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感官很敏锐，尽管殷蘅的脚步声控制的很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悄无声息，但是那人还是在他们距离小于十米左右的时候转过了身。
两人四目相对，殷蘅看清了他的样貌。
这是一个头发灰白，脸上布满皱纹的人。他的眼眶微微下陷，眼神很锐利，看着人的时候会给人以较大的压力。身着黑色的警卫服装，腰间别着一根长管状的物品，应该是电击棒。
——目前看来，像是学校里的保安。
目光相对只是一瞬间，两人互相点点头，然后神情平静地错开了视线。
殷蘅沿着楼梯往上走，男人则是握着手电筒往一楼的方向去了。
殷蘅一层一层地探查过去，除了一些欠收拾的小鬼之外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收拾了小鬼们，她径直到走到了走到最顶楼。最顶层有天台，但是通往天台的门被锁住了，她拉了拉上面有着斑驳划痕的铁锁，纹丝不动。
倒也没有强求，她返身回到了第七层。
走到靠近走廊的宿舍门前，殷蘅看了一眼门上的姓名贴，上面有十个人的名字，魏春、丁丽丽……是女生宿舍，她又随手打开一扇门往里看了看，空无一物。
她走进去，脚踩着的地方溅起了轻微的灰尘，空气中有一股萦绕不散的刺鼻味道，像消毒水。
屏息走至窗前，拉开了同样挂满灰尘的窗帘，她站在窗边往下看。
宿舍楼的楼层比教学楼多一层，但是两栋楼的高度差不多。她在这个角度可以将不远处的教学楼一览无余。
在她的视野中，有两批人正在慢慢地靠近教学楼，一边仅有两人，一边有四个人，按照他们现在的行进速度，大概会在教学楼门口相遇。
——都是被刚才的铃声吸引来的人。
“没有一个傻子。”殷蘅低语了一声。
她等在这里想要看看这两批人相遇之后会发生什么，却在等待期间听到底下的楼层传来了疾跑与打斗的声音。
殷蘅微微蹙眉，没有挪动脚步。
刚才遇到的那个人孤身行事，身手不俗，大概率就是贺清清一行人口中说过的那个“时大佬”，她不必多插手。
但是下一瞬间，她的想法就被打破了。
越来越急促的“咚咚”声在楼道里响起，她侧耳，听见了一个人类用力奔跑时发出的脚步声，而他身后跟了一群其他东西。
“……”
愣了一下，殷蘅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她看了眼窗外，在跳窗自己跑与下楼帮助那人之间犹豫了一瞬间，最终伸手撑住了窗户的边缘，往下纵跃离开了这个房间。
当时淮跑到七楼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某间宿舍门开着，窗边的风灌入将窗帘鼓起的景象。
他蹙眉，脚步微顿，带着身后的一群鬼东西越过这一间房间往走廊的更深处跑去。
他比殷蘅更早地探索过这栋公寓，知道每一层走廊的最深处都有一个自习室，自习室里面有一群奇特的存在，说不定能和它们形成牵制。
他一边跑着，偶尔放慢速度吸引那些东西追上来，然后又继续加速，如此循环往复，他终于到达了自习室门口。
但是……看着同样门户大开的自习室，他的心中涌上了一股怪异的预感，怀疑自己或许是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果然，在冲进自习室以后，之前他遇见的那群凶神恶煞、趾高气昂的学生鬼们全都披散着头发，缩着头蹲在桌子底下。
她们身前的椅子上铺着纸。
她们的苍白的手中抓着笔。
她们嘤嘤嘤地低泣，一边手忙着给自己擦眼泪，另一边手却控制着笔在纸上奋笔疾书。
场面一度失控。
被时淮遛着闯了进来的鬼怪们的脚步也停顿了一下，他们像见鬼了一般，瞪大眼睛看着平时与自己不对付，而现在明显是受了委屈的兄弟姐妹们。
时淮沉稳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
他一个急刹，骤然调整身体，然后掉了个头又往门外冲了出去。
其实也不怪他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倘若他将这些鬼怪引到了其他的楼层，他就会发现，那些他“不去打扰，留着有大用”的鬼怪们在殷蘅的□□下，早就已经全都变得目光呆滞生无可恋了
那么，就不会出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结果。
“……”
殷蘅的双手卡在窗沿处，等到那群你追我赶的人过去以后，才又翻回了房间。她靠近门口注视着男人的行动，当看见他往自习室冲过去的时候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神情有些微妙，等待了片刻，果然看见男人在冲进去了几秒后又冲出来的身影。
男人再次带着一群“追随者”经过了房间，这次因为环境太过嘈杂，他没有发现殷蘅的存在，而是目不直视地又冲进了楼道。
他们下楼了。
殷蘅站在骤然安静下来的七楼，感觉似乎还有点不……热闹？她返回窗边看了一眼，教学楼前空无一人，显然她已经错过了两队人马相遇的场面。
再待在这里没什么意思，她转身上楼，天台铁门上的锁还安安静静地挂在那里。
殷蘅拉了拉锁将锁眼暴露出来，才发现它竟然是堵住的。刚才男人没有上楼或许也有这一层考量。
和平开门是不可能了，殷蘅拿出斩骨刀对着锁砍下，“铿锵”一声巨响，金属碰撞的嗡鸣声响起，手中的刀在震颤，但是门锁却仍旧好好地挂在门上，除了一道新添白色的划痕之外再没有其他被毁坏的痕迹。
天台有蹊跷，但是却限制了他们进入的方法。殷蘅的手指碰了碰锁，若有所思，看来是必须找到钥匙才行了。
—
男人引开了鬼物，宿舍楼里没有其他的声音。殷蘅缓步往下走，心中思考着可能找到钥匙的地方。
突然，她停下脚步，抬头。几乎是片刻间，一道沧桑的男声也响了起来:“钥匙不在这栋宿舍楼里。”
殷蘅循声望去，却见本应该引着鬼物去了其他地方的男人正站在楼梯间看着她。只是楼梯间太暗，男人又是早有准备，刚才隐匿在那里便没有引起殷蘅的注意。
并不意外他有甩开鬼怪的能力，殷蘅静待男人接下来的话。
“要合作吗？”他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你很厉害，但是我们脑回路对不上。”
男人说的是实话。
在他看来，这个独自行动的人应该是其他分区的资深玩家，和他一样对于这个副本有浓厚的兴趣，所以才进副本进行探索。
不过如果单单只是这样，他这个习惯了独来独往的人并不会开口邀请这他同行。
但是……
关键在于他们的脑回路完全对不上，两人之间也并没有传说中高手之间应该有的默契。
回想起进入自习室时看到的情景，他的太阳穴不受控制地突突跳动了一下。
噩梦想乡中有一句非常经典的话流传在那些喜欢组队的人之间——不怕鬼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他曾经对此深以为然，但是现在却忍不住想要改变观念了。他想着，注视着眼前的人。这个人绝对不是猪队友，但是也不适合与他分头行动，两人之间迥异的思想观念只会成为游戏探索的阻碍。
“可以。”
殷蘅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认为不必出手帮助男人，男人却下意识地上楼想要与她进行“联手”;她觉得可以趁早把它们收拾老实的鬼学生，在男人眼中是可以利用的资源;她认为男人应该识趣地离开这栋宿舍楼，没想到他却在这里守株待兔……
他们两个人分开行动只会是给彼此拖后腿的存在。
“那就好。”时淮欣慰极了。这人看上去太过冷漠寡言，不像是好说话的样子，没想到倒还挺好打交道的。
“嗯。”殷蘅应了一声与他一同下楼。
早在遇到了贺清清一群人之后，她的心中就浮现出了找人组队作为掩饰的念头。只不过在遇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并没有将他作为可以合作的对象，便没有询问。
没想到峰回路转，他们竟然还是合作了。
时淮走在殷蘅的身后打量他，总觉得这个中年男人的形象与这人冷淡的的性格有些不相符，便问道:“你也被系统改变了形象？”
他一边说着，没有等殷蘅回答便主动表达诚意:“我是第九分区的时淮，想必你在进入游戏之前便听说过我的行踪。”
时淮作为众星排行榜的第一名，毫不夸张地说，他的所有动向都被其他人看在眼里，甚至成为了部分玩家的风向标。
甚至因为他强大的能力，有不少玩家热衷于跟着他进副本，寻找大佬的庇护。
而事实证明，跟着他进入同一个副本的玩家存活率的确比正常情况下高出了不少。
这样的结果引发了“跟着大佬过副本”的狂潮。能跟着时淮跟着时淮，不能跟着他就寻找其他性格温和的大佬的庇护。
就这样，想活想疯了的玩家们疯狂地薅大佬的羊毛，就算因此遭受驱逐或者冷视也在所不惜。
这让大佬们烦不胜烦，直到某段时间副本中的流血事件频发这才让那些只想抱大腿的人的头脑稍微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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