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顾同志,这次怎么我们还没通知你你就来了!”


    刚走进公安局的大厅,前台的接待民警就跟顾闲打起了招呼。


    过于熟悉的语气彰显着顾闲来这里就像家常便饭,和他一起进来的谢云景和谢老爷子顿时变了眼神。


    当着谢老爷子的面,谢云景和顾闲保持着一个亲密的距离,前者稍一低头,就能在后者耳边低语:“你这都是犯过什么事,让人家警察都认识你了?”


    顾闲给了他一胳膊肘:“少放屁,我是三好市民!”


    他顶着谢家爷孙俩怀疑的眼神,走上前去熟稔地和接待民警打招呼:“孙哥,我是来报案的。”


    “又有案子了?”民警露出诧异的眼神,但并不怀疑,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就起身道,“那行,我带你去做笔录。”


    谢云景和谢老爷子跟在后头,眼中的怀疑渐渐变成了惊讶。这公安局里,竟然每个人都和顾闲很熟,而且态度亲切友好,见着面就是一声声亲热的“小顾同志”。


    无论如何,这绝不是对待一个屡教不改的犯罪分子的态度。


    这次报案的关键在于柯斯林,顾闲等人很快就结束笔录,被安置到了休息室。


    接待他们的民警换了人,因为天色已晚,放下几包饼干面包,不好意思地解释他们这里只有这些东西,委屈他们只能暂时用这些东西填填肚子。


    然而谢云景却注意到,这位态度同样亲切的年轻女警,在走之前额外塞给了顾闲两颗显然是出自自己腰包的高级巧克力——那模样简直像是一个偷偷给自家孩子开小灶的幼儿园老师。


    顾闲毫不避讳,甚至有些炫耀地立刻剥了一颗巧克力塞进嘴里。


    醇厚的巧克力气息自他的唇齿间溢出,让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甜香。


    谢云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干了什么?”


    才让整个公安局里的人都跟见着亲儿子似的对待他。


    顾闲看他一眼,微微扬起下巴,像只骄矜的小孔雀:“不关你的事。”


    柯斯林结束笔录被送过来的时候,眼眶鼻头都是红的,显然是在做笔录的过程又哭过了。


    送他过来的是刑警队的副队长,解释过他们会立刻立案并彻查后,转头从正好赶来的一个民警手中拿过两样东西。


    “来,小顾同志,刚才我让内勤的同志去找领导加急批了一下文件,正好让你今天顺便把证书拿回去。”


    副队长递给顾闲的东西,除了所谓的“证书”之外,还有一面卷起来的锦旗。


    顾闲显然没料到这茬,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手:“这有什么好加急的啊,你们这么忙,慢慢来不就行了。”


    副队长亲昵地拍拍他的肩,一口白牙亮得晃眼:“这不是领导说了吗,不能给帮助咱们的同志添麻烦,你今天人都来了,再让你之后多跑一趟,那多不好意思。”


    “哈哈。”顾闲干巴巴地笑着,回避着其他人探究的视线,欲盖弥彰道,“一点小事而已,哪有这么夸张……”


    “你给他的是什么东西?”谢老爷子突然出声。


    副队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爷子是在跟他说话:“不好意思,这位老先生,请问你跟小顾同志是……”


    “他是我孙媳妇。”


    “哦哦,孙媳……孙媳妇!?”副队长惊愕地看向顾闲,“小顾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之前问你的时候,你不都说自己还没找对象吗!”


    “这不是刚结没多久……”顾闲咕哝一句,拉住谢老爷子企图转移话题,“谢爷爷,现在都这么晚了,我们赶紧回去吃饭吧。”


    谢老爷子不吃他这一套:“那你给我看看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顾闲梗了一下:“没什么好看的……”


    “警察同志难道还会给你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成?”


    副队长显然也没法理解顾闲为什么藏着掖着:“就是啊小顾,‘见义勇为’的表彰证书有什么好不敢给人看的?”


    “见义勇为?”谢老爷子和谢云景异口同声。


    “对啊,你们不知道吗?”顶多只有三十来岁的副队长,用一种仿佛在为自己儿子骄傲的口气,“小顾经常给我们提供线索,帮助我们破获案件。这不是前段时间,他刚又给我们提供了线索,让我们成功打掉了一个在网络上贩卖非法药物的犯罪团伙。”


    大抵是谢家爷孙俩脸上的好奇和认真刺激了副队长的倾诉欲,他越发像是夸自己儿子一样:“哦,我还记得当年小顾第一次来提供线索的时候才高中,还没现在这么高呢!”


    副队长比划着一个高度,颇有些感慨:“这算起来都快有七八年啦,小顾真的给我们提供了很多帮助。”


    “拿来。”谢老爷子忽地对顾闲伸手。


    虽然顾闲看起来简直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让他把手上的东西藏进去,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把手里的证书和锦旗交出去。


    “这还差不多。”仔仔细细把证书和锦旗上的内容看了两遍之后,谢老爷子脸上的皱纹都仿佛淡了不少。


    他一边把东西交给谢云景,一边用藏着满意和欣慰的语气数落顾闲:“遮遮掩掩的,我还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顾闲摸了摸鼻子,微微偏头,显然有些回避这个话题。


    副队长到底是工作繁忙,又和谢老爷子夸了夸顾闲、客客气气地客套几句,就匆匆打了个招呼走了。


    而对于谢云景,顾闲当然没那么客气,逮着机会就把证书和锦旗抢了回来。


    “就这么几个字还要看半天,你是智障了吗?”


    谢云景没有生气甚至没有说话,只用一种过分安静的眼神看着他。


    顾闲仿佛被蛰到一样,瞬间躲开他的视线,仿佛逃跑似的转身准备跟上往外走的谢老爷子。


    “这种事,我以为你会炫耀得人尽皆知。”谢云景就在这时出声。


    顾闲顿住,扔下一句“我可不想被那些犯罪分子报复”,就又匆匆迈开脚步。


    谢云景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他知道顾闲为什么遮掩。


    七八年前,高中的时候,那是顾闲自甘堕落,放任自己变成烂泥的开始。


    高中时的顾闲的成绩不算太差,甚至高考时还能和他考进同一所大学,但那和顾闲的从前还是差得太远。


    毕竟顾闲和他第一次结下梁子,就是因为小学时他转学成为顾闲的同班的第一个星期,就抢了他的年级第一。后来他们之间愈演愈烈的争斗和对立,也都源自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屈居第二的胜负欲。


    但到了高二,顾闲却突然单方面地退出了这场持续八年的竞赛。他开始逃课、打架、抽烟、喝酒,干尽一切会令老师家长失望的事。


    即便他的死对头以一退再退的成绩讽刺他,顾闲也只会叼着燃到一半的烟,懒懒地抬眼嗤笑他的死对头:“我把第一让给你,你还不满意了?”


    顾闲在众目睽睽之下,由曾经令人嫉妒的别人家的孩子,渐渐变成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甚至连他的爷爷,也是因为顾闲的转变,才彻底选择了疏远顾家。


    而现在,他和他的爷爷发现了什么?


    顾闲并没有真的变成烂泥,也并没有真的打算变成烂泥。


    他触及到了顾闲不想被其他人知晓的小秘密,也破坏了顾闲想让所有人对他失望的小计划。


    至于“不想被犯罪分子报复才不炫耀”,这就更是鬼话。要是真的害怕,“见义勇为”这种行为又怎么可能持续七八年。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顾闲。在他想要让所有人对他失望之前,顾闲就是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只要取得一丁点成就,就会迫不及待地向所有人展示,迫不及待地向所有人抖擞他新长出来的漂亮尾翎。


    当顾闲第一次拿到“见义勇为”的表彰证书时,因为对安全的顾虑而选择低调或许确实有之,但那绝不包括不向他的死对头炫耀自己的荣誉。


    “干什么一直看着我!”顾闲很不耐烦,“知道我是见义勇为的三好市民,而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黑心商人,所以自卑了?”


    小孔雀藏好了被触及到秘密的不安,这不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向他开屏了。


    把柯斯林送回家,又送走了谢老爷子——老爷子对今天的发现相当满意,甚至连对同性恋的不满都暂且压住,特意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了顿饭。


    顾闲洗完澡就滚上了床打游戏,而谢云景却还得处理一下下午被耽搁的工作。


    等他也躺下之后,顾闲又过了一阵才放下手机。


    静谧在黑暗中弥漫,谢云景听着顾闲的呼吸声,还是忍不住想要探究一下他的秘密:“顾……顾闲!”


    平稳的声调陡然升高,谢云景支起身体,手在被子里猛地抓住什么。


    “你在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顾闲一副嫌弃他大惊小怪的口气,“不就是摸||你一把腹肌吗,今天下午你不也摸||我的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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