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大水冲了龙王庙


    苏唐充耳不闻,依旧走向涂三爷。在他弯腰的时候,裴斯羽心疼又心惊。


    但苏唐没有跪,竟是劈手夺来涂三爷的手杖,折为两段,砸在地上。涂三爷变了脸色,他的手下们也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几十年来,唯有苏唐敢这么做。


    苏唐手指地上手杖,冷笑看向涂三爷:“这就是我的态度。”


    如果真的下跪,事情是瞒不住的。刚才,已经有人等着拍下视频。


    等到视频公布出去,下跪得到的眼角丿膜,只会让苏姐姐一生愧怍,再也无法面对弟弟。


    而苏唐以后只要再露脸,关键字就只有#下跪#。


    涂三爷的这一招,毒就毒在诛心。苏唐跪或不跪,必将有人心怀愧疚。


    裴斯羽上前,手揽苏唐肩头,是最坚强的后盾:“我可以帮你找配型,没必要在这里受人侮辱。”


    禹杭圈太子爷撞开燕京圈大佬的门,只为带走一名糊咔。这事情说出去,足够养活80家营销号。


    裴斯羽本不知道苏唐独自会面涂三爷,是徐哥在外等候1时未见苏唐出门,自作主张向他求救。


    裴斯羽告诉苏唐:“你不用求任何人,我可以帮你。”


    涂三爷认出他来,脸色如冰:“什么时候开始,裴家人能把手伸到我面前了?”


    裴斯羽不卑不亢:“苏唐是我签下的艺人,任何影响声誉的事情,我都有权干涉。”


    涂三爷打量眼前的晚辈,以过来人的姿态俯视他:“我必须提醒你,你裴斯羽的一言一行都不是个人行为,代表着你的家族利益,甚至是禹杭圈的态度。”


    “你要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得罪我吗?”


    裴斯羽单手搂紧苏唐肩头,昭示心意已决:“涂三爷,我敬佩您的能力,但不畏惧您的势力。苏唐这个人,我保定了。”


    裴斯羽所言掷地有声,砸在苏唐心里,便激起心头涟漪。


    苏唐看向他,惊愕于他的果决,感动于他的热烈。


    能被一个人毫不犹豫地选择,是极为美好的事情。


    裴斯羽感知到他的目光,回望而来,神情比语气更坚定:“手写道歉信早就摄像留底,如果涂三爷执意刁难苏唐,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如果您放过他,我可以保证,道歉信永远不会出现在公众视野。”


    涂三爷并未将裴斯羽放在眼里:“你们家做主的是你姐姐,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裴斯羽回敬:“我姐姐是商人,虽也重利,但分得清是非黑白。”


    说罢,他带苏唐离去:“我们走。”


    在他们身后,涂三爷脸色森冷,犹如寒冬骤至。但手写信还在对家手上,他又发作不得,只有怀着满腔怒火,眼睁睁看着不速之客离开。


    近几年来,燕京、禹杭二圈虽有合作,但也一直明争暗斗。裴斯羽闯进涂宅这么一闹,无异于把暗地里的事情捅到明面上。


    胖老头儿气哼哼:“三爷,难道就这么算了?裴斯羽都找上门撒野来了!”


    涂三爷再欣赏苏唐,也容忍不了裴斯羽的言行。正如之前所言,裴斯羽代表着裴家、乃至整个禹杭圈,是彻头彻尾的对家。


    被对家登堂入室地耍横,要涂三爷把脸往哪里搁?


    但打蛇要精准打七寸,动手之前,必须摸清禹杭圈太子爷的痛点。


    老猎手最不缺耐心,涂三爷沉吟时,目光愈发阴沉。


    门外,天色已经晚,星垂四野。


    裴斯羽一直揽着苏唐的肩头,生怕一松手,苏唐就要受到伤害。


    苏唐无奈提醒:“我没有这么脆弱。”


    裴斯羽果真放手,言辞负气:“不光这样,你还胆大包天呢。”


    “涂宅都敢一个人来,就不怕走不出去?”


    苏唐不想纠结这个话题,故意问他:“你生气啦?”


    裴斯羽步伐微停,横他一眼,太子爷的威势便显露了三分。只可惜,三分是镇不住苏唐的。


    裴斯羽气结,步伐生风般地大步向前,把苏唐等人甩在身后。


    徐哥和小马哥都被太子那一横眼惊住,低声提醒苏唐别太过分,小心先把圈子里的重要人物都得罪完。


    “斯羽不会刁难我。”


    苏唐自信满满,快步追上去。


    裴斯羽正在气头上,气苏唐逞强,头也不回地朝前走。苏唐便边走边顺毛,一直跟着走出涂宅。


    徐哥哥看着他们的背影,十分担心:“你说,苏唐能不能安抚好太子爷?要不,咱们去说说好话?”


    小马哥早就知道他们有奸情,笑话道:“咸吃萝卜淡操心。”


    徐哥不解:“你这是什么态度?”


    因为身在涂宅,不能随便八卦,小马哥只能笑而不语。直到走出大门,徐哥也没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另一边,苏唐坐在副驾位,盯着裴斯羽瞧:“真生气啦?”


    裴斯羽不搭理他,只顾发车。


    气头上的太子爷,还真是不好哄。


    苏唐放弃顺毛,选择摆事实、讲道理:“你今晚不该来。”


    裴斯羽一脚刹车踩下,回眼看他:“我不来,就让那群人欺负你?”


    苏唐分析情况:“涂三爷是在试我的胆,并不是真的要我跪。否则,我折了他的手杖,怎么可能轻易地走出来?”


    裴斯羽流露诧异的神情,眉宇渐蹙。


    苏唐继续解释:“涂三爷一心拉拢我,希望我去他手底下做事。”


    这么一说,裴斯羽便明白了。


    其实,涂三爷是以考验助手的态度审视苏唐的能力,并非只为刁难。


    要不然,堂堂大佬何必揪着一介糊咔刁难?直接踩死就好了。


    苏唐继续说:“所以我才说,今晚你不该来。本来只是个人恩怨,但你这一来,便激化了两股势力的矛盾。”


    “我承认,这次是我太冲动。”裴斯羽认同苏唐的观点,却做不到放手不管,“但要我不来,我做不到。”


    苏唐闻言,心弦如遇暖风轻拂。他看向裴斯羽的眼神里,泛起细碎星光。


    裴斯羽一时没能明白:“怎么了?”


    “谢谢你。”苏唐绽开笑颜,“谢谢你无条件地帮助我,毫不犹豫地选择我。”


    裴斯羽唇畔,也绽开了笑意。刚才的怒气,烟消云散。


    裴斯羽嘀咕:“傻话。”


    因为声音太轻,又夹杂在晚风里,所以苏唐没能听清。


    苏唐追问他说了什么,却见裴斯羽含笑摇头,继而脚踩油门,加速走向回去的路。


    苏唐倚在副驾位,欣赏沿途夜景。


    一辆车与他们擦肩而过,半开的车窗里,露出凌厉的侧颜。


    余光一瞥间,苏唐的心弦突然收紧。他慌忙扭头去看,却只看见越来越远的车尾。


    裴斯羽慌忙提醒:“头别伸出窗外,危险!”


    苏唐坐回来,却没回过神。他不禁手捂胸膛,回味着刚才的感觉。


    裴斯羽问:“那是谁?你认识车里的人?”


    直到异样的感觉消失,苏唐才回过神:“应该……不认识。”


    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为什么要加“应该”两个字?


    裴斯羽狐疑地看向他。


    经历过撩错汉的乌龙,苏唐再也不敢凭直觉做事。他摇了摇头,笑容里多出些许无奈。


    ——“走吧,回去给你做宵夜。”


    ——“苏唐,你一定是对家派来喂胖我的。”


    车辆驶入城区,霓虹灯影斑斓,照亮了他们一同回家的路。


    另一边,另一辆车穿梭在夜色里,驶入涂宅。端坐在后座的人,拥有山峦般挺拔又凌厉的侧颜。


    “靖琛少爷回来了。”


    涂三爷身边的胖老头儿亲自为他开门。


    他走下车,与胖老头儿略略颔首,算作回应。


    胖老头边走边说:“最近涂家出了不少事,三爷今天气得不轻。所幸您回来了,能帮着料理事务……”


    “我先去书房。”涂靖琛打断他的话,语气冰冷,“请转告他,我在书房等他。”


    胖老头儿目送他走远,倏然叹气。


    这么多年了,靖琛少爷还是没有原谅涂三爷。


    当年,涂靖琛有一位朋友,是圈里初漏头角的新人。为了帮助他的事业,涂靖琛时常带着他参加业内聚会。


    但这一举动,也给这位朋友带来了灾难。


    荣少毁了他的朋友,用最下作的手段逼得他患上抑郁症,又在退圈后自丿杀。


    涂靖琛一向和“表哥”不对盘,他想为朋友讨回公道,却发现证据都被亲爹先一步抹除。就连那晚一起下药的其他人,也都收了好处,三缄其口。


    至于原因,自然是荣少是老东西的私生子。外人都以为他是涂三爷留身边养大的侄儿,但涂靖琛早就知道真相。


    自那以后,他们父子之间的隔阂更胜从前。一方面,涂靖琛愧对那位朋友;另一方面,他痛恨风流不忠、不辨是非的老东西。


    直到今天,他得知荣少住进了疯人院,才在3年后首次踏入涂宅。


    “你终于回来了。”


    一声问候打断思绪,涂靖琛看向就别的父亲,眼中只有冷漠。


    “正如我当年所说,在涂家,我和他只能留下一个。”


    “现在,我回来见证他的报应了。”说话间,涂靖琛看向涂三爷,薄唇染上讥讽的笑意,“还有你的。”


    涂三爷并未发怒:“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痛恨我却逾越不了我,一定很难受吧?”涂三爷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讽刺的话,“有很多人像你一样。”


    但是,涂靖琛也不会被他的三言两语激怒:“你又在试探我。”


    用刻薄的言辞激怒他,试探如今的他是否沉稳、是否可堪大用。这是涂三爷惯用的伎俩,卑鄙但有效。


    涂三爷倏然轻笑,很显然,儿子的反应令他满意:“很好,回来帮我做事吧。”


    涂靖琛反问:“你就不怕我取而代之?”


    涂三爷朝他伸出手,像一位慷慨的国王:“只要你有本事赢过我,什么都给你。”


    涂靖琛看向他苍老而有力的手掌,唇畔绽开锋利的笑意,握上那只手。但是,他依旧痛恨着眼前的人。


    涂靖琛早就看透了他:“你把荣少丢出去自生自灭,是因为他如今的能力,已经不足以再让你珍惜。”


    从前,荣少行为荒唐,但能力与涂靖琛不分伯仲,也是接班的候选人。可惜的是,如今他疯了。


    对涂三爷来说,无用的人就像街边的垃圾。即便是血亲,也能丢到疯人院自生自灭。


    涂靖琛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父亲,涂三爷却毫不在意。


    “既然回来了,就去会会裴家的儿子吧。”


    裴斯羽,许久未见,是该会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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