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真没想过这事儿,主要是这事儿也没轮到她挑。
“男孩啊,可以一直留在京城里,但是按万岁爷的性子……。”端嫔摇摇头。
“小格格,倒是从小就一直能养在身边做贴心小棉袄,但是怕日后——”
端嫔顿了顿,说道:“金钗坠地鬓堆云写的真好啊。”【1】
金微云抿抿嘴。
宣嫔见气氛又僵住了,拍了拍手说道:“罢了,这事儿再论。”
“你看那佟贵妃的样子,她可能看不上这德常在,但若是有人抢也是不愿意的,要花些功夫。”
“不如先等这孩子生了再说。”
面对佟贵妃的强势,端嫔也只能点头。
闲谈过后,宣嫔和金微云看出了端嫔多多少少有些被勾起了伤心事的样子,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走在路上,宣嫔摸了摸金微云冰凉的手,便说道:“你呢?”
“进宫这么多年,不打算养个孩子?”
金微云的视线从白嬷嬷的身上一划而过,摇摇头,说道:“不了。”
白嬷嬷的眉眼不变,但是心底已经在犹豫,这事儿要不要和万岁爷说了。
这主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头说,倒教她这都不知道怎么和万岁爷交代了啊,我的好主子啊。
万岁爷机敏的不行,有什么不对,都能让万岁爷留心下,白嬷嬷也不敢说假话,平日里和万岁爷交代主子的日常活动时候都是东平西凑。
白嬷嬷心里正想着这事儿,就听见金微云清脆的声音。
“我还有万岁爷呢,有万岁爷罩着,这事儿不担心。”
金微云甜甜的笑了一下,恍如是陷入甜甜恋爱的女生一样娇俏,脸上甚至还有两坨应景的红晕。
宣嫔被金微云的神情和表现逗笑,她平日也不见金微云这副模样,猛地一见分不清楚金微云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了。
宣嫔也只好说:“好,有你的万岁爷照看着。”
白嬷嬷:……这还不如不让自己听见这句话。
急!在线等!主子是恋爱脑怎么办。
不去看白嬷嬷的心理阴影面积,单说康熙听见了这事儿。
康熙缓缓的松开眉头,他放下折子,咳嗽了一声:“真的这样说?”
白嬷嬷还没回答。
康熙又拿起折子,翻了两页,又放下折子,喃喃自语道:“也就只有她这样的性子说得出来这样的话了。”
“整日里说话也不讲究。”
“言行上也多有缺失。”
康熙转着手上的扳指,一下一下的数着金微云的缺点。
梁九功扶额。
又来了,又来了。
又到了万岁爷数金贵人缺点,旁人是一句坏话不能说的时候了。
白嬷嬷业务还不大熟练,还想随意的附和两句。
梁九功赶紧扯住她,也不是和白嬷嬷关系多好吧,单纯是等会万岁爷若是训斥人,他也别想跑得掉。
康熙数了两句,而后嘴角勾起来又放下,眼睛里的笑意却怎么也瞒不住。
梁九功心想,这金贵人真是好一张巧嘴。
宫里的妃嫔,有的是看中了万岁爷的至高无上地位,自然是待万岁爷恭敬有余,而亲热不足。
有的妃嫔呢,又是纯是喜欢万岁爷,却也处理不好这权和情的事情,脑袋混的常做糊涂事,万岁爷只好看在面子上给人家收尾。
而金贵人偏偏就是这种人,既是让万岁爷瞧见了一颗赤诚的心,让万岁爷晓得,这人虽然娇憨却也不做憨事儿。
而这一张大大方方的嘴,便点破了那张,戏文里说的,欲言又止的心思。
康熙一高兴,他便高声喊了句,“梁九功,过来。”
梁九功自然是笑意盈盈的弯腰,等在康熙面前。
康熙指了指奏折上的字,说道:“春日到了,天儿渐渐的热了起来,这湖北进贡来的几把扇子,都拿给你金主子去。”
“她总爱打扮,这又到了漂亮的时候,这事儿她准保欢喜。”
梁九功眯了眯眼睛,而后眼睛一转。
“万岁爷,您今儿不也忙得差不多了,不如出去走走逛逛,放松放松身体。”
康熙淡淡的瞥了一眼梁九功,笑意盈盈的梁九功心头一紧,而后听见康熙说道:“你先回去吧。”
白嬷嬷看了一眼梁九功,咽咽口水也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她给你赏钱了?”
康熙忽然问梁九功。
梁九功啪的一下跪在地上,磕着头,回道:“金贵人绝对没有一次给奴才除了例行赏钱以外的任何钱,每次例行赏赐也都是五两银子或者是十两银子,全看主子心情。”
梁九功也是头一次这么真心实意的说自己没有收受贿赂的事情。
毕竟金微云真的不给啊。
“谅她也不会愿意给你赏钱。”康熙说的这句话,梁九功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是在夸谁贬谁。
“行了,下去准备准备。”
梁九功苦哈哈的应了。
这不就是还要去“散步”到金贵人那儿,折腾这自己一顿又是做什么。
梁九功估计自己以后再也不想着给金主子套近乎了,反正自己去套,不仅金主子不亲近,就连万岁爷还要撅自己一顿。
康熙很难说不被触动。
出嫁从夫这话是世人爱说的话。
但若是真的为真,太皇太后也不会这样千方百计的为科尔沁的人谋存着在皇室上的地位,他阿玛也不至于如此逆反他自己的亲生母亲。
康熙一早就明白,爱恨皆是出自利益关系。
而白嬷嬷这边回了春禧殿里,见到金微云正吊着自己伤残的胳膊,仰头看着天上飞过的鸟雀。
“主子,在这儿小心受了冻,这晚间的霜气重的很。”
白嬷嬷扶住金微云,而金微云却指了指空空的院落,说道:“现在这春禧殿里也只有咱们几人了,这院子倒是空了出来,回头喊人来栽两颗树,再建个秋千。”
“这省得,我这院子里一点活气儿都没了。”
金微云也是开了春之后,在心里才真正的有了一些安定的感觉。
不是说,她在度过了土生土长了十几年之后再苏醒当代记忆,就能完美的融合到这个森严的皇宫里,这适应速度她是做不到的。
但是,当金微云真正的参与到了身边居住环境的规划,她才觉得这地儿对她来说有了归属感。
这可能是两种经历带来的认识参差。
金微云敛眉了一会儿,她便给自己打了打气,说道:“我先去书房里归置归置,怎么放好。”
“说起来,这书房搬出去了之后,我还没正式用过,整日里把书拿出来看,说起来书房都不叫做书房了。”
金微云打开书房的时候,都觉得上面可能有灰尘落下来。
但也只是她在做梦,有白嬷嬷这样仔细的人,书房里也是二日一打扫,甚至有时候闲下来就是一日一打扫。
烟雨赶紧来替白嬷嬷的班,她趁着金微云去承乾宫打卡的时间补了觉。
“主子,您现下这手上还不方便呢。”烟雨想制止金微云想写子的心。
金微云试图挣扎,烟雨看金微云不死心,就赶紧把纸铺在了镇纸下面。
金微云粗略的规划了一下,说道:“前头的屋子是给我用着的,后面两间屋子是你们睡着的地儿,后面也放些花花草草的。”
“前院子里,右边摆上秋千吧,左边载一些桌子?”
“只有桌子太空空荡荡了吧,桌子边上载两颗树。”
金微云沉思了一下。
“什么树?”
“梨树吧,熟了还能吃梨子。”
烟雨正要吐槽,门外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梁九功,去内务府里挑些吉利的花儿送来。”康熙淡淡的声音传来。
而后金微云就看见康熙撩开袍子,迈步走进来。
金微云一看康熙就是对自己刚才的话有意见,匆匆的行了礼之后,便趴在了康熙的手臂上挂着。
“皇上,您今日这身打扮甚是俊俏。”
康熙斜睨了金微云一眼,一手按住金微云打了夹板的手,一手带着金微云往凳子上坐,搂稳了金微云,防止她从自己的腿上滑下去,才开口说道:“贪吃的事情,你总做。”
康熙捏了捏金微云的鼻尖,直到捏红了,惹得金微云嘟嘴,康熙才松手。
“这就是你写的字?”
康熙一回神,眼看着桌子上放着的白纸上,写着缺胳膊少腿的字,而且字糊成了一坨,又在一条直线上,歪歪扭扭。
若不是康熙心思机敏,恐怕都认不出来。
“你若是按这个图纸给了内务府,恐怕内务府的人觉得为难做不出来,该来找我的事儿了。”
“能找皇上什么事儿?”金微云不信的撇嘴,谁敢找皇上的事儿。
“找啊。”
“说我没教好自己的人啊,或者是故意为难他们。”康熙望着金微云的字迹就深深的皱眉头。
这都不好意思,说是自己身边的人了。
若是日后教人瞧见了字迹,总觉得哪里心虚了几分。
但若是真的有哪个外男看见了望舒的字——
康熙眯了眯眼睛,他也甭想活着出了这紫禁城。
金微云才不理康熙这样的话,“您就说这样的话吧,反正是没人信的。”
金微云看着桌子上的墨盘,忽然贼心大起,她伸手沾了沾墨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到了康熙的手上。
康熙的一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金微云。
作者有话说:
——
【1】出自《代崇徽公主意》唐
李山甫
金钗坠地鬓堆云,自别朝阳帝岂闻。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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