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册封十殿下为秦王, 对这个幼子的宠爱远远超过所有的皇子,其意一望便知。
别说是废太子已经被废了,就算是没被废,圣上对贵妃和十殿下这样的宠爱, 也未必不会听信郑贵妃的枕头风, 将这孩子立为太子。
“你们几个也大了, 亲王就藩原是老规矩, 朕也不好因为疼爱你们就坏了,”圣上笑吟吟地握住贵妃的手, “你们是替朕狩边,将来说不得朕还会与贵妃游幸或是封禅,或是以后朕庆贺寿辰, 你们进京拜谒也是一样的骨肉团圆。”
没有哪位皇子是想远离长安这个帝国权力中心的,圣上这样无非是变相地给十殿下扫清障碍,将那些有可能威胁到十殿下的皇子都清除出了长安。
但是这样的分封也还是有些叫人意外,五皇子与七皇子反而不如一个三殿下得到的食邑更丰厚,惠妃和丽妃看了贵妃几眼,却又无可奈何,满心的不情愿, 只是不敢抗旨。
废太子形容稍有些憔悴,他这一两年也只是偶尔参与节庆宴会,知道圣上心存芥蒂, 不会再册封自己做皇太子, 但是圣上立一个郑贵妃的孩子, 万一郑贵妃记恨东宫杀了秦氏一门,外加为圣上献美、钟妍又叫郑贵妃觉得难堪,那圣上百年之后, 贵妃岂能善罢甘休?
郑玉磬开始不敢在明面上表露什么,回宫之后才服侍圣上脱去厚重的朝服沐浴:“圣人怎么这样偏心,几位殿下都比咱们元柏大呢,您封赏元柏竟然比他几位兄长都多,小孩子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福气?”
圣上在前面宴饮也累了一日,听见她这样娇嗔,只是在她面上啄了啄,“太子是国本,总归是要比普通宗室更尊贵些的,如今他们是兄弟,来日便是君臣,若不如此,怎么分得清尊卑?”
郑玉磬抿唇微笑,其实圣上当初对待太子大抵也是如此,兄弟间分了亲疏尊卑,也不一定就是好事,但是还没等她说起七殿下的婚事该怎样安排,忽然被圣上握住了手,低声唤了一声“音音”。
圣上在前面饮了些酒,略有些醉意,那声音听起来似乎都有些惑人的醇厚,哪怕郑玉磬已经不再是轻易被人哄骗的少女,听起来也觉酥麻,她瞥了一眼旁边的浴池,正想该怎么推辞,却见他靠近了些,正要低头闭眼,却被人以唇齿相欺。
温热的气息洒落在她的额头上,柔软覆住了往日秋水盈盈的眉眼,郑玉磬虽然与圣上敦伦的次数不算少,但这样如爱人一般的温柔爱怜她却是下意识抗拒的。
只是还没等她推拒,那如蝴蝶轻掠过花枝的缱绻便已经只剩下绵绵无尽的余情,圣上见她睁眼,低首与她额头相抵,“音音,你是朕心头的明珠,朕这辈子做错过许多的事情,但并不后悔,只有对上你这双眼眸,朕总觉得不安。”
他瞧见音音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合该成为君王的女人,当她紧紧靠在别人怀中的时候,他每每克制不住地向她多看一眼,心中便生出万般的柔情与不尽的欢喜,仿佛偷窃来一样难得的珍宝,仿佛大殿之上再也没有第三人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君主,投怀送抱的女子并不算少数,但他头一回希望有一个已经做了臣妇的女子能大胆些,偷偷觑他一眼也好。
可惜大殿的歌舞与她夫君的容颜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宫廷的规矩也早就束缚住她的举止,不会向上乱瞟贵人,更不可能看出独坐高处的天子面色淡淡地在饮酒观舞,实则却为了一个自己亲手送出去的女子寸心如狂。
这样的珍宝看过了,总有还回去的那一日,他不甘心,也不管她的意愿,顺水推舟,借着溧阳下的药顺势欺辱了她,占有她。
哪怕知道她是因为失去神智才这样,可依旧沉溺于温柔乡中一错再错,用她所在意的名节与亲族威胁她,恐吓她,叫她心甘情愿地伺候自己。
但是等到真正揽她入怀,甚至将她当作孩子的母亲来看,才觉得越是喜欢、越是心疼,越怕轻薄了她,不肯叫她有一分半点的伤心,除他以外,但凡威胁她的人都该死。
那份情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增加而消减,与她多做一日夫妻,只觉多一分缱绻,没有得手后的心满意足,反而为她打算,愈发患得患失。
从她生元柏的时候圣上便知道,自己待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意,原来除了他的元妻,有朝一日他真的也会将别人当作是他的妻子,发自内心地去疼爱她。
若是她早出生几年,自己又不曾对孝慈皇后许下这样的誓言,他遇上音音的第一刻,就会想着立继后的事情了。
若是事先审一回秀女,不那么随口指婚,她早就该是自己放在手掌上的女子。
可惜,世间的后悔药比长生不老药还难以求得,因为只要人活一日,长生不老就有一日的飘渺希望,方士们还可以继续糊弄,但是后悔却是立时见效,只要人还算清醒,便知道无处可得这种药。
只是他从来放不下君王的身段,这样的后悔藏在心中,每每觉得自己有一万句话要同她讲,但是看见她美丽的眼睛,却又不忍破坏两人如今独处时的宁静,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有许多回同她说的机会,可是又觉得或许音音这样爱自己,人往前看,已经在心里过了这道坎,私心里想拖延到下一回再说。
其实,连身为施害者的人在内心都过意不去,受害者又如何过得去呢?
“圣人有什么不安的?”
此情此景,郑玉磬也略有些怔怔,她瞧得见圣上眼中不同于单纯想与女子燕好的情愫,柔情似水,不似从前的圣上。
或许果真是天下之至柔能克天下之至刚,他强硬的时候自己只觉满心愤恨,可是当他将天底下一切所能给她的珍贵都给了她,连江山都能真心相托,郑玉磬若说没有一丝动摇,也是不可能的。
强权所能得到的是虚与委蛇,但当圣上在她面前露出有血有肉的温情,郑玉磬也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感动与慌乱。
“圣人这般瞧着我,人还没沐浴,眼睛倒是进水了。”她勉强笑道:“您已经是至尊,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会叫您觉得不安?”
圣上目光缱绻,眼神清澈如泓,并不是因为酒醉胡言,他将她看了又看,终究化作一声轻笑,执起她素白的玉手轻啄了一下,坦然含笑答道:“生平憾事,无过卿生我已老。”
她还那么年轻,如刚刚绽放的牡丹,向往花前月下,也有这样的资格去要求一切不切实际的风花雪月,配得上天底下最名贵的珠宝玉器、华服美饰。
但是他却已经在考量下一任堪当大任的君主,每日数不清的国事等着他去处理,昔日的皇子却都成了阻碍他们孩子的绊脚石,而他陪伴她的时日越来越少。
他能给予的所有爱也只有无上权势与金银珠宝,叫她最起码能开心一些。
圣上轻声道:“音音,若有来世,朕在前面等一等你,好不好?”
“羊祜说,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没有遗憾,哪里显得出圆满?”
郑玉磬瞧见圣上轻笑,稍微松了一口气,心莫名却生出几分遗憾,莞尔道:“女子的花期就那么几年,圣人的人君气度却日渐显扬,我若是早早遇见圣人,此时已经开败,该惹您厌弃了。”
来世虚无缥缈,哪怕只是这样,她也犹疑,不愿意许给他。
旧事如疤,深深地烙印在了人的心底,又怎么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呢?
圣上摇了摇头,对郑玉磬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寻了个旁的话题,“音音今日可要留下来,与朕一起?”
说来除了两人刚在一处时他用强,两人竟从未这般亲热过,但是锦乐宫这方宽大的浴池,本来就是为了天子寻欢作乐而设计出来的。
“您怎么又来了,”郑玉磬笑着俯身试了试浴池的水温,随后如一道温柔的清风,翩然行礼离去,“您让按身的人好好伺候一番,我去瞧瞧元柏,他今日似乎也知道是好日子,兴奋得不成,不知道那几个人能不能哄得住他。”
她寻的借口并不算很好,但是圣上也不愿意勉强她,如往常一般放了人去,吩咐内侍进来伺候。
只是瞧见那已经逐渐消失在重重轻纱下的窈窕身姿,到底生出几分怅然若失。
宁越以为今日圣上册封了秦王,为了投桃报李,贵妃也要顺遂圣上的心愿,留在浴池里侍奉圣上一回,见到郑玉磬衣着整齐地出来,除却惊讶,面上也多了几分温和笑意。
不过想到三殿下的吩咐,宁越面上的笑意又逐渐淡下去了。
“娘娘,三殿下那边派人传了信来,”宁越低声道:“殿下想与娘娘再见上一面,临别叙话一场,好全了母子情分。”
郑玉磬在听到那母子情分的时候,忽然身子一颤,面上含了薄怒,那心底的淡淡愁绪都消散了:“你告诉他,有什么好见的,我如今身体抱恙,圣人也不会许我见他!”
“殿下知道娘娘会这般说,”宁越面露难色,“不过殿下说娘娘若是不肯见他,自然便有人该去见阎王。”
他低声道:“娘娘不知道,前些日子圣人听闻有人说在礼泉县见过秦家郎君的踪迹,吩咐礼泉县令若遇见此人,立刻扑杀。”
皇帝自然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在郑玉磬的面前提起前一任丈夫,也不会叫这样的消息传递到郑玉磬耳朵里。
郑玉磬闭了闭眼睛,“他当真会拿捏人心。”Pao pao
如果萧明稷就藩,必然会将秦君宜一同带去,山高皇帝远,她再也不用应付这个继子,秦君宜倒也不用落入圣上的手中。
萧明稷虽然不能容忍她的丈夫,但碍于她还好好地活着,甚至依附圣上的权势,总有他无法压制的时候,因此还愿意叫秦君宜活着。
但是落到圣上手中,以天子现在对她的意思,圣上是绝对不会可惜一个探花郎性命的。
“罢了,”郑玉磬长叹了一声,从榻上抱起胖乎乎的元柏哄了哄,亲了一下他熟睡中仍然带有笑意的柔软脸颊,婴儿总有几分可爱的肥圆,像是粉蒸肉一般可口,“我记得原先旧例里面不是说皇子辞别的时候会允许其母亲在宫中设宴么?”
她叹息了一声,“他的生母去世好些年了,养母被赐死,又没了位份,圣人原先想将他过继给我,想来由我来安排这顿酒宴,最合适不过。”
圣上只是从前因为萧明稷在乱军之中救过她而微有些疑心,而道观之中又有些许蛛丝马迹,担心她比较之中更倾向于那个护住她的人,但是后来两人有了孩子,又是恩爱非常,郑玉磬这般坦荡地提出来,皇帝那份戒心慢慢就消了。
生母和养母都不在,她这个掌管六宫的贵妃就该做些表率,反正也不是她亲生的儿子离京,这种小聚的家宴随便弄一弄,说得过去就成了。
与五皇子和七皇子的磨磨蹭蹭,想尽办法拖延不同,萧明稷离京十分爽快,根本不像是另外两个弟弟那般,让母族与妻族在御前上下打点求情,延迟出京的日期。
只是他素日收集了许多古玩,京中尚且有一些御赐的田产与一处藏娇的别院,总得有些时间来打理妥帖。
当皇子们自己安分守己的时候,特别是没什么宠爱的那些,圣上并不会特别留心,郑玉磬提议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嘱咐几句,圣上将她视作皇后,郑玉磬要尽一尽嫡母的职责,在皇帝看来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反倒是与郑玉磬一同用膳的时候说了自己那两个母妃出身显贵的儿子几句,吩咐内侍盯着些楚王与赵王,省得他们总不识好歹,为着那几千户的食邑来郑玉磬面前闹。
“朕愿意给的时候便是金山银山也不会吝啬,但是天下皆为朕躬所有,朕不愿意给的时候,也容不得人觊觎。”
郑玉磬等着萧明稷府上递了折子进宫,随意整治了一桌家宴,邀了圣上作陪,三个人同桌而食,勉强像是一家人。
临别辞行虽然是大事,但是圣上也未必会在嫔妃宫里赏脸用膳,温和勉励自己的儿子,圣驾留在锦乐宫,不是因为如今的周王多得皇帝宠爱重视,而是因为郑贵妃得宠。
但是膳用了七分,一个御前内侍匆匆进来禀报,显德靠近圣上的耳边低语片刻,圣上略变了些神色,同郑玉磬温和地说了几句“前朝事多”,瞥了一眼这个安静用膳的儿子,方才起身返回御书房。
天子起驾,锦乐宫里的人自然是好一阵忙乱,郑玉磬返回膳桌的时候看见半冷的美味佳肴和与菜肴相比更加败人胃口的萧明稷,倒也没了用膳的心思,面上带了些标准的伪善假笑。
“三郎可吃好了?”郑玉磬关怀道:“若是好了,本宫也不留你,三郎辞别见过父母,便出宫启程吧。”
“若是在京中有相熟的官员,十里长亭送一送,想来圣人也不会太在意。”
萧明稷坐在贵妃的对面,将她看了又看,忽然失手落箸,瞧了一眼身旁的内侍,止住了他们近前伺候的意图。
他自己俯身拿了那落下的筷箸,随后面不改色地交给了内侍。
然而郑玉磬的面色却为之一变,只有她与萧明稷两人知道,那掩在石榴裙下的绣履被人在凤头处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
小小的尖被人捏在手中,隔着锦缎布料,金银丝线绣成的鞋面,感受到了他的怒气与不满。
“三殿下,你该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郑玉磬将自己的足收了回来,淡淡瞥了一眼萧明稷,“若是殿下不喜欢这般亲近,本宫安排分桌而食似乎更符合天家颜面体统些。”
“劳郑母妃挂心,儿臣还是觉得这般更亲近些。”
萧明稷浅笑举杯,邀郑玉磬共饮素酒,谢她这般费心整治,但是却低声对郑玉磬笑道:“郑母妃真是偏心,阿爷方才手脚不老实,娘娘都能笑着布菜,怎么到了儿臣,竟是这样吝啬,轻沾芳泽也不肯?”
他细细打量郑玉磬玉容生霞,随手夹了一道酱牛肉,意有所指:“娘娘果然是最受圣人宠爱的。”
国朝不允许食用牛肉,皇帝重视农耕,因此朝廷一直禁止食用耕牛,严防有人偷牛卖到汤锅,但是有一日宫里偶然上了这道菜,贵妃逗趣,喂了长牙的秦王殿下一小口,倒叫这小孩子念念不忘。
圣上当然不会亏待自己宠爱的幼子,这禁令当然不针对未来的太子,他吩咐膳房开了小灶,但是依旧只能给他吃一点,一是因为他不能吃盐太重的东西,二来幼儿肠胃娇弱,牙口也不行,牛肉吃多了也不克化。
皇子犯法从来不与庶民同罪,普通人家偷吃牛肉要杖责罚款,但是圣上心疼孩子,便是吃也就吃了,没什么不成。
圆桌就餐原是圣上的意思,郑玉磬不解其意,但也照着这样吩咐了,谁知道却会被圣上与他戏弄。
皇帝面上正经,私底下却来调戏她,那男子的皂靴都被石榴红裙一道覆住了,瞧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还温存地布了几道菜给她,倒有几分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的意味……
萧明稷面上恭谨,低头心无旁骛地用膳,实际上那银质的碗筷都稍微有了些变形。
他怒不可遏,因此轻薄的时候多少存了些报复的意味。
“本宫听闻三殿下醉心佛道,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种情状,”郑玉磬已经没了胃口,将碗筷放着不用,连陪一陪膳的样子也不装:“佛家第一等不能吃的便是牛肉、狗肉、龟蛇肉,而牛肉又为国朝所禁,殿下居然也吃得下去?”
她与圣上都不是特别虔诚的信徒,当然也不管这些,但是萧明稷不说是如寺庙里的和尚吃素,只禁这几种荤菜,难道还为难吗?
主人陪膳,一般要等客人或者尊者撂了筷箸才会放下,但是郑玉磬是贵妃,也是皇子们的庶母,她这几乎是有些逐客的意思,但是萧明稷却有些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一般,淡淡一笑,欣然吃下。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萧明稷笑道:“儿臣口腹之欲不能禁,若是将来做和尚也是个酒肉和尚。”
“三郎怕不是忘记,下面还有两句偈语,‘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郑玉磬掩口而笑:“不过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你酒戒不得,肉戒不得,杀生戒不得,金银戒不得,色也戒不得,若你做了和尚,恐怕府中那些美人就要哭天抢地了。”
萧明稷也就是能念一念佛经装样子,一个月持斋三四次,嘴上说的是我佛慈悲,心里却是修罗刹鬼,做的尽是些阿鼻地狱里的鬼差事。
“酒肉又如何?”萧明稷望着眼前的女子,敬过郑贵妃后自己饮了:“我早便入了心魔,便是再加些酒肉又有何妨?”
她解了药性之后,冷冷地下将自己收拾妥帖,那满眼的嫌弃深深刺痛人心,他便是有那么一瞬间满足的欣喜柔情,想要告诉她自己只有过她,但是看见那冰冷的眼神,也不肯多言。
他素来心高气傲,平生皆不弱于人,便是天赋不如人的地方也能凭努力的心劲赶上,小的时候课业便不曾有弱于太子的时候,只是为了避其锋芒才不肯显露,而明明他天赋好于旁人之处,更不能允许有人凭借后天超越。
特别是在她的身上。
以至于还叫江闻怀看了笑话。
“儿臣从前不懂事,有唐突娘娘的地方,如今晓事,自知得罪了您,还望郑母妃宽宏大量。”
萧明稷瞧着她那凉薄讥讽笑意,如何不知道她是在想些什么,面色阴沉了一瞬,但旋即笑了:“素闻郑母妃博学,见多识广,若是儿臣有幸,得您教导一番,也是三生有幸。”
他从袖中取出了加了注释的《孝经》,递给宁越,看着郑玉磬笑道:“还请郑母妃不吝赐教,也请您看看,儿臣是否有所精进。”
“我是不大懂你们这般的清谈之士,口中玄之又玄,心里弯弯绕绕,叫人听了想瞌睡。”
郑玉磬面上红了又白,但是她到底在宫中也有许久,将面皮练得更厚实些,葱管似的指尖在书面上一按,手心攥得极紧,像是要把注释它的人掐死一般,但是最后还是松了手,在上好的纸张上留下褶皱,起身吩咐人送客。
“殿下若是有心钻研《孝经》,这份心倒是好的,圣上与本宫心里也喜欢。”郑玉磬搭了宁越的手往内殿走,似乎小小的秦王殿下见不到母亲又哭了,她这个生母自然着急探望。
“只是孝顺不是表面上的事情,更是在心里,三殿下要是有心,不妨多念着些圣人待你的好,在洛阳少惹是生非。”
她不耐烦应酬萧明稷,但是却也不敢太露出端倪,传出去叫别人知道。
萧明稷喜欢看她这样无可奈何的样子,随手将袖里的香囊露出了一角。
那是郑玉磬亲手绣的,她只要瞥见,自然会认得出来。
“听闻郑母妃疼爱十弟,针线活多有亲力亲为,若是有些空闲也想请母妃疼一疼儿臣,为儿臣做一些。”
他笑了笑:“毕竟,儿臣总有回来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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