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徽宫内。
容锦看着高坐明堂之上的太徽行了个礼,皮笑里不笑。
看着他那副样子,太徽揉了揉眉心,“你究竟要做到那一步才肯收手?”
“宫主说笑了,鄙人做了什么?让您来劝我收手,还让您派那么多人来请我?”容锦脸上挂着一抹笑,可眸底却冷的能结霜。
太徽很是疲惫,“药神谷,混元霓裳宗,沧澜门,听雨楼,天机堂,现在轮到九仙山了是吗?下一个就是我了,对吗?容锦。”
容锦底下头,不露声色勾了勾唇角,有些讥讽,“您在说什么?”
“你说我在说什么?!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死了之后,这太徽宫自然会是你的,到时候你要清理什么人,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为什么非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咳咳咳——”说到这里他气的狠狠的拍着扶手,猛的咳了好几声。
他早年急于求成,做了很多有勃人伦的事情,能助他修为大涨,可有利必然有害,这些年不仅修为停滞不前,什么灵丹妙药都没有用,而元气一天不如一天。
容锦看着对方那副样子,鄙夷的将头侧到一边。
“你在恨我杀了你爹娘,还是在恨我毁了你的金丹?可是我们给你换的那颗新的不是更好吗?如果不是我们,不是我!你的修为怎么可能在与你同辈的人中一骑绝尘?!甚至超过比你大了不知道多少辈的人?!”
说到这他猛的咳嗽起来,见容锦没有说话,接着又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让人望尘莫及的天赋,是我!是我给你的!你是我创造的神!你是这修仙界千百年来唯一一个有机会成神的人!而这一切都是我,是我们给你的!”
容锦差点没上去掐死他,忍着怒火,“那我需要谢谢你们吗?我不会忘了我爹娘是怎么死的,我更不会忘记那剖丹之痛,你们居然还妄想对师尊下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什么天赋!什么成神!你以为我稀罕吗?你说的没错,下一个就是你。”
说罢,太徽整个瘫坐在椅子上,像丢了魂一般。
容锦行罢礼,眼底一片阴霾,甩袖而去。
外面的太阳很大,不像来时那样乌云密布,光刺的有些晃眼。
他突然很想见纪云书,很想很想。
…………
天色渐晚,日光西落,半边天都被染成了橙色,月光也缓缓升起。
一点余辉透过窗户,洒在了纪云书身上。
他翻了个身,突然觉得有到阴影盖在了脸上,朦朦胧胧睁开眼,一个白色身影屹立床边。
纪云书一个没忍住,吓得踹了他一脚,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看清了对方的脸,“容锦!你个狗崽子!扰人清梦的你要干嘛?!”
容锦颇有些委屈,“我就是想见见师尊了。”
“有你这样想的?”他差点没一个白眼送给他,不知会一声,就随便跑到师长的房间来,礼仪什么的八成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站起来理了理上衣,睡觉之前他把头发扯下来了,现在看着有些杂乱,纪云书随便扒拉了两下,预备要编起来。
一只细白匀称的手搭在了他摸头发的手上,“我给师尊梳吧。”
清澈温润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容锦的手很凉,纪云书皱了皱眉头,“平日里不会多穿点?手凉的跟冰似的。”
“嗯。”容锦点点头,“听师尊的,以后都会多穿些。”
纪云书向来是个懒的,既然有人给他梳头,他就坐到椅子上,半眯着眼,一副享受的模样,“梳吧。”
身后容锦低低的笑了一声,从纪云书床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梳子,是他儿时给他做的,被纪云书丢在这个小地方。
他一直都记得的,庆幸的是纪云书可能忘记了,没给他丢掉。
捧过他的头发,轻轻的为他梳顺,生怕他会疼,小心翼翼的像捧着宝贝一样。
这种舒服的感觉,让纪云书忍不住打起了瞌睡,“你快点,磨磨唧唧的。”
容锦不紧不慢的放下梳子,给他编起来,“师尊,发带给我。”
一只手摸过那抹红,递给了他,容锦一圈一圈绕了起来,还打了个很好看的结,纪云书捞过鞭子把太虚幻境安上,站了起来,幻出了一个盒子,“喏,凝丹散,拿好。”
容锦愣住了,一脸茫然的接过,“师尊给我这个……”
“你不需要?”他皱起了眉,难道他猜错了?锦云宫不缺丹药?
“师尊如何知道我需要的?”容锦一旁骤然开口。
纪云书松了一口气,还好。
不然这种上赶子的事情做出来多尴尬。
看他那副模样,容锦暗笑了一下,锦云宫确实是丹药稀缺,但是他的金丹破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凝丹散一点用都没有。
但是怕纪云书失望,肯定是他好不容易搞来的吧……
容锦心头一软,他最是会往他心上戳的。
偏偏撩拨的他心烦意乱,对方却毫无波澜。
“容锦。”纪云书突然回过头,“邱阁……”
还没说完呢,容锦就承认了。
“是我做的。”
“倒是坦荡。”气的纪云书失笑,“七大宗门的人跟你有深仇大恨?”
“有。”容锦垂了垂眼眸。
纪云书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些。”
这个仇八成和世仇有关,肯定是在他捡到容锦之前,毕竟八岁之后,容锦一直在他身边,可能他还不是父母抛弃的……
纪云书脑子里瞬间联想了好几个原因,最终还是觉得,有仇不报还是不是男人?他才不会劝呢。
“师尊不问了?”
“我问你的次数还少嘛?你告诉过我?你心里有数就好。”纪云书已经没太大兴趣了,唯一关心的是容锦设这么大的局,弄死了这么多人,到最后会不会玩火自焚。
容锦没有说话,低着头,没有表情,扯了扯嘴角,却笑不起来。
纪云书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越是对他好,他就越是要做一些对不起他的事,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永远都是嘴硬心软的,永远不会弃他不顾的,永远会原谅他的。
他做了什么呢?一次一次把他推向深渊。
越想心就越拧的疼,猛的吐了一口血出来,滴了几滴在衣摆上,和红梅一般,刺的纪云书眼睛生疼。
“死病秧子。”嘴上骂了一句,却还是搀起了他。
昀霜伞幻了出来,撑在他头顶,纪云书把容锦扶到椅子上,自己也做下来喝了口茶。
昀霜伞的灵识冲进了他脑子里,“突然急火攻心,你跟他说了什么?”
纪云书莫名其妙,“我什么也没说啊!”
昀霜伞就有点懵了,“你没说什么?”
容锦扶着着桌面,擦了擦嘴角,“师尊,我没事。”
昀霜伞被他收了回去,纪云书打量了一会才说,“哦,没事就好。”
无言许久,两人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一对传讯飞蝶从窗外飞了进来打破了沉默。
师尊,你在哪?一行字歪歪扭扭的在前方显现出来,用这种传讯方法的基本就是锦云宫的人,这里也就容锦有锦云宫的徒弟了。
“阿幺叫你干嘛去?”纪云书冷不防开口。
容锦摇摇头,心下有了猜测。
他还没开口,山门外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师尊!师尊!”的喊。
纪云书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还好岑深和郁珩出去了。
不然外面可能就已经打起来了,那里轮得到阿幺在外面大呼小叫。
“走吧,看看她找你什么事。”纪云书一脚踏出了房门,容锦紧随其后。
山门外的阿幺眼睛红红的,焦急的打着转转。
远远的看着不远处那两道身影越来越近,一个没料到一头撞在了结界上。
纪云书看着都疼,呲了呲牙,手一挥将结界去掉。
赶忙跑了上去问,“没事吧?”
反倒是容锦这个师尊,在后面慢悠悠的走。
等到纪云书把阿幺扶起来了,他才走到两人身边来。
阿幺眼泪就跟珠子一样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直直看着容锦,哽咽的不行,“师尊……”
像是有些话不能说一样,看一眼容锦看一眼纪云书,越哭越大声。
纪云书都想上去捂住她嘴。
“有什么事就说吧。”容锦叹了口气。
阿幺眨了眨眼睛,问事情大过了讶异。
“邱阁死了,是不是师尊?”
“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我?”阿幺眉头紧蹙,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鼻子也一耸一耸的,穿着鹅黄色的襦裙,可怜巴巴的。
“你向来粗心,况且是在邱阁的事情上,很难不担心你会不会因为报仇心切,露出马脚,我们就不好动手了,他不像前面那几个那么蠢。”容锦揉了揉阿幺的头,向她解释。
旁边的纪云书听的一头雾水,又是报仇?敢情他们锦云宫就是复仇者大队呗?
看出纪云书的不明所以,容锦这才开口向他解释。
“阿幺是青丘狐族的,她们的尾巴有帮人实现愿望的能力,虽然实现不了类似于提升修为或者成仙的愿望,但依旧惹的修仙界许多宗门觊觎。”
“然后呢?”纪云书好奇起来。
“七大宗门百年来囚禁了不少阿幺的族人,几乎都被虐待监囚而死,青丘狐的族长也就是阿幺的母亲,第一次出山遇到的就是邱阁,替他实现了九个愿望后,法力尽失,邱阁就把她给忘了,活活饿死在了九仙山的地牢中,剩下的族人赶到时,只见森森白骨。”
容锦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
阿幺整个人却崩溃的哭了起来,“为什么不让我插手!为什么让他那么容易就死了!”
纪云书有些心疼,邱阁的确是罪有应得,可容锦说的也并无道理。
邱阁老奸巨猾,比起太徽有过之而无不及,九仙山虽然居于太徽宫之下,可门中势力,恐怕早就不亚于太徽宫,比起同在七大宗门里的门派,排在前面的远远的高过后面的。
若是真的让阿幺插了手……纪云书摇摇头,确实还是容锦想的稳妥些。
要说容锦不肯告诉他他的计划,可他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少。
突然他才反应过来,“邱阁已经死了?”
阿幺瞪大了眼睛,看着纪云书一脸不可置信,“师祖!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呀!”
随后话锋一转,神情严肃起来。
“不过邱阁才死没一会,九仙山的琉璃宗就要造反了,现在已经被围的密不透风,其他分宗可能都被那琉璃宗宗主困起来了。”
纪云书皱了皱眉,戚珀难不成现在已经被压制住了?按道理不应该啊?
戚珀的修为应该是比邱阁还要醇厚些的,如果只是琉璃宗造反,戚珀是应该能拿捏的住的,怎么会让琉璃宗把山围掉。
他预感不妙,预备往九仙山去,却被容锦拉住,“师尊先不要着急,我们先一起去看看情况,以免羊入虎口。”
说的有道理,纪云书点点头,确实是关心则乱了,这样贸然去,那不就是再送一个人去。
容锦纪云书和阿幺三人御剑来到九仙山山脚下,琉璃宗的人果然围在下面,还设了结界……
纪云书猛的嗅到了一丝魔气,铁腥味一闪而过。
这似乎要从一场关于修仙界宗门篡位的事,变成仙界和魔族勾结的事。
不过他在诽谤这些的时候,全然忘记了自己就是个坠魔。
见纪云书走神,容锦侧过头问,“师尊也闻到了?”
他点了点头,阿幺也开口说自己刚才闻到了。
和与阿幺初遇的那个魔的味道,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魔族这是不甘落下了啊……”纪云书咬了咬下唇,眯着眼睛看着九仙山的入口。
容锦不小心瞥到,原本正常的唇色被咬的充了血,晶莹剔透的,看着就很软……
想到这里,才猛的回过神,轻轻的摇了下头,脸却悄悄红了起来,怪只怪师尊过分好看。
咽了咽口水,将心里的龌龊心思凿了出去,望着那来来回回的看守,似乎是有点无从下手。
纪云书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他们两个往琥珀宗的后山不远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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