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宗的后山有个山沟,哪里既没有结界,又没有看守,偏的不能在偏,是当年他刚拜入戚珀门下的时候,偷跑出去时发现的。
没想到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树丛茂密,杂草丛生,确实是挺偏僻的,阿幺忍不住捂住了鼻子,一股子蛇腥味闻得她想作呕,有些树枝上还缠着蛇蜕的皮。
“树木茂盛,蛇鼠虫蚁自然多些,你且忍一忍。”虽然纪云书也受不了,但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避免打草惊蛇。
阿幺点了点头,脚下的速度放快,很快就夹在了纪云书和容锦中间。
容锦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阿幺装了个没看到。
只有纪云书专心探路,走在最前面,把草往脚底下踩,开出条路来,让阿幺好走些。
夜半三更,荒郊野岭的也没什么光,好在今晚的月亮够圆,也够亮,蝉鸣聒噪,一阵风吹得叶子沙沙作响,倒还真的很渗人。
阿幺咽了咽口水,“师祖……还要走多久啊?”
凭着记忆,感觉是快到了,果然一抬头,远远的就看见琥珀宗的宗门牌匾,和灯笼挂在不远处。
他的脚步也放缓了许多,直觉告诉纪云书,那里面有人,而且还是不少人……
像戚珀门下清冷,几乎都是外门弟子被分进琥珀宗,亲弟子就纪云书一个。
戚珀喜静,节俭,基本不在夜间点灯笼,蜡烛生的那样红火,必然是有人给他点的,一个两个的人肯定是对付不了戚珀的……
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事情不简单……
绝对不能贸然行动。
蝉鸣作响,一阵风突然吹了过来,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还有一股怎么也遮不住的魔气。
低等魔身上才会有的气味,就像之前山洞里的那个魔的味道。
“看来这个琉璃宗确与魔族勾结没错了。”纪云书突然觉得讽刺,他当年就是因为被这些人污蔑的与魔族勾结,才不得已脱离师门,现在他们自己到做起这种事情来,真是可笑至极。
容锦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化咒变成了一片叶子,轻飘飘的往里面琥珀宗的门口飞去。
“这是什么?”纪云书觉得新奇。
“师尊自己琢磨的窥椿符。”阿幺插了一嘴。
一听就知道干嘛用的,纪云书皱了皱眉,这实在不像是一向已正人君子著称的容锦能干出来的事啊。
“这符,以后还是少做点,要让他人知道了,你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的名声就毁于一旦了。”
他好意提醒。
容锦看了一眼阿幺,摇摇头,才转身向纪云书解释,“不是椿,是山茶的别称,椿。”
纪云书听罢,顿时老脸一红。
可是!窥椿窥椿!那正常人想的就应该是春啊!
只好咳了两声,转移话题,“你很喜欢山茶?”
锦云宫除了桃花最多的应该就是山茶了吧,衣服上都绣的那么多。
制个符都要加点元素进去。
“喜欢。”容锦点点头。
纪云书不知道的是,无妄间的满山开的都是山茶,他被关的那些年,容锦日守夜守,为了计划,为了不惊动原来的七大宗门,他制了窥椿符,就是为了远远的也能守在外面。
因为被天机堂的人发现,所以容锦第一个下手的门派就是他们,并且成功的取代了他们的位置,让知情人永远闭上了嘴。
他继续韬光养晦,终于在前几个月,将结界降弱,助纪云书逃了出来。
这个时候,七大宗门就算知道是他干的,也奈何不了他。
上一世纪云书可整整在无妄间呆了十三年。
光是想想容锦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从回忆里脱离,那叶子又慢悠悠的飘了回来,这时候上面居然开了一朵山茶花。
纪云书笑了,不由的摸了摸花瓣,感觉真是很好玩。
花瓣抖了抖,空中出现了一幅投影,一群人围在戚珀的院子外面,穿的是琉璃宗的衣服,领头的人是琉璃宗宗主,夏琉溯,旁边还站着几个低等魔人,和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陌生面孔。
其中一个,纪云书认得,当年就是那个人带魔族攻上九仙山的。
魔族魔君,姬吾。
算是魔族里的高等级姓氏了。
往上是竺,下面还有两个第等级姓氏,申和屠。
再下面就是低等魔物,别说名字了,神智都没有。
纪云书顿时倍感棘手……
戚珀一直都给自己的院子设了结界,避免发生什么意外,没想到还真有用上的一天,而且看样子也撑了了多久了。
那些低等级的魔物接到了来自高等级姓氏的命令,骨子里的服从促使他们不要命了一样撞着结界。
已经摇摇欲坠了。
以戚珀的性子,根本不会躲进院里,肯定会出来拼死一搏,所有纪云书断定里面肯定还有人。
“我们想个办法。”纪云书回头看了一眼容锦,蹲坐了下来,阿幺也走累了,看见他坐下来,自己也跟了下来。
容锦还是背着那把靠着纪云书送他的修吾,拼凑起来的归云,亭亭如植,站在旁边。
“我们先走近些,这样远的,不知道情况。”容锦侧头低下去,看着纪云书的头顶开口。
“也是。”
三人立即偷偷摸摸的绕到院子外面,加上容锦给他们的匿迹符,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扒到了墙根下。
那夏流溯也是个软骨头,前一秒还朝院里喊,“劝你们识相的都给我出来!”
后一秒低声下气的对着姬吾点头哈腰,“魔君,他们撑不了多久了,只要我坐上九仙山掌门的位置,魔君就是我九仙山的贵人,仙贡丹药必定通通都让魔君挑选。”
纪云书狠狠的翻了个白眼,什么玩意啊,一宗之主,跟条哈皮狗一样凑人家屁股后面。
阿幺唾了一口,“真不要脸。”
“嘘,小声些。”突然骂的一句确实爽,就是声音有些大,惊的纪云书猛的捂上了她的嘴。
阿幺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前面,使劲的点了点头,他才反应过来放开。
轻轻的说了句,“对不起。”
阿幺抿了抿唇,心里突然有点明白了,容锦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上纪云书。
突然,碰!的一声,是魔物撞门的声音,结界破开了,纪云书一下就翻墙进去了,这还看个屁啊,师傅都要没了。
容锦也紧随其后。
房内,戚珀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一个是清玉宗的宗主,江玉娆,一个是珠敛宗的柳青云。
清玉宗的人主要是负责接待和解决一些下界鬼怪事情的,而珠敛宗的人则是负责丹药炼制的。
武力值偏低,比起九仙山防御宗门的琉璃宗,这两位宗主就有点不够看了。
虽然琥珀宗是作为战力的宗门,但是身边的弟子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夏流溯身边还有两个魔族,和一群弟子,还有低等魔族。
戚珀又要保护人,自然有点身不由己。
本来是决定拼死也要破出一条路来的。
纪云书从天而降,挡在了戚珀前面,抽出云中对准夏流溯。
“师尊,怎么样了?”
虽然很惊讶纪云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担心压过了惊讶,脱口而出的就是,“你不该来!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我会护住师尊的,师祖不必担心。”
容锦步子缓慢的出墙的另一侧渡到纪云书旁边。
戚珀很是气愤,“一个死病秧子你护的住谁?!”
他们旁若无物,下面的夏流溯却慌开了,又来了两个,一个戚珀就已经够难对付了,而且姬吾和那个大人说了,只压人,不动手。
这样一来,岂不是会让他们逃出去?
“上!”夏流溯决定速战速决,而且还有些气急败坏,当年他就是那个推卸责任污蔑纪云书里的人,其中之一,现如今居然掉转过来了!当初他有多咄咄逼人,现在就有多难堪。
琉璃宗的人通通抽剑,蓄势待发。
姬吾突然上前,熟视无睹夏流溯的不可置信,摆了摆手让那些低等级魔物拦住了琉璃宗的弟子。
“纪仙尊,好久不见呀。”相比纪云书的谨慎,姬吾却显得十分像叙旧一样。
“噢,我忘记了,纪公子现在已经是我魔族中人了,现在我们也算是你们修仙界所说的同门?”
纪云书面色不显,心里却骂,同门你妈,谁跟你同门。
这话不就是在往纪云书心口上戳,不过魔族人神经大条,姬吾觉得自己只是慰问一下,关心一下,毕竟就算是把魔族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像纪云书这样好看的人了。
魔族一向喜欢艳丽长相,像姬吾这样爱美的人来说,纪云书的长相这天底下无人能及。
反观旁边的容锦,姬吾不是很喜欢,觉得这种白衣飘飘的人,一般虚伪的很。
“纪公子要护你师尊么?可是我答应夏流溯了,好处很多……”姬吾咬了咬下唇,一脸为难,然后又开口,“但是,如果是你让我帮帮你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哦。”
夏流溯听完猛的瞪大了眼睛,心中顿时没了底,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姬吾要是不帮他了,其他宗的人不就冲上来了?哪里还有他的什么事?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他想都不敢想!
“魔君!你不能这样!”
姬吾没理他,大掌一挥,他就飞了出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夏流溯只好去求助另外一个人,站起来连身上的灰都顾不得擦,“大人!你帮帮我吧!大人!”
眼看着他那身子就要朝那人身上扑过去了。
对方赶紧退了两步,夏流溯一个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要去扯那人的衣角。
虽然这样反目的一幕很有意思,但也让纪云书对魔族更加喜欢不起来了,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速度之快。
那大人性情却看着十分古怪,自纪云书一来,他就跟失了魂一样,呆呆的盯着纪云书。
姬吾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少君?”
对方愣愣的说了一句,“他真好看。”
目光灼灼,所向之处,就是纪云书。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由此可见,魔族人的审美,还是很统一的。
容锦和戚珀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阿幺深吸了口气,凑到旁边问“师尊……这人是谁啊……”
另一边的主角,纪云书也听到姬吾喊少君的时候,就猜到了,“魔族少主,竺修。”
“听着文质彬彬的,原来是个色胚。”阿幺瘪了瘪嘴,“虽然说的是实话。”
“姬吾,本君命令你,放他们走。”竺修说着话的时候还是直愣愣的看着纪云书,眼中没有戚珀看纪云书的愧疚,和疼爱,也没有容锦那样深沉到像墨一样的爱意。
清澈的,单纯的对美的欣赏,纪云书直视了那个眼神,并不讨厌,还有点如沐春风的感觉,他不由的摸了把自己的脸。
真有那么好看?
要是有面镜子,他定要端起来细细观摩一番,看看他们看到的和他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同一张脸。
本以为会恶战一场,姬吾退走了那些魔,只剩下了他和竺修留在了原地。
没有了魔族的人压制,被困在其他宗的人陆陆续续赶到了小院外。
虽然个个都警惕的看着姬吾和竺修,但依旧关心的挤到前面问戚珀和其他两宗怎么样了。
有些弟子已经开始收拾残局,戚珀给了夏流溯一脚,论修为论武力,他都不及他。
被上了一道缚仙咒,琉璃宗的弟子和夏流溯都被压了下去。
那两名宗主向纪云书他们道谢后,在一旁指挥弟子们干活。
竺修突然快步走向纪云书,表情极其认真,仔细的端详着纪云书的脸,“为什么脸上什么都没有?”
“纪仙师?”是吗?你好白啊……头发为什么也这么乌黑细长?你应该散下来的……鼻子好挺……嗯?原来仙师竟有泪痣……好漂亮……这身红衣,很配你!”
一顿夸奖,纪云书应接不暇,要不是那双眼睛直直盯着他,他都感觉对方说的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饶是他脸皮够厚的一个人,也都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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