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虽然有轮值的时候, 但因为贵妃一向用惯了岑建业,锦乐宫时常传召,他便一直不得闲。
只是这份劳累是荣耀多些,还是风险多些, 便如人饮水, 冷暖自知了。
“娘娘腹中的皇嗣近来愈发大了, 若是再不催产, 恐怕会伤及凤体。”
岑建业本想劝一劝郑玉磬,让她多下榻走动, 但是贵妃服食避子药,总归是落下些影响,孩子强行被留在腹中, 不光是对怀有第一胎的贵妃不好,胎儿也难以保全。
郑玉磬嗅着艾草呛人的味道,微微蹙眉,她低头轻抚自己的小腹,“若是要母子俱全,岑太医觉得自己有几分把握?”
岑建业本来也诊治过不少女子,但是如贵妃这般的实在是叫人心惊胆颤, 他斟酌道:“若是娘娘怀孕七个月的时候肯服用催产药,臣施以针灸,或许还有五六分的把握, 不过……”
不过贵妃如今分明已经有了七月的身孕, 但脉案上所记录的也只有六月有余。
“若是两难之际, 圣上舍大保小,”郑玉磬有几分玩味地看着他,了然一笑:“有多少把握, 岑太医直言无妨。”
岑建业从前还没有被嫔妃问过这种话题,娘娘们都忌讳得很,不愿意往那方面想一丁点。
而且便算是真的有人在心底纠结过保大保小的事情,也没有人敢真正拿自己和皇子相提并论。
“恕臣直言,妇人生产本就凶险,具体如何还是得瞧娘娘生产之状,不过……”岑建业看了一眼平静的贵妃,轻声道:“以臣拙见,保小不如保大。”
“臣知此言虽有不妥,但民间所说‘七活八不活’,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岑建业当日顺从贵妃,为她做事,心里便捏着一把汗,但是既然上了贼船,便有些下不来了。
彼时贵妃因为救驾而被三皇子护送回道观,圣上待她的荣宠正是巅峰,将他从太医署召来的时候也说起从前贵妃吃过的汤药或许会致使郑玉磬的脉息紊乱,外加上贵妃心思忧虑,月份太浅,便是神仙也号不准。
而贵妃怕圣上对这个孩子有了误解,私下问诊时也同他讲过圣上临幸的日子和次数,毕竟贵妃侍寝是在宫外,从来不上名册,稍微含糊一些,倒也不见圣上生出太多的疑心。
郑玉磬的腰肢纤细,比寻常怀孕女子更不容易显怀,然而当她的腰腹一日日隆起来,脉相稳定,岑建业觉得他项上这颗人头愈发不稳起来。
贵妃腹中的孩子怕是先天不足,较平常新生儿更容易患病些,若是贵妃作为亲生母亲在身边护持还好,一旦贵妃撒手人寰,这位殿下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只怕在宫中都存活不易。
郑玉磬能听懂他言外之意,现下正是催产的好时机,圣上也清楚,这个孩子怕是待不到足月,太医大约也同圣上说起过催产之法,但是她不足七月产子,未免也太早了一些,孩子还未彻底成型,哪里生得下来?
“宫中怀孕不易,生子更不易,能再拖延一些时间最好。”
她心里早将这事计算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可是当真下决断的时候,还是心痛难当:“这个孩子怀上的不是个好时机,要早些催产,也不该是你我来同圣上说。”
自从她从了圣上的那一日起,便知道自己的性命从来不捏在自己的手里,因此一直小心谨慎,然而如今知道的事情越多,越临近生死的关口,她反而放下了很多。
甚至隐隐觉得就这么死了,也有几分解脱。
岑建业听说过宫里的一些阴谋算计,贵妃这身子要是到了实在拖不下去的地步,总得有个背锅的人才好。
郑贵妃平日在圣上面前再怎么和善温柔,可转过身来同旁的嫔妃并没有两样。
他脑中闪过几位当权的嫔妃,正不知道贵妃是要将这份心思算计到谁的身上,却听贵妃说道:“若能得圣上自己来做,那才是最好的。”
“年幼皇子们所能仰仗的无非是圣上的宠爱,万一他们没有亲生母亲,我便是挣命生下他也没什么用处。”
“实不相瞒,我同太医说这些已然是抱了必死的心,虽说未雨绸缪,但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郑玉磬深吸了一口气,“万一真到了两难的地步,圣人决断在先,本宫知道太医也没有办法按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意来做事,若能为这个孩子多博得圣人几分愧疚,也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给这孩子的一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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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没有想过舍小保大,但一是她生产之时做主的人不外乎是圣上或者其他的四妃,除了圣上,宫里没有人希望她活下去,二来,她初时舍不得流掉这个孩子,如今要舍弃它就更困难了。
然而圣上将她看得再重,也不会超过自己的皇子,岑建业不过是一个太医,无论那个时候母子之间谁存活的几率大一些,圣上的命令在先,太医们也不敢违背圣命。
她腹中的胎儿怕是不足,但她自己的身子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无论哪一个活下来,都是未知数,但能多得一分怜惜总是好的。
圣上薄情,即便是真的要孩子活下来,也未必会好好待这个孩子,随便找一个养母,偶尔看一看,便算是尽了父亲的心意。
她将宫中合适抚养贵妃所生皇嗣的嫔妃在心里掂了几回,但是哪个都不放心,若要钟妍来抚养她的孩子,还不如将这孩子过继给宗室旁支。
孩子落到钟妍的手上,与落到萧明稷手中没有任何区别,依萧明稷的心性,他一定会教她的孩子再尝一回他当年的苦楚。
有些时候明明不愿意想起那个人,但是当面临生死攸关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想起萧明稷同她说起的童年往事。
孝慈皇后劝说张贵妃选一个好生养的宫人送给圣上,但是后来张氏也有了自己的子嗣。
何充容产下三皇子的那一日,圣上政务并不算太忙,因此便到何氏住处的附近瞧了瞧自己的孩子。
好巧不巧,偏就是那时圣上刚刚纵过马,冠子簪得并不算严丝合缝,逗弄自己这个儿子的时候头冠掉落在了襁褓中,身边之人包括孝慈皇后也大惊失色,说起这里面不祥之意,叫皇帝对这个孩子没了半分疼爱的心思,交给张贵妃抚养。
因此萧明稷对孝慈皇后与张氏都没有任何喜欢的意思,若是没有孝慈皇后那一番言论,他如今也不必这样艰难。
即便是贵为皇子,没有父母的疼爱也是一件难熬的事情。
然而她的心血都已经快熬干了,若是真捱不过去,倒也是一种解脱,只是可怜了这个孩子,从小便无父无母。
“娘娘……”岑建业微微一惊,他往外面看去,珠帘外止有锦乐宫的掌事太监和宫人在守着,但背上的冷汗却已经冒出来了,“圣人爱惜贵妃,远胜于宫中其他女子,自然不会希望您与殿下哪一个有事。”
圣上对待贵妃的重视他们都是知道的,不过最终的包票谁也不敢打,太医们只是尽自己的能力去医人,并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也不是要你做什么欺君罔上的大事,”郑玉磬见他面露怯色,略显憔悴的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笑意,“岑太医在宫中做事的年头也不算短了,只要为我稍加斡旋,便足够了。”
岑建业见贵妃面色不佳,收了诊脉所用之物,正想要不要宽解两句,贵妃却先同他说了话。
“医者仁心,圣人指派太医来服侍我,若不是回天乏术,我想岑太医也不愿意有朝一日遵从圣命剖腹取子,”郑玉磬叹了一口气:“便当是我自私,算计一回罢。”
……
圣上来的时候郑玉磬正在让人为她通头,美人眉目入画,便是憔悴也楚楚动人,便也起了为她梳头的兴致。
“今日瞧着音音心情倒是好了许多,”圣上俯身去拿了木梳,吩咐枕珠下去,“昨夜孩子有没有闹你,太医开的安胎药总不会又叫音音偷偷倒掉了罢?”
郑玉磬嗅到圣上周遭淡淡馨香,眉头微蹙,素手抵在圣上腕间,似笑非笑:“圣人是从哪里过来的,脂粉味比内殿还重?”
圣上细瞧她神情,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笑着道:“音音这是吃醋了?”
新人入宫的遴选郑玉磬借口身子不适并没有去,但圣上宠幸了谁她大抵也是知道的,她微微恼道:“承欢殿里美人无数,有的是人报团邀宠,圣人做甚还来我这,看黄脸婆自怨自艾么?”
宁越说新人里面有几个与她有几分神似的女子,钟妍主动同这些人交好,她如今也是一宫主位,要讨几个才人宝林住在承欢殿不在话下。
王惠妃早便有意无意地同她说起钟妍的得宠全凭那一张容颜,宫中也议论纷纷,圣上纵然不许锦乐宫知道,可是只要人有心,风吹进贵妃的耳朵、叫她起疑心并不是什么难事。
便是她不去算计别人,也总有人来算计她。
只是郑玉磬心里早就有了数,明里吃醋摔了好些器件,其实心里也不怎么在意。
圣上偶尔去承欢殿宿一夜,自问待旁的嫔妃也没有待郑玉磬这般耐心细致,漫不经心道:“音音一个人邀宠,比后宫三千加起来还要厉害。”
“要不是太医说你不适宜房事,朕非得叫音音知道你该有多得宠,”圣上低头细啜她耳垂,教美人娇慵无力地倚靠在自己怀中,在她耳边轻声笑道:“吃不到嘴还非要酸的馋猫,怎么,是尝出滋味了么?”
郑玉磬往常都会羞涩多些,笑着咬唇不敢应答,但或许是新人入宫叫她也觉得有些危机,听了圣上这话竟反搂住他肩颈,颇有些撒娇的意思:“那圣上是更喜欢我些,还是更喜欢这些年轻水灵的姑娘?”
“她们同你自然不能比,朕要是将对你的这份心力也拿来对别人,国事还要不要管了?”圣上随口笑道:“音音若是身子争气些,容纳朕时少哭一会儿,朕早便只疼你一个了。”
“圣上肯这样说,哪怕是哄我,也叫我心满意足。”
郑玉磬倒是不太相信圣上流连花丛,会真的收心到她一人身上,只是嗔了圣上一句不正经,随着圣上的话说起今年开春以后的事情:“要不是惠妃同我说起,我都不知道孝慈皇后的生忌将近,这件事本该我主持的,竟这样不上心。”
“你身子不好,这些事等到明年再学着做也一样,”圣上对郑玉磬总是多几分宽容,有些事情不必她解释,也不见得多生气:“不过惠妃的提议也好,新的嫔妃正好趁着春日拜祭皇后的时候一同去立政殿,倒也不用时常惊动孝慈皇后安息。”
每隔三年,甚至不到三年便会有一群她夫君的新妾来祭拜,郑玉磬都不知道孝慈皇后地下有灵,是会生气,还是会为圣上对她的尊重与深情而含笑九泉。
“明年就有他了,我怕是又挪不出空来,”郑玉磬将圣上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稍微有些抱怨的意思:“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惠妃与丽妃选上来的新妹妹都没有来锦乐宫拜见过。”
“她们便也算了,钟婕妤才是圣上心尖子上的人,”她瞥了圣上一眼,意有所指:“钟氏册封为婕妤,却住到了原本华妃的承欢殿,若不是上元佳节赏赐宫中嫔妃,宁越都不打算告诉我这事。”
郑玉磬作为贵妃,说这种话自然没什么不妥,就连圣上也是说过,若她身体好些,可以受嫔妃的拜见,但不知道为什么,见她这般斤斤计较,吃醋的表情藏也藏不住,圣上面上的笑意倒是淡了些。
他是真心喜爱怀中的女子,也爱她拈酸吃醋,然而不管怎么说,尽管钟妍受宠,而作为君主,召幸嫔妃也不需要理由,甚至宫中不止一个人知道那人受宠的原因,但是他不想叫郑玉磬知道。
不想叫她知道他内心隐秘,也不想叫她听见除了锦乐宫之外自己还会召幸旁人,甚至是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子。
这种心理固然矛盾,但天子有了这种想法也便有了,并没有人会探究。
“音音岂不闻前人诗作,‘从来尹婕妤,羞见邢夫人。’,你若是身子好些,叫她们来拜见也没什么不好,”圣上耐心同郑玉磬道:“不过朕也怕音音会生气,所以才没下令,等你接管了后宫,三日叫她们来拜一次便够了。”
郑玉磬瞧了圣上半晌,面上有不易察觉的不悦,但最后似乎还是隐去了:“我身子不好,有人来伺候您倒也是件好事,既然孝慈皇后生忌在即,不如这次叫我来主持祭祀,省得旁人以为我恃宠而骄,刻意推脱。”
圣上亦默然片刻,随后才为郑玉磬继续梳发,温声道:“只要你喜欢,朕都依你。”
……
孝慈皇后生在阳春三月的好时节,草长莺飞,杂花生树,只是这样生机盎然的秀丽景致,她也只瞧了二十年。
先朝的皇后未必有她这样的待遇,每一年的祭祀都十分看重,或许是张庶人执意如此,以至于习惯成自然,大家都知道每年孝慈皇后的两次忌辰十分隆重,但却忘记了为什么。
萧明辰作为帝后唯一的嫡子,为母亲执礼是为人子应尽之责,因此避无可避,哪怕圣上对孝慈皇后的情分略有些淡薄了,但身侧有一个肖似先皇后、又时常肯为废太子说好话的钟婕妤在,最终还是暂且免了废太子的禁足,叫他出来。
往年圣上会与太子拜谒太庙,嫔妃与皇子们只在立政殿祭拜,但是今年稍微有一点尴尬,太子被废,已经不配作为储君往太庙去了。
圣上前一夜宿在了锦乐宫,见郑玉磬夜间醒来几次后,白日起身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取笑了她一番。
“音音当真是自讨苦吃,你去拜了便回来,不许累到自己和孩子。”圣上俯身在她面上捏了一下,“朕要做的事情比音音多上许多,也不顺路,否则等一等你正好相宜。”
郑玉磬吩咐人拿了圣上的衣冠过来,亲自为圣上系了绶带与白玉环,从来没有嫔妃坐着服侍圣上穿衣,但她便这样做了,圣上也不见说什么,反而含了淡淡笑意,也不舍得起驾往外面去。
她如今该是将将有孕七月,动作难免迟缓些,为夫君整理衣物的简单之事也极尽仔细,依依不舍。
圣上瞧她辛苦,正想笑话她养尊处优,作为嫔妃却不知道该如何伺候君主,后来忽然想起她在秦家时与秦君宜同房而眠,身边又无许多丫鬟可供使唤,事事亲力亲为,必然比如今娴熟许多,便不再开口了。
“圣人忙完之后,我有东西送您。”郑玉磬略羞红了脸,她趁着内侍们没注意的时候,起身依偎在了圣上怀中,在他唇齿间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显德实际上是瞧见了,孝慈皇后的生忌,贵妃却在献媚邀宠,他作为天子近侍,不是不能理解贵妃作为女子在这种特殊日子的刻意赌气炫耀,好在圣上也没说些什么,他们就当没瞧见也很好。
“这怕是不成,朕去了立政殿之后,要回紫宸殿独宿一夜。”圣上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可是又有些不忍心拒绝她的撒娇:“不过音音送朕什么朕都喜欢,朕明日一早便陪着你用早膳,到时候给朕也是一样。”
宁越等着圣上与贵妃调情过后起驾,才将贵妃所要穿戴的礼服拿来。
她本来就是明艳的女子,用脂粉稍微遮盖涂抹一番,依旧十分动人,“今日的药倒了没有?”
“已经都按照岑太医的吩咐处置了,”宁越低声答了,面色略有不忍,“那些催产的药掺在汤里,分次服用虽说不易叫人察觉,可是娘娘的身子还受得住么?”
这几日锦乐宫的熏香已经不再是艾草了,岑太医用了些催妇人生产的香料与药材,但是份量上极为斟酌,这几日已经不止是会有抽痛,还伴随着一次比一次强烈的宫缩。
他对医术还称不上精通,只能在圣上不来的夜里替她用按摩疏解,贵妃的身子一日比一日沉重,这也就意味着胎儿一日比一日更能汲取母体的养分,早些落地也是好事。
“受不受得住,全看这孩子的命数造化,”郑玉磬将他那张精致的假面庞瞧了瞧,即便是对上宁越,她也没有将腹中孩子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强撑着笑道:“天下妇人生孩子都是一般凶险,难道偏我这般命途多舛?”
她活着便能继续抚养她同夫君的孩子长成,若是死了,也能死得痛快些,这样便也不用成日惺惺作态,倒也一了百了。
“只可惜还没有瞧过你如今的真容,”郑玉磬将手搭在枕珠的手臂上,她怅然道:“说到底,我原也有几分对不住你,若是有来日,也叫我看一看。”
尽管宁越从没说过一分一毫她的不是,但他被萧明稷折磨,除了连坐之罪,想来她也是其中关键。
宁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虽有千言,但也只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好。”
……
孝慈皇后的生忌礼仪繁琐,不过她的儿子都已经不是储君了,外加贵妃实在是耐不住这样细致的步骤,今年在圣上的默许下已经削减了许多。
王惠妃有时候觉得郑玉磬是不是因为废太子萧明辰杀了秦家之人,故意这般恶心人的,虽说圣上宿在锦乐宫那里同不近女色没什么差别,可往年都起码会焚香沐浴,斋戒一日的。
不过相比去年圣上都没有出席,今年因为贵妃而削减礼仪,似乎也没那么难理解。
郑玉磬站在嫔妃之首,远远瞧着皇长子、皇长子妃,萧明稷以及五皇子萧明辉等人鱼贯而入,不觉攥紧了手。
这些天潢贵胄之中,有人杀了她丈夫的族人,也有人如同梦魇一般,叫她避之不及,偏偏又纠缠不休。
至于剩下的那些,对她鄙夷有之,忌惮有之,怕是一丝敬重也没有。
萧明辰见到已经做了贵妃的郑玉磬,稍微愣了愣,她的天姿国色,便是自己也曾经为之动心,更曾为圣上的所作所为而恼怒,然而却也没有到了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地步。
只是那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自己的正妃又献了美人和她分宠,两人之间除了怨恨再无其他,硬着头皮快步进殿,竟是如芒在背。
废太子这样的人在圣上心中究竟是何等地位还是两说,寻常嫔妃根本不愿意多同他说一句话,自然也不会主动为郑玉磬出头,挑他礼数上的毛病。
废太子妃赵婉晴虽说有心行礼,但女子从夫,她心底只是暗暗骂了一句太子的不识时务,圣上明日知道还不晓得如何想他们夫妻二人,也匆匆跟随入殿了。
然而当萧明稷路过贵妃身侧的时候,他却俯下|身来,拾起了郑玉磬沉思时无意间落在地上的丝帕。
她已经不爱用桃花了,上面的帕子绣了贵妃才能用的纹饰,还画了比翼连理的蝴蝶,振翅欲飞。
“儿臣请郑母妃安。”
那声音恭敬得恰到好处,然而四目相接,他那借助视角所不被外人窥见的侵略性,赤|裸|裸地映入她的眼帘。
郑玉磬接过了那方丝帕,无论心中如何作想,面上却还维系了作为一个长辈的得体笑意:“本宫安,三殿下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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