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缓过神来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落入圈套了,只怪自己没有沉住气,过于大意,低下头准备咬舌自尽。
暗影抢先一步,将她拦下,并将她敲晕。
云栖回头,朝着床后的屏风温声道:“出来吧。”
沈介缓缓走出来,行礼以后,便要退下:“太后娘娘无碍,微臣便先回去了。”
“留下来也无妨,待会哀家让人送你回去。”
她已开口,沈介也不好再拒绝,在一旁候着。
门外大批禁军赶来,楚钰跑在最前面,声音从外头传来:“母后,您没事吧?”
云栖微微抬起眼皮,那些暗影得令颔首,等楚钰进屋的时候便消失了。
等楚钰到跟前了,云栖浅笑道:“母后没事,不用担心。”
楚钰见她无碍,松了口气,瞥了眼地上的刺客,冷声吩咐道:“来人,把她压入天牢,好好审问。”
禁军得令,上前将人拉起来。
云栖开口拦下:“哀家想亲自审问。”
禁军闻音,停了下来,云栖给耿嬷嬷使了个眼色,云嬷嬷上前将人的面纱扯掉,仔细瞧了片刻,把人认出来了:“主子,是尚衣房里当差的宫女。”
现今楚钰年幼,尚未立妃,后宫的妃嫔除了云栖,也就只有眉贵太妃和淑太妃、瑶太妃。
云栖贵为太后,其吃穿用度都与三位太妃分开,寝宫里另设有尚衣、尚寝房等。耿嬷嬷从年轻时候记忆便极好,过目不忘,长春宫里当差的宫人都记得。
云栖吩咐道:“把人带到偏殿,把郑太医也唤过来。”
门外的宫女领命而去。
楚钰忿忿道:“这些乱臣贼子,连母后都敢刺杀,等儿臣揪出这幕后主谋了,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云栖道:“此事没那么简单,要沉得住气,接下来的事就交由周福来去查,你就不要插手了,以免打草惊蛇。”
楚钰点了点头。
“走吧,去偏殿,待会就知道这刺客是何人了。”
楚钰伸出手:“母后,儿臣带您过去。”
知他有心,云栖笑着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楚钰路过沈介身旁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眸色晦暗不明。
让沈介为云栖治病是他的主意,可这人进长春宫太频繁了,他心里就莫名有些不舒坦。
*
郑太医赶来的时候,刚行完礼,就听到云栖说:“哀家记得你会一些江湖术法,哀家想问这宫女几个问题。”
郑太医扭头,瞥了那宫女一眼,应下了。
他一生醉心医术,年轻的时候游历四方,学了不少把戏,其中便有能让人无意识说出真话的法子。
每次来长春宫请脉,总会把东西都带齐全,正好这把戏需要之物就在其中,没费多少功夫,那宫女便醒了过来,目光空洞混沌。
云栖曾经用过几次这法子,知道这宫女已被致幻,轻声开口:“你是南疆人?”
那宫人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呆滞回道:“我来自南疆胡家。混入宫中,就是为了杀武德太后。”
楚钰问:“为何要刺杀母后?”
“十年前,武德太后在战场上杀了我父亲,我是来报仇雪恨的。指使我的人,是我的伯父,胡吉。”
楚钰眉头紧皱,继续追问:“母后身上的毒是不是也是胡吉下的?”
话音刚落,那宫女突然眼睛睁大,快速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往嘴里一放,随后闭眼,倒在了地上。
禁军刚想把人拉起来,就看到那宫女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青痕,随后脸上蜕了一层皮,变成了另一张完全不同的脸。
云栖眉眼微敛。
这是易容术。
其他人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就看到宫女的身上起了烟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为一滩脓水,刹那间整个偏殿弥漫着一股极其难闻的臭味。
众人骇然。
楚钰愣了半响后,第一反应是拉着云栖的手往后退,大声道:“来人,护驾!”
云栖拉过他的手,宽慰道:“别怕。”
耿嬷嬷连忙递过帕子。
云栖接过,放在鼻间掩盖气味,轻皱眉头。
人已自尽,这线索便也跟着断了。
她吩咐道:“把这儿处理干净,钰儿,和哀家去正殿。”
说完,转头看向沈介:“你也跟着来吧。”
禁军领旨。
郑太医想要查出宫女化为血水的原因,主动请求留下,云栖应了。
*
到了正殿,宫人端来茶水,云栖瞧了眼楚钰的神色,见他面色惨白,知道人吓着了,柔声道:“今夜回去,让法师做张符,放在玉枕下,便不会做噩梦了。”
话音刚落,楚钰侧头呕吐。
宫人连忙拿来痰盂,可已是来不及,那些秽物脏了一地。
云栖并不觉得那呕吐物难闻,伸手轻拍他的背部,并吩咐耿嬷嬷:“去叫法师来。”
十年前,云息惨死之时,楚钰就在屋中,惊讶过度,病了两月有余,日日做噩梦,太医束手无策,云栖便请了法师来宫中做法事,许是心里的缘故,从那以后楚钰便很少做噩梦了。
这些年,每逢云息的祭辰,楚钰还是会做几日噩梦,每次都要叫法师进宫。
耿嬷嬷应声,差了个宫女去请法师,其余宫人手脚利落,很快便端来漱口的东西,把地上收拾干净。
吐过以后,楚钰的脸色渐渐缓过来,一脸歉意:“母后,儿臣失礼了。”
想到他方才明明害怕,却挡在身前护着自己,云栖心里酸酸的,轻声安抚:“是母后失职,让你吓着了。”
云栖有些懊悔,方才不应让他在场的。
楚钰虽为帝王,可到底年纪小,从小就被自己护着长大,未经世面,那宫女死状惨烈,若非她见惯了血,这会儿也会后怕。
“是儿臣自己胆子小。”楚钰咬了咬唇,垂着眉眼,恼道,“儿臣总说要保护母后,可是……”
他攥紧拳头,恨自己不成器。
云栖摸摸他的头:“你有这份心,母后已经很高兴了。”
楚钰仍心有余悸,未再说什么,像小时候那样将头搭在她的腿上,云栖安慰了一会,宫人来禀说法师来了,云栖便吩咐耿嬷嬷送他回去。
屋内归于平静,云栖这才望向旁边默不作声的沈介:“方才可是吓着了?要不要法师做个符咒让你带回去护身?”
沈介摇摇头:“多谢娘娘美意,微臣已经缓过来了。”
他确实不怕,因为比这更加残忍恐怖的死法不尽其数,他从小便耳濡目染。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装出了一副慌乱的模样。
云栖暗暗叹了口气。
沈介年纪比楚钰大不了几岁,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怎会不怕,不过是不敢露出真实情绪罢了,不过她也不戳破。怕沈介留下心里阴影,岔开话:“哀家听说你伤得很重,方才还没来得及问,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娘娘挂念,有郑太医在,好些了。”
云栖点点头:“府里若是缺什么,就跟哀家说。”
她望了眼窗外的天色,此时已是深夜,夜深露重,便不再挽留,唤宫女拿来前些日子为楚钰做的新绵氅,让他披上,差人送他出宫。
*
沈介出去的时候,正好和郑太医遇上,两人便一同出宫。
郑太医想了想,诚心请教:“那宫女是服毒自尽的,能让人的身子瞬间化为血水的毒,老夫几年前便听过,这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沈大人对这毒可有了解?”
医者免不了和毒打交道,郑太医医术卓绝,对毒术也有一定的钻研,尤其是这五年来为云栖解毒,更是对南疆奇毒兴致颇高,可惜知之甚少,如今见到沈介,就像遇到了知己。
在他眼里,医者无界,从未因为沈介年纪小而轻看他,反而想诚心讨教。
沈介回道:“见过一次,不过此毒下官了解甚少,您若是想知道,下官可以把自己所了解的尽数相告。”
郑太医求之不得:“那就劳烦沈大人了。”
两人聊了一路,相谈甚欢,到了宫门口,见到杜应带着沈家马车候着,郑太医这才辞别。
“沈大人,改日有机会,老夫再向你讨教南疆奇毒。”
沈介朝他行了个晚辈礼:“您客气了,能和您讨论医术,是晚辈之幸。”
目送郑太医离开后,沈介这才上马车。
杜应掀开车帘,小声问道:“公子,太后娘娘真的病入膏肓了?”
沈介道:“此事回府再说。”
街市人多眼杂,杜应便也没再问,他回头看了眼宫门口,忽然想起了那日答应那侍卫的事情,送沈介回府后,道:“公子,属下想起来有个人情没还,得出府一趟。”
沈介也没问是什么事,让他自便。
钱一的住处杜应早就打听清楚了,取了银子后,径直去了钱家。
*
子时钱家
钱一刚在厨房里煮好了新的药膳,便风风火火的往母亲周氏的屋里跑。
周氏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从屋里传出来,一声比一声重。
她连忙加快脚步,跑到周氏床前,道:“娘,药来了。”
药还冒着热气,她低头吹了一会,试了下温度,觉得刚好,便舀了一勺递到周氏嘴边:“娘,这是今天新抓的药,大夫说喝了您的病就能好起来。”
周氏抓住她的手腕,摇摇头,虚弱回道:“娘的身子,自己能不知道吗?你就别再骗娘了。”
钱一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娘……”
周氏想要站起来,察觉到她的意图,钱一连忙把汤照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将她扶起来。
靠在床头上缓了一会,周氏盯着她瞧了良久,眼里泪光闪烁:“你一个女儿家,娘逼着你去宫里做侍卫,你可有怨过娘?”
钱一道:“女儿不怨,女儿知道,娘都是为了我好。女子学武,才能保护自己,不被他人所欺。”
周氏连连叹息,抬头看了看窗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许久之后,收回目光,似是做了决定:“一儿,娘有件事情一直骗你。你爹他不是杀手,而是先帝跟前的御前侍卫。”
钱一错愕:“娘,你说什么?”
周氏心中已有预感,自己活不过今夜了,心里虽不忍心,却也知道这个秘密不能被她带到地底下,默了半响后,缓缓将当年的惊天秘密道出:“当年先帝属意让太成王继承大统,留了一道遗旨,但皇上当时的太子之位还没废,谢家在朝中根基稳固,先帝怕谢家谋反,朝臣不满,便将……”
一连说了好多话,周氏口干舌燥,重咳了好几声后,竟是咳出血来了。
钱一手足无措的站起来:“娘,你…你别说了。”掏出帕子帮周氏擦干嘴角的血迹后,她连忙扭头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周氏没接,而是用力抓着她的手,努力把余下的话说出来:“先帝把玉玺交给了你爹保管,正因如此,你爹才被太后娘娘杀害。”
“可是……”周氏断断续续的说着,“可是太后娘娘不知道,这玉玺在你爹手中,如今那真正的玉玺……就…就在我们家里。”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