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孙明骁的大嗓门率先打破了沉默：“不是，她甩的你？？？真的假的？”
余灏和昊昊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在他们看来，沈时就像是天边高高挂着的月亮，谁能摘到，那一定是花光了几辈子攒下来的运气。怎么会有人得到了月亮，却丢掉不要的？
郝南趁着几个人沉默的空当用力掐了孙明骁一把，“行了行了，能不能别往时哥伤口上撒盐了？”
孙明骁嘶了一声，嘴巴却没停：“分手也要有个理由的吧？时哥，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地……被人家给踹了吧？”
沈时的眉头越皱越深，这话乍一听很难听，但静下心来一想，事实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好好地带着队伍在杭州打比赛，辛辛苦苦捧回玫瑰杯的冠军奖杯，正满心欢喜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冯寂宁的时候，迎接他的却只有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冯寂宁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搬离了和他一起住了两年的房子，只留下一张潦草的字条，是她惯用的字体——
“我们分手吧。”
分手吧。
沈时用了整整半年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
房子里所有冯寂宁的东西都不在了，她的气息消失的干干净净，好像她从来没来过这里，他们在一起的两年也像一场梦一样。
镜花水月，说没就没了。
沈时伸手想去外套口袋里摸烟，这两年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呛的自己喘不过气，好像这样就能忘掉所有不愉快的事。手指触碰到烟盒的一角，他才想起现在还在烤肉店里，是不能抽烟的。他烦躁地收回手，站起来说：“回基地吧。”
“好嘞。”郝南赶紧站起来，推搡着孙明骁他们几个往外走。
沈时一个人走在前面，和其他几个人隔了有两三米的距离。郝南趁机拽住孙明骁，紧急叮嘱：“以后别在时哥面前提他前女友的事，听到没？”
“我就是好奇嘛……八卦一下好兄弟的情史怎么了。”孙明骁不情不愿地嘟囔。
“就是就是。”余灏和昊昊也凑上来附和。
郝南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别的事你们怎么八卦都成。那姑娘的事，最好别问。”
郝南敲打了他们一路，回到基地，这几个人总算老实了点，识相地没再追问冯寂宁的事。沈时没回宿舍，直接进了训练室，打开电脑点开那天宋瑶瑶的直播录像。他把那场友谊赛的录播看了一遍又一遍，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顶着“哥哥救我qaq”的锤石身上。
沈时搜了一下这个锤石的id，发现这号才刚30级，最近几个月内只有三四场游戏记录，显然是个临时借来的小号。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拿起手机从微信通讯录里找到宋瑶瑶，言简意赅地发了条消息过去：“昨天那个辅助是谁？”
发完消息，他关掉手机屏幕，重新靠回椅子上继续看录播，等着宋瑶瑶回复。
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他是有宋瑶瑶的微信的。
沈时对大学时期的宋瑶瑶其实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冯寂宁有个关系很好的闺蜜，性子特别闹腾。那时候他和冯寂宁经常在晚上连麦复盘比赛，总能听到电话里传来宋瑶瑶嘹亮的嗓音：“寂宁，这个英雄叫什么呀，好漂亮……卧槽，这啥技能，好炫啊！”
后来有一次，南山大学要跟隔壁北华打场娱乐赛，规定每个队至少要有两个女生，冯寂宁拗不过宋瑶瑶，走了个后门，让沈时把另外一个女生的名额留给了她。沈时拉宋瑶瑶进群之后，她立刻在群里开启了刷屏模式：
“大家好，我叫宋瑶瑶，和寂宁一个宿舍的。”
“我打什么位置呀？我很菜的，求轻喷呜呜呜。”
“要不我去打中？我会玩拉克丝，还有狐狸！”
她的话痨实在影响群里的正常聊天，碍着冯寂宁的面子，沈时不好说什么，只淡淡在群里说了句：“有问题私聊。”
说是让她私聊，但沈时其实也没回她几句话，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了。
手机一直没动静，沈时点开看了几次，宋瑶瑶一直没回他消息。训练室里没其他人，沈时干脆把窗户打开，点了根烟抽。他就这么一个人坐在训练室里，对着屏幕上已经放了好多遍的录播呆坐着。
抽烟的间隙，他脑海里浮现出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出现最频繁的，是那场初秋刚落的雨，他站在网吧门外的走廊里抽烟，冯寂宁从他身侧走过。她身上有玫瑰的冷香，顺着潮湿的水气弥漫，混进他吐出的烟雾里。
他把那个场景反反复复回忆了好多遍。
一下午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过去，等沈时再抬头时，天已经黑了。他起身打开灯，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宋瑶瑶回他了。
“哎呀，那个是我认识的一个水友啦。”
说完，又配了一个乖巧猫猫的表情包。
沈时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回桌上，他本来也没指望能从宋瑶瑶这里得到什么消息。
“时哥，出去吃饭不？”郝南鬼鬼祟祟地探头进来，“昊昊说想去吃小龙虾，一起？”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那你晚上……”
“吃啥”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训练室里的灯突然灭了，走廊里也陷入了一片漆黑。郝南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听楼上传来孙明骁的嚷嚷：“草，老子正看直播呢怎么他妈的停电了？”
一阵劈里啪啦的下楼声之后，昊昊摸着黑率先冲到训练室门口，喊了声：“正好停电了，走，出去吃饭去。”
郝南指了指训练室：“时哥说他不去。”
“那等会儿咱们给时哥打包回来。”昊昊推着几个人就往楼下走，“快点快点，我要饿死了。”
走廊里很快安静下来。周围一片黑，只有沈时刚丢在垃圾桶里的烟头还泛着点微弱的亮光。
他坐回椅子里，低头又点了根烟。
*
白梧网咖。
这家网吧算是梧桐街附近评价最好的一家网吧，从果果烤肉出来，冯寂宁就一直待在这里。
她不想回基地，不想再撞上沈时，于是选择了来网吧这种并不清净的地方躲个清净。
屏幕上放着夏桥杯入围赛的比赛视频，两年前的比赛了，画质也不清晰，糊糊的，连选手的id都要凑近了才能看清。
冯寂宁靠在椅子上，盯着屏幕走神。她不用凑近，就能准确地报出场上十个人的id。
那是她和沈时打的第一场正式比赛。她用的是那个版本t0级别的卢锡安，沈时用的是泰坦，两级线杀，六级越塔，这对组合的对线强势在他们手里发挥到了极致。
卢锡安的头像旁边，模模糊糊地显示着她的id：“squeen”。
冯寂宁嘴唇动了动，无声地默念了一遍这个组合而成的单词。这个id曾经承载着她最热烈最无畏的梦想，但梦破碎，也只需要一瞬间的时间而已。
两年了。冯寂宁强迫自己忘掉关于这个id的一切，忘掉关于沈时的一切，她原本以为她成功了，可沈时的一句话就能让她将所有过往都回忆起来。
或者说，她从来就没忘掉过。
冯寂宁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眼睛盯着模糊的比赛画面，脑海里想着的是沈时披在她腿上的外套。他身上还是那股好闻的烟味，一点儿都没变。冷风一吹，淡淡地钻进她鼻子里。
冯寂宁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警告自己别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和沈时，已经结束了。
“美女，能加个微信不？“邻座的男生把一罐可乐放在她桌上，直截了当地问。
从冯寂宁坐下，这个男生就一直盯着她看，看的冯寂宁很不舒服。她假装没看到，把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表现出一副很忙的样子。男生倒也很礼貌地没有打扰，直到她的视频列表里最后一个视频放完，才拿了罐可乐上前搭讪。
冯寂宁转头，礼貌地拒绝：“不用了。”
男生不依不饶，说：“就交个朋友嘛。”
冯寂宁把可乐推回到他的桌子上，没有说话。男生站着看了她一会儿，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垂头丧气地拉开椅子坐了回去。但他的视线还是不老实，动不动就往冯寂宁这边瞟。冯寂宁实在受不了，干脆关掉网页点了下机，起身离开了网吧。
走到外面，她才发现已经是晚上了。路边的街灯温柔地亮着，晚风凉飕飕的，吹的她的小腿直打颤。
冯寂宁开始后悔，今天就不该穿这条裙子出门。
她顺着路边往前走，远远地已经能看见jn的基地大楼。冯寂宁想了想，反正有三天的假，不如回家好好休息几天，于是她停住脚步，转了方向往梧桐街另一头的地铁站走。
走了没多远，冯寂宁忽然想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没带小区的门禁卡。她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决定回基地去取。
基地的一楼大厅里一片漆黑，门口的保安很不好意思地告诉她：“抱歉冯小姐，基地的供电系统出了点故障，整栋楼都停电了，电梯也没法正常运行。现在工作人员正在抢修。”
冯寂宁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大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到楼梯口，盯着脚下的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
冯寂宁怕黑，短短的十几级台阶，被她走出了要迈过鬼门关的架势。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她不敢一个人走夜路，每天训练结束，都是沈时把她送回宿舍。后来她和沈时在外面租了房子，那小区有些年头了，那么大一块地方，里面竟然连个路灯都没有。每次都是沈时一只手拿着手机照亮，另一只手牵着她，一步步走回家。
现在，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没有人牵住她的手，替她照亮前面的路。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冯寂宁的心跳的很快，手机壳上沾了一层汗，黏糊糊的。她走的越来越慢，终于忍不住看向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黑暗里会窜出个人来。
冯寂宁回头，看见黑暗中有一抹绿色的光幽幽地亮着。她吓得浑身一激灵，赶紧往楼上跑，结果跑的太急，被最后一层稍微高一点的台阶给绊倒了。
手机从她手里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只剩下一点手电筒的光微弱地亮着。冯寂宁费力地坐起来，四周被黑暗笼罩，那点光离她很远，她的周围只有密不透风的黑暗。
巨大的恐惧瞬间涌上来，像海浪一般将冯寂宁淹没。她胆子其实很大，可偏偏就是怕黑。冯寂宁像是被钉住了一样靠墙坐着，脚腕很痛，应该是刚才摔倒的时候崴到了。这时，走廊里突然响起脚步声，一点点朝她逼近，紧接着手上传来温暖的触感，有人将她从黑暗中拉了起来。
“有没有受伤？”沈时问。
他没有开手电筒，整个走廊里只有冯寂宁摔在地上的手机还有一点亮光。冯寂宁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离沈时很近，近到鼻腔里被他身上的烟草味填满，近到可以听到他的心跳。
近到，好像下一秒，沈时就会低头吻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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