔母呢?”
汤仕坤道:“在书房里和沈大人议事呢。”
他不甘心,又补充了一句:“这小沈大人是沈相的儿子,沈相受太后娘娘宠信。谢家与灿儿的案子还没结呢,我们就和沈大人的刺杀案扯上了关系,你说这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的?”
汤仕坤平日里愚笨,这会儿倒是有些开窍了。
汤婍筠道:“此等大事,叔父莫要暗中揣测,以免落人口实。”
话音刚落,王氏身边的婢女过来了,看到她在客堂,连忙屈膝行礼,然后道:“二小姐,夫人和沈公子过来了,请二小姐回避。”
汤婍筠点点头,退到了屏风后。
沈介离开后,她才款款走出来,向王氏辞别。
王氏这会儿心情差,也没有挽留。
出了府,贴身婢女绵云望着沈府马车远去的方向,好奇道:“小姐,这沈公子风姿绰约,您说他会不会有沈相当年之风采?”
她们虽然从未见过沈相,可经常听到旁人议论,沈相乃八斗之才,容貌天下无双,在世时是京中所有闺中贵女的倾慕对象,心里一直非常好奇,那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
汤婍筠轻斥道:“绵云,莫要议论他人。”
绵云嘟了嘟嘴:“小姐,奴婢就是好奇嘛。”
沈府马车已经不见踪影了,而汤家的马车近到跟前,汤婍筠收回目光,打道回府。
*
汤家之事,一字不漏的传回了云栖耳朵里。
云栖听完,笑了笑:“哀家在他们眼中,惯是个偏私的。你说这汤家会不会到宫里求眉太妃?”
耿嬷嬷回道:“这汤大公子一直都深明大义,有他在,此事汤家应该不会闹。”
“汤家男儿,也就只有他是个明白人。”云栖眯了眯眼睛,“这汤明不过十四岁,胆子还没这么大,此事与王氏脱不了关系。汤明身子骨软,嘴巴不会太严实,等金晁让他开了口,你派人到牢狱里走一趟,哀家有事吩咐他。”
耿嬷嬷应是,似是叹惋,道:“这二公子年纪轻轻的,心思就深得紧。”
“汤照与他不是同胞兄弟,却占尽了所有好处,他自小又是被惯这长大的,换成旁人,也会跟他一样不甘心。不过还是年纪小,做事不会把屁股擦干净。”
说完,云栖轻打了一个旽,眼睛有些疲惫,便把书放到案子上,望向窗外。
院子里银装白雪,少了些生机。
她刚准备开口吩咐耿嬷嬷添置些东西,倏地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往旁边一挪,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没入了假山后。
想到这两天夜里醒来在窗外看到的人影,她嘴角轻轻勾起了一抹笑。
*
正月初八,宫中不知从哪传来的消息,太后昏迷不醒,少帝楚钰已准备料理后事。
此时沈介还在和金晁查汤谢两家的案子,且有了不少眉目,听到消息,诧异不已,赶去长春宫请脉。
他虽得了楚钰的同意,可守门的宫人还是十分为难:“沈大人,耿嬷嬷吩咐过,娘娘不见任何人。”
沈介道:“下官是奉皇上旨意过来为太后娘娘请脉的,请完脉便走。”
宫女低眉犹豫。
她见过沈介几次,知道沈介对太后娘娘而言,有不同之处。
方要说话,余眼瞥见英华殿的人来了,忙道:“大人先进来吧。”
云栖听说沈介来的时候,略略惊讶。
耿嬷嬷算了下时辰,心里没底,道:“主子,沈大人都来了,就让他为您请脉吧。”
云栖把书放下,点了点头。
沈介看到云栖醒着,惊讶之色从眼中一闪而过,把脉的时候,察觉云栖虽然体虚,脉象却是平稳的,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不过面上没表现什么。
他悄悄打量了眼床上的书,收回手,道:“娘娘的脉象比前几日平稳了不少。”
云栖道:“多亏了你赐药。今夜得留你在宫中一会,先去偏殿候着吧。”
耿嬷嬷道:“沈大人,请随奴婢来。”
沈介依令,进寝屋这一路,他观察过,今夜一个守值的宫人都没见到,他是个聪明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多嘴。
两人走了几步,耿嬷嬷骤然停下,目光朝向窗外,面色沉了下来。
三人都会武功,自是都察觉到了外面那人的气息。
耿嬷嬷回头,向云栖请示。
来得比想的要快得些。
云栖点头示意,耿嬷嬷看了沈介一眼,来不及将人送出去了,只好将他带到屏风后藏着,这才出门。
亲眼瞧见耿嬷嬷出门,往偏殿的方向离开,屋檐上的那人又等了一会,才快速潜入屋中。
夜深了,整个长春宫静谧得异常诡异,可她却没有多想。
她将窗扉关上,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朝床走过去。
躲在珠帘后看了一会,确认云栖没醒,她才挑帘快步而进,把床幔掀开,见床上的云栖面无血色,她不再犹豫,伸出手准备点穴。
手还未碰到云栖,身子便被一股内力弹开,她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点了穴位。
望着面前起身且安然无恙的云栖,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随后意识到了什么,用内力强行冲开穴位,转身就要往后跑。
一股掌力直击她身后,她没能躲开,摔在地上,面纱上全部沾了血。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打开,暗影进屋,将她围住。
事已成败局,她转过头,不甘心的问道:“你没有病,都是装的?”
耿嬷嬷越过她,上前把珠帘挑开。
云栖已经穿好了外衣,走过去,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哀家是病了,可武功没有废。”
那人愣住,不知是被云栖的威严吓到还是忽然想起了她当年立下的赫赫战功。
十年过去,太后病倒,所有人便都忘了,当年一役,武德太后孤身闯入敌军,取下敌方将领的项上人头,还能毫发无损,其武功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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