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开沈时的手，想去把手机捡起来。脚踝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冯寂宁险些没站稳。沈时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等她站稳，才默不作声地走到旁边帮她把手机捡起来。
趁沈时短暂离开的空当，冯寂宁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块安全出口的指示牌静静地立在墙角，发出的绿光像诡异的火在黑暗中流动。
原来只是块指示牌。
冯寂宁松了口气。
“看看摔没摔坏。”沈时把手机递给她。
冯寂宁大概检查了一下，除了屏幕右上角摔出了几道裂痕之外，其他地方都还完好。她随手擦了下屏幕上的灰，轻声说：“谢谢。”
说完，冯寂宁重新举起手机，借着手电筒的光，一瘸一拐地往她宿舍的方向走。
沈时站在黑暗里，看着那点光以一种狼狈而倔强的姿势缓慢挪远。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冯寂宁摸出钥匙，打开房门。她不死心地按了下灯的开关，房间里仍然漆黑一片。她只好把手机背面朝上丢在床上，走到衣帽架旁边，从挂着的外套口袋里翻找门禁卡。
砰砰砰。
有人敲响了门。
冯寂宁本来就怕黑，这会儿门突然被人敲响，更是吓的心突突直跳，警惕地问：“谁？”
“我。”沈时的声音隔着门板淡淡地传进来。
冯寂宁的心落下一半，上前打开门，沈时瘦高的身影隐在黑暗里，她下意识问：“有事？”
沈时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声线平淡：“冰敷一下会舒服点。”
玻璃杯里盛着满满当当的冰块，凉意透过玻璃渗进掌心。冯寂宁有些错愕，刚想说不用，沈时已经走远了。
她只好拿着杯子回到屋里。
脚踝是有点肿了，但算不上严重，冯寂宁把玻璃杯在肿起来的地方放了十几分钟，立刻舒服了不少。她也不想在这里多待，起身拿了件外套穿上，再拿好手机深吸一口气，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打开了门。
不就是再摸黑下个楼吗，她可以做到的。
谁知道刚打开门，手电筒的光还没打出去，余光就瞥见一点火星子在黑暗中时明时灭。冯寂宁拿手机照了一下，惊讶出声：“你在这儿干什么？”
沈时靠在门边，修长的腿斜撑着，他把烟从唇边拿走，头撇向另一边把嘴里的烟吐了，才说：“怕你害怕。”
冯寂宁的心猛地颤了下。思绪流转倒退，如同海潮猝不及防地朝她扑过来。
她怕黑，沈时是知道的。有一回晚上十点多了，她在浴室洗澡洗了一半，忽然停电了。她当时就慌了，好在沈时及时从卧室跑出来，敲了下浴室的玻璃门：“看群里说是小区的电闸坏了，物业已经找人在修了。”
然后沈时就靠在浴室门口，也是和现在一样的姿势，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了根烟对她说：“别怕，我在外面陪你。”
他的声音混着哗啦啦的水声撞进冯寂宁的耳朵，懒散又温柔，带着莫名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就像刚才一样。
冯寂宁还没来得及说话，走廊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光明击碎了黑暗的伪装，也让她心头刚生出来的一点酸涩戛然而止。
沈时按掉手里的烟丢进垃圾桶，转过头，看见她手指上挂着的门禁卡，眸色深了深：“今晚不住基地？”
他这一偏头，冯寂宁才意识到她站的位置离沈时有多近。他挺拔的鼻梁和好看的唇清晰无比地映进她的瞳孔，还是那张脸，一点儿都没变。
冯寂宁默默往后退了一小步，轻声说：“我回家休假。”
“我开车送你。”沈时说完，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抬脚就往楼下走。
冯寂宁赶紧追上去，“不用，我家离这不远，坐地铁几站就到了。”
沈时回过头，视线在她的小腿上停留了一瞬，说：“晚上冷。我去开车，你在外面等我。”
他很快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直接停在冯寂宁面前。冯寂宁只好拉开车门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后说了声：“麻烦了。”
沈时没什么表情，手放在方向盘上，淡淡吐出两个字：“地址。”
“新城小区六单元。”
沈时调出导航，机械的女声在车内幽幽响起：“前方路口右转，直行……”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地坐着，直到车子在小区门口的马路边上停下来，冯寂宁才抬手解开安全带，简短地说了句：“谢谢。”
沈时没应声，她走下车，回身关上车门。沈时却没有发动车子的意思，冯寂宁忍不住问：“你不回去吗？”
“我抽根烟。”沈时摇下车窗。
“哦。那我走了。”
沈时看着她进了小区，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转角，融进看不到头的夜色里，他才收回视线，关上车窗。
*
回到家，冯寂宁洗了个澡，就换上睡衣躺下了。
她打开熊熊直播无聊地刷着首页，结果惊讶地发现宋瑶瑶竟然在直播。今天周三，是宋瑶瑶的休息日，她怎么倒兢兢业业地加起班来了？
冯寂宁点开宋瑶瑶的直播间，一进去就看见直播间显眼的标题：“ad乱杀局！速进！”
这局才开始十分钟，宋瑶瑶的女警已经打出了0/7/1的骄人战绩。再一看弹幕，基本上全都在刷“瑶妹666”“这盘能送到20个不””节目效果拉满嗷”。宋瑶瑶也不急，笑容满面地跟直播间的观众互动，一边漏炮车一边还不忘感谢直播间的大哥送的礼物。
冯寂宁知道她是在搞节目效果，但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战绩，实在是太惨不忍睹。在宋瑶瑶一波惊为天人的团战操作之后，她的战绩光荣地来到了1/12/3，冯寂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刚准备退出直播间，忽然看见几条新发的弹幕从屏幕上飘过：
【瑶妹是真的拉，但这露露也属实逆天】
【拉上次那个锤石一起啊，那不是包赢？】
【u1s1那锤石真的顶，玩的太像silence的风格了】
【silence都拉胯成那样了还有带孝子吹呢？我看夏季赛打完收拾收拾退役得了，人家路人辅助玩的都比他强】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弹幕渐渐变了风向，全在说沈时上场比赛失误的事，各种难听的话都蹦了出来，什么“早点退役吧”“靠女粉圈钱的罢了”……冯寂宁越看越气，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毫不夸张的说，jn从一个没多少人关注的小战队，到捧起世界赛的冠军奖杯，沈时是最大的功臣。多少次陷入绝境，都是沈时冷静地寻找机会，打出最完美的开团，完成绝地逆转。
世界第一开团手的名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来的。
冯寂宁看着屏幕上越来越多的弹幕，眉心紧拧着，她知道沈时输掉上一场跟sa的比赛后肯定会有很多不好的议论，但没想到这些人的嘴可以脏到这个地步。而且，之前宋瑶瑶跟jn打友谊赛的时候，直播间里还没这么多带节奏的人，怎么今天这些人就跟疯狗一样全蹿了出来？
冯寂宁压下心里的火，打开微博。这两天她没怎么看微博，不知道网上有关沈时的舆论竟然已经发展成了这样。喷子和粉丝在超话里疯了一样地撕.逼，还有各种反串黑，一团乌烟瘴气。
冯寂宁不想去看那些不堪入目的话，大概看了一圈就关掉了微博。宋瑶瑶显然也看到了那些弹幕，赶紧转移话题：“下把想看主播玩什么英雄，都可以打在弹幕上哦。”
零零星星地开始有人刷英雄的名字，宋瑶瑶又紧急搞了一波弹幕抽奖，总算把带节奏的暂时压了下去。冯寂宁沉默地关掉手机屏幕，把手机扔到一旁，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发呆。
只是一次失误，就可以被喷成这个样子。冯寂宁不敢去想，沈时这两年走来，究竟承受了多少压力，从籍籍无名到荣耀披身，他这一路，走的该有多不容易。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虽然这个道理她很早就明白，但想到沈时，她还是不受控制地开始心疼。
冯寂宁转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沈时了，你现在已经和他没关系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高茵回来，然后离开这里，和他再也不相见。
她闭着眼睛，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烦躁，躺了一会儿又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没头没脑地给宋瑶瑶发了条消息：“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上播了？”
宋瑶瑶那头估计是还在直播，过了一会儿才回她。
【瑶瑶：在家闲着也没事，就想着多播一天赚点礼物钱qwq】
几分钟后，宋瑶瑶估计是想到了什么，又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瑶瑶：你刚在看我直播？】
【瑶瑶：今天休息日房管都不在，带节奏的有点多，那些喷子就是喜欢嘴臭，烦死了。】
……
冯寂宁的视线一直停在聊天界面的中心没有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脑子一抽发了句：“能不能给我上个房管？”
宋瑶瑶懵了：“你要房管干啥？”
冯寂宁想了一会儿，平静地打了一行字发过去：“没事帮你封封喷子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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