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屠神(2)
埃及第二防线开罗城,太阳神神庙。
土黄色的神庙和王墓建筑群散落在一条弧形线上,巨大的石柱廊宏伟壮观,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影子,上空则是空舰群,场面犹如外星文明进攻地球的世界末日。
下方是距今四千年的地球古文明,上方则是未来四千年的外星文明,天空与大地的文明交错形成鲜明而震撼的对比。
神庙第二庭院内,巫雨洁众人或站或坐,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头顶的空舰群,注意力更多放在播放罗马斗兽场战况的收音机设备上。
自终赛宣布开始当天,至今已然过去五天,战况从一开始的试探到进一步加深,第四天的时候爆发过激烈的巷战,到第五天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首次正面交战结束,双方陷入胶着状态。
巫雨洁等人几乎不眠不休地关注着罗马斗兽场的战况,闲着无事就开始分析双方第二波正面交战会在哪天、以什么方式开始和结束。
数十个不同教派的原始宗教头领叽里呱啦说一通,经翻译,意思基本一致:第一次正面交战,双方损伤颇重,需要时间休养生息,所以会选择最后一天发动全面攻击。
巫雨洁问十刹海和叶胜英的意思,前者摇摇头,表示他不确定,后者搓着指腹说:“我觉得今晚一入夜就会发动第二波攻击,我方率先行动。”
巫雨洁:“原因?”
叶胜英:“实力悬殊,教廷军会在前期选择速战速决,但是我方不停拖延时间,所以第一次正面攻击直到第四天才展开,并由教廷军发起。
我方拖延时间是为了保证己方战斗力,摸清地形,等到最后一刻殊死搏斗,增大以少胜多的几率。
可是算盘因教廷军的穷追猛打而落空,现在只会比教廷军更追求速战速决,因为他们需要一鼓作气才能爆发最大潜能战斗到底。”
停顿几秒,叶胜英补充:“等于说联盟军是以燃烧生命的方式争分夺秒。”
巫雨洁:“我的判断跟老叶一样。”
十刹海:“正面交战,火力最猛,联盟军不一定撑得过12小时,但凡有一个教廷军活下来都算教廷赢,反而给了欧洲神明发动战争的机会。”
他没说太明白,主要意思是不赞同人类联盟军没有留下任何后招就拼死一战。
巫雨洁若有所思:“乌蓝的性格我最了解,不像送死的蠢货。江白平措别看他整天阿弥陀佛,其实心挺黑的,什么事都知道就是不说……应该有后招。”
此时西西伯利亚平原,城市防空洞内。
有人在里面找到上世纪留下来的旧式收音机,经过简单修改能接收到信号,搜索着频道,居然搜到播报罗马斗兽场战况的频道。
黄姜挑眉:“谁在播报战况?”
李道一寻思片刻,语气有点怪异:“克罗尔家族?”
黄姜倒吸一口凉气:“世界末日了,资本家还不忘敛财?”
李道一盯着黄姜看,突然开口说:“这件事结束后,我会卸任,华夏机构的总代理、总负责人会转交给巫雨洁,机构中心也会由欧美转移到华夏。”
黄姜:“所以?”为什么突然起这话题?
李道一:“已知乌蓝是确定的鬼蛊族下任族长、巫雨洁的继承人,不知道她会不会继任巫雨洁的位子,我只是觉得比起乌蓝,你更适合成为华夏机构的总代理。”
黄姜迟疑:“这是挑拨离间的意思?”
李道一:“我的真实观感罢了,你很出色。”
黄姜:“我不适合成为鬼蛊族族长,因为族长需要更有魄力的人来担任,而我只有面对数据、信息和情报时才能冷静,讨厌决策,如果没有其他人领导,我根本无法走出危机。
至于华夏机构总代理的位子,恕我直言,这不是世袭制,就别替我们鬼蛊族贷款下下一任了。”
李道一慢悠悠地说:“我的意思是说,或许你可以当我的学生——有没有兴趣考研究生?”
黄姜思索少许,迷惑地看着李道一:“我总觉得您话里有话。”
李道一哈哈笑:“所以我说你适合当我的学生。”
笑声邃然而止,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江白平措学的秘法有那么点窥见前世今生未来的功用,藏了许多秘密,也藏得住秘密,导致很多人喜欢找他聊天,一不小心就倒出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之前有一段时间喜欢用各种宏大命题找周满聊天,我估计他套出不少辛秘。
乌蓝也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她、你,岑今,和你们一起消失的诺亚方舟,你们去了哪里、见了什么?藏了什么秘密?这个秘密是否跟周满的预知、终赛的结果有关?
你们,还有后招吧。”
黄姜回视李道一,半晌后,缓缓露出笑容:“您的确也适合当我的老师。”
论藏秘密,李道一也不遑多让。
白令海峡深海,诺亚方舟舱内。
尤利娅见王灵仙和龙老板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便问:“有收听终赛战况的频道,你们有兴趣吗?”
两人一骨碌爬起来:“在哪?快播放。”
频道一打开,正好播完一首歌,该频道的主持人说:“第一波正面交锋结束,明显能看到教廷军绕着斗兽场飞行的整齐队列,没找到人类联盟军的身影。
或许他们再次躲藏进下水道,像老鼠一样毫无尊严。”
另一名主持人笑说:“人类联盟军不会躲进下水道。”
“为什么?”
“因为城市下水道全封了。”
“可惜再也没有投机取巧的机会。”
“这话说得好像布拉格沦陷是教廷军放水。”
“难道不是?”
“哈哈哈也对,天父仁慈。”
王灵仙敲着操控台不屑地嘲笑:“所以我说克罗尔家族是披着古老家族表皮的暴发户,什么烂人都能雇佣,正经赛事的解说员怎么能掺杂私人情感?太不专业了。”
龙老板和尤利娅扭头看他,是解说员不专业的问题吗?
龙老板倒是能理解,毕竟王灵仙的家族跟克罗尔家族是几十年的竞争对手,他疑惑的是王灵仙的态度:“你很轻松,似乎不怎么担心乌蓝,也不害怕斗兽场输了后的末日。”
闻言,王灵仙和尤利娅对视一眼,保持缄默。
龙老板眯起眼:“你俩有事瞒我。”
王灵仙含糊地说了句‘有后招’,龙老板刚想追问就听收音机传来最新消息:“发现人类联盟军的身影,正从斗兽场的四面八方奔向罗马中心的梵蒂冈——难道人类破釜沉舟打算击杀天父吗!”
全球各地、各方密切关注罗马斗兽场的人们忍不住伸长脖子,仿佛能看见一条发光的电波信号蜿蜒向欧洲的罗马,能借此窥见斗兽现场——
独特的古罗马建筑风格沿至今天还在使用,神庙等宗教建筑、皇宫和浴场等公共建筑仍完好保存至今,其中以古罗马斗兽场最闻名,圆顶和尖顶的高楼建筑鳞次栉比,一道道人影突然飞速掠过,身形轻盈快速犹如飞鸟。
头顶有一艘空舰随时跟在他们身后播报行踪,主持人声音贱兮兮的,“以梵蒂冈大教堂为中心点,11点钟方向
、3点钟方向和5点钟方向一共三批人,即将抵达华尔道夫酒店、祭坛博物馆和剧场,不知道教廷军是否得知消息——哦,我看到他们追赶过来的踪影了!
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可能爆发激烈的正面交战?让我们期待教廷军的超常发挥!”
5点钟方向,奔至大剧场的乌蓝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如影随形的空舰说道:“它离我们有多远?”
女巫蒂亚目测距离:“在八百到一千米之间,低空飞行。”
乌蓝:“能打下来。”
女巫蒂亚倒抽口气:“怎么打?”
乌蓝:“用枪打啊。”袖中剑和裙里刀都被她藏起,此刻身上背着把迦南武器库里拿出来的步枪,之前实验过,能打穿类似教廷空舰的金属材料。
她枪术没王灵仙出神入化,但是打个低空、缓速飞行的空舰还是很轻松的。
乌蓝举起步枪,瞄准空舰能源舱的位置,空舰被厚厚的金属甲包裹,肉眼看不到内部结构。
之前拆过一艘空舰,她大脑记下主要结构,只需一眼就能找到各结构的大致位置,不过数秒后,乌蓝移动枪口找到船舱的位置。
听声辨位,乌蓝大概判断出嘴贱的主持人在哪个船舱,听到广播播报:“5点钟方向的人类联盟军停在原地……在做什么?有个人举着枪对准空舰——她该不会想打下空舰?”
“哈哈哈……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不自量力想打下空舰,又不是三四十年前油箱暴露在外的战机。”
“我看到教廷军的身影了!他们还不跑?”
“可能觉得我们的准点播报暴露他们的伏击位置,所以牺牲自己,解决空舰,保全队友。真伟大,我被感动了,如果他们愿意放下猎枪,臣服天父,我想天父愿意原谅他们。”
女巫蒂亚转身,用狙击步枪的倍镜观看:“有一批教廷飞行军赶过来,是全机械化生命体,击杀难度是原来的半机械化生命体的两倍。”
乌蓝:“还有多久能到?”
女巫蒂亚:“35秒内出现在普通步枪的射程范围,您只有15秒的作业时间,我们需与教廷飞行军拉开距离。”
乌蓝:“足够了。”
倍镜里的红色十字锁定目标,扣下扳机,‘歘’一声如飞电闪过,若白虹贯过日月,‘咄’地穿透一重又一重的坚硬的舱体,‘噗’地一下穿进贱兮兮开腔嘲讽人类联盟的主持人之一的眉心,‘啪’一下迸出大量鲜血,整个脑袋像砸碎的西瓜那样爆开。
鲜红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溅了旁边主持人满脸,惊恐像只鬼手攥住他的心脏,僵硬地扭动脖子看着同事前一刻生龙活虎,下一刻脑袋开花,双腿一软,摔倒在地,瞳孔涣散地看着头骨、脑神经和肌肉都变成金属的同事。
滴落的鲜血和脑浆滑落下来,掉进张开的嘴巴里,主持人恶心得干呕好半晌,突然好奇地抹一把溅到脸上的血和脑浆舔了舔,愣怔片刻,又哭又笑,疯了一样地喊着:“番茄汁和……奶油?是番茄汁和奶油!被骗了——天父欺骗了我们!!”
他凄厉地喊着:“全体信徒被天父欺骗——”
砰一声闷响,幸存的主持人被赶过来的教廷军击毙,临死前挣扎说出信徒被欺骗的真相:“永生……不死,假的。”
可惜这句话没有被收录进广播里,而两人的死亡没有耽误战况实播,很快替换两名新主播,这次不敢再嘴贱,一本正经如新闻联播主持人。
当然也不敢再肆意暴露人类联盟军的方向坐标,毕竟会被击毙。
乌蓝收起枪,继续赶路:“走。”
一行人飞快赶往剧场,远远看到一栋类似于古罗马斗兽场的建筑,正是古遗迹剧场,破损严重,接下来的一小时,它将成为一个小型战场中心。
乌蓝止住步伐,三两下跳跃至二楼,踩着廊柱,比划手势,令所有人隐身进残垣断壁后面,而后举枪对准空舰,从船舱的位置缓慢移动到动力能源舱的位置,竖起大拇指对准脖子划了一刀。
主持人见状,陷入沉默,开走空舰。
乌蓝轻巧地跳跃至第四层的观众席,埋伏好之后,等待教廷军进入射程范围内。
倍镜红十字准心测距出现教廷飞行军的身影,乌蓝心中默数射程和时间,咬紧侧边的牙齿,汗水顺着头发滑落到眼睛里,一动不动,猛地扣动扳机,biu一下射中教廷飞行军的脑门,瞬间炸开花。
教廷飞行军反应迅速,立刻散开,寻找遮蔽建筑物,并朝剧场周围扫射,爆炸和火光萦绕于耳,乌蓝不动如山,冰冷沉静的目光牢牢锁定目标,一枪一个爆头。
击毙十个飞行军后,乌蓝立即跳到第三层的观众席,躲到其中一根柯林斯柱后面,原来的位置被炸出一个洞坑,硝烟的味道弥漫而鼻间,未等她架好狙击枪,右边五米的位置发生爆炸,一名超凡者被炸成肉沫。
血块溅了乌蓝满脸,她吞咽着口水,飞快向前奔跑,从另一边跳到第二层的石柱,转身扣下扳机,一连击毙三名飞行军,而后沿着石柱狂奔,行踪暴露,教廷的炸弹跟在她身后连续爆炸,古罗马建筑的剧场轰然倒塌形成一片废墟。
乌蓝跳落地面,滚了两三圈,起身向前飞奔,放好狙击枪,拔出刀剑蓦然转身,脚下踏碎石块,先使用超凡之术:“面具·见我入神。”
而后挥舞刀剑:“刀罗剑网。”
白光编织成一张硕大的捕鸟网,将踏进狙杀范围内的全体飞行军尽数斩成碎片,而被砍成碎片的飞行军却没有死亡,散落一地的残肢向前蠕动,试图抓起枪支再次攻击。
被活下来的超凡者一一补枪,彻底死亡。
空舰里的主持人看着这一幕,如实描述出来,全人类都在关注这场战争,一时欢呼雀跃这人类的一小阶段胜利,只有小部分人理智冷静地察觉到不对。
冀北总部,张畏涂:“禁令止战,他们为什么敢大肆狙杀教廷军?”
西西伯利亚防空洞,黄姜:“听描述,像乌蓝的操作。应该是我们的怀疑在第一次正面交锋时得到应验。”
与此同时,从3点钟方向进攻的江白平措等人,抵达祭坛博物馆,展开激烈的攻击,战况结果是追击的教廷军全灭,死亡将近四百人,而人类联盟死亡三十名超凡者和女巫,其中两名来自沙俄特攻小队。
11点钟方向进攻的第三支人类队伍死伤五十人,南欧的海德拉特攻小队几乎全军覆没,歼灭教廷军六百人。
基本以一敌十,人类惨胜。
这只是通过口述,光听文字描述就觉得战况惨烈,遑论现场,恐怕比想象中惨烈百倍。
人类从胜利的雀跃转为牺牲者的哀悼,不过他们很快就开始紧张起来,因为播报战况的主持人提出疑惑:“为什么他们杀了人,破坏禁令要求的止战、和平,却平安无事?”
“难道所谓的奥林匹斯祭神活动只是虚张声势?难道所谓禁令是一场骗局?”
“悬在梵蒂冈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来自古希腊神话里的神明,能否告诉我们为什么不对范围禁令的人加以处罚?”
人类哗然,陡生忧虑与慌张。
埃及神庙内,巫雨洁、叶胜英和十刹海互相对视,白令海峡的龙老板看向尤利娅和王灵仙,脑海闪过一道白光,不同空间同一时间里,他们几乎齐齐开口:“是后招!”
就在这时,播报广播的收音机传出乌蓝的声音:“因为我们杀的不是人,正如人类捕鸟杀猪炸鱼一样,那是战争吗?不,战争的形式只表现为同一物种间的两个个体或两个阵营互相厮杀,不同物种间的猎杀是捕与被捕的食物链关系,不是战争。”
“你!你们什么时候上来的?”
“什么意思?你们将教廷军和天父的信徒全部排除出人类这一物种?古希腊的神居然也认可这种浅薄无聊的理由?!”
一阵匆忙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两个主持人被超凡者扣住身体,枪支扣动扳机发出的咔嗒声和消音后射击的闷响同时响起,接着传来主持人得意傲慢的嘲讽。
“蒙主恩赐,虔诚的信徒拥有永生不死的生命。”
“真的永生不死吗?”
乌蓝将一具教廷军尸体扔到主持人的面前,崩开尸体的脑袋,押着两名主持人舔食鲜血和脑浆,一阵慌乱的惨叫过后是惊骇万分的质问:“番茄汁和奶油的味道?人类的鲜血和脑浆,怎么会是食物?”
“还不明白吗?根本没有永生不死的生命,全体信徒被你们信赖的伟大神明欺骗、引诱,乖乖交出身体,被改造成为听令行事的战争机器!”
乌蓝剖开主持人的金属心脏,一把抓出来放到他们面前:“新生命新人类?一堆没有生命的金属机械而已!
知道半机械化生命体怎么来的吗?盗窃苏美尔众神残存的典籍研究,从黑暗中世纪开始进行数不尽的人体实验,最终制造出非人非诡非神的怪物。
这种怪物不听劝,不够忠诚,所以被抛弃、被歼灭,转而培养愚昧无知的人类,灌输以信仰,全身心接受改造,最初一批人类半机械化生命体仍然不够完美。
因为他们会害怕,会畏惧死亡,会临阵脱逃,而且不能废物利用,每次损害身体就得花更多的能源修复,每一次改造也需要耗费大量资源,还不如完全改造成一只机器人来得好用!”
虔诚信徒的主持人像头红眼的疯牛那样怒吼:“你撒谎!你们撒谎!”
乌蓝当着他们的面捏扁金属心脏,无情地戳穿他们虚假的信仰:“不是高于碳基生命的金属生命,只是一个没有感情和疼痛的机器人,没有金属血液、金属神经、金属器官……只有廉价的金属机械,用番茄汁、奶油和黄油等廉价食品制造出来的脑子,连个动物脑都舍不得给你们安上。”
乌蓝啧啧出声,怜悯地看着两名主持人,挖出教廷军脑袋里的一枚晶体,捏到主持人面前让他们看清楚:“其实我在布拉格杀的一群教廷军,他们是半机械化生命体,心脏是真的,大脑也是真的。相对来说,造价不菲。”
两名主持人蓦地瞪向乌蓝,嘴唇哆嗦。
乌蓝玩弄着手指尖的晶体:“我的同伴告诉我,她在西西伯利亚平原狙杀的教廷军用的是人造血浆和动物脑哦,有猴脑、猪脑……总而言之,看起来都比奶油黄油贵,造价啊、耗费的资源啊,都比你们好。
这么看来,你们在天父眼中,或许只是劣品。”
两名主持人的信仰瞬间崩塌,完全破防,当场剖开大脑吃起鲜血和脑浆,尝到了劣质奶油的甜味,藏在‘脑浆’里的晶体中枢直接短路,死于精神崩溃。
乌蓝表情冷淡地注视地面两具尸体,几秒后,对着广播说:“天父的信徒们,你们好奇自己脑浆的味道吗?”
这句问话犹如恶魔低语,令撒母耳的信徒陷入疯狂,也让非信徒者不寒而栗,有一种不可名状、无法掌控、不能理解的混乱的恐怖。
活生生的人类被改造成无生命的机械金属,被一块小小的晶体欺骗,实在是太克了。
西伯利亚平原防空洞内,李道一问:“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黄姜:“轰炸教廷的时候,就有疑惑。传奇女巫科普过半机械化生命体的由来,经迦南众神分析后,一致认为人类绝对不可能转化为完全机械化的智能生命体,那是旧神也做不到的能力,从微观世界开始扭转生命体的形态,是人类根本无法想象的真正的神明之力。”
李道一:“继续说。”
黄姜:“人类神话中,神明创造生命。这个故事来源于神明的文明传奇,而他们的文明取自旧神,旧神的文明来自更远古的时代,就在某一个纪元里,有一个物种拥有创造生命的能力。不同于欧洲神明在原有生命的基础上加以改造这种所谓造物,而是‘无中生有’的造物。”
以人类现有的物理学知识,根本无法理解什么叫‘无中生有’,任一物体的形成都是宇宙物质、能量经过演变而成,不叫‘无中生有’。
李道一用科学的思路思索,想得头疼也没有答案,转而用道家思想思索,道家有言:天下万物生于有,而有生于无。
无状之状,无物之象,难以言说,难以描述。
但是在他的理解中,‘道’一直存在,贯穿‘有无’和‘始终’,‘有无’和‘始终’包含于‘道’,从‘道’中生出,便不算‘无中生有’。
因此,道家思想也不能帮助李道一想明白。
同样的问题也困扰着罗马斗兽场里的周满,身为先知,他能无视‘时空’的限制窥见某些恒定的真理,所以他看到‘圣人出世’的未来。
圣人出世必携大道而来。
周满先后请教佛法高超的江白平措,又同道法超然的李道一称兄道弟,如此也摸不着头绪,不知道‘圣人之道’会是什么、从哪里开始,早知当初就该跟老子好好交谈一番。
话说回来,老子倒骑青牛寻山海昆仑,最后有没有找到?见过西王母了吗?《道德经》思想启蒙来自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令周满陷入惆怅,当年他应该敬业点,努力工作而不是藏在墓室里睡过去,最后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老子寻昆仑的传说是真是假。
“你在想什么?”有红发绿眼的超凡者拍周满的肩膀询问。
周满:“在想我们穿过大半个罗马,终于到达梵蒂冈,可以对欧洲神明宣战了。”
三方人马自不同方向出来,汇聚于正对圣彼得广场的街道尽头,曾被黄毛轰炸过的楼房、街道在短短半年时间里,恢复如初,而今即将再度燃起硝烟。
乌蓝位于左侧,手持刀剑,背上一把狙击步枪。
周满站在右侧,拿着柄结了个小花苞的树枝,刚从路边折下来的,现在是他作战的武器。
江白平措握着一把将近两米高的降魔杵,两头被干涸的血渍染黑。
他们齐齐向前行,高空恐怖天使发出冰冷无机质的警报:“赛事未完结,参赛者不得无故踏出竞技场。违抗者,视为违反禁令,一律狙杀。”
江白平措:“假警报。”
乌蓝:“欧洲神明不敢违抗止战禁令。”
高空恐怖天使集体沉默,不一会儿齐声:“战争发生于同一物种的两个个体或阵营互相厮杀,我等和你们不是同一物种。”
周满:“我信了欧洲神明是个喜欢盗窃别人东西的小偷,它自己没脑子思考,盗窃我们的理论还反过来限制我们行动。不要脸。”
乌蓝:“没关系,要用就用,随便用。”
江白平措:“唯一的问题是禁令不认可我们关于‘战争’的定义,古希腊神明不认可、达摩克利斯之剑也不认可。事实上,禁令只认可‘所杀非生命’。”
高空恐怖天使和收听战况的全球人类都陷入诡异的静默,接着一阵‘嘶嘶’电流声响起,仿佛有什么生物通过恐怖天使之口说话,却因情绪不稳定而使电流暴乱。
片霎,欧洲神明稳定情绪,借恐怖天使之口询问:“不可能,你们动手狙杀利维坦——”
话刚出口,立即顿住,显然意识到真相。
江白平措:“利维坦没死,没达到‘战争’的标准。真正狙杀的教廷军被你改造成金属体,成为非生命物体,不在‘战争’标准范围内。”
撒母耳:“你们一直提炸鱼杀鸟……?”
周满:“主要说给你听,让你相信我们不敢跟教廷军正面交锋,方便最终赛的操作,当然也顺便试探你的耳目有多少。教廷军、三巨兽和天使是你的主战力,天使被改化成无生命迹象的战列舰,没法传递信息,剩下一个教廷军、一个三巨兽。
三巨兽体型太大,恐怕听不到人类的声音,剩下最后一个选项就是教廷军。
分散各地的教廷军看见的、听见的信息都能被你及时获取——等等,不止教廷军,任何一个接受‘永生改造’的信徒都成为受你支配、帮你监听的工具。”
撒母耳陷入长久的沉默,其他几组转播的空舰也安静地悬浮上空,等待祂的答案。
俄顷,撒母耳问:“你们怎么知道禁令中关于‘战争’的标准?”
话音刚落,祂脑中自动浮现答案。
等待祂答案的教廷军和信徒心一沉,如堕深渊,他们敬仰的神明没有否认永生的谎言。
乌蓝笑了声:“因为有个会找男朋友的同学?”言罢,一刀狠狠劈向头顶的恐怖天使:“你羡慕吗?”
恐怖天使裂成两半,不到片刻便又恢复原状。
“你们杀不死天使。人类杀不死神明。这是真理!”
透过天使恐怖丑陋的面孔仿佛能看到躲藏在大教堂里的撒母耳那张遍布虚伪仁慈的脸,乌蓝感到作呕,她眯起眼仔细观察头顶的天使,思索为什么黄毛和那群诡异杀得了天使。
江白平措低声说:“用超凡之术包裹武器,和剑术融合。”
乌蓝:“有用?”
江白平措:“超凡之术是人类掌控能量所表现出来的形态,天使也是一团能量的形态,用足够大的能量轰击另一团能量就能达到效果。”
乌蓝:“研究过?”
江白平措:“冀北上空的天使很多,打下来一两只,算到当时高调的岑今头上,不会被怀疑。”
乌蓝:“太贼了你们。”
她分开两脚,神色冷峻,注意力完全集中,将超凡之术融合到刀术中,骤然劈向天使,破空声刺耳,刀光凛冽,天使被劈成两半,尝试数次也无法再恢复原状,笨重的躯壳砰的一声重重摔落地面。
见攻击奏效,乌蓝举起利刃,刀尖对准大教堂高喊一声:“人类必胜——!”
语毕,这支人类精英的超凡者小队便以气吞山河的气势呐喊着杀向大教堂,奋力击杀高空天使,随着这声‘人类必胜’的嘶吼,拉开人类全面反攻的序幕。
分散全球各地的教廷军因天父谎言而信仰崩塌,发生多次信徒自残、残杀同伴以及叛逃而被击毙的事件,固若金汤的信徒和教廷军如决堤的大坝,以摧枯拉朽之势坍塌。
终赛的第六天,天父谎言传遍全球,聚集在罗马周围朝圣的信徒如潮水般涌过来,发起前所未有的世界大游行和大暴乱。
人群中还有狂热的信徒不愿意相信神明欺骗他们,竭力说服其他信徒,一切都是异教徒的陷害,并于众目睽睽之下剖开大脑和心脏,结果只看到冰冷的金属和泛着甜味的‘大脑’。
当场崩溃,脱粉并转为头号大黑粉。
相同的例子正在全球各地发生,如雪崩一样,不计其数的雪花陷入精神崩溃。
街道随处可见极端狂热的信徒和粉转黑的原信徒互相厮杀,还有人当街自焚,祈祷复活、祈祷永生,也带着全家人,老人小孩一起自焚,声称要去天国,也有人手持枪支,见人就杀,更有被踩踏而亡的人……街上遍地尸体,惨绝人寰。
远在埃及、西西伯利亚和白令海峡的教廷军也不约而同陷入迷茫、动摇,有一部分叛逃,被狙杀和成功逃亡者各占叛逃人数的一半,有一部分完全失去动力,颓丧不作为,剩下的教廷军则变得偏执疯狂,化身为战场绞肉机,完全失去人性。
当然人性是否还有则存疑。
超过七成的信徒和教廷军都不是生命体,即使发生争斗也不符合‘战争’规则,止战禁令不再能束缚他们,双方都意识到这点,因此拉开新一轮你死我活的战争。
蓝星之上,兵戈扰攘,海陆空腥风血雨,至终赛的第七天,第一缕日光依次洒落北亚、白令海峡,到太阳西斜时,金黄色的阳光才破开云层依次埃及和意大利,宣告终赛倒计时。
时差问题,每个前线战场的昼夜情况不同,只统一以罗马时间为标准。
此时罗马时间9点整。
一柄降魔杵当胸贯穿两名天使的胸膛,爆发出来的能量迅速将它们溶化,江白平措拔起降魔杵,抬手遮在头顶,看向天使层层叠叠的天空,透过缝隙洒落下来的阳光颇为刺眼。
一道百合花似的蓝裙子翻飞,于半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而后手起刀落,天使被砍成两半,乌蓝纵跳落地,发丝凌乱,身上、脸上和头发丝都沾满肉沫、鲜血和汗渍。
其中一小部分的肉沫和鲜血来自被屠杀的战友,剩下大部分来自天使,乌蓝也不是很懂撒母耳的造物法则,明明是一团能量,当它们组合成‘怪异生物体’的外型时,居然也能模拟出肖似人类的血肉。
江白平措:“离终赛结束还有三个小时,终赛结束就是末日的开始。”
乌蓝用力甩掉刀剑上的血液,喘着气说:“要是我们回头绞杀剩下的教廷军,撒母耳会不会遵守祂的诺言,延迟末日时间?”
江白平措:“不会,祂的借口而已。记得奥林匹亚竞技赛的结束时间吗?”
乌蓝:“六月仲夏。”
江白平措:“去年十一月开始算起,一个月代表旧约灭世七天中的一天,六月就是最后一天,末日的最后时刻。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死亡如影随形,撒母耳也只给人类两个月的喘息时间,六月就是祂的极限。说人类赢了就延迟战争,只不过是祂想看人类希望破灭后的样子。
不过比起末日,我想不通的是掌控达摩克利斯之剑的神明为什么给人类两个月喘息时间,有没有达摩克利斯之剑,末日之期都是六月。
无论达摩克利斯之剑,还是奥林匹斯祭神活动的止战禁令,对撒母耳的灭世计划而言,都属于多此一举。”
他转头看向乌蓝,目光平和坚毅:“你能解答我的疑惑吗?”
乌蓝想起她在迦南时,同黄姜私底下说过的悄悄话:“没有止战禁令的话,地球上的人类会死至少三分之二。”
江白平措有点惊讶:“所以此举是为了人类?这位持有达摩克利斯之剑的神明心怀大爱,站在人类这边?那祂为什么不亲自对付撒母耳?”
乌蓝摇摇头:“他只是偏爱一个人类,而且一个史诗般恢弘的剧本表演出来的那天,需要观众和雷鸣般的喝彩。”
江白平措听不懂,乌蓝耸肩:“我也听不懂,神神叨叨的,是黄姜跟迦南众神聊多了的后遗症。”
话音一落,便有炮弹擦过乌蓝的脸颊,击中身后的超凡者,轰然爆炸,巨大的冲击力将乌蓝震飞十来米,碎片刺进她后背,霎时鲜血淋漓。
乌蓝将刀剑插进地面缓解冲势,头顶闪现一只独眼六翼的恐怖天使,眼睛对准乌蓝投放白色的光束,攻击发生的过程不过数秒之间,她根本来不及躲开,瞳孔紧缩,倒映着毁天灭地似的白光。
下一瞬,眼前一黑,身体被一股力道拽飞出去,乌蓝抬头,见到双膝跪地的江白平措,目光从他山一样刚硬的背影移到切口平整的胳膊。
这位老当益壮的传奇大佬一生经历过无数灾难都能化险为夷,却为了救下小辈而没了大半条胳膊。
被那粒子武器似的光束一照,什么物质都能化为灰烬,何况肉体凡胎?
乌蓝眼睛充血,拔起刀剑就朝着蝗虫一样飞扑而来的天使攻击,没有招数,疯了一样耗尽气力的使用所有的剑招刀术,天使被绞碎,地面和楼房留下深刻的痕迹。
就在这时,大教堂的钟声连响三下,噹!噹!噹!分针、时针齐齐落在十二点——终赛结束了,人类和教廷军都是输家,只有神明是赢家,祂精心谋划的末日剧本终于如愿上映。
大教堂穹顶之上,撒母耳张开双臂,仿佛拥抱整个蓝星地球:“羔羊揭开七印,地上的万族都要哀哭。第七个天使吹响号角,世界将成为神的王国,祂将永久统治。”
撒母耳双手环抱着胸口,垂眸望着远处的叛逆者(人类联盟),更远处的背叛者(信仰动摇的教廷军),仁慈而残酷地开口:“放出瘟疫,放出死亡,放出战争和饥荒,背叛我的、反抗我的,都将遭受严酷的折磨才能痛苦地死去。
第一,冰雹和火夹杂着血从天而降,烧掉地面的万族。”
随他话音一落,地球各地陆续出现无数感染不知名病症的人、突发急症死亡的人,饥荒和战争早已燃烧到地球的南极和北极。
世界各地浮现多姿绚丽的光束,朦胧虚幻,宛如科幻世界和现实世界重叠,天地规则在撒母耳手中重塑。
盘旋埃及上空的巨鸟席兹发出长鸣,张嘴突出燃烧着火焰的冰雹砸落下来,任何沾到火焰的物体直到被烧成灰烬。
“第二,山脉燃烧起火,扔进海里,鲜血染红大海。”
西西伯利亚的巨兽贝希摩斯骤然拔地而起,朝山脉吐火,将燃烧到滚烫的山脉拔出来,一举扔进距离最近的大海。
“第三,燃烧的流星从天而降,坠落大地,凿开无尽深渊,露出滚滚浓烟和岩浆,将大地变成一个巨大的熔炉。第四——”
撒母耳低头,勾动手指,拨动一缕朦胧的光束,轻而易举地抓取到庞大的能量,将其化为粒子束武器击向乌蓝、江白平措等人。
“处决忤逆者、冒犯者、不敬者!”
光束泛着淡淡的蓝光,像一缕随时会吹散的烟雾,轻飘飘的,速度很慢,却能折叠、跃迁时空,眨眼就到乌蓝眼前,江白平措还想保护她,身体刚移动就被乌蓝抓住胳膊。
江白平措的眼角余光瞥见乌蓝撑大的瞳孔,仿佛被吓傻了的表情,而瞳孔则倒映着来到面前的光束,生物本能疯狂叫嚣着危险,却不知为何在这生死一线仍分心疑惑乌蓝的表情——
好像有恃无恐,就跟之前对付教廷军留有后招一样。
她还有后招?
这些小孩子果然都隐瞒了不少事。
后招跟他们队伍里最后一位同伴有关——
“岑今!!”乌蓝咬着牙,猛然爆发怒吼:“该你上场了!老娘撑不住了!”
霎时,时空静止,光束停在面前,炮弹定在半空,滚滚浓烟、冲天火光和沙尘被定住后,像一朵朵艺术极高的花朵,同时足以让人看清撒母耳嘴角微扬的弧度,暴露祂暴戾虚伪的一面。
pia da。
清脆的响指响起,时空瞬间流转,喧闹轰鸣取缔寂静,而挟裹恐怖能量的光束被轻而易举地化解,像被风吹散的烟雾袅袅上升,毫无威慑力。
江白平措抬眼,入眼是一头夺目的黄毛,眼眶微微湿热,而后低头,愣怔地看着地面,诡异地想起乌蓝说的话:神明偏爱一个人类,而剧本需要广大观众的喝彩。
哪个人类?
岑今。
什么类型的剧本?
救世的剧本。
世人必要永远亏欠这一人。
第213章 屠神(3)
“世人都要为他喝彩,要永远亏欠这一人……究竟是在什么心情下编写出这种剧本?”江白平措摇摇头,低声呢喃:“偏执若狂,爱欲成痴,犹如执炬,逆风而行。”
对全世界广而告之,亲自将一个人类推向神坛,让他名留青史,放在纯磕CP乐子人眼里,恐怕得在床上扭成麻花直呼真爱无敌,只是一旦剧本扩到人类存亡这一大命题之上,怕就没人能磕动。
这不是神明寻求乐趣的剧本,而是他极致疯狂的偏执爱意。
乌蓝扶起江白平措,听到他的低语,瞬间明白黄姜那句话的意思,她知道丁燳青和岑今是情侣关系,也隐约猜到丁燳青的身份和神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从未将末日剧本和丁燳青联想到一起。
谁会把世界末日跟丁燳青绑在一起?
从去年的诸天使到今天的最后审判日,灾难爆发的时间地点和缘由都无比清晰,源头都指向欧洲神明,和丁燳青有什么关系?和岑今又有什么关系?
轰炸教廷那天,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丁燳青打得欧洲神明毫无还手之力,他为人类争取到两个月的喘息时间的强武还停留在梵蒂冈上空。
所以怎么可能会将丁燳青跟末日剧本联想到一起?
但是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他知道欧洲神明的目的、知道对方灭世的计划和时间,如果他本有能力阻止欧洲神明的灭世计划,可轻松杀死欧洲神明,却为了实现他将爱人推向全人类英雄的宝座,而无视战争的爆发,对哀鸿遍野的地球视若无睹,漠视昔日战友、下属的伤亡,就为了成全他的爱情、满足他的剧本,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乌蓝感觉不寒而栗,虽然知道丁燳青没义务必须铲除欧洲神明、无私保护人类,毕竟他是神明,能站在人类这边已经不易,可私心里,她将丁燳青视为老师,因他和同伴岑今的关系而将其当成己方阵营,难免感到寒心。
“我能听到你们说话。”岑今侧着身,头发有点长,风一吹就扬起几缕柔软的黄毛,穿着贴身迷彩服、脚搭一双跟有点高的军靴,衬得双腿格外笔直修长。
没戴头盔但有护目镜,背着一个鼓鼓的黑色双肩包,裸露在外的皮肤很白,在黄色头发的对比下,整个人尤为鲜明,像幅清新明快的水彩画。
乌蓝忍不住吹口哨调戏:“要不是我不搞办公室恋情,一定追你。”
岑今摘下护目镜放到头顶,露出猩红色的眼睛说:“我谢谢你的厚爱。”
乌蓝嘿嘿笑,江白平措则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半晌,神色有些惆怅。
岑今垂眼,想了想还是说道:“他就这件事比较痴狂,其他事情很无所谓,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爱好,虽然是个乐子人,但就事论事,他没动手杀过任何一个普通人类。不能因为他有能力,就批判他见死不救吧。”
江白平措:“你没说错,但你也有私心。”
岑今抬眼:“我要是对自己的爱人没私心才奇怪。”
江白平措:“大道无情,大道至简,大道至公,圣人无私。”
岑今耸肩:“还好,我不是。”
江白平措:“所有的先知预言都摆在那里,命运不会因为你抗拒的意愿就同意放过你。”
岑今替他止血,“要是断臂还在,也许能手术接上去。”松开江白平措的手臂,抬手一挥,悄无声息逼近的光束被挥散。“就不要再跟我提命运这种东西了,它要是有实体,早就被我掐死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命运’这两字就很生气。”
江白平措:“你不怕丁燳青骗你?”
岑今诧异于江白平措知道丁燳青是神明的身份,转念一想,巧合那么多,很难猜不到。
“你和丁燳青是多年队友,却不信他?”
“他疯了太久,隐瞒太多秘密,已经不是人类,我很难继续信任他。周满说欧洲神明想吞噬人类信仰的果实,致力于培养一个‘弥赛亚’,你怎么确定丁燳青不是又一个觊觎果实的‘撒母耳’?”
岑今回望江白平措,猩红色的眼睛里一片平静,他叹气:“为什么你们都认定我一定是预言里的‘圣人’?丁燳青是,先知和迦南众神是,你们也是。”
不然呢?还有谁能比岑今更符合‘圣人救世’的条件?
凑过来的周满听到岑今的话,由此产生疑惑。
“人都到齐了?”岑今扫一遍幸存的超凡者,没剩多少个,降低声调说:“罗马城里还有几辆能用的车,或者抢劫教廷军的空舰,离开罗马,接下来交给我就行。”
周满背起伤员,乌蓝本也想背江白平措,后者拒绝,说他能独自行动,便去背其他受伤颇重的超凡者。
其他超凡者知道岑今的大名和事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俱都新奇地盯着他看。
“哗,真人欸。”
“有点矮,像个东方娃娃,要是脸上有点雀斑就更好了。”
“奇怪的欧美审美不要代入我华夏OK?”
“想摸一摸,还想近距离观看,我们能不能搞个前排观众席?我有余力当转播员。”
“西方人没有转播权望周知,这是我华夏人。”
“都是同学,何必分你我?”
岑今:“……”能别在当事人面前讨论怎么分猪肉吗?
最后还是江白平措大手一挥说走,众人才转身离开,面对围堵过来的教廷军,载着超凡者的汽车没有停顿,缓速向前开。
距离教廷军两米、一米的时候,这帮固执的、为信仰而拼命的教廷军突然分开,如摩西分海,让出一条道路,安静地目视他们离开。
汽车开得不快,教廷军仿佛以最高礼目送人类阵营的超凡者离开,这一幕令车内的超凡者心里颇不是滋味,上一秒还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这一秒的和平相处又让他们心生怜悯,产生同为人类的共情。
周满忽而跳下车,跑到岑今面前对他说:“预言只是一种传达信息的方式,解释、过程和结果其实都可以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一字之差就是一个新天地。
我以为我的预言是‘圣人救世’,丁燳青的‘剧本’让我更加肯定你就是‘救主’,欧洲神明的‘剧本’、迦南众神的预言似乎也在佐证我的想法,但你似乎有别样的解释——
不管预言最终的表现形式是什么,你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记好我说的话,是我借由预言调查到的一些信息:无中生有。
佛、道、科学……所有留存至今并还在使用的学科都几乎涉及到一个核心命题,即事物、宇宙从何而生,老实说我自己也陷入混沌之中,只是觉得或许这就是‘圣人之道’。”
乌蓝等人催促周满,江白平措神色平和地看着这边。
周满语速飞快:“一个领导万物运转的新世界都需要一个全新的体系支持,维持一个体系运转,使其稳定,需要一个中心支点,这个支点,名曰‘道’,或者说‘规律’。”
他转身跑起来,边跑边回头冲岑今说:“我相信你一定能明白。”
周满跳上车,司机加快车速,汽车跃过地面炸出的深坑和堆积的碎石堆,咆哮着冲向城市边缘,专注盯着手指的撒母耳抬头,左手食指一弯,漂浮在半空中的朦胧光柱如雷电迅猛地劈向疾驰中的汽车。
岑今抬手挥起路边一块铁块,挡住光柱,光柱霎时分化成数缕光线朝四周分散,说时迟那时快,便有密集的光柱投掷向汽车,‘哐哐哐’齐声震响,铁片钢筋全部裸飞起形成钢铁城墙抵挡光柱的侵害。
被光柱击中的钢铁前一秒刚碎成齑粉,下一秒就有新的钢铁补充上去。
撒母耳眯起眼,看了眼跟祂作对的岑今:“全体教廷军听令,不惜代价狙杀人类逆党!”
沉默的教廷军露出乌黑的眼睛,如被程序控制的机器人,迈开步伐狂奔,于高楼废墟间跳跃,以飞蛾扑火之势竭尽全力狙杀超凡者。
岑今寂然,嘴唇紧抿,重力操控铁板钢筋的十指在此时压下两根尾指,钢筋便‘咄’地一下反方向穿透教廷军,将他们的躯壳牢牢钉死在废墟上。
冷着脸连续击杀几十名教廷军,岑今猛地扭头看向撒母耳:“千机·破城弩。”
随着话音落下,双肩背包拉链拉开,漂浮出一个边长二十厘米的黑铁正方体,快速拆卸重组成十支破城弩箭,相继以超高速发射出去,直击撒母耳。
破城弩箭其攻势之强,所过之处,罡风开路,万物皆毁,守门的天使一只接一只的替补,被弩箭当胸穿过并拖行数百米,锋利的箭头直冲撒母耳面门。
撒母耳抽取能量化成一柄光刃,向前两步,一刀一下,劈飞破城弩箭,到第十支弩箭时,脚步一旋转、侧身避开,而后猛喝一声,一刀将弩箭斩成两半,箭头的冲势中途折戟,哐锵撞入被阵法保护的地面,因此反弹回去,擦过撒母耳脸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祂肥厚的手指抹掉血痕,伸出舌头一舔,阴翳瞬间爬上眉间,转头阴沉地瞪着岑今,下一刻瞳孔紧缩,瞳仁里倒映着大批教廷军自裁的画面。
大量人类自裁的场面祂不是没见过,曾经无数次以各种名目大搞屠杀,以邪教思想引诱人类集体自杀,可是棋子集体脱离掌控而自杀却是头一次面对。
一批又一批教廷军趁着欧洲神明无暇顾及的空档迅速剖开大脑和胸口,捏碎心脏和晶体,像极了向死而生的殉道者。
朝闻道,夕死可矣。
可是没人告诉他们,如果一心追求的道错了该怎么办?便只能以死殉道,纠正错误的轨迹,希望这时候醒悟还不算晚。
距离最近的大主教脸颊抽搐,脑袋和心脏都被剖开,直勾勾盯着岑今发出沉闷嘹亮如钟鼓的声音:“我们抛弃人类的身份,甘愿成为一堆无生命废铁,向自己的同族竖起战旗,得到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是应该的。”
他转动眼珠子,看向撒母耳,骤然迸发出强烈的仇恨:“你们是对的,人类是对的!自定义出七宗罪审判人类的神明,才是罪恶集大成者!以自身的脆弱渺小抗争神明的强大和傲慢,才是人类应该追求的光荣,才使人类这一物种在地球数百万物种中脱颖而出,成为唯一能与神明对抗的物种。”
噗嗤一声,撒母耳的光柱切断他的两只胳膊,削掉他的半个脑袋,将其拦腰斩断,两截躯体轰然倒地,扬起厚厚一层尘埃。
大主教独眼里的光逐渐熄灭,断断续续、微不可察地说:“抗争神明……本该是我等为之牺牲的荣光,身为人类……本当是我的骄傲。人类……人类……必胜!”
满地教廷军的尸体和集体自裁前的悔恨如浪潮般无声地扑面而来,疾驰过去的汽车里,幸存超凡者回头看着坟冢般的罗马,看着一个个殉道者,不约而同产生感同身受的悲凉感。
从这场空前绝后的战争,到眼前震撼人心的集体自杀,与神息息相关,可是回头仔细一看,似乎从头到尾都只是人类内部的一场进化,从内在的思想到外在的肉体,追求精神上的信仰,追求躯体的永生,归根结底仍是一个‘求道’二字。
反观神明,其存在仿佛只是推动人类这一生命物种进行翻天覆地的改革的外在推力罢了。
“求道是人类永恒的宿命。”周满沉重地说。
乌蓝拍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江白平措依靠在座位上,看向高空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忽地起身探向窗户,盯着某个方向一直看。
乌蓝疑惑:“你看什么?”
江白平措摇头表示没什么。
乌蓝:“话说丁老师是神明这件事,你们都不知道吗?”
江白平措:“他消失了将近二十年,最近一年才重新联系。”
乌蓝:“那么他以前就是神明,还是这二十几年间才成为神明?”
周满说道:“我几千年前见过大佬,西王母也认识他。”
车内等人闻言惊叹,却没发现江白平措一闪而过的古怪表情。
此时的梵蒂冈广场,撒母耳凭空踩着空气走下教堂,立定在圣彼得广场中央的石柱上,打量着岑今,忽地狂笑出声:“——就是你!我的老朋友!”
岑今摊开手掌,射出去的破城弩箭全部腾空而起,骤然加速吸附成一堆,迅速拆解重组成一个黑得不透光、不反光的正方体,慢慢漂浮到掌心上。
“我们总共没见过几面,关系也不怎么样,不要随便贴过来,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朋友的。”
“是吗?”撒母耳脸上露出一缕诡谲的笑,食指指节顶着喉咙怪腔怪调地说:“我是你的圣徒,你是我的力量,我的支援,求你助我。我的堡垒,我的避难所,我的救世主……”
伴随刺耳的桀桀怪笑,岑今眼前开始出现光怪陆离的画面,一会儿闪现他初见丁燳青时试图以虔诚告白免受死亡威胁,告白内容就是圣经里的其中一个段落。
一会儿看到初中学校附近的一个小教堂,那教堂里有一个老牧师,一个年老瘦弱的牧师,具体什么模样……想不起来,一旦开始挖掘这段记忆,太阳穴就会无比刺痛。
紧接着,他又听见撒母耳说:“放到酒店负一层的保安室,等到天亮,尸体就会自动消失。”
这什么?
很熟悉的一句话,在哪听过?
“西欧至少五千年的历史全部在我的大脑里,包括一些被教廷尘封的史实真相。”
“!”岑今脑中如电光石火般想起所有记忆,“教堂牧师,幽灵酒店的胖保安,幽灵列车最后一节车厢,金发莱妮的父亲埃阿!都是你?!”
撒母耳微笑着目视岑今。
岑今:“你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潜伏在我身边,催眠我的记忆,让我以为教堂里的牧师是个瘦老头,怪不得故事会的时候,我觉得有点违和。
为什么?那时的我有哪里值得你关注?谁会关注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撒母耳笑出声,臃肿的身体在石柱上走来走去,笑容忽然收起,看向头顶的强武,而他们都知道云层之上有一个神正在观望他们的战斗。
“你有资格成为弥赛亚,我们可以一起分食这颗星球的信仰,然后踏进宇宙,去寻找真正永恒的生命,我们可以合作。”撒母耳的语句抑扬顿挫,很像一个侃侃而谈的谈判专家,从说服合作的高昂转为阴冷:“可你每次都拒绝我,无论我怎么引诱你、劝说你,你都不肯信仰我,顽固得像颗臭石头。”
岑今隐约想起教堂里的牧师每次在他耳边吟诵圣经,就是为了劝他信仰上帝,不是他说,那行为真像个搞传销的,谁能信啊?
所以他向当地警局匿名举报很多次。
“你从哪觉得我有资格成为弥赛亚?因为丁燳青?不对,那时候你应该不认识我,丁燳青可能会不小心透露我的名字,但是样貌性别住址不会说出去,何况他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我在哪。
退一万步来讲,你那时候找我是因为丁燳青,绝对不可能温和地劝说,也不可能劝说失败就轻易放弃,你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洗脑威胁绑架……什么方法最好就用什么。
所以,是命运碎片?”
写做问句,实为陈述。
“命运碎片提到你,我怀疑你是预言里的‘圣人’。”撒母耳一提到‘圣人’三个字就面露厌恶,显然对于预言里杀死祂的‘圣人’多少有那么点敏感。“所以我去找你,但你太——没用了!”
撒母耳拖长音,语调夸张:“你知道你像个什么吗?废物!一个扔到垃圾场都不会有人愿意尝试回收的垃圾!我居然在你这个垃圾身上浪费整整三年的时光!”
“啊,”岑今声调平平,没有情感起伏:“那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有没有一种投资了时间金钱却中途放弃最后发现这是一支超级大牛股的挫败感?”
没有起伏的音调和没有表情的丧批脸凑在一起,嘲讽力度max。
撒母耳脸色阴沉到极点,没有正面回复岑今的话,祂的确后悔没杀了黄毛,也庆幸没有杀死黄毛,这种矛盾的心情在祂确定黄毛就是‘弥赛亚’、‘人类信仰果实’之后,陷入更复杂的境地。
这代表极端的危险,也意味着进化。
吞下‘人类信仰果实’能让祂进化,而祂只需要等待这颗果实成熟的那一刻到来,但是果实成熟的那一刻也意味着迦南众神的预言成真,祂将死于‘圣人’之手。
撒母耳:“牙尖嘴利,不知道实力有没有跟着提升……看你样子,脑域开发应该还保持原样,只不过续航时间变长,可能多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祂目光落在岑今手心的正方体,新奇地问:“新武?”
岑今垂下手,正方体悬浮在他胸前,随之变化出长枪、破城弓弩、青铜长剑甚至是重型机枪等多种形态不一的武器。
“它叫千机。”
丁燳青亲手锻造出来的武器。
“记住它,它会割断你的喉咙,砍下你的头颅。”
随手虚空一握,千机顺势化为青铜长剑,岑今‘唰’一下消失在原地,瞬移到撒母耳身后,高举青铜长剑重重劈下去,‘噹’一声整根石柱上的阵法寸寸皴裂、剥落,高大的柱身出现裂缝,而撒母耳出现在廊柱上方,面向一刻不停提剑杀过来的岑今,眸光阴翳,伸出左右两手摆于胸前,比出不规则棱形。
能量汇聚于棱形中央将其填满,而后双方拉开,拖着棱形中的蓝色透明光能量向两边延展,形成一个缩小版的梵蒂冈,轻轻一挥,落在面前。
撒母耳右手覆盖在梵蒂冈沙盘上方,便有无数丝线般的蓝色光柱拔地而起,尽头没入祂指尖的每一根神经和血管。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天灭世吗?”
岑今盯着沙盘,直觉危险:“我不是你肚里的蛔虫。”
撒母耳两只手都在沙盘上移动,丝线般的光柱随他手掌的移动而若隐若现:“我之前同意丁燳青的止战禁令是忌惮他本人的实力和他拥有的两样强武,但是现在不怕了,光明正大违抗止战禁令,对人类赶尽杀绝,你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还是不知道,不过我猜跟遍布全球的光柱有关——那是强武的形态之一?”
“聪明!朗基努斯之枪又名审判之枪,重点在于‘审判’二字,审判的前提是原罪,所以第一种形态是恐怖天使,第二种形态是绞刑架,也就是各种战争武器的形态。
审判的核心是‘规则’,没有规则,谈何原罪?
所以它的最高形态就是‘规则’。
规则之下,众生为囚,而我在规则之上,我掌控规则、制定规则,什么救世圣人!什么至高神!都必须臣服我的规则!”
撒母耳高高吊起嘴角两边,笑得像个V字仇杀队,诡异病态而疯狂:“你现在在我的规则范围内,我要丁燳青亲眼看着你又一次死在他面前!
但是现在,我很生气,你一次又一次地冒犯我的威严,明明我一再容忍你、原谅你,可你为什么要辜负我的仁慈?!”
“所以,”撒母耳盯着岑今的眼睛:“跪下!直到磕断你的膝盖骨!”
第214章 屠神(4)
哐一声重响,岑今的膝盖不受控制的重砸落地,地面荡起一层白色粉尘,剧痛延迟了一秒才传至大脑,掌心撑着地面才不至于让上身因巨大冲力而狼狈倒地。
岑今挺直脊梁,膝盖处像灌入百万斤压力,沉重得没法直立起来,他硬是抬起左腿,踩着地面站起来,露出血肉模糊的膝盖。
不过他毫不在意,抬眼看向柱廊之上的撒母耳,撩起颊边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颇有闲心地问:“我死过?”
撒母耳愣了下,随即笑开:“我忘了你没有记忆……准确点来说,你们都没有记忆。说实话我很好奇,你怎么还能再出现?就算出现,也应该默默无闻,像你前二十年晦暗的人生一样才对,无论做出什么成绩都会被理所应当地忽略,这才是你的命运。”
岑今前二十年的人生的确很晦暗,他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流浪,不记年岁,无人施舍一眼关注,就像漫画里灰色身影没有面孔的路人甲。
直到他被盲婆收养,结束住在垃圾堆里的生活,住在花巷里四五年,直到八九岁的时候才被隔壁屋的杜莉记住,然后是上下楼的邻居,最后是整栋楼都知道花巷里有一个盲婆收养了一个普通得记不住脸的男孩。
从小学到大学,就算学习成绩很好,经常上台领奖学金、读报告,甚至是举报传销组织得到警方表扬、屡次救助他人而被报道,可人们还是转头就忘,拍好的照片、写好的新闻报道永远没有发出来的机会。
换作任何一个人拥有这样的履历,早就光环加身,人生赢家,然而老师同学永远疑惑‘岑今’是谁,网络媒体、本地新闻包括警察局档案都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资料,永远需要不厌其烦地重新办理个人档案。
所以他明明有更好选择,却还是入读本地大学,明明是能为校争光的优秀学生,被冤枉时,没有人查证,不闻不问就开除他。
他染了一头刺目耀眼的黄发,终于被人记住脸,却也没能被记住名字。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刻意地抹除他存在的痕迹,要他永远孤独地活下去,哪怕行走于人群中,无论他多浮夸如小丑,或多耀眼如救世的主角,都不会有人投来奢侈的一眼。
岑今高中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在废品站里淘宝,有时候会淘到成捆成捆的漫画,因为情节有趣所以迅速沉迷,在他阅读大量冒险奇幻漫画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主人公无论如何都会成为舞台中心最耀眼的星星,路人甲永远没有完整的衣服、五官和名字,被忽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是岑今顿然明悟自己存在感低的原因,因为他是没有五官和名字的路人甲!
不过后来他遇到了丁燳青,一个致力于打造‘巨星’的神经病,好像从那时候开始就慢慢不再被忽视,慢慢成为一颗闪亮的星星。
而现在他从撒母耳的嘴里听到过去的‘透明人人生’,发现似乎没那么简单。
“听上去我好像被诅咒了,而你知道原因。”
“确切点来说是删除病毒,可惜清理不干净,才让你有机会成长。”撒母耳勾动沙盘里的一根光柱,嘭地重响,岑今膝盖骨重砸落地,似乎还能听到清晰的骨裂声。“不过现在好了,由我来拨乱反正。”
岑今低头盯着磕坏了的膝盖,黏稠的鲜血流出来,神情平静,感觉不到痛似的,突然开口:“所谓‘删除’、‘清理’是命运干的吗?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他抬头:“北欧强武。”
撒母耳:“你能猜到?还是你记起什么?”
岑今勉力站起:“一直以来就有怀疑,丁燳青明里暗里说得很明显,帝释天也认识我。”顿了顿,他偏着头说:“从故事会开始,我就对命运碎片有一个基础的了解。命运,命运,操控地球万物的命运,如果它想改写一个人类的命运何其简单?
能做到让全人类一视同仁地遗忘、记不住名字,除了命运,还有谁能做到?
你和丁燳青都能记住我,都有命运碎片,很难说只是一个巧合——”
也不对,故事会结束后,丁燳青才拿到命运碎片,可他一直都记得岑今,只是认不出来,或者说不敢认?怕认错?怕希望落空?
岑今心念电转,思绪飞快,无法想象没有命运碎片的前提下,丁燳青怎么还会记得他?
如果他记得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结果醒来之后问及的每个人都告诉他,没有这个人,或许还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这是你的臆想,丁燳青能不疯吗?
岑今垂眼,不敢再深思。
“无用的小聪明!”撒母耳不屑至极,扯动规则线一遍又一遍地命令岑今下跪,直到他膝盖露出白骨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我还是喜欢你小时候的样子,像条流浪狗一样狼狈卑微,和垃圾为伍才是你的命运啊。你怎么能反抗?你们为什么总是试图反抗?”
表面质问岑今,实则谴责全人类对抗神明的罪行,撒母耳尽情地发泄他的不满和愤怒,句句彰显出祂极端的傲慢和轻视。
残酷的刑罚在岑今能忍受的范围之内,伤势复原的速度也很快,所以他不急于反抗,还有闲心观察撒母耳的每一个动作。
可他面无表情的顺从反而令撒母耳不满,祂认为这是黄毛的挑衅,黄毛践踏祂的威严,于是下手越来越狠,口不择言地刺激岑今,说丁燳青就在头顶眼睁睁看着他被折磨却不肯出手,明明强武在手,却连口气都不敢喘!
撒母耳:“他不敢动手!代表命运和裁决的两样强武都在他手心里攥着,试都不敢试,丁燳青他怕掉进我的规则世界里,他不敢救你啊。啧啧,可怜呐,你说他是真心喜欢你这个人,还是喜欢人类的信仰?你有没有想过你被他的甜言蜜语欺骗了?”
祂兴冲冲地说:“我告诉你丁燳青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暴戾恣睢、穷凶极恶,就没什么他干不出来的!关键是他会演,比我还会演,明明是他屠了古希腊众神,明明屠杀北欧众神的时候,他也有分。可是从过去走来的众神没有一个记得他!没有一个恨他!锅全让我背!
是,我承认我有一个培养救世主的剧本,可是丁燳青他也有!他也有!
为什么你不恨他?为什么你不反杀?为什么最后错的全是我!!”
撒母耳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近乎于咆哮。
岑今:“因为他长得比你好看。”
撒母耳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球暴突,红血丝爬满白色的部分,像一块奶油蛋糕爬满红色的丝线虫。
岑今:“因为你胖,因为你蠢毒不自知,因为你自负傲慢,所以你会作茧自缚死于自己的谎言。”
撒母耳满是肥肉的脸颊抽搐着,死死盯着岑今,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岑今:“迦南众神……哦,也就是苏美尔众神的预言,前半段是圣人救世,后半段是‘作茧自缚,死于自己的谎言’。
我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谎言作死自己?
还是命运碎片的‘弄假成真’的功用提醒了我,你耗费大量精力和时间编纂出一个独属于你的神明体系,又编写一本箴言书、杜撰出一个‘弥赛亚’和‘弥赛亚救世’出来,可灭世一早就在你的计划里。
所以弥赛亚救世等于弥赛亚杀你,你编纂出来的谎言会杀死你自己。”
撒母耳心脏一颤,祂起初只看重苏美尔众神的前半段预言,将所谓的‘圣人’视为仇敌,曾因此翻遍整个欧洲和非洲,因一些捕风捉影的话语而仇视整个古埃及、杀死古埃及的长子。
祂以为后半段的‘死于谎言’指祂利用谎言屠杀一个又一个神明体系惹来不死不休的仇恨,所以做事总喜欢斩草除根。
之后发现人类信仰可以使祂进化成更高等级的神明,于是创造出一个神明体系,借此吸收人类信仰,但是效果太慢,所以祂费尽心思制造出一个救世主‘耶稣’。
吞噬后果然实力大涨,祂便贪心不足,想要全人类的信仰,于是策划出一个完美的末日剧本。
剧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黑铁森林的实验出现结果,祂才明白‘死于谎言’是什么意思,但那时祂已尝过信仰的滋味,根本不可能中止计划。
何况付出那么多,沉没成本之下,没理由放弃。
“断腿。”
微不可察的咔擦声响,腿骨发出微弱的呻吟声,岑今两条小腿出现扭曲的弧度,导致他没法站稳,只好使用重力支撑住身体,快速修复破损的部位。
千机恢复成正方体的形状漂浮在岑今面前,完全遮挡住他的头颅,而他还站着。
撒母耳脸色阴沉,满怀恶意:“跪下磕头,磕到膝盖骨、额骨断——”
话音被乍然砍过来的长枪劈断,破空声猛烈,仿佛连空间都被割裂,不知何种金属制造的兵刃连漂浮在沙盘上的朦胧光柱都能劈断,而当撒母耳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左手五根手指全被斩断。
长枪带着凛冽的冰寒之气于冲势迅猛时硬生生拐弯,反方向杀过来的同时迅速变化成一柄长剑砍向撒母耳的脖颈,后者抬手抵挡,胳膊迅速覆盖一层能量光膜。
锵一声响,长剑卡在能量光膜里,岑今伸手一抽便从剑身抽出一把小了一半的剑刺过去,原来不是普通长剑,而是子母剑。
能量光膜迅速覆盖撒母耳的脖颈,子剑刺不穿,岑今身形轻盈地原地前空翻,翻至撒母耳身后,拔出母剑斩其头颅,与能量光膜相撞时爆发出巨大的冲力,周围的建筑霎时倒了一片。
而岑今没有丝毫停顿,拔出子剑狠狠刺向撒母耳的眼睛,动作丝滑如流水,然而下一秒他的手指、腕骨、手肘全部扭曲,发出咯咯的骨裂声,剧痛逼得岑今额头冒出青筋。
几个后空翻远离撒母耳,后者得以重新操控沙盘,但岑今并无停下休息的打算,千机化作加特林,对准撒母耳便是突突突地射击,激烈的炮火攻击迫使撒母耳一次又一次地抽取能量保护。
当撒母耳好不容易适应热武器的杀伤力和速度时,千机又变化成冷兵器,剑术枪术交替使用,间或使用超凡之术、阿修罗的咒术阵法,甚至连教廷军的力量加持祝福也被黄毛学过去,招式花样百出,不需冷却时间,撒母耳被打得措手不及,只能一力抵挡而无还手之力。
撒母耳摊开左手,被斩断的手指的筋骨皮肉正快速生长,数十秒后完全恢复,五指灵活地扭动,仔细一看能发现指尖长满细密的发光根须。
右手抓住其中一条发光根须将其扯断,撒母耳看向对面的黄毛:“深海状态。”
咚!闷响炸起,以黄毛为中心的三寸之地仿佛被重压狠狠碾过,石砖统统被碾压成齑粉,直接下陷十几米,岑今如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深深陷于地面。
手臂颤抖不止,仿佛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
岑今尝试数次,仍然无法挣脱撒母耳的规则,好在他的超凡之术是重力,与深海状态下的水压压力相似,身体不至于被压成一张纸。
他使用重力的最高数值是千万重压,应该能适应这个量级的压力,只不知撒母耳的‘深海状态’究竟到什么地方。
如果是海底九万米,水压估计亿级。
不过他只是动弹不得,水压有可能在四五千万之间,改造过的身体和开发过的脑域肯定能承受,但是时间紧迫,他并未完全适应开发到90%的脑域。
之前尝试一两次,真正体会到生与死的边缘徘徊是种什么体验,而且90%的状态最多撑十分钟。
撒母耳还没亮出真正的底牌,岑今就不能将自己置于死亡境地,殊死搏斗必须双方同时进行,否则死的是他自己。
洞坑上方,撒母耳好整以暇地俯瞰岑今:“好戏被你打断,我差点就忘记末日进行中——”祂闭眼,仰面深呼吸:“我的孩子们,我的圣餐,我的力量分支,摧毁你们触目所及的万物。”
言出如令行,按兵不动的三大巨兽彻底释放凶性,分别于埃及、沙俄和白令海峡深处肆虐,犹如行走的原子弹,轻而易举摧毁城市、斩断山脉和翻搅海水,与天降灾难并行,全球陷落,连卫星都能观察到地球明显的大火。
亚马逊、枫叶国等森林居多之地燃起熊熊大火,动物奔向城市而城市里的人类却向外出逃,大地疯狂颤动,双方擦肩而过,沦落于火海之中,动物的悲鸣和人类的惨叫嚎哭交错,编织出一幅人间炼狱的场景。
安全区暂时未陷落,人类军队、超凡者和大部分获知真相而倒戈的教廷军在此时,抛却种族、国家和信仰教派的隔阂,齐心协力救助被困民众,抵抗三大巨兽的灭世攻击。
俗话说蚁多咬死象,抵抗者一多,花式武器和花式作战策略齐上阵,虽节节败退但也护住人类安全区,死守住最后的防线。
对撒母耳来说,人类防线没被攻破已然是屈辱。
岑今仰面朝天,看着垂落在眼前的、眼角的光柱,都是具象化却不能掌控的‘规则’,能看不能碰。
“你不能完全掌控所有规则吧。”
通过三巨兽耳目观望被肆虐的地球的撒母耳,闻听此言,当即睁开眼,轻声问:“你说什么?”
岑今:“规则从宇宙存在的那一刻就存在,太阳自转周转的方向和时间确定,地球上有引力,天空有云,云里有雨,鸟会飞,河水自西向东……宇宙依靠不计其数的规则正常运转着,饲养着万物。”
他动了动手指,胳膊颤抖地抬起,一条圆珠笔大小的光柱挺在他的中指上,“这条规则可能是山崩海啸,可能是火山爆发,也可能是夺取某个生物的生命……规则无处不在,就是没办法被看见,而今它现身于世,没有任何一种生物能触碰它、操控它。”
撒母耳扯起嘴角:“海底九万米。”
亿级水压骤然砸下来,岑今瞬间下陷五十米,呕出大口鲜血染红胸口,冲撒母耳竖起中指:“恼羞成怒,说明我说对了,所以你才装模作样搞一个沙盘!
要是你能操控规则,早TM直接灭了地球。
凭你这傲慢强横但是格外谨慎的性格,怎么会做出故意刺激丁燳青的戏码,从而加大自身的威胁?因为你没办法直接操控规则杀死我,所以虚张声势,做出掌控规则的狂妄自大恐吓丁燳青。”
撒母耳:“你怎么敢肯定我是虚张声势?”
“别急,你听我慢慢说。首先,我空降的时候,一众超凡者驱车离开的时候,还有教廷军集体违抗指令并自裁的时候,你都没出手,不是你仁慈放我们一马,而是你做不到。
你有出现几次短暂的停顿,我猜你忙于融合、适应‘规则’,但是‘规则’庞大如恒河沙数,你操控不来。
我马不停蹄的攻击下,你竟然毫无还手之力,更证明你只能操控少数几条规则。”
撒母耳面无表情:“就算你说对了又如何?我用仅有的几条规则就能杀死你,丁燳青插手我也不怕!我随时能融合更多的规则——你们有后招,我也有底牌!”
“不要这么看重我,我的底牌不够看,其实真正确定你大张声势的原因是丁燳青没管我。”
撒母耳眉头微皱,完全不理解这堪称荒唐的原因。
岑今只是抿唇笑,也不解释,他就想着丁燳青不会不管他,没管就是不需要,他知道他能明白过来。
“不能完全操控规则的能力就大概类似‘言出法随’,我对‘言出法随’挺有研究,有点好奇我的言灵 山海昆仑国,能不能对抗你的‘规则’。”
“山海昆仑国?”撒母耳只知岑今有名为‘言灵’的超凡之术,也知他有山海昆仑,但他对昆仑的认知是山海众神。“昆仑早已没落,如何能对抗我的强武?”
“试试才知道。”
岑今刚张口,撒母耳便怒喝:“十万米深海状态!”
咕噜一声,岑今身体痉挛,口鼻出血,面部青紫,呼吸陷入困难,瞳孔倒映着撒母耳冷酷的面孔。
“你没有尝试的机会。”
是吗?
山海昆仑·言出法随。
***
汽车前脚刚开出罗马城的边界线,后脚就有金黄色的透明光墙拔地而起,耸入云端,圈起整个罗马,难以想象如果晚一步会遭遇到什么。
超凡者躺在车座里,或落地、或跳到车顶眺望,望着遍布天地间的蓝色光柱和突然出现的金黄色透明光墙,皆是满脸震撼,无法言表。
乌蓝靠在车窗前,对靠窗坐的江白平措说:“我在港城见过这阵仗,您和周先生当时也在场、也都见过,二位觉得胜算如何?”
周满坐在车顶颇为放松:“预言不会出错的嘛。”
乌蓝:“可末日如期来临。”
周满:“预言里是救世,没说救的是末日前还是后。”
乌蓝:“末日后的救世还算救世?”
周满低头:“总比死了好。”
这时驾驶座捣鼓车内PSP,沙沙几声电流蹿过,呲啦一声骤然闪现画面。
司机疑惑:“这是……罗马?”
江白平措睁开眼,扒开司机盯着车内PSP看,“在梵蒂冈附近,中心街道有一个深坑,坑旁是撒母耳。”
乌蓝和周满闻言赶紧钻车里去看,画面颇为模糊,梵蒂冈周围几乎成为废墟,深不见底的洞坑旁边站着撒母耳如一座小山般的身体。
时空仿佛静止,众人屏住呼吸观看,突然传出一道熟悉而冷静的声音:“撤销深海状态。”
“复制深海状态。”
语毕,撒母耳站立的位置轰然下塌,人影消失不见,不消片刻便见整条中心街塌陷四五十米,两道人影跃出,肉眼无法看清他们的动作,只能伴随建筑物轰然倒塌的声响、偶尔闪现的激烈炮火能看出他们的轨迹。
“失重。”
“撤销。”
“炎火流星。”
“撤销。”
“雷暴!”
“撤销。”
“跪下!骨裂!手断腿断!”
“一键删除。”
“——生命衰败!!”
上一秒废墟升空,下一刻如雨哗哗落地,前一刻刚有炎火似的流星破开云层,后一刻就在半空中燃烧成粉末,天空雷暴云聚集又快速散开,风卷云舒的自然现象被加速前进一样,伴随一句指令一句撤销,世界犹如一个大型游戏被随意玩弄。
自然灾难、天文现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真就像个正被编写的游戏,随意添加某个设定又随便删除撤销。
就在这时,战斗进入白热化,双方逐渐疯狂,半个罗马被夷为平地,地面下陷数十米,直到最后一句‘生命衰败’仿佛一锤定音,战斗按下暂停键——
“结果怎么样?谁赢了?”
江白平措和周满对视,乌蓝直接捏爆座椅:“最后那句不是岑今说的——他超凡之术是言灵,加上强武辅助,言灵效果翻倍,堪称规则。在他的国度、也就是山海昆仑里,撒母耳应该不能反抗规则。”
“这只能说明他拥有号令国度一切规则的权利,不代表绝对权利。撒母耳的能力和强武结合,接近于宇宙中的规则。”周满凑近PSP说:“一旦适应,完全融合、掌控,我不敢想象岑今会怎样。”
江白平措:“你怎么没早说?”
周满:“我忘了。”
当时时间紧迫,他不得挑着重点说?
而且撒母耳就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不一时吓忘了吗?
“我记得岑今在迦南说过言灵 山海昆仑的招式,听起来有点像规则。”乌蓝问:“规则对规则,谁会赢?”
“不是谁胜算大的问题,而是岑今的山海昆仑需要天地的认可,才能运用规则。打个比方,山海昆仑是个屋子,岑今能在屋子里随意活动,他使用屋内物品必须用工具,言灵就是工具。
但屋子之外还有小区,小区有管理员,居民走出屋子就必须听从管理员的话,而管理员有权、有能力推翻这个屋子。”
江白平措问周满:“意思是说撒母耳有能力吞噬山海昆仑?”
周满:“对。”
江白平措:“祂会在什么时候吞噬山海昆仑?”
周满:“吃掉圣餐的时候。”
第215章 屠神(5)
埃及。
巨鸟席兹低空飞行,翅膀尖掠过开罗,火焰铺天盖地地燃烧,整座城市陷入火海,巫雨洁、十刹海、叶胜英和图腾等人分别守在通往人类安全区的必经之路,同时竭尽全力狙杀巨鸟席兹。
“脉轮·金刚秘术。”
“面具·如有神助。”
“阿闼婆吠陀·降魔。”
“役使真火·道气长存。”
……
各方人马,各显神通,深陷火海,巨鸟席兹从他们头顶掠过,人类安全区寸步不能进,便仰天长唳,直冲九霄,不见踪影,在火舌舔舐超凡者脚踝时,忽而俯冲而下,势不可挡。
众人顾不得灼烧到衣物的大火和渗血的口鼻,不惜透支生命,在精神极度疲惫的状态下强行使用超凡之术,顾不得大脑剧痛,死死瞪着遮天蔽日的巨兽。
有如传闻中的鲲鹏,其背若泰山,其翼如垂天之云,俯冲下来时刮起一阵阵狂风,使火海越燃越烈。
炽热和灼烧痛感铺面而来,汗水涔涔滴落,众人暴喝,抗下巨大压力,天塌下来不外如是。
嘭嘭嘭巨响,巨鸟席兹撞开一重又一重超凡者施加的阻碍,张开血盆大口长啸,震得地面颤动,耳膜出血,至最后一重屏障碎裂,超凡者以脆弱的躯体抵挡巨鸟,将如小爬虫在巨轮的碾压下毫无反抗之力。
挟裹橙红色火焰和猛烈罡风的巨鸟覆盖整座开罗城,距离超凡者不过四五米之际,骤然消散,如有形有样的烟雾被狂风刮散,羽翼垂落的火舌来不及烧死超凡者便被卷走。
连月来笼罩于战争和巨兽威胁的阴影下的埃及,山崩地裂的开罗,霎时天朗气清,安静得只剩下大火燃烧发出的哔啵声。
人们面面相觑,茫然地自救,救助伤员,扑灭城市火焰,疲惫地靠躺在空地等待下一步指示。
十刹海、图腾等人自不同方向走来,围着巫雨洁问怎么回事。
巫雨洁正在联系冀北总部,头也不抬地说:“三巨兽被召回,撒母耳吃掉它们,准备融合,以便完全操控‘规则’。”
她随手指了个方向:“看到漫山遍野的光柱了吗?都是规则。”
众人深思几秒,俱都变了脸色:“总部怎么想的?”
巫雨洁:“祈祷岑今能快点成圣,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是帮他收集信仰。”
西西伯利亚平原,山峦倒塌、河水倒灌,城市宛如废墟,仿佛经历过一场十级以上大地震,连地质板块都发生改变,然而就在李道一准备以生命为代价,给巨兽贝希摩斯重重一击时,摇晃的山脉和塌陷的地面骤然静止。
黄姜从废墟中爬出来,高举通讯器喊道:“巨兽被作为食物献给圣洁者——撒母耳力量将暴增到另一个高度!”
李道一快速奔向黄姜,风中传来她断断续续的喊声:“……人类信仰,必须一致!”
白令海峡,战列舰远远散开,眺望中间平静的海面,突然海水剧烈波动,像火山爆发前的征兆,海水沸腾,海啸的咆哮声由远及近,骤然爆发,海浪像被顶起的地毯升起百米高,利维坦的头颅猛然破开,嘴里咬着一艘黑金潜水战舰,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下颔线条猛然一缩,锋利的牙齿深深扎进潜水战舰,利维坦的喉咙里发出闷响,用力一咬,四周围的战列舰架起炮筒准备轰炸之际,潜水战舰的船舱深处传出一句淹没于海浪和利维坦咆哮声浪里的通知。
“……全体军人、超凡者安全撤出百令海峡,以收集人类信仰为首要之责。”
语音一落,利维坦消失,潜水战舰自高处快速坠落,至海面时突然重组为诺亚方舟擦着海平面飞向天空。
尤利娅睁开眼,回头看向王灵仙和龙老板。
他们也听到了通知,龙老板:“人类信仰必须一致是什么意思?”
尤利娅:“意思就是说,全人类必须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将信仰集中于岑今身上,因为短时间内,人类不可能完全抛弃原有的信仰,全身心地信赖岑今能救世。”
人性如此,哪怕事实摆在眼前,没看到结果之前,人类的疑心和悲观不会使他们相信一个人类能够对抗强大的神明,尤其经历过诸天使的震慑、教廷军的侵略和三巨兽的肆虐,还发现连信徒都被算计,这让他们心中形成一个可怕的认知:撒母耳是最强大的神明,强大到无法战胜。
人类在绝对力量面前毫无胜算,岑今区区一个人类,身上有再多光环也杀不死强大永生的神明。
这种状态之下,人类的信仰薄弱、不堪一击,汇聚到岑今身上的信仰寥寥可数。
“全人类的共同目标会是什么?”龙老板问。
同一时间的全球各地各个人类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冀北总部坐镇的张畏涂、埃及的巫雨洁等人,西西伯利亚平原的李道一和罗马界线之外的乌蓝、江白平措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想到这个共同目标。
龙老板和王灵仙对视一眼,电光石火间想通。
他们异口同声:“是活着。”
生命唯有活下去的信念万古长青,亘古不变,即使身处绝望的境地仍然不会放弃一丝一缕求生的意愿。
人类不需要多么相信岑今,不需要付出多崇高的信仰敬畏,只要他们想活下来就行。
冀北总部数据处理库,李善水运指如飞,敲击操控台,同身旁的张畏涂说:“利用欧洲卫星系统可以入侵罗马内任意一个监控摄像头,将录制的影像传至总机构数据库,经由总机构数据库发向全球各地,以及各个安全区。
发生在罗马的任何动静都能及时传播出来,全人类都能看到中心战场的发展。”
张畏涂点头,低声说:“只要让他们看见人类存活的希望,哪怕星火也能燎原。”
李善水:“如果失败呢?”
张畏涂:“没有失败的可能。相信人类顽强的求生意志,我们的先祖在数千年前乃至数万年前更恶劣残酷的环境下,都能坚强地走到现在,怎么可能败在重要关头?”
李善水:“我担心的是这份信仰传达不到岑今身上,又或者,他悟不出道。他才二十出头,阅历太少,能悟道吗?”
张畏涂没回话,只看向光屏中逐渐清晰的罗马,想起李道一他们对岑今古怪的态度,以及查出来的岑今的过往,来历和相关档案几乎一片空白。
这不正常,但是对人类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与此同时,全球各地,各个大大小小的安全区内,所有能用的电子产品都被统一控制,播放半个废墟的罗马战况。
高空盘踞恐怖的庞然巨物,厚重的云层遮掩,一旦靠近就会被拐进扭曲的磁场,别说拍摄、电子产品不直接炸毁坠机算好的了。
于是镜头数度切换,一会儿高空一会儿低空贴着地表飞过,灰尘跑绕废墟之上,骤然传来巨响,镜头拉远一看,却是远处建筑群倒塌一大片而震起沙尘暴似的尘雾。
镜头见猎心喜般,飞快切换到距离最近的摄像头,建筑如流水线般飞快掠过,观众顿时眼花缭乱,低头晃晃脑袋再抬头看,角度已然定住,但画面轰炸声不断,灰尘如雾霾遍布半空。
突然一道人影破开厚厚的灰尘,呈流畅的抛物线重重落地,嘭地重响,砸得每人心脏一颤,不自觉紧张地盯着前方的屏幕。
屏幕里,罗马城内,碎石堆里,一只满是斑驳伤痕的手无力地垂下来,半晌后,手指抖了抖,接着用力一挣,碎石纷纷滚落,黄毛咳嗽着爬出碎石堆,看向吞噬三巨兽正在消化的撒母耳。
就在刚才,撒母耳实力暴涨,随着祂吞噬消化的速度,对规则的掌控和影响也逐渐加深,随便一句‘生命衰败’就让岑今差点将心肝肺都呕出来。
更可怕的是他明显感觉到意识正与山海昆仑剥离,不对,准确点来说,是这方天地规则排斥山海昆仑,意图将其赶回异空间,导致他没法精准操控规则。
岑今尝试将脑域开发到75%,慢慢升至80%,强行留下山海昆仑,撤销撒母耳的‘生命衰败’才不致使自己迅速死亡。
撒母耳实力暴涨的同时也说明他正处于一个没法防备的脆弱状态,祂必须专心消化三巨兽,再彻底融合强武,这时候是拼死攻击的最佳时机。
岑今将精神覆盖至整个罗马,寻找撒母耳的身影,对方正高速移动,轨迹如一团乱麻,几乎没法确定下来。
岑今沉着而耐心地缕清其轨迹,寻找下个轨迹点,乍然消失原地,再出现时已是在一千公里之外的半空,双手握着笨重的斩马刀狠厉地劈向空中,刀锋划过的轨迹都留下深深的痕迹,钟楼劈成两半,漫天萦绕的灰尘被一分为二,拖曳出一缕薄烟,‘锵’一声重响,如普通刀刃劈到特制钢铁,没能留下丝毫痕迹。
因高速行驶而身影消失的撒母耳被迫停下,身形虚晃数下,凝成实体,肉眼可见地又胖了一大圈,形貌变得过于可怕。
头发全部掉光,头顶长满奇异的脓包,似乎是活的,正在扭动,发出古怪而尖锐的喊声,身后长出六对如席兹之翼的翅膀,尾椎处还有一条细长的尾巴,脸上、手臂还有黑色光滑的鳞片。
“你越来越像一个怪物了,撒母耳。”岑今嘲笑。
下一刻被撒母耳掐住脖子一把扔向地面,而后向上飞起数十米再猛一跟头扎下去,巨大冲力全部踹向岑今肚皮,不给其任何逃跑反抗的机会,一把抓起肩膀,锋利如野兽的爪子插进肩膀,正要撕成碎片时,却见岑今抬头,满脸是血,张开口说:“言灵·溃败。”
耳边骤然咚一声,心脏如擂鼓,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撒母耳的脑神经,无穷无尽的黑暗涌向他的心脏和大脑,被利用至死的信徒、被摧毁的地球和人类家园、被屠杀的神明体系……穿越时间空间的无尽怨毒之仇,如世间最毒的毒药注入祂的心脏。
“这是什么?”撒母耳问。
岑今:“你可以当它是一种作用于生物脑神经的毒,也可以认为是诅咒,它不会让你暴毙,而是一点点的折磨你,让你痛苦地死亡。”
话锋一转,他问:“你有过恐惧吗?有过绝望吗?现在没有没关系,它会让你想起来。以前没有也没关系,它会让你明白人类正在经受的绝望恐惧究竟是什么滋味。”
绝望?恐惧?撒母耳仰天狂笑,可笑至极,过去从未有过绝望,未来更不可能恐惧,祂怎么可能感同身受人类的绝望恐惧?
祂只会更享受!
岑今沉它狂笑之际,操控千机砍断撒母耳双手,飞速逃跑,远远回头看到撒母耳站在原地,双手已然复原,原地腾空而起。
“岑今,你没有机会再靠近我。”
撒母耳冰冷的话语仿佛就贴在岑今耳后说的,他头也不回地奔跑,心想有没有机会要靠勤劳的双手创造,不是别人给的。
“炽爱,普智,王座……诸天使随我审判罗马的罪人,赐他一死以赎其罪,至死方休。”
失乐园天使分为三级九等,越低等的天使离神越远,实力越弱,属于自身的独立意识也越低,如同一个工具。而等级高的天使则智商高、力量强,最重要祂们无比爱戴神明,奉神明的话为圭臬。
随撒母耳提及的天使等级,空中漫天都是黄金十二羽翼天使和白银六翼天使,人形外貌,五官如雕像般俊美,每一个的实力不亚于低级神明,其中十二羽翼的天使实力相当于中级神明。
被追杀目标的岑今等于被群殴,双拳难敌四手,岑今当机立断撤退,绕着整个罗马狂奔,东躲西藏,找不到突破口。
撒母耳原地不动,周围有十二翼天使保护,消化速度加快,对规则的操控越来越熟,山海昆仑若隐若现,岑今没法再操控规则。
前方突然闪现五只六翼天使,岑今一边狂奔一边抬手:“沉睡。”
五只六翼天使只倒下一只,其余岿然不动。
岑今冲出百米便于半空急刹车,险之又险地避开擦过头颅的光炮,结果刚跑出千米就遇到十二翼天使,其攻击更迅猛凶残。
糟糕的是其他方向都被围堵,由上到下都是追杀他的天使,再加上灰尘环绕、浓烟滚滚,场面有点像天宫十万神兵擒拿孙大圣,差别是他没孙大圣游刃有余。
千机盘旋在身侧,岑今掐着掌心,迷彩服染的大片血迹早已干涸,惨烈的伤势也已恢复,如今的躯体也算全盛状态,对付诸天使其实绰绰有余,只是他觉得没必要完全将力量和时间浪费在诸天使身上。
撒母耳想完全掌控规则,岑今也想。
可是撒母耳的强武特殊,本身与规则亲近,似乎同源,只要力量达标就能轻松掌控规则,而他不行。
岑今的强武和言灵也颇为特别,接近规则,比起撒母耳的直接掌控还是略输一筹。
双方就掌控规则的数量和亲进度比拼的话,他必输无疑。
审判之枪贴近规则但毕竟不是,和他的山海昆仑相比,似乎没有太大差别,那么问题出在撒母耳身上?祂特殊在哪?
一道光炮打断岑今的深思,抬眼就看到四周围的天使们蓄起数不尽的光炮对准他射击,万束光炮齐发的场面不是没见过。
上回在港城,帝释天就用过,这次被诸天使还原。
他那时怎么做的?
想起来了。
岑今打了个响指:“暂停。”
然而万束光炮没有丝毫停顿,依照原轨迹射击,岑今连击数个‘暂停’的响指都不管用,山海昆仑和言灵似乎失效,陡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撒母耳所在的方向。
隔着数千米远,穿过废墟、高楼大厦、环绕的灰尘和滚滚浓烟,岑今就是能看到撒母耳露出来的诡异一笑——竟能剥夺他的言灵!
与此同时,一声清晰的噼啪声在耳边响起,岑今清楚地感觉到山海昆仑国的城墙瞬间破裂,像遭到重击的落地玻璃窗。
他瞳孔紧缩,倒映着四面八方从天而降的光炮。
——这画面被忠实地录下并播向全世界的人类安全区,数十亿幸存者揪心不已,有人转头不忍再看,那不是个人的生死,而是人类希望的破灭。
不知哪来的轻风吹过耳边,撩起一缕头发贴着脸,挠痒一样,身处绝境中的岑今抬头看向梵蒂冈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心想他脑域开发到75%,撒母耳还能说压制他的言灵就压制,估计得在90%左右才能杀死祂。
话说回来,丁燳青还没动静?达摩克利斯之剑还不爆发?
难道丁燳青觉得他能在巨大的能量光炮轰炸下存活?
不可能,没人比他更清楚光炮爆炸会产生多恐怖的能量,就算是改造过的身体也会被炸成两半,一时半会死不了,问题禁不住第二波轰炸。
丁燳青肯定清楚,那他在等什么?
一定还有他没想到的,丁燳青曾暗示过的,他性格总是这样,从不喜欢将话说得太明白。
岑今望着能闪瞎人眼的光炮,视线透过光炮看到诸天使,脑回路诡异地串频到十万天兵拘捕孙大圣的画面,还是最酷炫的动漫那版。
要是他也有十万天兵——等等!
大脑白光一闪,恍然记起丁燳青多次提起昆仑诸神,还暗示众神神魂残留,也曾格外留意迦南众神,主动提起灵魂附体等。
他说山海昆仑形态万千,曾经的主人是烛龙,形态是万神山。
龙吼如令,令出山摇动。
曾经的昆仑万神山震慑海内外,连撒母耳也忌惮,它多次试探不就是害怕昆仑的万神山形态吗?
啪!岑今双掌合十,仰头用眼角余光瞥向后方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知道丁燳青就在那里,也知道丁燳青会实现他的任何一个愿望。
“……我的神明,请你庇佑我。”
狂沙飞舞,清风拂面,云雾渺渺,无人注意到的变化悄然发生,凌驾于规则之上,连撒母耳也没发现。
岑今睁眼:“山海昆仑·众神在上。”
请你实现我的祈愿。
云层之中,丁燳青莞尔一笑,轻声说:“听到了吗?”
隐约有闪电雷鸣怒斥丁燳青是疯子,尖利吼叫,骂他痴心妄想,继而冷静下来,好言相劝,苦口婆心。
丁燳青纹丝不动,意志坚如磐石。
他垂眼,温柔笑说:“皆如你所愿。”
话音一落,暴跳如雷的某道声音顿时歇声,好半晌才哆嗦着吐出两个字‘疯狗’,但风卷云舒,斗转星移,日月在万物看不见的维度里疯狂运转,无形无色、无踪无影的命运霎时断裂,像正在工作的纺车纺织到一半突然卡住,于是接上其他线,得以继续编织。
地面刮着狂风,废墟中的石块被碾成粉末灰尘,卷起一股又一股沙尘暴,空中充斥的浓雾越来越厚,恍如置身云端,天空云层堆积,如一团团沾水的棉花重重垂落下来,有种随时掉下来的错觉。
此时,光炮距离岑今不到三米的距离,骤然爆发强烈刺眼的白光,巨大的能量处于要爆不爆的状态,猝然一股似沥青又似石油的液体裹住岑今,‘轰’地发生爆炸,接二连三的冲击波将整个罗马荡平,所有电子产品受到冲击失去工作效能。
直到尘埃落地,白光散尽,冲击波化为一小股一小股的余震,属于教廷军战列舰的监控还能使用,以俯瞰的视角拍摄。
只见原地一切建筑物体全部化为灰烬,方圆百米内的地面深深下陷,镜头视线拉近再拉近,终于拍摄到圆坑中心一个黑点。
那是一团黑色液体,像果冻状的石油,在诸天使和全人类注视下缓缓滑落下来,露出里面完好无损的黄毛。
岑今微愣,低头看向突然出现的黑煤球。
黑色液体塑成一个精致小男孩的模样,正是黑煤球。
黑煤球对着岑今伸出双手,想了想,主动打招呼:“老婆,贴贴。”
……哈?
岑今没想太多,也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下意识抱起黑煤球,顺着他视线看向高空,分层尤为明显,三四千米之下的空间被诸天使所占,万米之上的高空被众神所占。
迦南众神神魂 昆仑遗留众神神魂附体于昆仑全体诡异和一众女巫躯体里,全体实力暴涨至初等神、中等神的级别。
他们齐齐低头注视地面小黑点似的岑今和黑煤球。
由云海将昆仑众神与诸天使分隔开,恰好居于中间的战列舰则将这一幕忠实拍摄下来传给全人类。
人类震惊而茫然地看着这一幕,不约而同升起疑惑:这是什么?
撒母耳拨开保护他的十二翼天使,冷冷地注视黄毛所在的高空:“山海诸神?”
这厢,黄毛抬头,想同他们打招呼:“家人们——”
谁料众神脸色一变,异口同声地喊:“老婆,贴贴!”
黄毛:???
黄毛:家人们,一定要在这时候让我社死吗?
第216章 屠神(6)
“老婆,贴贴。”
铿锵有力,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场面一时凝滞,幸运的是至少还有五六十亿人类听不懂汉语,不幸的是视频被保存下来,他们还可以机翻。
虽然机翻很可能翻译不出‘贴贴’的意思,‘老婆’就很容易翻译了。
满天的神佛估计也有十来万,全喊老婆,黄毛行啊,海王俩字都配不上他了。
罗马边界线之外的众人陷入沉默,半晌后还是乌蓝打破寂静:“丁老师喜欢带颜色的帽子吗?”
“别瞎说。”周满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大佬他确实喜欢戴帽子,经常穿全套西服,高帽宽边帽应有尽有。”
江白平措:“你们考虑过老丁能听见你们讨论的可能吗?”
二人当即噤声。
古埃及开罗城外的神庙,冥神奥西里斯凑过来观看罗马的同步直播,见到满天神佛与诸天使对峙的场面,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
巫雨洁等人没发现,掐着下巴盯着屏幕感叹:“老丁的帽子真多,还是有颜色的那种。嘿嘿。”
不得不说巫雨洁跟乌蓝确实是亲姑侄,思考问题的脑回路基本一致。
叶胜英桀桀笑:“好会哦这个死黄毛,等末日结束后,让他开个恋爱班,帮助大批老光棍脱单。”
图腾:“撒母耳变态地监视整个欧洲,丁老师比祂厉害,说不定还监视亚洲,有可能听到你们的讨论。”
叶胜英脸色绿了一下,巫雨洁耸耸肩,笑而不语。
反倒是十刹海面无表情,看不出心里想法,只盯着屏幕看,巫雨洁扫两眼,脑子转一下便明白他心里想什么,大概就是过去几十年来塑造的世界观被无情打碎的茫然和沉重。
总机构和总校极力宣传唯一宗旨:人类与神明不共戴天。
神明不是神明,只是一群名为‘诡异’的生物,人类对神明的崇拜、敬仰源于人类和神明联手合作的谎言,屠神、屠诡异三四十年,一朝告诉他原来神明也会庇佑人类,能不诧异迷茫?
如果说埃及祭司以生命为代价的祭祀,召唤古埃及众神对人类的庇佑,是十刹海的第一针强心剂,那么眼前这一幕就是除颤器,将强大的电流注入心脏,摧毁原有的认知,让他发现原来手底下有一个学生一直和全体诡异共存。
巫雨洁想了想,又觉得震撼者不知凡几,如十刹海这般认知被击碎的超凡者估计占多数,只有寥寥几个亲近丁燳青、岑今的人隐约有所猜测,早有心理准备,所以见到这一幕还算镇定。
“……”巫雨洁低头安静片刻,还是忍不住吐槽:“没法镇定!完全没法镇定!虽然早有预料,但是诡异和神明还是有区别的,几十个、几百个非人类生物跟大好几万之间的区别太大了!”
十刹海睨她。
巫雨洁:“高燃大场面,好L坞特效,不愧是黄毛,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十刹海:“听起来,你对黄毛拥有很高期待。”
巫雨洁笑眯眯地,低声说:“他从不让我们失望,他永远是救世主。”她捂着心口,声音有点颤抖:“我忘记过。我记得。”
十刹海听不清:“什么?”
巫雨洁抬头,笑容温柔,拍着十刹海的肩膀说:“非人类生物并不全都敌视人类,或许真正的新世界不是废土战争,而是和谐共存。”
十刹海耸起肩膀,顶开巫雨洁的手,沉声道:“但愿如此。”
巫雨洁惊奇地看着他:“这么快就接受新设定?”
十刹海静默稍许:“港城一众诡异成佛,我也亲眼见证过。”
那时候起,信念就动摇,只是非我族类,彼此间实力差距太大,想做到真正共存并不容易,战乱时期拥有共同的敌人尚能和平相处。
等时局稳定,潮水退去,根本的利益就会裸露出来。
到那时,有谁愿意拱手让出利益?
“算了,末日当前,我也考虑到不长远的未来。”十刹海盘腿坐下来,双手合十,默默替黄毛祈福。
图腾见状,也跟着一起默诵佛经祈福。
此时的西西伯利亚平原,龙老板和王灵仙等人赶至沙俄人类安全区协助,那厢李道一和黄姜利用盗来的战列舰载走防空洞一千多普通人前往安全区。
双方汇合,彼此见上面,内心唏嘘,不必多话,便能明白心中所想。
无论曾是队友的李道一和龙老板,还是现如今仍感情深厚的小队伙伴王灵仙、黄姜,人生轨迹都有某个相似的青年的身影参与。
当他们会面时,彼此对视一眼,便默契地走到一起,肩并肩,年轻者在前,年长者在后方的小山坡,心神都放在直播中的罗马教廷。
‘老婆’二字经扩音器一放,余音响亮,不绝于耳。
“嗤。”王灵仙掀唇,相当叹服:“黄毛连社死都能死得惊天动地,不愧是救世主的排面。”
黄姜面无表情:“我会在末日结束后,永居山海昆仑。或者扛起诺亚方舟,从此流浪宇宙,直到地球爆炸,或人类毁灭。”
后方小山坡的李道一和龙老板两人也在讨论:“丢脸。”
龙老板惊讶:“你有脸?”心黑的人可没一张薄脸皮。
李道一:“尊严和风度不能丢。”
多年来的亚洲机构分部负责人的位置锻炼出李道一据理力争的脸皮,差点让龙老板忘记从前的李道一有多迂腐。
大概是想起了从前,一向对着李道一不是鼻子不是眼的龙老板也柔和了脸色,戏谑说道:“你懂个屁!这叫排面!”
李道一迟疑:“社死的排面?”
龙老板:“社死只是万众瞩目的排面里的一个不碍事的小情节,不要脸就能挺过去,但是让十万神明当着全人类、撒母耳和诸天使的面俯首称臣,全球可就这一个。连撒母耳都没有的场面。”
李道一:“……”
冀北总部,张畏涂低头笑得肩膀抖动,李善水夫妇投来诧异的目光,怀疑他是不是被刺激疯了,结果张畏涂只是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同他们说现在就是人类反抗的最佳时机。
“十万神明相助,岑今并非孤身作战,他是一整个先锋军队的指挥者,是实力不亚于撒母耳的人类救世主,撒母耳有诸天使,岑今有十万神明,你们说人类的胜算有多大?”
张畏涂环顾一圈众人,笑了声:“五五开。”
“将数据分析结果发向全人类,鼓舞他们人类必胜的信心,激励他们的生存希望,让‘活着’成为投注到岑今身上的信仰支柱。
告诉全人类,就算我们拿不起枪、没有诡异的力量,没有教廷军的先进作战设备,不像诸天使、撒母耳那样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也能参与到这场救世战争!”
张畏涂目光炯炯,话语极尽煽动性:“人类从来不是需要被拯救的种族,我们一直走在自救的道路,从蛮荒时代手无寸铁的艰辛到现如今可与神明一战,千百年来,不断用人命填出来的一条血路,不能断在这里!
人类每付出一分坚定的信仰,就是在拯救,拯救末日、拯救亲朋好友,每个人都是救世主!”
人类是很奇怪的生物,遇到危险时,他们渴望有一个救世主,但是身处安逸的后方、观望前线拼死作战的士兵时,又希望自己也能上战场、能够救助他人,改变时局。
这是独属于人类的‘救世情结’。
张畏涂一番演说戳中全人类心中隐秘的‘救世情结’,在逼仄封闭的安全区内,末日情绪的感染下,生存希望肉眼可见地扩大,人类前所未有的团结,这份救世情结便会促使内心深处的‘活命’凝聚成一股坚定的信念。
一如张畏涂所设想的那样,人类的信念感空前绝后的强盛,不同种族、国家和宗教之间在此刻摒弃龃龉,选择共存,末世之前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在旷古未有的灾难中实现。
画面切回罗马,上有十万神明,中间有诸天使,最下方的废墟上,岑今撕开黏在他身上的黑煤球,从背包里翻出防毒面罩扣在脸上,而后双手合十,一个黄毛变态出现了。
完美。
是黄毛变态社死,与他岑今有何干系?
黑煤球情绪冷静下来,还是很高兴,小脸笑得甜蜜蜜:“老婆,我也要戴面罩。”
黄毛:“你知道老婆什么意思吗?”
黑煤球连忙点头,还要再说话,被李曼云和怨童一把拉扯开,后者双脚都踩在黑煤球肚皮,龇牙咧嘴地喊:“喊谁老婆!喊谁老婆!你知道个屁!”
李曼云在旁边没啥诚心地劝架:“斯文点,这么多人看着呢。”
怨童:“斯文个屁!他想篡我妈的位!”
李曼云:“……”沉默片刻,她迟疑着说:“应该是篡你爸的位,可黄毛不是你妈,那他老婆究竟是你爸还是你妈?”
没学问的怨童当场茫然,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都搞不清关系。
李曼云无声叹气,“让你好好读书了。”
黑煤球从怨童脚底下挣扎着爬出来,整理干净衣服,还想扒岑今大腿,被李曼云的大红伞顶开,大小姐一样的李曼云扭头就对垂头丧气的黄毛说:“别遮挡了,看到上面的作战舰没?被直播出去了。”
黄毛如遭雷击,颓丧地摘下面罩,皱着眉问:“你怎么知道?”
李曼云抿唇,小声说:“丁燳青有在看直播。”
黄毛表情狰狞了一瞬,又问:“你们怎么回事?”
李曼云:“不知道,就一瞬间突然能感应到黑煤球特别激动的情绪,不受控之下,冲动之下,跟着喊出来。”顿了顿,她掐着下巴思索道:“可能跟黑煤球的传承记忆有关,记忆共享,导致情绪在某些特殊时刻也能共享,恰好我们暂时成神是因为迦南残留的神魂附体,而且迦南众神跟昆仑众神有开过关于神魂附体的课题交流——”
“暂时成神?还有什么课题交流?我不在的时间里,你们究竟背着我干了什么?”
李曼云小眼神乱瞟,悄悄后退:“不如,你问丁燳青?”
黄毛握住李曼云的肩膀:“说。”
李曼云苦着脸:“暂时成神,字面意思,神明时代残留的神魂附体,短暂提高我们的实力,维持时间两个小时,毕竟不可能短时间内真的全部进阶嘛。
至于课题交流……呃,其实在你修炼的那几个月里,昆仑和迦南就悄悄开过好几次课题交流了,丁燳青一手包办和促进的,一开始是让我们跟前辈交流怎么进阶,后来才开展的神魂附体课题。”
好家伙,这也在丁燳青的预料中?
不过想来也是,他能说出‘众神在上’也是丁燳青在他耳边一次又一次的暗示。
想通丁燳青的谋划,岑今心里新生一个疑惑,他没提问,只放开李曼云,直挺挺地站在废墟上,周身环绕一圈尘埃,乍一看仿佛站在云端。
仰头望着诸天使趁他解决困惑之际,再次蓄起光炮,而撒母耳施加在他身上的规则仍然生效,不能动用任何超凡之术,开发到75%的脑域被死死压制。
撒母耳的声音通过空气和风传到岑今的脑海:“空有昆仑众神,没有言灵之力,没有强武,我看你怎么号令祂们!”
哈?岑今琢磨着这句话,觉得好笑:“号令昆仑众神,怎么还需要言灵之力和强武?不是一声令下就可以的吗?”
撒母耳:“空口白话,大言不惭。”
岑今眼中倒映着漫天炽热的光炮,以气死人不偿命的轻松语气说:“我错了,我说错一句话。”
撒母耳冷笑。
岑今:“不只有昆仑众神,还有迦南众神——对,就那个你害死的迦南众神,他们回来了,你高兴吗?怀念吗?老朋友见面,需要空位置出来让你们聊聊吗?”
撒母耳骂他牙尖嘴利,却目光阴鸷地盯着满天神佛,试图从中找到熟悉的影子。
岑今拊掌笑得像个小菩萨,“家人们,请对诸天使斩尽杀绝。”
话音一落,黑煤球原地变成果冻状的黑色液体包裹岑今,挡住爆炸的炽亮光波,同一时间内,李曼云收起红伞,怨童也收起撒泼打滚的幼稚神色,面无表情地看向诸天使,眨眼出现在诸天使身后,冷酷地收割高等级天使的性命。
诸天使和满天神佛的实力、数量都相等,对战一开始,罗马再度沦陷为战场,战火甚至波及周边城市,迫使乌蓝等人一退再退。
光波爆发如原子弹爆炸,热浪一波接一波地扑过来,别说动植物,连土里的微生物都被杀死,罗马夷为平地不说,地面到处是深坑和裂缝,被波及的周边城市裸露出水泥大厦的钢筋,停放在路边的汽车被烧成一个铁架,水泥路面像被剥皮炙烤过的大蛇。
高空俯瞰罗马及周边城市,只见荒芜的废墟绵延千里,山峦崩塌、平原塌陷,河流被山峦切断堵塞而倒灌,情况好一点的城市也是遍地乌黑。
退离战场中心的战列舰将沿路废墟拍摄下来,叫人类亲眼见到家园被毁的心酸和愤怒,这群被他们尊重、信仰和供奉的天使如此冷漠、毫无顾忌地摧毁他们的家园。
如果不是人类早就撤离,眼下必定遍地尸骸。
可笑的是人类并非主动撤离,而是被驱逐,因为他们不够虔诚,因为他们太普通,所以侥幸捡回一条命,不是上帝的仁慈。
家园被无情地摧毁,恐怖的战争此时此刻正在地球的某个角落上演,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必将转移,向前推进、扩展,最终蔓延全球。
人类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有战斗。
残酷的战争催促全人类的信念拧成一股绳,统一的信仰已然有了雏形。
战场中心的岑今突然觉得禁制松动了一下,不由‘咦’一声,垂眸望着脚边的碎石,不需说出口,心念一动,便自动浮起,甚至随意切换形态。
抬眼,岑今歪着头审视这个世界,好像婴孩第一次睁眼看到全新陌生的世界,任何事物对他来说都很奇妙、都充满未知和惊喜。
密集的透明光柱垂落在他身边,任何角度、任一方向都能见到,没入云层、穿过诸天使和一众诡异,无形无象,无法触摸,很像一种罕见的自然现象即光柱效应。
这是充斥天地间的规则。
他应该很熟悉才对,但这次不太一样。
岑今凑前观看一条光柱,见光如流云,缓速流动,屏息静气地凝望许久,终于能见到夹杂在流云里的某些符文,那不是人类认知里的任何符文形状,没有任何词汇能将其描绘出来。
透过流云里的符文,仿佛见过遥远的诸天宇宙,无数的日月星辰依靠这些符文得以运转亿万年,万物生灵,此消彼长,没有永恒的生命,也没有绝对的死亡。
宇宙中的能量在某个时刻以某个形态存在,有时候是一株草,有时候是土里的微生物,有时候又会变成庞然大物,或渺小的人类,有些生灵只余留生存的本能,有些生灵会在生存之上建立精神世界。
秋收冬藏,日月轮转,万物生灵,不分物种贵贱,不论食物链、智商的低等或高等,难逃衰老和死亡,死后分解,化为尘埃,与山川河流同在,千万年、亿万年之后,星球爆炸,同为齑尘,与宇宙同在,永不熄灭。
再等到下一个亿万年,新的星球诞生,齑粉受能量的收集转化而成为新的生命,或许不是人类,或许不是动植物,而是全新的生命存在,然后再经历一次轮回。
重生的时间或许漫长,但是生命永恒,以另一种方式存在永恒。
岑今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人类文学中创作出来的轮回二字,不仅是人类对永恒的渴望,也是宇宙中存在的真理。
‘噼啪’一声,像冰块碎裂的声音响起,惊醒沉迷于窥见真理的岑今。
他讶然地抬头,听到撒母耳的话:“湮灭。”
霎时天地静止,流云不动风不动,射击出去的光炮暂停,诸天使和迦南众神、昆仑众神定格,身影若有若无,明明灭灭,岑今清楚地看到属于他们身上的时间正在湮灭。
撒母耳的规则‘湮灭’是对时间的剥夺。
他所见的万物,即使是至高神的丁燳青也不能跨越时间存在,他们站在某个维度,受时间束缚,时间一旦被剥夺就会消失。
对抗时间剥夺的规则是……岑今伸出手,抓住其中一条光柱:“复原。”
诸天使和众神佛重回现世,甚至没有发现岑今和撒母耳的斗法,继续战斗,一枚光炮见缝插针地穿过保护屏障,投向地面的岑今。
李曼云见状,转身飞扑过去,但是追不上光炮,心脏急得骤停之际,却见岑今仅是偏头便避开光炮,而光炮仿佛撞进水面,空气出现肉眼可见的涟漪,之后沉入深海,无声无息地湮灭。
突如其来的这一手,惊呆李曼云。
“撒母耳施加在你身上的禁制解开了?”
“嗯?啊,是的。”
岑今的脑域开发值疯长,精神领域悄无声息地拓展,几乎覆盖整个罗马,潜入撒母耳的精神领域中,除了丁燳青没人能看到这方天地的变化。
规则泾渭分明地摆放,以通往梵蒂冈教廷的街道为分界线,撒母耳和岑今一在上、一在下,无声对望,原本守护撒母耳的十二翼天使已然参与战斗。
激烈的战争仿佛是两人对峙的背景画,明明交杂其中,却被分隔成两个世界。
李曼云意识到这点,盯着岑今的脸看了很久,他表情很平静,即使身处战场中心,即便他面对恶心的撒母耳,心情仍然平和,眼里无悲无喜、无怒无憎,像道教里的圣人、佛教里的如来。
摒弃一切人类的情感,真正到达大道无情的境界。
李曼云一时心慌,害怕丧批黄毛消失,虽然丧毛老叨叨读书好、长大要入党,遇到点破事就‘不行不行我不行’但是从不退缩,明明是山海昆仑的主人却喜欢当甩手掌柜,全权交给信任的诡异就再也不管。
没有明说,可能黄毛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在远离昆仑,远离昆仑里的诡异,所以不愿意过多地掺和诡异的生活,为他们安排好学校、日常生活、工作岗位和充足的食物之后,就会默默离开。
傻逼怨童和傻白甜黑煤球没发现这点,经历过人心叵测的李曼云一早就发现了,只是觉得没必要说出来,理所当然地认为纠缠到底就行,黄毛甩不掉她。
他答应过要送她去人类学校读书的,各种证件都办好了,她是第一个得到丧毛特殊照顾的诡异,怨童不算,虽然她跟黄毛一个姓。
而且怨童是黄毛的女儿,李曼云自认至少是黄毛的妹妹,哪个做兄弟的,能丧心病狂弃养这么乖巧的妹妹?
她没想过如果黄毛不再是心软得要命的丧批的话,还能跟着黄毛吗?
“岑今……?”
李曼云小声地喊着,看到岑今冰冷的眼睛,下意识止住脚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样子有点可怜。
岑今观察李曼云周围的‘规则’,接着看向李曼云:“害怕了吗?”
李曼云想也没想地点头,便见岑今伸出手指,勾住其中一根光柱,然后指向她说:“安全。”
“好了,不怕。”
李曼云愣住,抱紧大红雨伞,忍不住耸起肩膀笑起来,还是岑今,还是丧批黄毛。
完全消化三巨兽能量的撒母耳突然觉得奥妙无穷的规则不过如此,挥挥手就能山崩地塌,动动嘴就能毁灭万物,一念枯荣、一念生死,原来这么容易做到。
连至高神的丁燳青也不过如此,祂能轻易地看穿丁燳青的弱点,达摩克利斯之剑固然强大可怕,可祂能从源头解决这份威胁。
参透规则,掌控规则,这一刻的撒母耳仿佛化身为宇宙中的虚无,俯瞰蓝白色的地球,星辰的毁灭和重生都在举手抬足间,赫然觉得之前囿于地球的眼界可谓狭窄。
在祂奔向宇宙追寻真理之前,祂要解决碍眼的东西,解决那些一而再再而三破坏心情的垃圾。
首先是迦南众神、昆仑众神,然后才是丁燳青,至于岑今?
一个毫无威胁力的‘救世主’,祂会将其挫成粉末,用事实嘲笑苏美尔众神的预言!
可祂的‘规则’被毫无威胁的岑今撤销,对方不仅突破祂的规则禁制,还能直接使用规则,没有强武的辅助、也没有言灵的桥接,跟祂一样直接触碰规则?
“怎么可能?”撒母耳不敢置信。
岑今缓步向前走,缩地成寸,眨眼间消失原地,出现在撒母耳的身后:“你我的能力都和规则有关,预言里,我会杀死你,这就证明我也一样能使用规则。只有规则才能杀死规则——”
掌心对准撒母耳的后脑勺,岑今说道:“深海状态。”
嘭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撒母耳如一颗流星自高空迅猛坠落,地面霎时凹陷百米深坑。
撒母耳说着‘撤销’二字,如离弦之箭射向高空的岑今:“穿刺。”
便有残余的植物种子瞬间发芽无限生长出尖锐的尖刺,地面的灰尘和盘旋在半空中的灰尘迅速凝聚成坚固的石枪……所有能用的、可用的物体尽数化为尖锐之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岑今。
噗嗤的闷声响起,即使强悍如岑今也无法躲避规则之下的攻击,及时说出‘盔甲’二字保护致命部位,对准撒母耳说:“枪杀。”
不远处的战场,或死或顽强战斗的诸天使,以及迦南众神、昆仑众神手中枪械,先进的、旧式的枪械全部受规则吸引,对准撒母耳射击。
规则保护下的岑今即使处于靶子旁边也不会被击中,反观撒母耳,其小山般庞大的身躯几乎被炸成碎片,虽然很快恢复原状,却失去先机,被岑今夺去更多规则。
连续数道致命的规则落到头顶,撒母耳忙于自保,无法主动攻击,岑今便将矛头对准诸天使:“湮灭。”
撒母耳刚想开口,岑今提前一步抓起一条光柱,如捞一缕流云,将其反打向撒母耳:“疲劳过度。”
疲惫在顷刻间蔓延撒母耳全身,数秒之间,诸天使湮灭,化为狂暴的能量云聚集在罗马上空,众神见状,急急撤退至丁燳青身后,避免被撒母耳迁怒。
战场一下清空,偌大的废墟中,只剩下撒母耳和岑今。
撒母耳目眦尽裂,脸色阴沉地瞪着岑今:“这就是你能掌控的规则?”
岑今双手交握,置于腹部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撒母耳,他不知道此刻的姿势、神态有多像丁燳青。
撒母耳的精神力覆盖罗马甚至更远的地方:“不是山海昆仑,也不是超凡之术。告诉我,为什么你能触碰规则?”
岑今闻言,陷入深思,摊开手掌,望着掌心,目光逐渐飘远,为什么能触碰规则?
因为窥见真理,所以接纳规则。
撒母耳焦躁地催促:“说啊!”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祂辛苦筹码数千上万年,不惜强行剥离自身力量,将其分割成四份分置各地,就为了将自身的意识(也可以说是灵魂),将它和强武融合,既要防止强武的强大意志吞噬,又要反过来小心翼翼地融合、吞噬强武,期间遭受的痛苦不亚于对灵魂的凌迟。
不是几年、也不是几十几百年,而是成千上万年的凌迟!
如此一番苦痛折磨才换来规则的接纳,凭什么岑今一个人类能那么轻易地掌控规则?
明明半小时前,还是个必须依靠强武和超凡之术才能勉强摸到规则的爬虫,究竟发生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机遇?
“说啊!!”
撒母耳像头发狂的野兽,双目赤红地咆哮,声势如万丈海浪瞬间将地面和高空雷云劈裂,留下深深的沟壑。
岑今不慌不忙地回答:“顿悟,得道。”
撒母耳:“什么?”
岑今:“自然而然地接纳,从而掌控。天人合一,顺其自然。”
撒母耳只觉得荒谬:“荒唐。”
祂认为是黄毛耍祂。
“你骗我。”
撒母耳愤怒地闪现在岑今面前,几乎失去理智地肉搏,拳拳到肉,肥胖的躯体异常灵活,竟比擅长体术和刀剑之术的岑今还厉害几分。
空中不时坠落‘流星’,地面坍塌的深坑一个接一个,战场转移至罗马周边的城市,新的废墟不断被制造出来,用作直播的战列舰不慎中招而摧毁,镜头逐一减少,最后只剩距离最远的一艘战列舰还兢兢业业地工作。
观望战争的人类全程吊着心脏,紧张得肾痉挛、胃抽筋也不敢移开眼,活着的信念、人类必胜的希望极为纯粹,凝聚成强大纯净的信仰之力,汇聚于黄毛一人身上。
撒母耳的拳头砸向岑今的脑袋,后者心随意动,给头部施加盔甲的规则,可撒母耳在挥过来的拳头上施加‘破甲’和‘疾速’的规则,重击岑今的太阳穴,而后旋身一记膝盖如泰山压顶般击向岑今胸口,使其迅速坠落地,再施加‘深海状态’的规则,迫使岑今短时间内无法回手。
撒母耳衣衫残破,颇为狼狈,身上被规则制造出来的伤口恢复缓慢,当然岑今也没好到哪里去,太阳穴被击中,不死也脑震荡,右眼青紫,额角被规则削落一块皮,迟迟无法愈合。
“顿悟就能掌控规则?哈哈哈……”撒母耳狂笑一阵,骤然冷脸:“好!我就当你顿悟,当你一念能成佛、能成神!看是你顿悟的道厉害,还是我的规则先你一步毁灭地球。”
“你想……做什么?”
深海状态下,岑今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艰难。
撒母耳:“你我共享规则,难分胜负,天生仇敌……对,如你所愿,如迦南众神所愿,我认祂们的预言!我认你是我的生死仇敌!但我不认预言结果——继续纠缠下去,时局只会对我不利。”
“所以?”
“一招定胜负。”撒母耳说:“我看得出来,你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但也足够耗掉我一半的能量,而我头顶还有丁燳青盯着。我既然分食不了人类的信仰,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撒母耳张开手,分别看着指尖的光柱,而后扒开衣服,撕开胸膛,却见里面遍布机械肌肉、机械神经和机械血管,而在一堆冰冷的金属中,竟有一颗鲜红色的、蓬勃跳动的心脏。
岑今突兀地笑:“你居然——”他目光凶狠地逡巡着撒母耳的脸,说出一个埋藏千万年的秘密:“是人类!”
撒母耳断然否决,“我早就不是了!人类脆弱的皮囊、孱弱的灵魂,全部被我舍弃,连这颗心脏也不过因它是上等容器才被我留下来。”
“容器?”
撒母耳抓出心脏,凝望心脏的脸上出现病态的兴奋:“我生来就不该是人类,我拥有神明也不及的胆量和智慧,谋划、耐性、勇气……我样样都有,样样不缺,就因为我是人类,在神明纪元里,犹如未开化的猿猴,泥里爬虫的人类!
我就必须孱弱?必须短命?
就那么百年,区区百年,施舍乞丐吗?凭什么?虚无渺茫的命运决定的吗?宇宙规则、所谓真理决定的吗?
那些东西又算什么?!”
撒母耳矮身,对着岑今,嗓音嘶哑地说:“我不服。我不认。我知道是命运错了!规则错了!真理错了!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当然也千万别跟我攀亲带故,我不服那群傲慢自大的神明,也不认愚蠢卑微的人类,再给我一千年的时间,我能创造出一个神明纪元,我能让存活下来的人类成为神——人数是少了点,可人类实现的是伟大创举!”
“哇哦。”岑今做作地惊叹,随即哈哈笑:“厉害!伟大!感动千古十大人物没你我不看。”
撒母耳冷冷地看他:“我以为你能懂。看来你的道,不过如此。”
他撕开血红的心脏,捏出偷藏在里面的一条规则,近距离的岑今瞥了一眼便僵住,猩红色的瞳孔剧缩,意识到撒母耳说的‘一招’指什么。
撒母耳语速飞快:“正如你所想,这是宇宙星辰于轨道稳定运行的规则。很久以前,我就把它藏进心脏里,现在就看你的‘道’能不能破我的规则——”
祂握紧手,疯狂注入能量,霸道狂暴的能量横冲直撞地撕咬规则,至规则烟消云散。
撒母耳抬眼,神色狰狞:“诸天星辰·陨落。”
第217章 群星深处
群星陨落,向地球而来,如果着陆成功,会导致大量灰尘进入大气层,遮蔽阳光长达数年,撞击后的数小时内,大量紫外线将穿过大气层,全球范围内将爆发火风暴。
除此之外,还将伴随酸雨、火山爆发、特大海啸等自然现象,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浓度大幅增加,造成大量植物的消失,从而影响食物链顶端的草食性动物、肉食性动物的灭绝。
群星撞击地球,足以摧毁地球上90%的物种。
人类影视剧里出现的末日有超过一半的原因正来自于行星撞击地球,而今不是一两颗,而是一群。
此时的欧洲、华夏和北美三大卫星系统不约而同探测到一群小行星正以超高速逼近地球,计算出来的小行星轨迹结果无一不是‘撞击地球’。
测算出小行星群的飞行速度和距离,轻易便能计算出其撞击时间将在一小时后,而且当中有不少小行星体积庞大,一颗小行星落地爆发出来的威力估计不亚于10颗原子弹。
撕开心脏,捏碎规则,机械血管、神经和肌肉完好如初地恢复,撒母耳轻蔑地拍了拍岑今的脸颊:“规则遍布宇宙,可你现在在地球,这里的规则管不到宇宙去。”
岑今的视线越过撒母耳看向深坑之外的天空,太阳光被骤然出现的小行星群遮挡,天空迅速黯淡,魆风骤雨,雷暴撕天裂地般恐怖,而代表规则的光柱依旧瑰丽夺目。
成万上亿的规则屹立全球各地,漂浮于天空、海洋和大地,无处不在,大到万物凋零、小至春风化蝶,却没有哪条规则可号令群星运转。
因为号令群星的规则在地球之外,宇宙之中,岑今无法踏足宇宙,他就没办法找到那条规则。
“诺亚方舟不是太空舰。”岑今突然开口,牛头不对马嘴。
撒母耳却有些警惕:“什么?”
岑今:“诺亚方舟其实是苏美尔众神的遗产对不对?你强占过去,这没什么,成王败寇嘛,有权处理失败者的财产,不过我想说的是诺亚方舟远不及迦南。它们核心技术、金属、动力舱都有点相似,所以我怀疑诺亚方舟和迦南的锻造技术出自同一神——
而就我所知,苏美尔众神时代的科技是所有同时期神明纪元最先进发达的,包括阿修罗的机械翅膀,追根究底其工艺传承至苏美尔众神。
对不对?”
“对。”
突如其来的应答声吸引岑今和撒母耳的注意,后者抬头,怒不可遏:“你出来干什么?!”
岑今定定地望着坑顶的白发女人,未见其人,早已如雷贯耳:“传奇女巫恩多。”
自战争开始就一直躲藏在梵蒂冈大教堂里的女巫恩多,此刻蹲坐在洞坑边缘,撑着脸颊笑眯眯,头顶和肩膀分别蹲着黑猫和乌鸦。
“贯穿一个故事始终的灵魂人物要在最关键的时刻闪亮登场,而这个灵魂人物,”女巫恩多拍拍胸口颔首:“就是我。”
撒母耳冷斥:“别发疯。”他不屑于了解女巫恩多,便也不理解她这句话。
反倒岑今认真点头:“你说得对。”细思一下,发现女巫恩多确实从他们踏入欧洲开始就很有存在感,看来真是灵魂人物,漫画里都有这么一个角色。“幸会,女巫恩多。”
女巫恩多:“上道。”
“所以你能解决我的困境,对吧。”
女巫恩多:“虽然我们之前从未面对面交谈,但我知道,我们会成为知己。”她抬起手背捂着嘴悄悄说:“我有一整栋楼收藏ACG资源哦,你是我的继承人。”
岑今:“谢谢,我会珍藏。”
“恩多,别做激怒我的事。”撒母耳神色阴沉,扫视传奇女巫数遍,冷笑道:“我早该知道你是条养不熟的狗。”
“不要用这么苦大仇深的语气说话,你从来没信任过我这条狗不是吗?所以不要说得好像我背叛你,你觉得很失望一样,我本来就会背叛你啊。”
“嘻嘻嘻,所以你卧薪尝胆多年,为我当初屠你全族而复仇?”
黑猫递给女巫恩多一根女士香烟,乌鸦帮忙点火,女巫抽了一口,睥睨着坑里的撒母耳,轻飘飘地说:“你拿我当猪宰,后来又当我是条狗,任意驱使,我TM早就想扒你的皮了。
撒母耳,没有任何生物能如此践踏苏美尔神明。”
话音一落,便有刻骨的仇恨自传奇女巫的身体迸发出来,她表现越冷静,那份仇恨便有多深,让岑今瞬间幻视她身后的尸山血海。
不为全族复仇,因为胜败乃兵家常事,苏美尔众神曾经历过好勇善战的阶段,侵略领地、灭杀他族,再加上预知技能铺垫,对种族的兴衰早有预料,也能接受灭亡的结果。
得到传承记忆的女巫自然不会被这份仇恨束缚。
假如有朝一日,她扛着战旗,将其插进撒母耳的王宫,那必然是为己身荣耀而战。
只是撒母耳不该将女巫恩多留在身边任意驱使,手段残酷地榨干她的价值,没人知道女巫恩多究竟经历过多漫长的黑暗。
除了传奇女巫和黑煤球,世上再也没人知道苏美尔神明后裔一分为二,不需要刻意寻找,命运总会将他们牵到一起。
可是传奇女巫的另一半轮回无数次、从原本一个储蓄能量的容器衍生出自我意识,成为一个全新的生命个体,她们也没能见面、没法融合。
因为命运无法在黑暗里找到传奇女巫。
可见那段黑暗岁月有多漫长。
传承记忆带给女巫与生俱来的骄傲,这份骄傲自出生起就一直被撒母耳踩在脚底下蹂躏嘲笑,年深日久,仇恨就淬炼成毒液盘踞在女巫的心口,日日夜夜灼烧着她。
撒母耳望着女巫,后者云淡风轻地回望,悠闲悠哉地抽烟。
“哈。”撒母耳突然一笑,摇摇头:“我本来把你列入新神名单,想让你站在我的身边一起看新世界的诞生,可惜你还是拘泥于过去,囿于那些愚蠢的仇恨里。”
女巫抖着烟,一截烟灰掉下来:“黄毛,你再次顿悟需要多久?”
岑今迟疑:“我觉得再顿悟也不能直接跳进宇宙里捞到恢复群星秩序的规则吧。”
“你要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你自己。”女巫笑了声,看向撒母耳:“我应该能在手里撑半个小时。”
撒母耳猛一弹跳,离开深坑,停在高空,俯视女巫:“深海状态。”
砰一声巨响,岑今身旁多了一个深坑,里面躺着说她能撑半小时的女巫恩多。
“……”岑今打了个响指,解除两人身上的深海状态,反手将这规则施加于撒母耳身上,而后爬起来,盘腿坐着,凝望女巫恩多半晌才开口:“故事中,非主角、非重要配角的灵魂人物一般都有固定的人设,比如他们将力挽狂澜的底牌亲手交给主角,并为主角拖延时间,成为主角通往成功道路上的最后一块砖石。”
“纠正一点,我只是解决欧洲神明这段故事里的灵魂人物,不是你个人故事里的灵魂人物。”
对话仿佛谈论年少时看过的无数经典动漫梗,将人生境况代入进去,彼此诡异的脑回路竟能在瞬间理解。
“有区别吗?”
“可大了!”女巫恩多相当认真地说:“我有底牌要交给你,但你成功路上的最后一块砖石不是我。”她摇头,强调道:“不是我。我只是你一段人生里的一块砖石,不过对我来说,你也是我实现成功人生里最重要的那块砖石。”
“果然是灵魂人物,吐出来的气都蕴含哲理。”岑今如此评价。
女巫恩多听了很开心,侧耳听着上面撒母耳搞出来的动静,知道她能拥有的时间不多:“我会为你争取半个小时的时间,你需要尽快掌控规则……依照你的意思,应该说是悟道,尽快找到你的道,找到人类和诡异未来要走的路,这是你的责任。
丁燳青赋予你无上荣光的道路,你就必须得担负沉重的责任。”
她语速飞快,有油然而生的废话,也有蕴含丰富信息的良言真理,不过对现在的岑今来说,暂时破译不出来。
“阻止群星陨落是宇宙中的规则,但不是看见了规则你就能掌控。你还得领悟宇宙中的‘道’,也就是预言中的‘圣人之道’,那样你才能掌控规则。”
女巫恩多冲他露出狡黠的笑:“非主角、非重要配角的灵魂人物还有一个固定且经典的人设:为主角而牺牲。”
岑今笑了下,逐渐收起轻松的、戏谑的神色,直勾勾盯着女巫恩多:“我不是主角。”
女巫恩多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说了几句话便眨了眨左眼道别:“我走了。”
说完便消失在岑今面前,瞬移至撒母耳身后,白发黑袍的女巫将双手缠绕在撒母耳的脖颈上,两条胳膊像蟒蛇,缠住猎物就不会再放手。
乌鸦在她头顶盘旋,黑猫蹲在她头顶仰天发出凄厉的嚎叫。
撒母耳面露恐惧,白发黑袍的女巫犹如神秘高傲的复仇女神,昂着头颅,宁可同归于尽也要手刃践踏尊严者,她对着急匆匆赶过来的岑今微笑说:“我的小女巫们就拜托你啦。”
下一瞬,身体爆发刺眼的白光,高空之上的乌苏拉和远在他方的尤利娅等全体女巫不约而同地呼喊她的名字,却被雷鸣般的轰炸声掩盖,白光铺天盖地地吞没一切,连爆炸产生的巨响都在瞬间湮灭。
数十秒后,罗马的半空一片死寂,没留下任何踪迹,女巫恩多在这一刻结束了她传奇的一生,但属于她的传奇将在女巫相关的这一页历史中永生。
岑今停在半空,伸手召唤千机,一抹黑影化作虚影疾速而来,半道便化为一把巨大的死神镰刀,被稳稳握于掌心,而后迅速旋身劈向后方的虚空。
虚空顿时出现裂缝,露出躲藏在异空间里狼狈不已的撒母耳。
撒母耳被女巫自爆式袭击夺走下半身,拼命抽取宇宙能量仍旧无法迅速恢复伤势,可怕的是他感觉使用规则时变得无比艰涩。
手指动弹不得,像坠着亿万斤的重物。
无法使用规则的祂犹如废物,被岑今几刀削成人棍,一时半会儿无法复原四肢,撒母耳恨得红眼,猜想应该是启用宇宙规则时消耗大量能量,超过躯体负荷。
果然还是太差了,若能吞噬人类信仰,一定能进阶。
岑今几个侧空翻踢向撒母耳的腹部,将其踹至地面砸出一个四五米的深坑,而后落地,举起死神镰刀迅速化成一柄斩马刀,重重落下,刀风将地面削出无数细碎的划痕,同时在撒母耳身上留下细密的伤口。
锋利的刀刃骤然停止于撒母耳脖颈两厘米处,岑今缓缓收起斩马刀,化为千机,对祂说:“你没那么容易死。”
撒母耳嘲讽:“小心放虎归山。”
“我不怕,我能放就能杀。”岑今说:“一刀砍掉脑袋是最轻松的死法,一点痛苦都没有,怎么对得起那些被你玩弄至死,死于炼狱中的生灵?”
他蹲下来,在撒母耳身上施加‘不动如山’的规则,同祂温声细语地说:“一刀割喉很容易,杀人诛心才难办。”
撒母耳刚想放声狂笑,嘲笑岑今的愚蠢自大,祂连心都没有,怎么诛?
便听两道略为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赶来,撒母耳竭力睁眼看去,却见是穿着教廷空军飞行服的大卫和红专,他们没死……不,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撒母耳想到传奇女巫的心计、性格,又想到岑今怎么突然变得底气十足,不仅笃定他能轻易杀死祂,连群星陨落的恐怖灾难当头,他也没有半点焦虑烦躁。
难道——
祂心中无比慌乱。
红专拽着踉踉跄跄的大卫跑过来,后者怀抱一个移动小冰箱四下张望,待触及黄毛猩红色的眼睛不由头发发麻,想起他在黑铁森林差点被黄毛杀死一事,心怵得厉害。
吞了吞口水,大卫忍住恐惧询问:“女巫恩多她们在哪?”
岑今垂眼,没说话。
大卫立即明白过来,心中涌起惆怅和荒凉,传奇女巫到底救了他,也跟聒噪的乌鸦、愚蠢的黑猫相处过一段时间,感情不说特别深厚,还是会让他不可避免地难过。
他将一个移动小冰箱递给岑今,低声说:“她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岑今接过来,偏头看向红专。
红专连忙摆手说:“我弃暗投明、回头是岸了。”指了指移动小冰箱说:“我的先祖嘱托我一个小忙,让我去黑铁森林原址的极寒地狱里挖出它。
喀俄涅……我的先祖说我能忍受寒冷,所以这活只有我能干。我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大卫,就一起过来。”
撒母耳死死瞪着移动小冰箱,声音沙哑地问:“这是什么?”
岑今抹掉箱盖上的冰霜,头也不抬地说:“女巫恩多赴死前说了一句话:‘当年趁撒母耳那老不死的狗逼偷藏群星陨落这条宇宙规则时,我也偷偷把一条宇宙规则藏在心脏里,被另一半带进地狱里了’。”
他抬眼:“你猜这条宇宙规则是什么?”
“不……”撒母耳愤怒地嘶吼:“不——!!”
咔嗒一声,岑今打开小冰箱,里面藏着一颗鲜红的心脏,将其撕开,那条瑰丽、强悍且危险的宇宙规则如游龙般缠绕指尖。
“炳如日月,灿若星辰。”
撒母耳拼命挣扎,试图抢夺宇宙规则,岑今向后退一步,轻松避开,起身直立,眺望广旷无边的废墟,四野阒寂、万籁俱静,埋伏心里深处的寂寥在此刻醒来,沿着心脏爬来爬去,留下空落落的感觉。
一阵狂风自旷野的地平线处迅猛地刮过来,不知哪里遗留的白色塑料袋被卷起,张牙舞爪地咆哮,风一停,当即缩头缩脚,安安分分地贴着地面走。
雷暴云堆积成雷暴带,向天际线的位置铺陈开来,遮挡太阳光不说,还带来磁暴,导致信号断断续续,同时肉眼可见地爆发刺眼的白光,仿佛在营造什么灭世武器,等待最终爆发的时刻。
同样可怖的场景覆盖全球,没有遗留的地方。
群星陨落,末日之下,众生平等。
大卫和红专恐惧地吞咽口水,被狂暴的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竭力稳住身体,朝岑今所在的方向大声询问:“宇宙规则在你手里,你快阻止撞击过来的行星群啊!”
岑今不急,一脸平静地回:“我用不了。”
红专全身激起鸡皮疙瘩,难以置信:“怎么会用不了?”
岑今:“你把枪给一个三岁小孩,他会用吗?”
红专:“……”他快疯了,感觉都能肉眼观看到逼近的行星群,黄毛这时候居然说他不会使用工具?!“你真的是救世主吗?你真的是预言里的圣人吗?”
大卫拽住他的胳膊,看向岑今:“耐心点,别打扰他。女巫恩多多年来研究宇宙规则,说过旧神曾是最接近宇宙规则的高等存在。新神的诞生,人类超凡者的出现,受污染而生的诡异……都跟旧神、宇宙规则有关。”
红专:“你说这些做什么?”
大卫:“你还记得我们被激活脑域、获得超凡之术时见过的幻象吗?”
红专深思片刻,露出诧异之色:“我听到混乱谵妄的呢喃,看到群星陨落的场面,但是之后的情景不敢再看下去,见到的每一颗星星仿佛面对一个神明,强大的威压和精神污染逼得我喘不过气,大脑剧痛,完全被恐慌笼罩……”
他若有所思:“难道群星就是宇宙规则?进入群星深处就能激活并掌控一项超凡之术——话说回来,超凡之术跟规则有区别吗?
重力掌控和失重、超重、深海状态的规则相似,根出同源,所以再进一次群星深处,是不是就能激活、掌控宇宙规则?”
“好想法。”大卫问:“怎么进入宇宙深处?”
红专不知道,他们必须通过死神的精神污染才能进入群星深处,一生只能激活一次,黄毛一生一次的机会早就没了,他还能怎么进?
大卫:“当事人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有道理。红专深呼吸说道:“你现在挺稳重啊。”
大卫呵呵笑:“我脱胎换骨了。”整个人从精神支柱、心灵寄托到身家性命都被打碎一遍重新捏造,还能没点成长?
战况急转直下,信号时断时续,雷暴云和光线暗弱的负面影响持续,人类基地接收不到战场中心的讯息,注意力一下又被迫近的行星群吸引。
卫星传递回来的画面,体积巨大且密集的行星群以超高速直冲地球而来,令观者头皮发麻,手脚发软。
全球所有航天工作人员和顶尖的数据分析专家、武器处理专家全部召集,因全球磁暴影响,不得不完全开放总机构数据库,动用还未投入生产使用的量子通讯。
“行星群撞击位置集中在陆半球,南极洲或许能幸免于难,之后爆炸产生的巨大尘埃将会遮挡太阳,寒冷席卷全球,但地势版块或有可能更改,也许能作为人类幸存根据地。
不过行星群将在半小时后撞击地球,来不及转移人类,只能进行缓冲手段的救援措施。”
“你指的是?”
“挑选出四个目前最大的人类安全区,利用高武轰击该区域的行星。”
“你觉得什么高武能有那么大动能支撑它穿过大气层抵达外太空实现轰炸行星的目标?核武?还是气象武器?”
“新式高武,尚在研发阶段的光束武器,利用超高速航天器携带光束武器飞出大气层,地面操控完成轰炸全过程。
唯一的问题是航天器尚未装载量子通讯,受磁暴影响,无法对小行星的追踪定位,得不到及时信息,很可能会出现严重的信息错漏,所以需要人工操作。
但是这批航天器属于半成品,动力储蓄池不能支持返航。”
“这叫唯一的问题?”
不支持返航等于送死。
“不是还有救世主吗?”
“不能完全依靠救世主,人类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张畏涂内心烦躁,却没时间让他慢慢思考,此时也顾不得总机构研究新式高武和超高速航天器的居心,迅速拍板同意该提议,选择人口密度最大的安全区亚洲、东欧、非洲和北美。
研发新式高武和航天器的基地分布于七大洲,距离基地最近的超凡者不约而同出发。
位于东欧的李道一、王灵仙和龙老板等人争抢去送死,最后不声不响的黄姜胜出,因为他信息处理能力最强,能及时应对外太空的叵测变化。
非洲是图腾,他的脉轮能看清行星坐标。
亚洲由驻守华夏的超凡者负责,北美则由奥利塔上校一人负责,四人同时搭载携带新式高武的航天器出发,十几分钟便冲进外太空。
面对犹如蝗虫的行星群,四人不由倒吸口凉气,地面观测和近距离观看所受的压迫果然天差地别。
饶是做好心理准备的黄姜也没法克制手的哆嗦:“21亿年前,一颗行星撞击地球导致一个强大物种的灭绝,现在,一群行星撞击地球,比那个物种渺小无数倍的人类却试图自救。”
她死死盯着每小时十几万公里的小行星,勉强地扯唇,紧张得皮笑肉不笑:“人类一次次从绝境中走出来,当年众神窥伺的艰难绝境都能破,怎么会死在这区区末日?”
黄姜忍不住回望身后的地球,试图穿过大气层和厚厚的云层看到废墟上的某个挺拔的身影:“拜托了,黄毛。”
语毕,头也不回地冲向行星群。
距离行星穿过大气层剩不到十分钟,岑今还是一动不动地伫立原地,盯着指尖的宇宙规则出神。
周满说,预言只是表达信息的方式,一字之差就是一个新天地。
迦南众神预言圣人携道出世、入世、救世,而撒母耳将死于祂自身的谎言。
原句实际没有提到救世主,‘救世主’三个字来自撒母耳编纂的谎言,而谎言将会杀死准备灭世的撒母耳。
撒母耳的剧本、丁燳青的剧本都围绕‘救世主’展开,因此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将出世‘圣人’当成‘救世主’。
如果重新解读迦南众神的两句预言,断开联系,是否能理解成‘出世圣人’和‘救世主’并非同一人。
他既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圣人’。
救世主是一个谎言,所以根本没有救世主,只不过是一个诞生于谎言的‘人’杀死撒母耳。
‘圣人’不是救世主,那么‘圣人救世’这预言应该如何解读?
“圣人携道出世?”
所有留存至今的学科几乎涉及一个核心命题,宇宙万物从何而生?
有中生无,抑或无中生有?
岑今大脑刚闪过这问题,就仿佛触发什么开关,瞬间被拽入群星深处,看到猩红色的星辰高挂宇宙,每颗星辰仿佛匍匐巨大的黑影。
黑影的一呼一吸接近于规则,一动不动的躯体支撑着宇宙、维持群星的秩序,不绝于耳的絮语呢喃像被驱赶的沙丁鱼慌不择路地撞进耳膜、大脑,忍痛一流的岑今都忍不住扶着脑袋。
审视群星,岑今挪动脚步向前行,将己身融入宇宙规则,无我无形,不可见、无言说,无生无灭,此为佛家关于‘无’的解释。
忘却自我,抛弃原来的生命体的概念,成为接近无相无色的宇宙规则的一种新的形体,从下面的维度跨到上面的维度,审望宇宙里的群星,群星里形形色色的生命体。
挣脱原有维度的局限,岑今感觉身上有什么束缚着他的东西断裂、破碎,听不到声音、看不见动态,仿佛宇宙是静止的,自然也不存在时间的流逝。
不受时间和空间的规则束缚,人类遍寻数千年的‘永恒’命题就在这里得到实现。
宇宙深处的群星匍匐着远古旧神,祂们没说话,溢出的精神波动化为一股又一股无序的能量,翻过维度进入另一位面成为能被观测到的有序能量。
岑今想起人类世界对物理学科的探索,得出宇宙有将近90%的能量无法被观测到的结论,将其命名为‘暗物质’、‘暗能量’。
是否存在不被观测到的能量仍是个无法被确定的命题,根据现有物理模型只能大概推测出人类观测到的物质、能量,仅占宇宙4%。
有认为暗能量藏在宇宙黑洞的说法,也有认为暗能量藏在高维度而人类看不见的说法。
显然他所看见的情况验证了第二种说法,更进一步发现九成能量竟来自沉睡的远古旧神。
是祂们维持宇宙能量的平衡,稳定宇宙运行的规则?
那么,是宇宙在祂们之前诞生,还是祂们导致宇宙的诞生?
这就是周满提示‘无中生有’的意思?是他需要参透的道?预言中的圣人之道?
参透圣人之道就能成圣人,掌控宇宙规则,也成为这片永恒维度里无形无相、不老不死的神?
絮语越来越密集、声音越来越大,一声声彷如叱问,如雷击电压、如山峦海啸,重重打压下来,拷问鞭挞着灵魂,剧痛迫使岑今差点离开群星深处。
好在他习惯了疼痛。
感谢丁燳青的揠苗助长,每次战斗都会遭受超出灵魂所能承受的剧痛,导致他习惯越痛越清醒,逐渐能听清萦绕耳边的絮语并理解其意思。
既是叱问他对道、对宇宙规则的理解,也是引诱他永远留在群星深处。
祂们说圣人之道以救世、献世为标准,以微末之躯对抗天压强规为准则,究其根本是对永恒的渴望和追求,为万物生灵牺牲不是为了千古之名,就是为了求道、得道。
这都是实现永恒的不同方式。
‘道’是规则,规则无义,大道无情,所以真正的道不是牺牲,是接受,接受死亡、命运和规则,接受万物生灵和石头、花草、星云,甚至是行星、恒星相比,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宇宙能量的不同形态。
能量支撑规则,规则维持宇宙稳定,稳定的宇宙保证能量不流失。
三者是等式关系,所以接受能量形态的自己,不就等于规则?
人能掌控人,规则自然也能掌控规则。
耳边絮语像无数把大锤同时重砸心脏和大脑,岑今被砸得晕头转向,忍不住产生‘说得对’的念头。
既然万物生灵等于能量等于规则,规则能掌控规则,反正他刚好想掌控规则,何不直接化为能量融入宇宙?
“嘶!”
掌心骤然刺痛无比,岑今猛然回神,惊觉他差点踏进远古旧神的圈套,听祂们话选择自解,化为一团没意识、没形体的能量融入宇宙,替祂们支撑所谓的宇宙规则。
令人谵妄的恐怖絮语使他疼痛,疼痛让他清醒,反而让他理解远古旧神的语言并听进去,从而受蛊惑。
岑今心想:防不胜防啊,一群老阴比。
差点自杀,但也不是没收获,比如能量、规则和稳定的宇宙是等式关系,万物生灵不过是能量的不同形态表现,人类包含其中,诡异、新旧神明也包含其中。
换句话说,人类和神明师出同源,关系平等。
远古的外星旧神能操控宇宙规则,人类也能,只需要接受就行。
“我知道了。”岑今突然开口。
而在他开口之际,群星深处出现他的身影,不是无形无相、也不是盘踞猩红色星球上的巨大黑影,就是一个相较来说尤为渺小的人类。
群星见状,爆发猩红色的光芒,犹如深海中的巨兽发出恐惧的窣窣细语。
“无中生有,无不是没有,也不是有,只是一个概念,就像人类用来记事而创造出来的时间概念,它不存在,当你创造出它、认可它,它就存在。
当然这比喻不恰当,很浅显,把一个很深奥的问题变成很唯心的命题。
无和有是两种状态,看见、承认、接受才存在,反之不存在,但是和客观存在、主观存在无关。”
群星闪耀着猩红色的光芒,很快陷入沉寂,似乎在等岑今能说出什么来。
岑今不在乎外星旧神的想法,只是盯着掌心自顾自说:“就像早上出门,我选择地铁和公交车去面试。公交堵车,面试迟到,失去工作,于是转行选择其他工作,人生偏向另一个可能。反之,搭乘地铁的我面试成功,入职加薪,留在这行业干一辈子,人生是这一个可能。
地铁和公交是两种人生状态,选择地铁,公交的人生状态就变成‘无’,看不见、摸不着,因为根本不存在。反之,地铁的人生状态是‘无’,公交的人生状态变成‘有’。
有无相生,有无相交在一个点,这个点是不存在的,当你看见了,它才会存在,当你产生选择工具念头的时候才会做出相应行为,导致之后的‘有’和‘无’的产生。”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所以维持宇宙能量平衡的你们,不是诞生在宇宙之前,而是之后。控制宇宙规则的你们,其实是被禁锢在群星深处的‘能量体’。”
猩红群星猛然躁动,似有猛兽的咆哮自宇宙深处而来,瞬间化作狂暴的能量散落宇宙各个角落,用以维持宇宙的稳定。
半晌后,猩红群星恢复冷静,絮语再度响起。
岑今侧耳倾听一遍便回答:“前面‘无中生有’的论调和最后的结论并无直接的因果关系,我想到哪里就说哪里,前面那段话主要是为反驳你们之前引诱我的话所做的铺陈。
当然也是对所谓‘圣人之道’的理解。
每个人都觉得我是救世主,我是救世的圣人,必将携道入世——问题我觉得我不是。”
不是主角、救世主、圣人,什么都不是,他就是一个染黄毛的丧批,普通人类,对人生毫无追求,对永恒毫不在乎。
“话说回来,你们刻意引诱我,是想让我填补你们的位置,作为‘能量体’镇守这里,然后自己脱身对吧?
能量永远守恒,我懂的,群星深处的能量必须固定,你们想离开就得利用永恒吸引其他能量体进来,我猜你们也曾经是永恒的狂热追求者——
别误会,我不是嘲笑你们。相反,我能帮你们找一个新的能量体替补你们。”
岑今笑得纯良:“我没有要求。”
呢喃絮语重复充斥群星深处,直到恢复安静。
岑今用中指指尖摩擦左手掌心,利用疼痛反复刺激大脑,告诉运转,心脏因此而剧烈跳动:“不需要你们教我,我知道怎么使用规则。”
他需要明白一个真理,宇宙=能量=万物。
万物包括群星和生灵,任何智慧体和无生命体包含在内,都是能量通过不同方式转化而成。
比方说,一团能量聚拢、压缩、爆炸并在这个过程中衍生出意识,而后化形,于是有了眼前群星模样的远古旧神,也有漂浮在宇宙中无生命状态的陨石、行星,还有寄生在行星之上的各种生命体。
“这让我想到地球所有神话的来源惊人一致,天地间第一个神明自一团灵气中诞生,而神话体系的根基基本来自新神。”
人类和新神合作,创造神话体系,用人类的信仰供奉新神,神话体系的基础就来源于新神的文明史。
“而新神对宇宙、世界的认知基础也基本来源旧神,那么旧神的文明史来自哪里?祂们远超时代的文明、金属科技和强武来自哪里?
我猜盘踞地球最早的一批旧神,大约是从群星深处逃出来的。”
真相戳中猩红群星,呢喃絮语越发急促,犹如夺命魔音,试图再次蛊惑岑今接受祂们。
猩红群星的蛊惑越匆促,岑今掌心就越痛,好像有人拿刀子插进掌心不说还拼命搅动,疼得他抽了抽脸颊说:“地球文明和地外文明,地球远古旧神、新神和群星深处的远古旧神之间的渊源,我就不多猜,没太大兴趣,真猜中了,你们也不开心。”
能量的稳定决定宇宙的稳定,犹如一座移动能量库的群星旧神每次行动都会引起宇宙某一处的能量缺失。
这点能量缺失对宇宙来说如同失去一瓢水的大海,虽不值一提,但时日一长,积少成多,哪怕海平面只下降半米也会对地球生态造成巨大影响。
同理,宇宙也会失去稳定,可能会从‘有’的状态进入‘无’的状态,所以地外远古旧神被禁锢在群星深处,用以支撑宇宙能量的稳定。
“‘无中生有’的确是大道。”顿了顿,岑今盯着掌心说:“不过不适合我。”
他摸到一点大道,立刻及时止损,那不是适合人类的圣人道,也不是适合他的道,所以不打算在猩红群星面前高谈阔论。
“你们说万物生灵的本质是能量,和石头、星云没有区别,那你们怎么不乖乖当能量体?怎么还想找替补?所以你们不老实,骗我的,不过有一点没说错,想操控宇宙规则就得接受它。”
黄毛抬眼,眼睛比群星还耀眼诡谲。
“我说得对吗?”
猩红群星闪烁数下,逐渐归于平静,像滚水里捞出来的石头从烫红到冷静不过眨眼间的事情,当祂们发现黄毛不能为己所用,便都失去兴趣,理智回归,油盐不进。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人类是特别的,他们的信仰可以强化能量。”
接受宇宙规则就得接受万物生灵的本质等于能量这一逻辑,听上去很简单,实施起来可不容易,是要他从思想到灵魂都接受这一逻辑。
就像人类接受地球生物的生老病死、接受潮涨潮落,接受就算不睁眼看月亮、它也高挂天空的事实,一旦接受就会被同化,一旦同化就会成为‘能量体’,和群星、陨石、任何动植物毫无区别。
不过对岑今来说,接受‘万物本质=能量’这逻辑就很难,理智能明白该逻辑是正确的,但是身心、灵魂和感性的大脑都在抗拒,不愿意、也无法认可智慧生命体和石头无二。
这是在颠覆他的逻辑,而人类被刻进骨子里的逻辑基本难以颠覆。
估计道行最高深的修道者,也无法堪破该逻辑。
所以岑今一开始就没想如猩红群星所愿的那样,走祂们铺设的道路。
“地外远古旧神掌控规则的办法是接受宇宙设定的逻辑,然后被同化,被迫成为能量体,哇——这么看来,宇宙比你们这群老阴比还阴险。”
黄毛喃喃自语:“不过人类很特别,我总算知道人类为什么能从新旧神明的战争中存活,还发展至今,从来不是偶然,也不是什么团结啊、智多近妖,毕竟蚂蚁再团结也不可能颠覆人类社会对吧?
不是偶然、不是幸运,而是上天注定,命运必然。”
神明利用人类的信仰,人类也在利用同类的信仰达到目的,却没有任何生命体深思人类信仰能强化能量究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人类能无限地使用宇宙能量而不担心被同化,意味人类不需认同宇宙设定的逻辑、可以绕开宇宙逻辑夺取能量。
更甚,人类能开辟出另一条‘道’。
也可称之为‘宇宙逻辑’、‘宇宙规则’。
黄毛哼笑一声,扭头看向身后,试图透过群星深处看到地球的影子,那儿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全体人类以‘生存’为同一目标,无比虔诚地信仰着,这份信仰集中在他身上,促使他能以清醒的姿态站在猩红群星的面前,进行一场平等的谈判。
相较群星深处的旧神,相较宇宙之大,人类何其渺小,若沧海一粟,甚至是在地球上,也有很多物种比人类强悍,一只马蜂、一条毒蛇就能夺走人类的性命。
一场地震、一场海啸能轻易屠城,夺走百万人的性命。
各式各样的病毒、形形色色的自然灾难、林林总总的意外和致命动物……总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人类,除此之外,人类还热衷于内部斗争,时常搞出各种种族灭绝计划的战争。
这样的人类不仅生存至今,族群还发展壮大,触碰到地外远古旧神,可见有多特殊。
人类就是浩瀚宇宙中的特殊存在,是一个容易被忽视、无关痛痒却没办法被消除的bug,这个bug如滚雪球一样,起初是不起眼的雪花,最后足以贯穿整座雪山。
bug的支柱就是信仰,信仰的核心是生存。
黄毛想起他的强武山海昆仑,滋生意识,以信仰为食,无论人类、诡异还是昆仑众神,只要是信仰,它就能吃。
有意思的是西王母、烛龙那批神属于旧神之后的新神,地球诞生的本土神明,祂们产生的信仰居然也能强化山海昆仑的能量,使其诞生自我意识。
显然烛龙知道信仰能强化山海昆仑这件事,而西王母和其他体系的神明并不知道。
那么其他体系的神明入住山海昆仑,其信仰是否能影响山海昆仑?
地球本土神明和人类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渊源?
有空回去问烛龙,现在更重要的是解决群星陨落的问题。
“山海昆仑,你能通过我的言灵,接受我身上汇聚的人类信仰吗?”
岑今一边说,一边向后转身。
脑海中出现山海昆仑浑厚如青铜钟的声音,“可一试。”
岑今向前走,虚无缥缈的群星深处当即出现一道门,轻松地走进去。
有猩红群星意动,跟随其后试图逃离,刚有动作便引发剧烈的能量波动,如一头老黄牛驮着泰山向前爬行,累得半死却纹丝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能替补祂们的幸运黄毛从容不迫地离开,祈祷他能记得‘新能量体替补’的承诺。
“言灵·人间道。”
话音一落,岑今眼前景象更迭,光影化为虚线飞速掠过,下一瞬,视线骤然定住,环顾周遭一圈,人还在废墟上,雷暴云铺满天空,黄沙疯卷如尘暴,肉眼已能观看到行星群的虚影。
撒母耳动弹不得,神色忐忑不安。
红专和大卫远远地看着他,表情有担忧、也有惶恐,众神立于雷暴云层中,安静而信赖地望着他。
时断时续的直播视频忠实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哪怕将近半个小时内,他始终保持同一姿势,一动不动,但是全人类舍不得眨一下眼睛,专注地关注他的行动。
全人类的战场在罗马、在地外宇宙,世界舞台的焦点汇聚于一人身上。
全世界都在看他,所有人都将铭记他。
灰白色的尘埃如壁画中的流云环绕周身,立于废墟中的黄毛身姿挺拔,伸出双手,掌心扎着两柄青铜锐器,前方则是握着青铜锐器的丁燳青。
良久,岑今说:“下次可以尝试用温和点的方式保持我的神智清醒。”
丁燳青温柔地说:“效果不太好。”
他温声提醒要拔出来了,没等岑今回应就一把拔出,疼得岑今龇牙,不过伤势很快复原如初,他这具身体的自愈能力绝了。
岑今捏着十指,看着传奇女巫恩多留下来的宇宙规则,在他的掌心扎根了一般,吸干净鲜血,依旧瑰丽夺目。
丁燳青走到他身后,掌心贴着他的后背,轻轻向前推:“去吧,我的主角,所有人应为你而疯狂。”他轻笑着,声音温润如玉,丝毫瞧不出那出救世的剧本有多偏执疯狂。
“欢迎来到HE大结局,提前祝贺你,祝你万世不朽。”
岑今被推着向前,视线穿过重重雷暴云、大气层,直视密集的行星群,看到发射新式武器击碎超大行星,阻止它们撞击人类安全区。
视线像风一样掠过去,轻易看出超高速航天器的能源不足以提供返程,便知道完成任务的人类抱着赴死的心而来,为了其他人类的生存。
这就是人类的信仰,人间的道。
“预言里的‘圣人携道入世、救世’,道为人间道,圣人为古往今来的众生,不是狭隘的我和我个人的道。众生自救,携人间道入世、救世,所以我顿悟的道是人间道。”
人类的信仰可转化为能量,需要一个中间站转化器,岑今和山海昆仑提供这个转化器,将其转化为人间道,即属于全人类的一条规则。
这条规则经岑今和山海昆仑的转化,被书写进宇宙规则。
高空之上,雷暴云之上,大气层之外,鳞集行星群进入地月轨道,数秒之内便能撞击地球,见灾难无可转圜,驾驶航天器的黄姜等人睁着眼面对撞击而来的巨大行星,眼前似有白光笼罩。
地球全人类默然,死到临头仍抓住一丝幸存的希望,顽固至极,连宇宙都不明白这群渺小的生物怎么如此‘贪生’?
废墟之上,岑今突然握拳,拢住掌心的宇宙规则,平静开口:“人间道·群星归位。”
第218章 死而复生
时空静止,但人类的思维还在运转。
地月轨道中的黄姜能清晰看到高速而来的行星群骤然撞进一面透明的墙壁,横亘在她的前方,包裹地球,像塑料膜一样出现肉眼可见的撞击痕迹。
下一刻,前排行星乍然消失,后方密集的行星没有减速,前仆后继撞进透明墙壁,然后消失,像石子扔进深不见底的寒潭,连个回音都没有就被吞噬。
短短四五分钟,鳞集的行星群尽数消失,末日危难顷刻间被化解。
黄姜捂着心口,听到其他超高速航天器的同步音频传来惊叹:“我个乖乖,神迹降临我头顶,现在买彩票还来得及吗?能兑换吗?”
好家伙,还没买呢,他就开始幻想怎么使用这笔横财。
“我提醒一句,我们的航天器不支持返航。”
黄姜话音一落,超高速航天器传来能源用尽的警告,同步音频进入可怕的死寂。
图腾提议:“我估计各位都留好遗嘱,不如我为大家念一段金刚经?”
“滚。”除了黄姜,其他两人都松他这个字。
突然黄姜‘咦’了声,盯着动力能源舱的图标迟疑着说:“诸位不妨查看一下动力能源还剩多少……我这边从5%飙升到45%,足够支持我安全返航,不知道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同步音频沉默片刻,其他三个航天器里的人回答:“还剩45%的动力能源。”
黄姜:“怎么回事?新研发出来的功能,还没投入使用?”
“哪项技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完全动力能源的快速增长?要有这项技术,人类早就步入下一个科技时代了。”图腾检查一番,确定航天器没问题便说道:“别想太多,现在返航。”
四人不约而同返航,穿过大气层和雷暴云,回头却见夜空正开着一场盛大华丽的流星雨,仿佛诸天星辰和地球擦肩而过,叫人类看见这万年难得的盛景。
这场盛景属于全人类。
当抵达地月轨道的行星群骤然消失,危机化解,威胁全人类的末日终于结束,悬在全人类头顶长达半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被摘下来,所有人喜极而泣。
所有人类安全区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劫后余生的喜悦弥漫安全区的上空,没过多久,那兴奋喜悦之情沉淀下来,站前战后造成的巨大损失,失去的家园和亲人,两百多个日夜的担惊受怕和各式迫害全都在这一刻爆发。
委屈、痛苦、悲愤……一切负面情绪慢慢融化兴奋喜悦之情,人类似笑非笑,似喜还怒,心情复杂,短时间内恐怕难以释怀。
此时的罗马,整个罗马及周边城市都化为废墟,地面出现无数个深洞大坑,唯有梵蒂冈大教堂屹立于废墟中,像个雕刻历史的英雄。
岑今携带着他的山海昆仑和人间道,来到撒母耳的面前,背着月亮和漫天星辰,居高临下地望着撒母耳。
“你的造神剧本、灭世计划,全都失败了。”
撒母耳眼里充斥暴戾之气:“不,我还是赢家。没有任何生灵能做到这一步,即使是远古旧神、本土新神。只有我,我改变了旧神、新神和人类的命运,我打败那该死的注定的命运,我还是赢家!”
“可是死在你手里的苏美尔众神的预言还是打败了你,还是赢了你。你最终棋差一招,也是输在女巫恩多的谋算里,你永远都差这么一步。”
撒母耳脸上青筋暴突,死死瞪着岑今。
“你被自己的谎言杀死,你没能完全杀死苏美尔众神的预言,你也没对苏美尔众神后裔赶尽杀绝,你放过了年幼的我,你没在我轰炸教廷的时候拼死一击——
每一件事,每一次谋划,你总是做到最完美,可每一次你都输在最后那小小的、不起眼的一步。
我们华夏有句话叫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还有一句话叫天时地利,简单点来说就是运气,那是命运馈赠的礼物,而显然嘲讽命运、自诩打败命运的你,每次都输在一点运气上,所以你觉得你真的打败了命运、而不是被命运戏耍了吗?”
撒母耳挣扎着挺起上半身,祂身上还背着‘不动如山’的规则,因此用力地全身青筋爆出、肌肉虬结,也只将上半身挺起,离地三十厘米。
“我被命运打败,总比你从头到尾都被玩弄要好。”
“什么意思?”
撒母耳狂笑:“你怎么还是没想起来?岑今啊岑今,你以为你做出的所有选择都是自我的抉择吗?焉知你不是在早就编写好的剧本里?”
岑今面色平静:“丁燳青送我的剧本,我知道。”
撒母耳:“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和命运做交易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闻言,岑今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向不远处的丁燳青,接收到一个安抚的微笑便放下心来,拎起撒母耳将其送进群星深处:“虽然你到这一步还试图挑拨离间,但我以德报怨,送你完成你的梦想。”
跨进群星深处的撒母耳惊慌:“你想做什么?这是哪?”
“你不是渴望成为地外远古旧神?不是渴望畅游宇宙?这里就是实现你梦想的地方。”
岑今将撒母耳留在群星深处,任由猩红群星商量如何分割撒母耳将其作为替补能量体,而后回到现世。
怨童和黑煤球俯冲下来,朝岑今扑过去,叽叽喳喳地说话,死亡骑士莫尔斯和女巫代表乌苏拉齐步走来,前者忽然感觉到什么,看向埃及的方向。
乌苏拉见状便问怎么了,其他诡异也担心还有什么异状发生,便都看过去。
死亡骑士莫尔斯满脸诧异地说:“我感觉到过于旺盛、活跃的能量,那股能量和地球生灵很相像。”
乌苏拉皱眉:“什么能量……”话语戛然而止,她也感觉到了。
死灵和死亡相伴,就对介于生死的能量波动尤为敏感,不一会儿,全体死灵、女巫们传来窸窸窣窣的躁动。
岑今皱眉,沉声道:“安静。”令出禁止,他再指着莫尔斯和乌苏拉,让他们两人说:“怎么回事?”
乌苏拉:“地球生灵的能量很独特,也很相似,类似于小说电影设定里,通过测试电波能发现灵魂和亡灵界,这股电波就是死灵带来的能量磁场。
对常年生活在地狱的我们来说,非常熟悉,就好像有一大波死灵处于相当活跃的状态。”
这时,有来自李氏老楼的生物学者走出来,推着眼镜说:“是复活。”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轩然大波。
“死而复生的意思?谁死而复生?”
“什么情况?难道是撒母耳的诡计?他怎么跟便秘一样死活拉不干净?”
“……Yue。”
“有没有人知道具体究竟怎么回事?”
岑今环顾一圈,见黑煤球表情怪怪的,便问他是否知道能量活跃的原因。
黑煤球对着手指头,抬眼看看四周围的人,又低头抠着手指甲,犹豫好一会儿才说:“好像跟古埃及众神的祭祀有关。”
岑今回头问:“通讯恢复了吗?”
乌苏拉:“可以了。”
岑今立刻联系远在古埃及的于文等人,那边一接通就知道他的来意:“冥神奥西里斯的强武是亡灵书,掌管万物生死。九柱神之前献祭自我,激活亡灵书,起初我以为是为了对付三巨兽之一的席兹,现在才知道是‘复活’。”
“复活什么?”
“从去年十月份开始,死于天使和教廷审判的人,以及死于欧洲神明发起的战争的万物生灵,至今天凌晨之前,全体复活。”
“不可能!”
岑今断然否决,深知能量等价对比的道理,九柱神固然强大,亡灵书固然神秘可怕,可是复活死去几千万人是对规则的颠覆,是将消失的能量重塑,且重塑成过去时刻的模样,需要的能量绝对是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九柱神早已没落,祂们的牺牲固然可敬,但是不足以支撑复活数千万乃至上亿的人类。
“我不知道缘由,但事实如此。”
于文将通讯对准他前面的城市,无数死去的人从废墟中爬出来,被烧焦的人像破茧重生的蝴蝶,月光和漫天星辰投下一束束光晕,死而复活的人们自光晕中走出,未经末日般,满脸茫然地望过来。
“不止古埃及,我收到来自总部的消息,全世界死去的人正在复活,你可以看看罗马有没有人复活。”
岑今抬头看去,便见前方的废墟中,猛然有一只手破开石块瓦片,而后整个人挣脱出来,迷茫而惊骇地问:“我在哪?你们是什么?”
古埃及的神献祭,死去的人正逐一复活,震惊和喜极而泣席卷全人类,冲淡战后的伤感和悲痛。
他们还发现被复活者不只有人,还有其他动植物。
这是神迹。
岑今却觉得荒诞,比起复活,更像死者身上的时光被倒回到临死的前一刻,他不像其他人欢欣鼓舞,而是满心疑虑,始终想不通其中的能量等式。
能量必定是等价交换,如果说亡灵书是掌控生灵生死的机器,必然需要足够的动力激活、启动并维持它完成复活程序全过程的运作,而复活成千上亿的人类和数值更庞大的动植物,绝不可能仅凭没落的九柱神就能提供充足能量。
死活想不通变化,岑今下意识寻找丁燳青的身影。
丁燳青神通广大,无所不知,他必定知道原因。
可是一转头,到处不见丁燳青的身影,岑今拨开死而复生的人群、好奇的一众诡异,就是没找到丁燳青。
他想着,丁燳青喜静,应该躲在安静的地方看戏,达摩克利斯之剑还在梵蒂冈教廷的上空悬着,有可能在那里。
岑今来到达摩克利斯之剑上面,绕着庞大的机械边走边喊:“丁燳青!丁燳青——!丁燳青,你在哪儿?你跑哪里去了?喂喂,丁燳青——”
“岑今?”
岑今回头,看到跟过来的李曼云、怨童和黑煤球三小只,便赶紧问:“你们知道丁燳青跑哪去了吗?我没见着他,眨眼就跑没影了,怎么叫也不回。”
以前喊两三遍就出来了,永远有叫必应的丁燳青。
他打算之后好好拷问丁燳青的剧本是否真结局了,可千万别给他搞出个番外。
胡思乱想之际,岑今听到李曼云和怨童疑惑地问话:“丁燳青是谁?”
“……?”岑今笑了笑:“这番外没点技术含量,也不幽默,播出来会掉收视率的。”
李曼云和怨童面面相觑,满头问号,黄毛在说什么?
静默半晌,岑今慢慢收起笑:“丁燳青,这不好玩。”
第219章 命运之纺(1)
战争结束,社会秩序、工农业等恢复工作迅速提上日程,岑今、昆仑众诡异以及山海昆仑、达摩克利斯之剑等相关事宜,都被默契地选择暂时不闻不问。
总机构以及各大政府都奈何不了趁乱崛起的华夏,遑论岑今和他的山海昆仑。
倘若港城一事后,他们能团结起来,不惜代价逼华夏交出岑今,如今倒不至于半点好处没碰着。即便他们愿意不顾舆论、不惜代价逼迫华夏放弃岑今,自身也没那能耐对抗得了岑今和他的强武。
所以欧洲乱象之后,总机构和全球各大政府一边恢复社会秩序,安顿人群,一边想尽办法跟华夏套近乎,避免上不去未来新世界的列车。
至于当事人岑今,此时不在罗马,连丁燳青留下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被他带走,全体诡异跟着离开,偌大的废墟上,只剩下大卫和红专两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山海昆仑地域面积扩大不少,顺势容纳整个迦南,岑今无暇关心昆仑的变化,逮着熟人一一询问丁燳青在哪,得到的结果都是‘丁燳青是谁’。
黄毛不信邪,跑回林中小屋找铜铃头问,后者表示不认识。
“你还记得四海窟、地下水库吗?还记得林中小屋吗?”
“当然。”
“地下水库关押着什么诡异?林中小屋的主人是谁?”
“林中小屋的主人是关押在地下水库的黄泉。”
“黄泉是谁?叫什么?”
“阎、阎罗王?”铜铃头紧张地搓着手指说:“早就死了啊,那是史书传闻里的阎罗王、黄泉之主,大概是四五千年前的神明,得罪西王母而遭到封棺囚锁,慢慢死在里面。留下来的死神躯体污染整个四海窟,导致我和怨童都变成诡异,还是你把我们带出来的。”
“如果黄泉之主早就死了,为什么独眼怪它们当初没独占林中小屋?”
“有啊,当初就是独眼怪独占林中小屋,然后你设计坑骗它们自相残杀,后来发生意外,你、我和怨童,还有林中小屋都飘进地下水窟,见到关押死神躯体的青铜棺。你受到刺激觉醒脑域,带走林中小屋和屋子里的我们……你,你都忘了?”
岑今听完只觉得荒谬,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跑进小屋主卧,却见里面灰尘遍布,空无一物,没有任何人生活过的痕迹。
床铺、沙发、书架和丁燳青收藏的投影仪、胶片,全都消失不见,没遗留下任何痕迹。
岑今只看一眼便前往四海窟,水窟崖壁的藏尸坑空落落的,宏伟的青铜台之上吊着一个悬空铜棺,将其棺盖打开,里面赫然一具模样古怪的骸骨,残留的精神污染仍引得水窟一荡。
铜铃头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说:“你到底在找什么?”
“丁燳青。”
丁燳青是谁?铜铃头满脑子问号。
岑今回学校找乌蓝和龙老板等人,连他们也说不认识丁燳青,论坛关于丁燳青的资料全部替换成另一个陌生的名字。
连续找了几天,得到的答案完全一致,这个世界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叫丁燳青的人,连同名者也没有,抹消得干干净净,仿佛是他臆想出来的人物。
乌蓝他们都知道岑今在一个虚构的人物,小心询问他是不是压力太多,或是在跟撒母耳的战斗中不慎伤到脑袋,脑域开发到极致很可能出现不可控的意外,所以岑今出现一些小问题,他们也能理解。
岑今说他没问题,转身先去找迦南众神,再找周满。
迦南众神曾经见过丁燳青,似乎跟他有过交易,面对岑今问话却是矢口否认。
周满的态度倒没那么绝对,虽然他也不认识丁燳青,但听岑今的描述,又觉得不似作假,黄毛也没必要作假。
“不瞒你说,我有两个观点,一是从我的记忆出发,世界上不存在丁燳青这个人,属于你臆想出来的人物。二是你是对的,有什么东西抹去‘丁燳青’存在的痕迹。”
“丁燳青真实存在,不可能有假,否则怎么解释我在四海窟的奇遇?”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从四海窟奇遇开始,你的记忆就出现错乱?我记得高级诡异、高等神明能对人类的精神进行不同程度的污染,有人会因此畸变成怪物,也有人反而变成天才,还有人一辈子都活在虚幻世界里,误以为那是真实。
你有没有想过,从你踏进四海窟开始,精神就被污染、记忆错乱,捏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物,因为根据你过往的经历,丁燳青这人的存在就很可疑。”
岑今坐在丁燳青以前常坐的藤椅上,两臂搭着扶手,灯光只照着他肩膀以下,脸藏在阴影处,看不出神色变化,只觉得气势冷硬淡漠了许多,连怨童和李曼云都不怎么敢打闹。
“怎么说?”
“一开始只有你认识丁燳青,怨童、铜铃头他们不算,因为他们常年待在四海窟,难免被污染而致记忆错乱。其次,你的记忆里,大部分时候只有你能看见丁燳青,其他人看不见,跟幻象一样。
最后,你描述里的丁燳青从头到尾知道神明的灭世计划,几乎洞悉一切,还能顺着撒母耳的剧本完成他自身的计划,不觉得过于神通广大了吗?
而且丁燳青剧本的中心是你,他所做出的每件事、每个决定,出发点都是你,好像你就是他生存的意义、你是他生命的中心——”
“你觉得是我太自恋而分裂出来的幻象?”
“不是自恋,但人有时候受到巨大打击或面临濒死的危险时,就会创造出一个强大的人格保护自己,也只有你创造出来的人格才会将你视为生命的中心。
而且你的前二十年生活在一个被忽视的环境里,难免造成一定的心理和精神影响,你可能察觉不到,但是潜移默化之中将这份心理传达给创造出来的人格,所以该人格的目的就是将你推到万众瞩目的位置。”
岑今沉默片刻,说:“你也见过他,乌蓝、王灵仙,龙老板、李道一他们都见过,丁燳青曾经是龙老板他们的队友,论坛里也有他的档案,这么多细节证明他存在,难道也能说是我的幻觉?”
“问题是论坛、总机构没有任何相关资料记录,乌蓝、龙老板他们都不认识丁燳青,如果说你是对的,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忘记丁燳青?如果有什么东西抹去所有人的记忆,为什么只有你还记得?什么东西这么神通广大,能篡改过去和现实?”
“成万上亿的死人都能复活,为什么做不到篡改过去和现实的记忆?”
“这……”
周满顿时语噎,思来想去还是没办法相信岑今的说法,记忆清楚明白地告诉他,他不认识名叫丁燳青的神明,他受先人培养,前往昆仑、接近西王母,感天受召而预言圣人救世,全程无‘丁燳青’的参与。
假设岑今所说不假,那篡改他人记忆的东西再怎么神通出众,也做不到毫无破绽,可他记忆里有关‘丁燳青’而谋划的事件,其因果清晰,连细节都有,完全没有‘丁燳青’能插足的位置,这叫他怎么相信岑今的话?
“我还是觉得假使真有东西篡改我们的记忆,抹除‘丁燳青’的存在,绝对存在破绽,比如和‘丁燳青’相关的记忆会出现模糊,可我连细节都记得。”
顿了顿,周满不忍心岑今失望,还是说道:“或许你可以问其他人的记忆,问得详细点,毕竟与‘丁燳青’相关的事,时间跨度大、涉及的人和事也很多,参考样本足够多,说不定能找出破绽。”
岑今摩挲着扶手手把,沉吟片刻才应声。
接下来的半个月内,周满没再见过岑今,只从黄姜等人口中听说岑今四处寻访是否知道‘丁燳青’此人的事,还在论坛看到悬赏。
悬赏金将近三十万欧,据说一半是总部和学校的奖励,还有一半是欧洲音乐节赌盘挣来的,根据调查得知设置赌盘的人是克罗尔家族。
岑今把他全副身家押上,寻找一个不存在的人,可见真疯魔了。
但观他行事,条理清晰,头脑清明,不像个疯子。
总机构没资格管他,总部和学校管不了,龙老板找他去重开的电竞城玩几天却被拒绝,李道一试图找他谈心,巫雨洁和江白平措也想找他玩,可惜怎么也找不着人。
明明在同一个城市甚至同校,可是岑今躲着人,他们就遍寻不到。
几乎不眠不休地调查一个月,存款全花光,岑今带着所有资料回宿舍,刚把U盘插进电脑就有人来敲门。
门外是乌蓝、王灵仙、图腾、黄姜和于文,还有龙老板和周满。
“有事?”
乌蓝五人先进屋,然后是龙老板和周满,客厅还有怨童、李曼云和埋头捧iPai的黑煤球,空间一下子变挤。
乌蓝先开口:“你这个月做的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说实话我们确信记忆没有出错。经你提醒的记忆比如黄姜他们去鬼蛊族和‘丁燳青’同路的经历,比如我们一起闯荡欧洲的经历,还比如龙老板、周先生他们的经历,我们都翻来覆去的咀嚼过,可以说纤毫毕现,毫无问题。”
“所以你们还是来劝我去医院看精神科?”
“不。”王灵仙说:“虽然我们相信自身记忆没有出错,但也相信你没疯。”
岑今挑眉:“所以?”
黄姜:“我们循着你调查的踪迹重新调查一遍,没觉得哪里有问题,直到现在,心脏和大脑都告诉我们没有问题。”
“没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龙老板大咧咧坐下来,李曼云乖巧地倒来茶水,怨童趴在沙发椅背上催促他说话快点。
“留意到乌蓝刚才那话的问题没有?”
岑今回想一遍,他大脑经过开发激活,过目不忘属于基础技能,翻来倒去过滤两遍,终于察觉乌蓝在说‘纤毫毕现,毫无问题’这句时,刻意加重语气。
于是他将这句话复述出来。
龙老板拊掌:“没错,‘纤毫毕现’!音乐节发生在一年前,记忆清晰还能理解,关键我跟这位‘丁燳青’是同伴旧友的关系主要发生在十几二十年前,那时候的记忆还能做到‘纤毫毕现’就不太正常了。”
岑今眼睛一亮:“人的大脑记忆有时效性,就算能记得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也会有模糊感。”
“是这样没错。”黄姜跟着坐下来说道:“关键是我对比过所有人的记忆,发生跟‘丁燳青’相关的那段记忆尤为清晰,而发生于前后的记忆都开始模糊。”
王灵仙补充:“两者之间的区别,类似于电视剧片段在信号不好时,被雪花覆盖,和信号良好,画面清晰。前后相差的时间可能不到一天,更甚不到半天,清晰的记忆恰好就在你提示的‘丁燳青’出现的时间段里,未免太奇怪。”
岑今若有所思:“看来抹消记忆的手艺没那么熟练。”
图腾:“挺熟练的了,如果你没那么坚持的话,谁也不会察觉到问题。”
岑今:“你们还有其他发现吗?”
谁料几人摇头:“不过我们可以从撒母耳被屠、人类死而复生那一刻开始查起,里面一共四样强武,华夏的山海昆仑、希伯来的朗基努斯枪,古希腊的达摩克利斯和埃及的亡灵书,暂时排除山海昆仑和朗基努斯枪的作用,仔细思索亡灵书和达摩克利斯。”
“首先达摩克利斯其核心是裁决,在你的记忆里,它属于丁燳青,而在我们的记忆里,它属于古希腊最后一位神明喀俄涅对撒母耳的拼死一击。
强武通常有对应的某个核心字眼,跟它的能力表现有关。
比如山海昆仑的核心字眼是信仰,它的能力表现没人比你更清楚。亡灵书的核心字眼是重生,它的能力跟掌控万物生死有关。
诚如你所说,亡灵书复活上亿人类所需要的能量必然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没落的九柱神不足以提供,而据我所知——”
顿了顿,黄姜指着图腾和于文说道:“他们俩和巫雨洁听说你的事,从存活的奥西里斯和埃及祭司口中打听到《亡灵书》具体的能力运用,亡灵书复活有条件,必须要有完好的容器才能灌入维持生命体征的能量。”
岑今:“复活的人类里面,有不少被烧成焦炭。”
黄姜点头:“所以复活效果远超亡灵书本身作用,冥神奥西里斯说这次的复活除了亡灵书起到一定作用,在那些复活的人类身上似乎还出现时光倒转的迹象。
而这迹象绝不是亡灵书所为,我们认为,还有不知道的强武在现场。
或许正是这强武导致‘丁燳青’的消失。”
玩iPad的黑煤球闻言悄悄抬头看他们,只是没人留意到他。
铜铃头和李曼云这几只诡异惊诧不已,‘丁燳青’真实存在?
岑今压着U盘,稍微向前倾,冷静地吐出几个字:“北欧强武,命运之纺。”
第220章 命运之纺(2)
“北欧强武?”龙老板思索少许,解锁权限进入总数据库调取绝密档案翻阅:“找到了,你们看。”
众人凑过去看,一个小小的屏幕挤不下那么多颗头,最后还是龙老板将人推开,他来做陈词总结:“是1999年年末的红头档案,有一个小组到挪威海执行任务,失踪将近半年,再回来后,相关记忆空白,疑似遭遇北欧强武命运之纺。
北欧强武命运之纺,也称为命运纺车,即命运三女神手中的纺车,能够编织、剪断命运,追溯神话体系的源头可知最早的命运纺车和三女神之说来源于古希腊神话。
北欧也有命运三女神的传说,居住在世界之树的第一根树根之下,负责纺织命运线和照顾世界树。
古希腊和北欧的命运三女神传说非常相似,细节有些出入但基本一致,就有推测北欧曾参与分裂和吞噬古希腊神话体系的战争,夺取原本属于古希腊的强武。
黑箱古卷破译出来的资料也能证明这点,古希伯来和古希腊瓜分苏美尔,之后古希伯来和北欧瓜分古希腊,最后北欧被卷入诸神黄昏的战争里,只有古希伯来渔翁得利。”
这是他们在调查欧洲神明时得出的推论,符合苏美尔众神口中的历史。
“封存的红头档案写明事后调查,挪威海遭到不可逆转的生态破坏,没发现该小组的活动轨迹,分析得出结论:该小组可能误入海姆冥界,翻译过来就是北欧神话里的死人国,只有死者才能抵达。”
“该小组成员死过?”
“医学检查结果表明他们的身体曾有一段时间失去生命体征,身上出现程度不一的尸斑。经深度催眠盘问他们失踪半年的经历,有七成可能进入海姆冥界,更甚遭遇北欧强武的攻击。”
“还有没有更多资料?”
“没了。总机构数次派兵前往挪威海调查,试图找到海姆冥界的入口,因为死人国就在世界树的根茎处,相传有通道可以前往世界树顶端的神明国度,那儿拥有数之不尽的资源,最重要的是世界树无主,北欧诸神尽数陨落。”
“相当于世界树是一个无主的藏宝洞。”
“正解。所以总机构、各国政府不可能放弃这么大一个藏宝地,制定‘尤克特拉希尔计划’探索数年,不知遭遇什么,突然中止计划,封锁挪威海,禁止任何相关言论流出,连总数据库也没有任何记载。”
“99年红头档案?”图腾突兀地开口。
黄姜和于文这两人还小,涉世不深,听到图腾特意点出的关键字眼便疑惑地看过去,见图腾、王灵仙和乌蓝三人对视,齐齐露出神秘一笑,更觉满头雾水。
“怎么?”
“不能说。”乌蓝脸色严肃地摇头。
“你们小,没经历过,不懂。”王灵仙叹息:“没想到是真的。当年我刚好生在年尾,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就这还得签署保密协议。”
黄姜和于文相当好奇:“什么什么?”/“保密协议?”
连三小只都被吸引目光,铜铃头也来了兴趣,岑今冷漠地看他们表演。
图腾:“我比你们大点,也得签协议。”
乌蓝掀唇:“何止,我千禧年出生的,错过99年那件事,不还得压手印签署保密协议?”
黄姜直觉不对,拿出手机搜索,看了好一会儿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那件事吗?”
于文和三小只眼巴巴看她:“哪件哪件?”
黄姜神色严肃:“回去问你们家长辈,综合各方面信息,我隐约能猜到一点关于99年保密协议那件事,但我不能说。龙老板应该能理解。”
于文和三小只又看向龙老板,后者捏着根烟将里面的烟草扒出来,含在舌尖含糊地说:“这事挺严重,你们家长辈都知道,当年……算了,我只能说不知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亲身经历过的我们有时候还会夜半惊醒,辗转难眠。”
于文和三小只都快哭了,究竟什么事啊!
于文扛不住,也上论坛搜索,结果都是似是而非的答案,语气颇为严肃,都让他别深究、也别猜,一开始他觉得是个唬人的网络梗,可是结合总机构的红头绝密档案一看,总觉得当年真发生一件全人类不得不守口如瓶的大事。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于文痛苦地哀嚎,三小只和铜铃头也加入哀嚎的行列。
然而没人告诉他们原因,齐齐背过身继续之前的话题。
岑今问:“有没有那失踪小组成员名单?”
龙老板指着自己:“我就是。”
故事会那事儿,加上丁燳青时不时透露出来的一点信息,岑今心里早有预感:“完全没记忆是吗?”
龙老板点头。
“如果命运纺车分裂成数块,再次融合,在无主的前提下,它会去哪?”
王灵仙:“回它曾经待的地方,世界树。”
岑今知他和丁燳青、龙老板等人的渊源颇深,包括红头档案这件事,说不定当初失踪的小组成员里也有他,丁燳青也说过他们确定的恋爱日期是在1999年。
对现在的岑今来说,那年他还没出生。
而丁燳青曾经历过新旧神明的战争,和烛龙是同时代的神明,却参与进1999年的人类特攻小组任务。
物种身份和时间线全然不同,怎么交织到一起的?
岑今有点头绪,但是差了很多节点线索,暂时无法联系起来。
他沉吟片刻,便对龙老板等人说:“我准备去趟挪威海,需要一份地图。”
龙老板:“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带路。”
岑今摇头:“死人国和北欧世界树显然不是常人能进的地方,还是我一个人去比较妥当。而且这是私事,我的私事。”
图腾几人没办法动摇岑今的决定,他们刚从战场退下来,心理评估和身体健康测验都没达标,再度离开华夏还得申请,很大几率被驳回。
龙老板不放心,被岑今非常坚定地拒绝,再加上全球百废待兴,急需人才稳定大局的时候,尤其岑今身份非比寻常,突然消失恐怕引来非议,更需要龙老板这样的人留下来控制局面。
“行吧,但我也不是很确定入口。我跟巫雨洁、李道一他们说一下,重新深度催眠,尽量找到路线——照你那话说的,这叫‘丁燳青’的人很可能是同袍战友,我们也不能抛下他。”
兀自琢磨片刻,龙老板给其他同袍战友发去信息,抬头对岑今说:“尽快明天给你送过来。”
图腾他们也表示回去帮忙查资料,一定能帮就帮。
岑今真诚道谢。
乌蓝拍拍他的肩膀说:“别傻了,好不容易能有个人没毕业前就脱单,不到半年就丧夫守寡,传出去其他同学还有活路吗?谁还敢跟丧偶率那么高的超凡者谈恋爱?”
岑今撇开她的手,一把将门甩上,回头面对一脸乖巧的李曼云、怨童和铜铃头三只,目光溜一圈,落到心虚不已的黑煤球脸上,拍了拍手掌,坐到他对面眼对眼。
“你很心虚?”
黑煤球音量吊高:“有吗?”
“熟悉命运之纺吗?”
“不熟。”
“有黑箱古卷和迦南众神口供为证,古希伯来和古希腊瓜分苏美尔众神的遗产,包括从祂们那儿抢来的强武,其中古希腊抢走两样强武,后来被北欧抢走一样。
总共就三样强武,你传承记忆里没提到?”
黑煤球顿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噢噢……想起来了!”
“晚了。”岑今好整以暇,眯着眼打量开始冒冷汗的黑煤球:“你记得丁燳青。”
是肯定而不是疑问的语气,黑煤球神经紧绷,一下听出区别,知道无论怎么瞒也瞒不过去,虽然他本身没打算隐瞒就对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猜到。”黑煤球耷拉着脑袋嘟哝。
李曼云、怨童和铜铃头顿时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瞪着黑煤球,悲愤交加:“叛徒!”
怨童很生气,口不择言:“你瞒着黄毛就算了,怎么可以欺骗我们?我们小孩子是一国的,你别想再喝我的快乐水。”
黑煤球略委屈:“我也不能说呀。”
岑今睨了眼他们,心想小孩有点小秘密挺正常,就别打了。
搓了搓手指,岑今问黑煤球:“你还知道什么?现在能说了吧。”
“有人问就能说,其他时候不能主动提,否则会乱的。”
“乱什么?”
“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时间线,生命之线的编织、变化和终结,都会发生变化,一点点微妙的变化就有可能引起一场飓风。”黑煤球捧着脸蛋苦恼地说:“传承记忆告诉我,不要轻易改变命运,它有可能会导致全人类甚至神明的消失。”
他看着岑今:“丁燳青强行改变命运,掌控命运,强大如他也必须付出‘消失’的代价。黄毛,你不要靠近命运啦,会消失的。”
“丁燳青改变谁的命运?我的吗?”
“命运在你的生命之线写下‘遗忘’的灾难,丁燳青改写了它,还在上面写下‘万世不朽’的功勋,同时改写人类、撒母耳、古埃及众神和苏美尔众神的命运,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改写撒母耳和苏美尔众神的命运?难道原来的命运是苏美尔众神预言失败,撒母耳灭世计划成功?”
黑煤球点头,小声说道:“这就是古埃及、古希腊、北欧和苏美尔众神同意丁燳青合作的主要原因,印证预言,颠覆命运,丁燳青付出生命的代价,众神得到后裔存续和文明不息,而你换来新的人生。”
静默半晌,岑今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黑煤球满头问号。
岑今捂着脸:“丁燳青有病。”
李曼云有点不安,担心岑今受刺激,安慰丁燳青的出发点是为了他好,不要太难过,大不了再用亡灵书和命运之纺将人复活回来云云。
岑今:“我意思是丁燳青真有病,但是从没放心上。”
西王母骂丁燳青疯子,烛龙说昆仑众神都畏惧丁燳青,因为他是不怕死、不正常的疯子,没法用道理和人情舒服他。
帝释天和撒母耳也骂丁燳青是不怕死的疯狗,深深畏惧他。
岑今没一次当真,以为那是打不过丁燳青而发泄的辱骂之语,从未将丁燳青视为疯子……怎么可能把丁燳青当成疯子?
那样一个强大漂亮,优雅到骨子里,逻辑思维清晰得足以算计一切,还有一些小偏执、小毛病和小爱好,明明表现那么正常,谁会把他当成疯子?谁知道他的精神已然病入膏肓?
……其实丁燳青也说过,他说四海窟地下水库初见时,神智并不太清楚,不太能正常分辨现实和虚幻。
所以当岑今问‘丁燳青’找的不存在的人是不是他,丁燳青一开始否认,后来又在数次事件中暴露‘不存在的人是岑今’的端倪。
那时岑今因此不信任丁燳青,丁燳青告诉他,他那时连自己是谁都认不清,还能怎么辨认别人?
什么情况才会连自己是谁都认不清?
已然病入膏肓,即使代价是消失,仍执行力超强的完成他的剧本,丁燳青究竟有多偏执?
岑今猛然想起一件事,留下一句‘乖乖等我’的话便匆匆离开林中小屋,先去烛龙那儿询问丁燳青曾经住在山海昆仑哪里,得到一个地址。
按着地址来到一座远离主城的青铜宫殿,岑今讶然地发现这座青铜宫殿就是他第一次踏足山海昆仑时,丁燳青抱着他躲起来、等他习惯脑域开发的地方。
原本正对西王母所在的青铜宫殿,后来重新规划时,也没被重组整合,奇怪的是昆仑内一众诡异没一个发现这儿还有一座空殿。
岑今来过许多次,也没发现,而今却一眼看见,不知是否因它原主人消失,变成无主空殿的缘故。
殿内空荡荡,积满灰尘,一步一个脚印,直到瞧见地面几滴干涸的血迹,岑今才停下脚步,脑中闪过殴打西王母那天,脑域被激活导致情绪亢奋,咬破丁燳青的手指。
岑今抿唇,抬眼环顾空旷的宫殿,心念一动,华丽宏伟的青铜宫殿迅速坍塌成一个方方正正的青铜盒子,盒盖表面留有干涸的血渍。
抹掉血渍,盒盖表面雕刻‘红岩天书’四个大字。
“你想不想知道天书藏在哪里?”
“我知道。我写的。”
“就在海内昆仑,你去找。”
岑今垂眼,脑海中闪过丁燳青说的话,狗逼老早提醒那么多遍,全被他故意过滤掉,结果现在还得亲自来找。
将盒盖打开,露出里面存放完好的牛皮笔记本,岑今翻开第一页,见到方正的两个大字: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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