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西勾起暧昧的嘴角, 对着孟婆释放出散漫的信号。
孟婆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行了，别对着我这样说话, 我不吃你弄的这一套。”
尤西并不在意，他也没个正形，继续笑嘻嘻地说：“脑花的事情不着急，我既然答应了您把那个咒灵带回来，那不是肯定会做到的事情吗？”
“毕竟……恶魔从不说谎。”
尤西笑得很真诚, 他还对孟婆眨了眨眼, 来表示他的诚意。
孟婆无视了尤西的动作, 她手上的动作不停, 继续给排队的灵魂发放着装满了汤的陶瓷碗。
地狱人口爆炸后, 她就忙得焦头烂额。
地狱的科技在进步，孟婆不再像以前那样，坐在三途川河口一边熬汤一边给排队轮回的灵魂发放孟婆汤。
退一步说，如果现在还用这种笨办法, 效率太低，她就真的忙不过来了。
所以现在机器代替手工, 孟婆的汤都交给她店里的几台机器开始熬煮了。
现在孟婆的工作变得稍微简单了一点, 她只需要站在自己的店门口给排队的灵魂发放汤品。
“说吧，你这次回来到底想干嘛？”
孟婆一边发放着汤一边问着尤西。
“你该不会是在上面闯了什么祸，跑回地狱来躲人？”
实际上孟婆猜的八九不离十，毕竟她是最了解尤西的人之一。
尤西摆了摆手, 站在孟婆店的出汤口，替孟婆分担着工作, 一起给即将进入轮回的人类灵魂发放着汤品。
就像是以前被孟婆收养, 还没有长大的时候那样。
“差不多吧。”
尤西习惯地勾起嘴角, 没有否认孟婆说的话。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其实尤西，或者说柏原早无真正的目的是偷窃一碗孟婆汤。
这件事还必须在鬼灯发现他回到地狱之前完成。
尤西最好在鬼灯发现他回地狱之前，就拿到孟婆汤滚回人间。
他继续帮着孟婆发放汤品，穿着整齐的三件套西装，一举一动都无比矜贵的恶魔，丝毫不建议地做着和他气质格格不入的事情。
哪怕是知道尤西的性格到底是怎么样，孟婆多少也免不了被尤西表面做出来的伪装给迷惑。
到底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更不要说恶魔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伪装。
哪怕孟婆心里是真的知道尤西有其他目的，但尤西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十分的有诚意。
“好了，在鬼灯大人过来把你踹走之前，就在这里帮我发汤好了。”
孟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尤西的帮忙。
她不介意尤西躲在她的店铺里暂时躲一下他在人间找的麻烦。
但前提是鬼灯没找过来，如果鬼灯找了过来，孟婆是不会帮忙掩护尤西的。
尤西眨了眨金色的深邃眼眸，很有自信地说：“谢了，放心吧，不给女士带来烦恼，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实际上，他真正的目标是孟婆汤。
孟婆之所以对狡猾的恶魔不设防，最主要的还是孟婆汤的特点。
她熬制的是一锅神奇的汤品，可以洗净人类生前的种种记忆，无论深刻或者平庸，对人类来说，这些属于他们前世的回忆通通都会随着一碗孟婆汤的下肚，通通消散。
作用很厉害，但是也存在很强的限制。
孟婆汤因为地狱法则的限制，谁也不可能从地狱带走孟婆汤。
并且还被普遍默认为只有在地狱里，孟婆汤冲洗掉人们记忆的功能才会生效。
因为这些特殊的性质，看起来能力很逆天的孟婆汤才没有被地府重点提防。
反正也不可能真的会有小偷偷走孟婆汤，就算偷走了也不好使。
在地狱里服用了孟婆汤的人类灵魂，会优先得到转世轮回的资格。
但是在轮回前的判断中，没有人类可以钻空子逃得过往生最后的审判。
既然偷窃孟婆汤后的这些做法都是没用功，地府本来就缺少人手，索性阎魔大王大手一挥，就没有在孟婆这里配置相应的安保。
没有人或者鬼想偷孟婆汤，因为孟婆汤偷出来根本没用。
除非……出现一种特殊情况，俗称卡BUG。
尤西帮着孟婆发放了一段时间的汤后，就闲得骨头发痒，孟婆知道他的性子，直接把恶魔给追到店里去眼不见心不烦了。
孟婆汤改为机械加工后，加工场地就在这间店铺内。
尤西掩盖住嘴角露出的坏笑，乖乖地被孟婆赶回了店里。
“加油哟。”
说完有些欠揍的话，他从容不迫地走进了店内。
孟婆还继续在外面工作。
虽然她可以把自己的工作全权交给机器，但是孟婆的性格使然，她是个停不下来的工作狂，爱好就是工作。
所以孟婆把尤西打发回店铺内后，她自己就自然还在外面负责发放孟婆汤。
完全不担心尤西会在店里搞出什么幺蛾子。
反正店里除了尤西早就不感兴趣的一大锅孟婆汤以外什么也没有。
正是因为地狱里所有人员的这种心态，所以尤西盗窃孟婆汤的计划出奇的顺利。
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店里后厨的地方，一个巨大的机器正在机械呆滞地晃着铁锅里满满一锅的孟婆汤。
尤西是个很知趣的恶魔。
他深知贪婪的后果，他溜进后厨后只偷偷地了一小碗孟婆汤。
恶魔小心地稀释着孟婆汤的浓度。
尤西想了想，最后决定把孟婆汤给稀释五十倍。
他把原液稀释后，还需要进一步去实验孟婆汤的效果。
尤西小心谨慎的样子，并不像是准备把孟婆汤用在恶魔的恶作剧上。
柏原早无在游戏界面上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该切换副本了。
尤西手脚灵活，动作很快，他很快就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接下里不能继续待在地狱了，
待久了鬼灯会发现的。
虽然尤西拿走的孟婆汤不多，但是以防万一被鬼灯真的发现，他还是准备重新回到人间。
这次“探亲”行动可以结束了，他要回到人类社会里多待一下，给夏油杰一点欲擒故纵的感觉。
孟婆早就习惯了尤西的善变，在她看来恶魔都是这种只有三分钟热度的善变生物。
所以对于尤西刚和她见面没多久就准备滚出地狱这件事，孟婆并没有很惊讶。
“记得把我的脑花带回来。”
孟婆，又名工作狂，她只在尤西离开地狱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
面对孟婆的嘱咐尤西很有诚意。
“当然，下次您见到我的时候，就是我奉上那个咒灵的时候。”
他微微欠身，礼貌地给孟婆打过招呼后，离开了地狱。
优雅从容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尤西在心里正因为做了坏事，害怕被鬼灯追杀。
直到尤西离开，孟婆已经递给四五个要转世的人类灵魂孟婆汤后，鬼灯才匆匆赶来。
“那小子回来了？”
鬼灯话里明显是对尤西的嫌弃。
孟婆没有否条：“我还以为你可以来得再早一点？”
尤西小时候在地狱里调皮闯祸，没少被鬼灯抓住然后管教。
哪怕到了现在，外表上看起来仪表堂堂的恶魔，也还是对鬼灯留下了某种被称为心理阴影的后遗症。
鬼灯不爽地放下他的武器，狼牙棒上还沾着点点血渍。
“还不是……那边又出事了。”
他不太想提这个话题，因为心情不好，脸也臭臭的。
鬼灯稍微点了一下，孟婆就明白了。
她对鬼灯说：“回来了，估计是在上面太浪，闯了点祸。”
尤西会回地狱躲避麻烦，不管是孟婆还是鬼灯都不觉得意外。
鬼灯特意仔细地看了看孟婆店铺内的情况，确认尤西没有在地狱里惹什么麻烦后，才稍微满意了一点。
他的脸色直到这个时候才好了许多。
“那小子只要不惹祸，稍微回来看看也可以。”
终究是在他们地狱里长大的恶魔，鬼灯也没有那么无情。
孟婆只是笑了笑，就把鬼灯给打发走了。
她身为地狱有名的工作狂见不得同事不工作：“别耽误我给这些人发汤，你也快去监督阎魔大人处理公务吧。”
鬼灯：……
尤西很快就离开了地狱。
他重新回到东京，对人来人往的繁华都市适应良好。
尤西记得他在东京还有一个住所。
没记错的话，这个公寓原本是属于某个和他达成交易的人类的。
这个人类最开始和尤西交易的东西并不是灵魂。
这是一个很有钱的人类。
他想要和尤西交易的东西只是一段回忆。
身患阿兹海默症的有钱老头用金钱来购买逐渐被他遗忘的回忆。
金钱、房产……直到最后用灵魂心甘情愿的交换了和爱人跳一支舞的机会。
恶魔觉得这是他最划算的一笔交易。
现在，那个有钱老头的在东京市中心某处高级公寓的房产早已经属于尤西了。
尤西有了一个很棒的落脚处。
柏原早无对这个地方十分满意。
正好可以把尤西这张角色卡放在这里顺利开启挂机模式。
柏原早无还急着赶回第二个副本。
所谓的卡BUG收集孟婆汤的办法，其实十分简单。
柏原早无用尤西的角色卡偷偷将一碗孟婆汤装进系统空间里，他利用了系统空间和副本法则不可兼容的特殊性质，还有系统空间是绑定在玩家身上的东西，不受角色卡更换的影响。
这样操作下来，柏原早无就可以把孟婆汤转移到第二个副本里了。
现在柏原早无急需要回到第二个副本里去测试一下稀释后孟婆汤的效果。
不知道孟婆汤是不是真的在离开地狱后就会失去作用。
一刻也没有耽误，柏原早无直接在第三个副本里进入挂机模式。
森林中心处，清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尽。
静坐在湖边的青年背后蓬松巨大的白色尾巴乖顺地趴在草地上。
太阳慢慢爬上天空，柔和的阳光搭在青年身上，浓密挺翘的睫毛抖动了几下。
青年睁开了眼睛。
阿言轻轻地呼出一口浊气。
他在想，该找谁实验一下孟婆汤的作用。
即使是柏原早无也拿不准现在的孟婆汤到底还有没有用，被稀释后又还有多少的作用。
柏原早无想了想，忽然看向山洞。
眼睛里闪过了满意。
如果是太宰治的话，那就一定没问题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虽然阿言救过好几个人类小孩了，但是希望一个妖怪能对人类的小孩有什么善心？不应该吧。
柏原早无又确认了一遍，游戏界面里和太宰治有关系的一个词组都没有。
他确认了这是一个很游离在剧情之外的不重要的角色。
说不定是他的笔友以自己为原型设定出来的一个充满了恶趣味的小彩蛋。
柏原早无在太宰治身上，在某些时候的的确确感受到了陀思的错觉。
既然只是一段彩蛋，那么太宰治这个NPC，对于想要通关游戏的柏原早无来说就显得不是特别重要。
阿言毫无负罪感地敲响了太宰治暂时休息的客卧房门。
太宰治瞬间清醒。
他打开房门，看到阿言来找他：“这么快就要赶我离开了吗，先生？”
阿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拿出稀释了五十倍的孟婆汤。
稀释后的孟婆汤早就被柏原早无假模假样地装进了系统提供的、科技感十足的试管里。
一共分装了三管试剂。
乍一看阿言手里的试管，透过透明玻璃，可以看到试管里的液体呈现出淡淡的棕褐色。
不像是地狱里大名鼎鼎的孟婆汤，倒像是军方实验基地里会搞出来的奇怪试剂。
太宰治看清楚阿言伸手给他递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就明白了阿言的意思。
只是一个试药而已。
他没有抗拒，甚至还有些阿言不能理解的……兴奋？
“这是什么？又是哪个人类实验室研究出来的东西被你给发现了。”
太宰治毫不掩盖自己的好奇：“有什么用？会死人吗？是会让人感到痛苦的死亡药剂还是会在睡梦里安乐死的药剂呢？”
他的猜测和五一不和死亡有关。
太宰治陷入纠结了。
“我讨厌太多的痛苦，但是安乐的死法总感觉又太太太过平淡了——”
很好，一个有着自杀倾向的神经病。
在柏原早无面前，太宰治压根就没有做任何伪装。
反正又是一趟和自己的世界没有任何关系的旅程。
太宰治懒得多此一举。
可惜的是，阿言开口打破了太宰治少见的有些激动的幻想。
“都不是。”
阿言淡淡地看着太宰治：“对你来说不会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句话，太宰治的兴致一下子就垮掉了。
“这位先生，您真的是超-级-过-分——”
故意拉长了声调，太宰治熟练地运用他稚嫩的外表进行着卖萌。
他控诉着阿言。
阿言没有过多打理，他只是继续伸手，把试管推给太宰治。
太宰治撇了撇嘴，他拿起试管打开试管塞后直接就把里面的液体全部喝了下去。
非常果断。
太宰治甚至还咂了咂嘴：“有点咸咸的味道，像是某种汤兑了很多水后的感觉。”
用玩笑性的话语猜中了试剂的全部组成。
阿言点了点头：“那就对了。”
太宰治有些疑问。
他只是开了一个小玩笑，事实上，太宰治并不觉得这一管液体真的就是兑了水的汤。
没想到眼前的大妖就这样承认了。
“你耍——”
话还没说完，太宰治就向后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阿言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太宰治的苏醒。
早在阿言最开始允许太宰治在山洞里暂住几天的时候，他就提前问到了太宰治家里的位置。
阿言现在只需要等孟婆汤在太宰治的体内发作，等他醒来后，确认孟婆汤是否有效。
无论有没有效果，届时阿言都会送太宰治回家。
顶多就是需要使用妖术让太宰治失忆还是不使用妖术，仅仅是孟婆汤就让太宰治失忆的区别。
可能是小孩对药效的吸收比较弱的原因，阿言一等就等了将近十个小时。
他没有半分的烦躁，阿言在对待自己在意的事情上，总是充满耐心。
其间中也醒了一次，中也看到自己的老师面色认真，似乎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也没有过多打扰。
阿言认真地对中也道了歉，还轻轻地对中也解释了几句之前在的场家他并没有被抓，以及这么做的原因。
“其他具体的，等我把这个人类小孩送走了再回来给你说，乖。”
中也本来就是乖孩子，很容易就理解了自己老师的苦心。
他看向躺在床上还昏迷不醒的太宰治，没有过多怀疑。
他蹭了蹭自己的老师，感觉到久违的安全感后就自己去湖边修炼了。
中也不会承认他在心里是有点舍不得这个和他一直在斗嘴的朋友，呸呸，人类小孩的。
但是中也很分得清轻重。
一次实战经验足以让中也长够教训。
人类是不能相信的，他和师父也最好不要和人类过多接触，太危险了。
中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祈求老师让太宰治留下来。
阿言站在山洞门口，远远地望着在湖边积极训练的中也，眼里满是欣慰。
他的学生真的很可爱。
这么一想，阿言的眼神里闪过认真的神色。
他的学生那么好，他必须要确保中也的安全。
要加快速度了。
阿言转身朝客卧里走去，继续观察服下稀释后的孟婆汤的太宰治。
如果太宰治还不能吸收完药性醒来，他不介意使用妖力强行催收。
还好，就在阿言准备强行灌输妖力进入太宰治体内的时候，太宰治睁开了一双迷茫的鸢色眼眸。
“你是谁？”
阿言体内的妖力还是粗暴地涌入了太宰治的体内。
他在检查是稀释后的孟婆汤真的起了作用，还是太宰治这个坏孩子在装模作样。
过了一会后，阿言满意地抽出了自己的妖力。
太宰治确实已经忘记了。
因为柏原早无对孟婆汤稀释得恰到好处，太宰治的记忆也仅仅只是忘记了最近一年的事情而已。
幸运的是，没有其他的副作用。
柏原早无满意了，他望着戒备地太宰治，勾起一抹狡猾地笑。
这个笑容不太像阿言，倒是更像尤西那么混蛋恶魔。
“晚安，孩子。”
太宰治直接被柏原早无的一个手刀打昏了过去。
柏原早无抱起小小一个的太宰治，走出了山洞。
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送太宰治回家了。
太宰治的家在津轻地区，对阿言这种级别的妖怪来说，一来一回并不麻烦。
阿言甚至给中也打了个招呼，问他想吃点什么，阿言顺路去人类居住的地方买点食物。
没错，阿言讨厌人类，但是他并不讨厌人类做的各种美食。
中也的一双赭色眼睛亮了起来，原本心里因为太宰治要被送走的丁点沮丧也被一扫而空。
“啾，我想要吃鱼，可以吗老师？”
阿言看着这样的中也，心情很不错：“当然可以。”
谨慎地在森林中心设下结界后，阿言就离开了。
中也很让人安心，还不用阿言叮嘱，就自觉地回到了山洞里等自己的老师回来。
经过被的场家除妖师抓住的这场事件后，中也已经谨慎了很多。
阿言略微点头，对中也的乖巧行为十分欣慰。
傍晚，正是逢魔时刻，这个时间点是妖怪们最活跃的时候，阿言直接带着太宰治离开了。
阿言是从森林的西侧离开的。
殊不知，就在森林的另一侧，军方已经在距离森林不远处的地方秘密部署了起来。
一场针对中也和阿言的行动即将展开。
“逢魔时刻不能进入森林，这个时候是妖怪最活跃、力量最强盛的时候。”
专注于研究妖怪的研究员和的场家资深的除妖师代表，还有几个军方实验基地的高层正在开会讨论。
“如果要猎杀妖怪的话，晴天时候的中午十二点，一直到到下午两点，中间这两个小时的时间是最有优势的。”
“或者午夜零点到早上四点太阳出来前，这段时间是第二个备选时间段。”
这是他们讨论出来的两个进攻时间。
得出方案后，坐在会议室主位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军方实验基地的实际掌控者，另一个代表的场家的人居然是的场百合子。
掌控者想了想，他问的场百合子：“你们觉得什么时候行动更好？”
明显是想要听一听除妖师的专业意见。
的场百合子咳嗽了几声，开口说了起来，她的声音明明很小，但是偏偏全会议室的人都可以清楚地听到的场百合子说的话。
柔弱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既然我们是要进这座森林里去寻找失踪小孩的……”
“时间应该越急越好，不是吗？”
掌权者一锤定音：“好，那就今晚零点直接开始行动。”
第72章 072
阿言抵达津轻地区后, 把太宰治随意地放在了津岛家内的一个庭院的濡缘上。
最后看了眼还在昏睡的太宰治，阿言这才伴随着太阳下山时的最后一丝夕阳转身离开。
唔, 该去给中也买点好吃的了。
阿言准备好好哄一哄自己家的孩子。
虽然中也很乖巧，也表示了对阿言之前所作所为的理解。
但是阿言自我检讨，觉得多少有些狠心了。
咳咳，这个应该算是某个大妖少见的良心发现行为。
“谢谢惠顾——”
阿言不适应地摇晃了几下尾巴，接过店员递过来处理好的青花鱼。
“……嗯，不用。”
阿言没有完全的人型化，只是把自己的尾巴和头顶毛茸茸的耳朵隐藏了起来。
他并不经常在人类社会活动。
阿言凭着自己的猜测, 买了一些中也应该会喜欢的东西。
“对了，导购小姐, 请问童装区在哪？”
“是一个七岁左右的男孩。”
……
最后，阿言提着装满了各种零食的购物袋回了森林。
“我回来了。”
阿言刚到山洞，就被一个迫不及待冲进来的黑色毛团撞入了怀中。
中也急迫地和自己的老师贴贴。
阿言熟练地单手抱起中也。
“咦？”
中也蹭了蹭阿言, 抬头：“啾啾？”
“老师怎么啦？”
阿言一只手抱着中也，一只手拎着购物袋，向山洞内走去。
“中也，最近……你是不是胖了？”
阿言感受到右手手臂上的重量, 和之前小小一团的毛团相比，现在的中也给他的感觉不仅更重了，就连中也的体型，阿言仔细看了一下。
嗯, 中也的腰围也粗了一圈，变成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毛团。
自家孩子果然是长大了。
阿言有些高兴。
中也愣了一下, 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的老师为什么会这样说。
“老师！”
中也团子少见地对着自己的老师炸毛了。
阿言低低地笑了几声, 赶忙改口安抚：“好好好, 是老师错了。”
“中也不是变胖, 是长大了。”
“长大？”
赭色眼睛又亮了几分：“真的吗，啾？”
中也现在最想要做到的事情就是努力长大，然后保护老师。
“老师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长高了一点。”
阿言勾了勾嘴角：“好。”
森林里的夜晚湿气有些大，此刻阿言和中也的贴贴更显得十分的温馨-
除妖师们提供的层层隐匿符贴在森林外的不远处，确保他们在森林里的目标发现不了森林外的情况。
来来往往在阵地里忙碌的各种人员，有除妖师也有军方的异能者。
大家都在准备着各自的武器和装备。
跟来森林的几个研究员也在尽力给各种人员分发着手上研制的虚弱药剂。
大家都在紧张地做着准备。
还有三个多小时的时候就要到零点了。
的场家的除妖师正在和军方的异能者进行着最后的磨合。
的场一辉死得太突然了。
绝大部分的场家的除妖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所以昨晚他们知道的返回本家的“家主”，实际上是森林里的大妖假扮的？
这个消息是的场百合子和的场静司一起透露出去的。
虽然匪夷所思，但是的场家不信也得信。
不然的场家那么大的一个家主大人，为什么翻遍了本家所有地方都没能找得到？
特别是昨晚跟着“的场一辉”回去的心腹小队，这几个除妖师直到现在都还在后怕。
他们居然跟着那个大妖走了一路！
心惊胆战的同时，也不免松了口气。
的场家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围剿掉森林里杀害了他们家主和许多从除妖师的那个妖怪。
这样才能让除妖界看出的场家的态度和实力，把家主大人被杀害后的损失降低到最低。
百年前让的场家陷入危机的状况还历历在目。
目前的情况和当年太相似，的场家感受到了危机，高高地提着一口气。
百年前家主围剿大妖被全灭的惨剧发生后，的场家当时的好几个长老没少趁机争夺分化，让的场家一度衰败。
的场家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稳定后，此后，为了防止再发生这种混乱情况，的场家取消了所谓的长老设置，家里所有的除妖师都只遵守家主的命令。
如果家主因为某些情况意外身亡，的场家的除妖师只需要听家主继承者和家主原配夫人的命令。
的场静司的年纪还太小，本来现在应该是家主夫人出来的，没想到她居然放话，把一切事情都交给了的场百合子来处理。
就连的场静司都不着急，赞成了自己母亲的决定。
所以现在，是的场百合子暂时带领着的场家的除妖师在和军方合作。
家主大人连带着一批除妖师都被杀害，无论如何，现在有一个机会，他们都必须要去森林里把这个妖怪围剿出来。
虽然的场家里有好多人心里对的场百合子颇有微词，但是现在他们还是分得清主次。
先杀掉或者抓捕住那个妖怪，的场家内部的斗争后面再讨论。
的场百合子撑着伞，缓缓地朝正在做准备工作的除妖师们走了过来。
“都准备好了吗？”
的场百合子那双总是带着忧愁的眼眸，此刻幽黑无比。
“行动提前，两个小时后大家准时出发。”
在的场百合子过来的时候，许多除妖师都感觉到一阵阴冷的微风刮过。
怎么突然降温了？
跟在的场百合子身后的两个鬼差，一直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寸步不离-
阿言久违地使用了一次山洞里的厨房。
自从阿言把山洞重新安装了一番后，系统卡面上自带的厨房也直接跟着配套出现了。
但是阿言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个厨房。
阿言就连睡觉都不怎么需要，更不要说是使用厨房这么具有烟火气的事情了。
他不喜欢做饭这种麻烦的事情。
反正也不怎么需要。
这种无趣的生活情况，直到阿言捡到中也的那一天为止。
阿言不需要吃饭，但是中也需要。
所以厨房逐渐成了中也比阿言更熟悉的地方。
如果不是中也，阿言除了修炼以外，其他的一切生活举动都将寡淡无味。
中也的出现，就像是一抹色彩，活泼地染出了阿言更具有生气的生活。
后来阿言逐渐被中也影响，也开始使用厨房了。
毕竟一直让一个小毛团子做饭，自诩成年妖怪的阿言会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既然都决定要养这个小崽子，阿言多少还是会亲力亲为。
阿言给中也做饭的机会变多了。
阿言或者说柏原早无自认为他做饭的水平属实一般，却没想到中也出奇的喜欢他做的饭。
阿言要哄中也开心很简单，只需要给中也认真地做一顿饭就可以了。
如果可以允许中也尝一小口他酿造的酒，那就更好不过了。
比如今天，中也就被阿言哄得很开心。
阿言因为心里怀着一丝愧疚，给中也做了不少食物。
完全不用担心中也会出现暴饮暴食的情况。
此时，一个毛团坐在餐桌上，认真地吃着自己的饭，时不时发出“啾啾”的几声赞叹。
阿言一手撑着脸，坐在中也对面看着他。
看到中也以暴风般的速度吃完饭的时候，阿言怀着某种目的开口了：“我的酒酿好了。”
其实已经酿好很久了。
“是和上次一样的桃花酒，想喝吗？”
中也曾经因为阿言给津岛修治喝了一杯桃花酒，而拒绝给他喝酒而不开心过。
当时阿言给出的理由是小孩不适合喝酒。
明明津岛修治还是个人类小孩。
中也当时在心里闷闷不乐：一个人类小孩都可以喝，老师为什么不允许我尝试一下。
现在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老师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就改了口，但是中也盯着阿言看了好久，还眨眨眼确认真实性。
在得到阿言的点头确认后，中也团子肉眼可见的变得更蓬松了。
直到中也因为一杯兑入了稀释后的孟婆汤的桃花酒醉倒的时候，才发现了些许不对。
他努力睁开眼睛想要一直看着阿言。
中也对阿言怀着天然的信任，他不认为自己的老师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中也只是单纯的好奇。
柏原早无看着游戏界面上中也早就达到95的好感度。
直到中也最后知道了阿言给他尝试的桃花酒不对劲，他对阿言的好感度也稳稳地保持在95。
柏原早无看着游戏界面上的好感度：“真是个……笨蛋。”
一个可爱的笨蛋。
早在中也出现后，就鲜少在这个世界露面的伊豆这个时候突然跑了出来。
“我以为你不会有这么狠的心。”
这只小兔子生动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把当时柏原早无“抛弃”他转而养起中也的怨念发挥地淋漓尽致。
在伊豆心里有一种“一山容不下两个卖萌生物”的念头。
早在当初柏原早无决定养中也的时候，他自己就重新跑到森林里去了，也只有在嘴馋得不行的时候才溜回山洞里吃吃喝喝。
这几年待在第二个副本里面的时候，伊豆鲜少回山洞。
柏原早无没有心思去想一只小兔子的变扭心理，索性也没过再管。
直到现在伊豆又自己跑回来。
阿言抱起倒在柔软的坐垫上，正昏睡着的中也。
“这不是狠不狠心的问题。”
阿言没有在酒里放很多稀释后的孟婆汤，毕竟放太多了酒会变色变味，会引起中也的怀疑。
现在他正拿出试管，小心翼翼地又给中也喂了一点。
“让他一直记住我才是残忍。”
阿言早就发现了驻扎在森林外的人类。
那些可笑的隐匿符怎么可能遮挡住阿言的察觉。
但是他不准备再被动了。
不只是他讨厌的除妖师，阿言还看到了军方实验基地的人，稍微一想就知道，对于那群研究人员来说，中也失踪了太久，他们已经没有耐心了。
阿言不只是在送太宰治离开的途中顺手去给中也买了零食。
他还去森林外的驻地逛了一圈。
没有一个人类发现。
阿言看到了的场百合子。
他还看到了军方准备的所谓虚弱药剂。
或许带着西国犬妖血脉的妖怪的本质都是暴躁的。
阿言觉得他对人类的容忍度已经够了。
他从来没有主动去对人类做什么，就连一个诅咒都没有留下。
还帮助三个跑到森林里找死的人类小孩，让他们顺利回家。
结果人类三番两次的因为各种原因跑到无人居住的森林里来针对他，。
是泥都有三分性子，更不要说阿言这么一个妖怪。
阿言的脾气本来就说不上好。
人类这样一直找事，阿言只想拿刀把这群烦人的苍蝇全部砍死。
只是他的这个凶残做法显然并不适合让中也知道。
更何况，阿言还发现了一个事实。
他对着伊豆说：“中也应该是一个人类。”
阿言指的“中也”单纯是指诞生在那团强大又霸道的力量里的意识体。
这个意识体是人类。
或许一开始他的做法就是错误的，中也应该和人类生活在一起。
伊豆十分不理解：“这个毛团，怎么看也不像是人类……”
它的疑问还没说完，就打断了自己说的话，呆在那里。
只见原本毛茸茸睡成一团的可爱团子逐渐抽条，伴随着一阵白光，他变成了一个和津岛修治差不多年纪的人类小孩的模样。
阿言一点也不惊讶，他刚才就已经在买零食的时候顺便给中也买了一套衣服。
从里到外非常合身。
给中也穿好衣服后，阿言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呆愣到石化的小兔子，这才回答了伊豆的问题。
“中也不像人类，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人类而已。”
所以他才下意识的以这种毛团的形式存在。
伊豆回过神来，他还是十分不解：“你怎么知道的？”
阿言没有回答伊豆的这个问题。
阿言忽然闭上眼睛，几秒后，他的眼睛猛地睁开。
眉头微蹙，阿言抱起中也离开山洞：“他们提前进来了。”
这些人类并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在零点的时候才进入森林。
他们直接提前了两个小时。
阿言本来有留着足够的时间，现在留给他的时间骤然缩减。
甚至就连试管里都还剩得有至少一半的孟婆汤。
来不及给中也喂完了。
阿言想了想就决定好了他原本计划里的取舍。
半管试剂和一管试剂的差别应该不大。
妖力发动，阿言在森林中心设下厚厚的一层结界，给这些人类一种他和中也还在山洞里的错觉。
阿言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山洞。
最后离开的时候，阿言对着母亲的坟墓设了一个伪装。
阿言抱着中也，伊豆趴在他的肩上。
“帮我导航一下。”
伊豆虽然是作为玩家的宠物而存在，但是它实际上有很多有用且贴心的功能。
比如导航。
阿言想了想，最后还是做下决定：“目的地——横滨。”
他决定把中也送去横滨。
阿言的想法十分聪明。
横滨虽然危险。
但也只有这么一个城市足够混乱。
混乱就代表着鱼目混珠，各种各样的势力盘踞，除妖师和这些军方的人才不会有特别好的机会在城市里对中也动手。
更何况，阿言相信以中也的能力，足够在横滨保护好他自己。
中也的强大不会让他因为性格上的重情重义吃亏。
这种强大是中也哪怕被人计算，也能被动保护他的存在。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阿言才大胆地给中也选择了横滨这个城市。
阿言甚至还想要把中也送到横滨的贫民窟。
贫民窟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横滨最混乱的地方了，那里本身就有形形色色的存在，军方的人想要在那里找人堪称大海捞针。
只是阿言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舍不得让中也懵懂醒来后，发现自己忽然出现在一个最混乱的地方。
还是去横滨的其他地方吧。
阿言觉得自己抛弃了中也。
他亲了亲中也的额头。
“对不起。”
阿言有他自己想要去做而且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他不想把中也牵扯进去。
阿言准备把中也送到横滨安顿好后，就转身回森林和那些人类，
以他的速度，半个小时内足够做完这些事情了。
到时候回到森林……就连带着帮自己的学生解决掉军方那些恶心的人类好了。
金色眼眸周围，是阿言具现化出来的妖力，妖力飞舞间，隐隐约约地闪着某种危险的光芒。
阿言的计划很好，只是总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他被堵在森林边缘了。
阿言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除妖师和异能者将他包围，的场百合子撑着伞缓缓从植被后走过来。
他还听到的场百合子耳机里传来了研究员兴奋地声音：“实验体！那个妖怪怀里的实验体居然可以变出人型！”
阿言原本没有那么愤怒，他只是因为看到的场百合子，在心里有一点点的意外。
但是在听到耳机里研究员的兴奋语气后，阿言觉得自己应该是生气了。
的场百合子似乎是察觉出了他的情绪，随手拿出连接着研究员的耳机，扔掉了。
“又见面了。”
阿言冷冷地看着她，周围所有人都紧张严肃地把武器或者说准备发动的异能对准了他。
唯独的场百合子，这个女人还是那么地从容。
“你怀孕了。”
这是阿言对的场百合子说的第一句话。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两句话说出来着实是奇怪。
如果不是这么一个危险的场面，在场的不少人绝对会用八卦的眼神来打量的场百合子。
的场百合子没有一丝慌乱，她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是当初的场家想要抓捕的那个妖怪的孩子？”
她猜到了。
阿言没有回答她，只是自顾自地说：“零点的计划提前，是你的决定？”
“很聪明。”
刚刚夸完的场百合子，他的话锋就马上一转：“但是你应该回去了。”
这句话要强硬得多。
其他人明显可以从这个大妖的眼底看到他的怒气。
的场百合子没有回应，就在这群除妖师和异能者拿不定主意继续僵持着的时候，阿言首先有了动作。
“带她回去。”
阿言，或者说柏原早无以他本人的身份，而非玩家的身份，对跟在的场百合子身后不远处的两个鬼差发出命令。
柏原早无继承了那位大人的血脉，从鬼差们服从命令的优先级来看，柏原早无的命令是优于的场百合子的。
瞬间，两个鬼差就强硬地架起的场百合子飞速离开了。
他们足够聪明，在这过程中没有伤害到的场百合子一丝一毫。
最需要担心的人走了，这时，阿言才抬头扫了一眼包围着他的人类。
“真可怜，你们这群……从此再也见不到太阳的虫豸。”
漫天的妖力爆发，几乎冲刷了整片森林。
第73章 073
阿言不再压抑力量, 就连他都不能确认自己的妖力到底现在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步。
漫天冲起的金色妖力把深夜的森林都给照亮大半。
恍如白日。
各种各样的除妖师和异能者纷纷伸手，下意识挡在自己眼前。
心里突兀地升起危险预警。
阿言额间的红色妖纹变得更加鲜艳，浓郁如血, 美轮美奂。
暴戾的妖气涌出, 一把从来没见过人的刀出现在阿言手上。
这是一把由阿言母亲的骸骨制成的骨刀。
这也是母亲对阿言最后的殷切希望。
阿言从来没有使用过这把骨刀。
直到现在才被他拿出来。
冷白色的骨刀锋利无比, 刀身上带着一股似乎会永不停歇的暴动妖力。
缠绕在骨刀上属于母亲的暗红色妖力和阿言自身的妖力相互辉映。
「裂骨」
本身就是最适合阿言的专属武器。
被人类重重包围的大妖，清俊的面容上浮现出更多的妖纹。
脸颊两侧的金色妖纹让大妖显得更加的危险艳丽。
举着弓箭严阵以待的除妖师最先开始行动。
他们深知妖怪的危险。
的场家的除妖师默契地拉弓, 携带着符咒的漫天箭雨同时向阿言射去。
紧接着军方出生的异能者们也反应过来, 闪着不同光效的异能发动, 各种各样的异能也纷纷朝着阿言袭来。
阿言左手紧紧地抱着中也，右手握着「裂骨」的刀柄，面对四面八方的攻击毫不胆怯。
仅仅只是抬手一挥, 锋利的刀气裹挟着凌冽妖风就朝着人类袭去。
他们根本就没有看清楚眼前的大妖是怎么出手的。
妖力暴动肆虐，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就掀翻了除妖师发射从出来的所有箭羽。
隐藏在阿言冷淡举动下的狠戾脾气，第一次显露出来。
这个时候人类才惊觉，最开始他们惹这个大妖生气时，他杀掉的无论是的场家的还是军方实验基地的人类都不算什么。
现在这个妖怪是真的不耐烦了。
阿言一手紧紧抱住中也，让自己的学生哪怕在昏睡中也可以更加安稳一点。
他拿着骨刀的手也很用力，仅仅只是纯粹的挥刀, 都没有释放出什么技能就让围剿他的人类如此狼狈。
“滚。”
阿言看了看怀里的中也，爆炸的脾气才稍微降下去那么一点。
他可以再给人类最后一次机会。
还想着要朝横滨赶路的大妖在心里这么想着。
但他显然是忘记了人类的贪婪可以驱动他们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抓住这个妖怪。
无论是谁，这些除妖师和异能者在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知道抓捕这个妖怪的途中会死很多人, 但是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幸运的呢？
对于除妖师来说, 出力杀死或者得到这个妖怪的式神契约, 都代表着他可以从的场家一个普通的除妖师, 一跃拥有了竞争下一届家主的机会。
的场静司还那么小, 只要他们可以立功，以后家主的事情，谁也说不定。
而对森林里的这些异能者来说，就更简单了。
只要他们可以抓到这个妖怪或者妖怪怀里的那个实验品，就能得到军方的奖励。
巨额的赏金和高升权贵的诱惑，很难让异能者放弃。
重赏之下全是莽夫。
阿言最后的警告根本就没有用。
不仅没有用，森林外，待在安全的驻扎地里、身体素质并不算太好的研究员还被阿言激起来了斗志。
一直在进行妖怪课题研究和实验的研究员很不甘心。
面对这个大妖他们居然会那么被动。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可以让他观察和测试虚弱药剂对抓捕大妖的反应。
的场百合子扔掉了和研究员相通的耳机后，他连忙转线给了进入森林的异能者小队的队长。
研究员语速很快，他对着异能者队长一直在说：“虚弱药剂，别用你们以前的常规方法了，快给我用虚弱药剂！”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对阿言的实战里进行自己的实验。
异能者队长在听到耳机里研究员急躁的声音时皱了皱眉，他非常不喜欢研究员对自己的指手画脚。
也很不习惯去听从别人的指挥。
但是小队长想了想，还是暂时压下心里的不爽。
毕竟这确实是他们第一次来执行和这种强度的妖怪相关的任务。
异能者队长悄悄地对自己的手下打着手势，他们一起执行过很多任务，配合默契，是军方实验基地最强大的一支队伍。
四散包围着大妖的三十个异能者很快就在自己队长的命令下，高效率地全部拿出了装载着虚弱药水的特殊枪械。
队长深谙快准狠的套路，还没等旁边的除妖师反应过来就已经下命令对阿言发动进攻了。
只要有一针虚弱药剂打入这个大妖体内，他们都会占领优势。
的场家的除妖师并没有佩戴和研究员联系的耳机，他们只带上了军方实验基地提供的虚弱药剂。
这会看到同行的异能者开始了行动，除妖师里心思灵活有着不小野心的人瞬间明白过来，纷纷也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阿言真的被激怒了。
这些人类真是……贪得无厌。
阿言手握着骨刀，控制着妖力朝地上决然一划。
利落帅气的姿势，宛如伺机而动的强大野兽爆发出极其危险的一击。
和阿言对战的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类，他们心里的战斗直觉几乎是在一个呼吸间就拉响了警报。
站得比较近的人类下意识向后退去。
妖力具现出来的金色火焰粘稠诡异，以阿言为中心，粘连在草地上，顺着忽然吹起的大风风势以圆形扩散。
最适合火焰蔓延的草地上并没有出现烧焦的痕迹，却可以让人在距离很远的时候就感受到火焰炙热的温度。
无数发射出来的虚弱药剂被高高升起的火浪席卷，根本碰都碰不到阿言。
人类方迅速撤退，一看就知道这圈金色火焰十分难缠。
哪怕他们撤退得很快，但还是有零星几个手脚较慢的异能者衣角沾上了火星。
这些火星子瞬间化为最难缠狡诈的东西，在衣物上蔓延，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这些人连沾上火星的外套都来不及脱下就被烧成了灰烬。
周围没有触碰到火焰的人类，隐约还能看到人型的黑色身影在瞬间耸起的火焰里痛苦挣扎。
被灼烧产生的极致痛苦让他们尖叫，叫声又因为被迅速烧成灰烬的死亡突兀停止。
哪怕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剩下的人类还是觉得不寒而栗，冷汗直冒。
“暂时撤退——”
下达命令后，围剿阿言的人类后撤得更加迅速了。
金色的危险火焰虽然没有对周围的植被造成一丝一毫的损害，但本身的特性还是和山火差不多，蔓延的趋势太快了。
人类和比山火更甚的金色火焰赛跑，越来越多的除妖师和异能者中招。
然而一旦被零星的火星子沾上就意味着死亡。
火焰慢慢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阿言一个妖怪，反向包围了近百个人类。
阿言望着四散逃跑又逐渐陨命的人类，冷笑了一声后朝森林外走去。
他的目标始终是横滨。
先把自己的小崽子送走了再说。
阿言表面上看起来依旧轻松，但实际上妖力化为火焰，覆盖包围这么多有本事有能力的人类，阿言的消耗也很大。
这波堪称开大的火焰催动，消耗掉了阿言近乎三分之一的妖力。
但是足够了。
技能发动出来的效果十分有用。
阿言换了个姿势抱着中也，继续朝横滨前进。
他十分小心，阿言知道他们有一种叫虚弱试剂的东西，他不允许自己体内被注入那种玩意。
妖怪的原型作战是最方便也最厉害的，但是阿言的原型是一个高达三米的白色巨型犬。
为了缩小自己的目标不被射入虚弱药剂，他硬生生忍住了化为原型的冲动。
阿言就连半点可能会翻车的机会也不想给人类。
“试作品·甲乙五八号。”
一个身形瘦削，还穿着实验服的研究人员，依靠着军方的高科技产品，从森林另一侧没有被火焰拦住的方向勉强赶到了阿言面前。
他气喘吁吁地对着阿言说：“你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在实验室里的代号是‘试作品·甲乙五八号’。”
阿言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化作利刃的妖力就抵在了这个研究员的咽喉处。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体现着——这个研究员如果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下场只有被妖力刺穿喉咙身亡的一个结局。
站在阿言面前的研究员带着一幅老套的眼镜，黑发黑眼，面容普通，完全是一幅不起眼的路人模样。
他扶了扶眼镜，一点不害怕，还有些研究人员特有的神经质。
“当年我们之所以会丢失掉试作品·甲乙五八号，实际上是两个异能谍报员潜入了我们基地把他给夺走了。”
“所以？”
阿言听到和中也有关的内部，稍微提起一点兴趣。
他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你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阿言准备三分钟的时间一到就杀掉这个人类。
“你抱着的是一个未知高能量生命体，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
这个研究员显然是军方实验基地里等级很高的一个研究院，甚至是核心人物。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基地里研究试作品·甲乙五八号的主负责人，名字不是很重要。”
他深深地压抑着眼底的火热。
“同时也是试作品·甲乙五八号丢失，有关他的研究暂停后……转而主要研究妖怪，发明了虚弱药剂的一个小小研究员。”
伴随着研究员的这句话，阿言心里忽然觉得有一丝危险，他毫不犹豫，瞬间就想要运用妖力戳穿这个研究员脆弱的脖子。
“你可以试试——”
研究员语速加快了很多：“只要你放心让试作品·甲乙五八号能量暴动的话。”
阿言的动作突兀地停滞下来：“什么意思？”
“一个妖怪都能发现的问题，你认为我们基地里精密的研究仪器不会发现吗？”
中也力量暴动的问题只要稍微细心观察一下，根本不需要过多的研究就能发现。
研究员这个时候才完全放弃伪装，他望向阿言，袒露出眼底的火热：“现在我和试作品·甲乙五八号的直线距离只有五米左右，之前是距离太远我设置的简陋装置无法产生作用。”
他舔了舔嘴角，拿出一个看起来甚至有些劣质的按钮：“我在试作品·甲乙五八号体内安装了一个小小的电子对。”
摆弄这类玩意本身就属于这个研究员最擅长的领域。
“只要我按下按钮扰乱一下这个电子对，试作品·甲乙五八号体内脆弱的平衡就会很容易地被打破。”
“大不了到时候我们同归于尽好了。”
研究员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就算你再厉害，现在也阻止不了试作品·甲乙五八号的能量暴动吧。”
阿言冷冷地看着研究员，没有莽撞地直接发动力量打碎他手上的按钮。
既然这个人类敢大大咧咧地拿出来，这个按钮就不会是真的，或者说唯一一个可以控制中也体内装置的开关。
“我要怎么相信你。”
研究员讪讪地收起手里的按钮：“你很聪明。”
居然没有想着直接粗暴地毁掉这个按钮。
“你可以不相信，一切的选择都在您不是吗？”
这个研究员显然还兼职着一个优秀的谈判工作。
重点不在于他说的是真是假，而是阿言会不会相信。
阿言如果不相信，无论真假都将没有意义，同归于尽是军方最后的底线，不到轻易时刻他们是不会允许这个结局发生的。
所以这个研究员在赌，他的行为大胆又直接。
柏原早无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研究员，透过他看出了自己笔友的恶劣。
“我要怎么做。”
阿言选择相信。
他的学生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他一点犹豫都没有。
研究员在得到他想要的回答后十分开心，并不掩饰自己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笑容。
“放轻松，军方只是想要试作品·甲乙五八号重新回到基地里而已，他们的目标不是你。”
这个妖怪只是他的目标而已。
研究员以中也为要挟的策略直接掐住了阿言的弱点，让他瞬间被束缚住。
阿言心里有些急躁。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玩高科技的技术型人类。
就连传承记忆里阿言最多也只是见到过聪明到了极致的人类，始终没有和如今人类的现代顶尖科技打过交道。
他没有料到中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研究员向阿言走去，故意慢吞吞地说：“我有点忘了，你得让我想一想……”
忽然，阿言背后某个机关触发，整整十二根细长的针管打入他的后背。
每根针管里面都转满了虚弱药剂，它们终于顺利被打进了阿言体内。
研究员松了一口气，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阿言笑着说：“惊喜！”
“如果你之前想着毁掉这个按钮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花费了好久才准备好的按钮，你如果打坏这个按钮，藏在按钮里的虚弱药剂就可以判定出你的妖力，通过特殊回路注入你体内。”
计划成功后研究员望着半跪在地上虚弱地站都站不起来的阿言抱怨。
他觉得第二个计划消耗的东西太多了。
军方不只派出了三十多个异能者进入森林，那些异能者和军方始终处于半雇佣关系，并不会为了军方去做多么死心塌地的事情。
他们充其量只是军方试探阿言的棋子，就算是被阿言释放出去的火焰追死了军方也不会很在意。
还有五十多个训练有素的军.人异能者，这些人才是军方这次的保障。
战争时期，养在军方实验基地的研究员可不是简单的技术宅。
总之就是军方以报废了一个极其精密贵重的仪器为代价，终于在阿言体内注入了虚弱试剂。
研究员的抱怨也是在心痛自己基地里的仪器，哪怕是计划成功，心里也是在滴血。
阿言很快反应过来：“没有…电子对……？”
研究员露出一个和善地笑容：“你猜？”
接着，他又对阿言背后的异能者说：“过来用我给你们的束缚器，大的小的一起带回去。”
研究员舔了舔嘴，十分激动：“这两个都是十分罕见的实验体……”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三米高的白色巨犬凭空出现。
原本挂在阿言背上的针管全部被震了出来，他的瞳孔彻底变为兽瞳，他什么也不再顾忌，一声巨大的吼叫直接让附近的大地都为之震动。
猝不及防下，研究员和站在阿言身后想要接近他的人类都被震翻在地上。
阿言直接一爪子拍在研究员身上，锋利的爪子在研究员的背上刮出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哪怕是头晕虚弱，妖力使不上来，阿言兽化后单凭着自己本身的力量就足够让人类吃苦头。
着实是一个十分强悍的妖怪。
阿言轻轻叼起中也，把他紧紧护在怀里，用自己巨大的身影抵达住了随后到达的人类的各种攻击。
缓过来的除妖师又重新开始射出一阵又一阵带着符咒的箭雨，还有人类的各种热武器。
阿言灵活地在森林里奔跑，躲避着密密麻麻的攻击。
即使是这样，他的后背也逐渐因为人类的攻击产生了大大小小的各种伤口，雪白色的毛发被染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红色。
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中也在如此大的动静里被吵醒了——
赭色眼眸里的迷茫在中也发现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姿势被化为原型的老师保护着之后瞬间散去。
中也是见过自己老师的原型的。
他也曾经趴在毛茸茸的巨型犬妖身上午睡，他的老师就这样趴在山洞里看书，尾巴扫了扫，继续纵容自己的学生在身上睡觉。
但是中也知道阿言并不喜欢以原型出现。
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中也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十分担心：“老师！”
中也并不计较刚才被老师在晚饭里下了奇怪东西导致他昏睡过去的事实。
小孩软糯地声音十分焦急，他发现了阿言的不对劲。
不对，老师的妖力好虚弱。
中也五感敏锐，稍微闭眼一观察，就发现了身后追杀着他们的密密麻麻的人类。
“老师！”
他没有得到阿言的回应。
察觉到阿言始终是一个怎么样护着他的姿态，甚至还受伤后，中也的眼睛泛出红色光芒，力量忍不住爆发开来。
还好中也尚且存在着自己的理智，他没有完全放任自己的怒气，而是控制着自己的力量帮助老师。
中也操纵着重力，不断弹开向他们袭来的攻击，还碾压起最接近他们的几个人类。
让敌人的追击距离大大拉长，阿言也不用承受那么密集的攻击，压力减小了许多。
实际上阿言想要回复中也的。
但是他的妖力在整整十二支虚弱药剂的影响下，几乎所剩无几，根本发动不出来，除非……
这种状态下阿言更像是一只凶兽，没有妖力的支撑就连最基本的口吐人语都做不到。
阿言现在一开口可以发出来的就只有带着凌冽攻击性的吼叫声。
他知道自己可能要陨落了。
一百多年，让他无聊地活了那么久也足够了。
现在阿言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中也。
这个孩子……短短几年，他没能想到自己竟然已经这么看重他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中也这样的小孩，有谁会不喜欢。
阿言很明白，与其说是他单方面的收留、庇护了中也，不如说是中也陪伴他度过了孤独无趣的日子。
他们两个的相遇是相互的。
阿言心里有了决定。
他本来就是一个脾气差，性格暴戾的妖怪，之前只不过是比较懒，一直也不喜欢牵连无辜罢了。
现在——
既然惹怒了他，就算是和这些人类同归于尽，他也要让这些人类付出惨重的代价。
阿言可以“断尾求生”
但是他骨子里毕竟流淌着西国犬妖的血脉，阿言的本质是高傲狠心的。
他不想那么狼狈，那种做法压根就不是他的风格。
先把中也送走。
阿言心里的想法很简单。
把自己的学生送到横滨，然后……
杀光这些人类，帮助中也永远的解决掉军方这个后患。
这是他身为老师，最后送给中也的礼物。
阿言心里有了决定动作上也很果断。
他开始催促着自己，燃烧起最核心的生命力！
他不知道这一幕，和自己最开始出生时的样子有多么相似。
阿言的选择和他的母亲如出一辙。
第74章 074
巨型的犬妖尾巴一摆, 瞬间又挥到了五六根树木，给追逐阿言和中也的人类造成一波麻烦。
身后的人类锲而不舍，阿言努力护着怀里的中也, 厚重的毛绒压得中也有些喘不上气, 小脸都憋得有些红了。
体内最核心的生命力正在燃烧, 催生出来的恐怖力量让整个森林都为之震撼。
中也太熟悉阿言了，他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努力挣扎着希望从阿言的怀里出来, 想要阻止什么。
阿言紧紧地把中也禁锢住。
他保护着中也不让中也有任何动作。
原本信心满满追在阿言身后的除妖师和异能者也发现了不对。
感受到眼前的大妖体内重新浮现出来的可怕力量，这个气质甚至比他们之前最开始看到的模样更恐怖。
这个状况很不对劲。
“你们不是说那个破药剂可以让这个大妖使不出力量吗！？”
一个有点权力的除妖师忍不住朝旁边的异能者队长吼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异能者小队的队长追击速度跟着那个除妖师一起减慢了很多。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开始向后撤退。
异能者小队的队长还在联系着自己的手下撤退：“我们先稍微后撤，让军方的那群‘正规军’去冲。”
之后，他转而对跟着一起撤退的除妖师头目说：“正常情况来说, 实验基地里的东西都不会出错。”
但是目前他们拥有的妖怪研究样本还是太少了。
哪怕是军方能搞到的研究样本也只是一些力量比较弱小的妖怪，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可以被称得上是“大妖”的实验样本。
所以这次行动对研究员来说也算得上是一次实验。
——鬼知道这个实验居然那么不管用。
异能者小队的队长望着前方的大妖，不爽地顶了顶腮。
“撤退。”
刚才诡异的火焰就已经让他折了好几个手下, 异能者虽然不少，但也不多，他小队里的每个异能者才是最宝贵的资本。
这样不明不白地损失了，异能者队长也很心痛。
更不要说异能者队长反应过来后, 发现之前的遭遇是军方的混蛋故意在拿他们当炮灰垫脚的行为。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异能者队长是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心思狡诈的混蛋。
现在一看就知道出现了特殊情况, 军方都没有料想到的意外发生了。
异能者小队的队长本质还是惜命，这会心里对这次任务赏金的贪婪全部都被阿言一巴掌给拍散了。
到了这会, 他宁愿及时止损也不想继续在森林里陪着军方的人搞什么大动作了。
异能者队长对着旁边的除妖师说：“我们决定撤退……”
话还没说完, 整个人瞬间就被排山倒海般涌过来的威压给震在原地, 竟然一动也不能动。
紧接着, 一股巨大的危机预感在异能者队长的心里升起，只是这次危险来得太快，他根本就没有躲避的机会。
就连他的异能都没有发动，异能者队长就爆成了一团血雾。
——这是已经和阿言融为一体，听从他命令出现的骨刀。
「裂骨」感受到了阿言和他母亲同样的选择，「刀」的意识让它凶恶地帮助着自己的主人，毫无保留地斩杀敌人。
这是一种不计消耗的狠戾用法。
阿言发出一声嚎叫，声音里蕴含的恐怖能量激荡在整个森林里。
原本只是躲在森林里的各种动物，现在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恐惧，一大批的动物纷纷朝森林外逃去。
阿言爆发出来的力量，仅仅是一击就配合着骨刀直接杀掉了接近一半的敌人，其中除妖师和军方雇佣的异能者居多。
反而是来自军方的正规军队因为配给着高科技装备和训练有素的能力只有寥寥几人受伤。
这么大的动静，军方很难用“寻找失踪儿童”的理由来掩埋。
只不过现在他们根本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事后才要去头痛的东西。
“川上研究员的情况怎么样了？”
军方在森林外的驻地里，此刻已经忙成一锅粥了。
川上研究员，就是刚才大胆地站在阿言面前和他搭话，然后让军方的人成功把虚弱药剂注入了他体内的那个研究员。
最后被兽化的阿言一爪子给拍成了重伤，差点直接当场去世。
现在被加急着带回了驻地抢救。
“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虚弱药剂的主要研究负责人陷入了昏迷，还处于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中。
军方的人又看了眼屏幕上传来的巨大犬妖在森林里暴烈情况，这种根本就没有在他们意料内出现的情况让这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也一个头两个大。
负责人坐在驻地的指挥室内，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是说只要可以在这个妖怪体内成功注入虚弱药剂，抓捕计划就成功90%了吗！”
“90%成功在哪！”
负责人很生气，眼看着他们的人就要翻车了，负责人眼睛都气红了。
但是现在唯一可以解释一下目前大妖状况的研究员又因为过于神经质的性格，跑去亲自在妖怪面前舞了一下，结果因为蹦跶得太过，被一巴掌拍成了重伤昏迷的状态。
根本就没有足够接替川上研究员的人出现可以给负责人稍微讲解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么多消耗和损失，这个节骨眼上负责人绝对不允许失败。
这些都是巨大的沉没成本，如果他们没能在阿言体内成功注入虚弱药剂，负责人现在说不定还会放弃。
但是没有如果。
负责人非常不甘心，只要一想到虚弱药剂的作用，他就觉得还可以继续。
负责人深呼吸了几口，这才拿起通讯工具朝森林里的部队打过去下达命令：“继续行动。”
“强度再大一点，这个妖怪现在不过是回光普照，你们赶紧加大力度把这个妖怪拿下来！”
接到命令后，正儿八经隶属于军部的异能者军队没有质疑上司，继续执行着自己的命令。
他们是被军部洗.脑的战士，心里坚信着上司的命令。
军部实验基地出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出过错。
虚弱药剂一定是有用的。
阿言的狂暴杀掉了一部分人类，威慑住了一小部分人类让他们朝着森林外逃走，更多的军部的人却还继续坚持在森林里，紧紧追着他的脚步。
阿言不会允许有参与了今晚行动的人类活着离开。
危险必须——全部铲除！
很快胆怯了想要逃跑的人们就发现了，他们根本走不出这片森林，反而又有好几个人在逃跑的途中丧失了生命。
“可恶，我们和这个妖怪拼了！”
“欺人太甚——”
这个时候，他们到是忘了最开始到底是谁主动进入森林开始挑衅的。
阿言闭了闭眼，感受到体内的生命力在他自己的催动下消耗得很快。
不行，这样下去他最多只能坚持十几分钟。
阿言改变了策略，不再执着于一定要朝横滨前进。
最大的优先级虽然依旧是把中也送走，但是现在他觉得应该先一口气解决掉这些人类。
“不，老师！千万不要！”
中也察觉到了阿言的想法，他努力劝说着：“老师，你说过要等我长大后保护你的——”
伴随着凌冽风声，传到犬妖耳朵里中也的声音很小，隐隐约约地样子如果不是阿言时刻留意着中也，几乎都要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阿言虽然听到了中也的声音，但也只是细微地停顿了一下，除了怀里的中也，谁也没有发现他瞬间的停滞。
阿言在心里忽然生出某种错觉。
现在的中也就像是刚刚出生时的自己。
这仅仅只是阿言心里的一个杂念，瞬间就被他压了下去。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体型巨大的犬妖不再一味向前奔跑，他忽然停下，转身朝向在后面追逐着他的人类们。
军方异能者发现不对，几十个追赶过来的军方异能者立刻举起手上的盾牌，这也是实验基地配给他们的产物。
军方异能者手上的盾牌对于特殊能力的阻挡很有效。
这个盾牌出自某个防御型异能者的活体实验研究结果，很好用。
层层堆起的盾牌抵挡努力着犬妖体内涌出的火焰。
少数几个还没有死掉的除妖师和雇佣异能者机制地躲在了他们身后，厚着脸皮来蹭这些安全点。
没想到一分钟不到，盾牌就呈现出快要被烧融化的姿态。
难缠的火焰溅射在草地上，哪怕只是一个火星子也没有被扑灭，反而随着阿言持续不断的输出，落在地上的火焰连接成线，隐隐约约呈现出包围圈的姿势。
就在盾牌快要抵挡不住，草地上的火线快要练成火片的时候，军方驻地那边终于给他们传来了新的命令。
“打开配置给你们的信号器，按下信号器上的蓝色按钮，快！”
川上研究员终于被抢救出来，一道强心剂打下，出现了短暂的清醒。
暂时清醒过来后，他终于说出了自己制定的最重要的一个后备计划。
每个军方异能者的配给包里都配备了一个信号器。
虚弱药水的本质是给妖怪体内注入信号波，这些信号器可以干扰阿言体内的信号波，让阿言痛不欲生，加倍虚弱。
得到这个消息后，负责人看到屏幕上快要坚持不住的己方人员，额头上的冷汗是出了一层又一层。
他赶快让人给森林里的异能者们传递了这个消息。
军方的异能者们减员到现在，仍然还有二十几个人，他们全部放弃了盾牌抵挡，拿出信号器，迅速按下信号器上的蓝色按钮。
信号器见效很快，阿言的动作立刻就停了下来。
他本来就是强行忽视了体内虚弱药剂的各种副作用，头昏眼花浑身虚弱这些难受的体验只是因为他强行燃烧生命力才压下去的。
二十多个信号器叠加出来的效果让阿言瞬间吐出一口含着破碎内脏的血液。
中也的感受最为直观，他发现自己的老师浑身都在不自觉地发抖，原本温暖的怀抱都因为阿言骤降的体温冷得不可思议。
这个情况很不对劲。
中也紧紧抱着自己的老师：“别这样……”
他的声音发抖，极其抗拒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老师，我们说好的，你要等我长大后保护你的。”
阿言没有办法回答中也这个问题，他只能在心里抱歉。
对不起，是他失约了。
瞬间五分之一的生命力蒸发掉，阿言加大强度，继续逼迫着自己忽略体内的各种虚弱。
以往时不时还有流光闪过的金色兽瞳，现在暗淡无光，谁都可以看出来阿言此刻的状态有多么虚弱。
他又接连吐了好几口血液，体内的各种内脏逐渐破碎衰竭，一举一动都会让他感受到极致的痛苦。
“继续，这个妖怪快不行了！”
听到蝼蚁的喧嚣，阿言的心情瞬间暴戾，接近于伴生武器的骨刀瞬间出动，第一个开口让人类鼓起士气的异能者瞬间爆成血雾，骨刀在月光的反射下浮现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刀光。
阿言抬头看了一眼军方在森林外的驻地。
他要先去除掉这些人类的“大脑”。
阿言后脚一个用力就动了起来，面对着他的异能者们如临大敌，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这个大妖就这样飞走了……？
是他们的信号器按得还不够勤快，还不够用力吗？
阿言朝着军方森林外的驻地飞速前行，军方的异能者很快就反应过来。
“追上去，他要去驻地！”
异能者们赶忙向后赶去，实时监控着森林里情况的驻地这个时候也乱了起来。
负责人脑子里一片空白，紧接着赶忙说：“保护结界快，保护结界全部开启，还有各种护盾，支撑到异能者们回防！”
负责人该说不说，到这个时候还是没有特别慌乱：“驻地里是不是有三个信号加强器，全部拿出去启动了！”
他就不相信这个妖怪就一点也不会受到虚弱药剂的影响。
刚才异能者按下信号器后的阿言难受虚弱的样子负责人可是看在眼里。
“只要这个妖怪敢过来，他就是自投罗网！”
三个信号加强器，就算是神也得被体内的信号波干扰得痛不欲生。
阿言远远地就看到了森林外人类驻地上亮起的各种结界，坚硬得宛如一个龟壳。
阿言知道军方实验基地的核心人员和各种顶尖仪器几乎是倾巢出动。
只要捣毁了这个驻地，中也最大的危险——军方实验基地就名存实亡了。
军方为了成功抓到中也计划布置了很多东西，完全是下了血本，想着这次一定要抓住中也。
这样做确实让阿言吃了大亏，但是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方便了阿言。
只要他毁掉这个驻地，就可以一锅端了臭名昭著的军方实验基地。
阿言没有太靠近驻地，他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跟在他身后赶过来的异能者的距离和他目前距离人类驻地的距离。
后面追着他的异能者距离还差了一点，很快，再过一点时间，这些人类就全部都在阿言技能的范围内了。
阿言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中也。
还好这个森林距离横滨并不远。
阿言无声地和中也告别。
中也感受到大狗勾的亲昵，他下意识回蹭了自己的老师。
“你答应我的……”
到现在了中也还眼巴巴地对着阿言祈求，他的眼睛里几乎塞满了请求的情绪，就差明说着要求阿言活下来了。
阿言笑了笑，轻轻地呼噜声回应着中也，表达着对自己学生的亲昵。
他已经不能说话了，阿言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吐出来一口血，这样会吓到中也的。
追着他赶过来的异能者终于抵达了阿言心里计划的范围。
再见了中也。
阿言已经变成了暗金色的眼眸有些衰败，逐渐呈现出生命力衰竭的姿态。
一道恍如白昼的极致亮光闪过，连锁产生的爆炸几乎炸平了整个森林。
阿言自爆了。
他最后的一点力量保护住了中也。
中也在阿言最后的生命力携带下，整个人朝着横滨的方向飞去。
中也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无声地大喊着：“老师——”
阿言的一生，从母亲的自爆和自己设置的爆炸中开始，最后也在自爆中结束。
他始终和火焰交织在一起，是整个夏日里……最浩大的烟火。
中也亲眼目睹了自己老师的死亡。
骤然爆炸产生的强光让他的眼睛刺痛无比，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放弃地闭上眼睛。
他始终睁着眼睛。
阿言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包裹着中也让他不受伤害，没有自我意识的力量机械地携带着中也朝目的地横滨飞去。
离去的速度实在太快，中也没有发现「裂骨」隐入阿言自爆后产生的白光中，跟着阿言一起消失不见。
半个森林都被毁掉了，空中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只留下遍地的人类尸体，无一存活。
阿言甚至都没有尸体，选择自爆的妖怪神魂俱灭，没有转世。
中也不能接受这种情况。
他的老师……
老师。
不见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中也服下的孟婆汤这会终于反应过来开始产生作用，让他这会本来就因为接受不了冲击的意识更加模糊。
意识内遗忘和深刻的记忆互相拉扯，让中也更加混乱。
太过幼小的意识终于承受不住，胜利向着遗忘的一方倾斜。
孟婆汤的作用越来越明显，中也的眼皮也越来沉，他的意识开始陷入模糊，被拖入无边黑暗中近乎沉睡。
意识离去，无边无际的暴虐力量开始掌握主导。
此时的中也更像是研究员口中的“未知高能量生命体”。
从此以后，他没有老师了。
老师……是谁？-
此时的横滨。
一旦天色暗下来后，这座城市不会有什么普通人出门，这个时间段是属于各种势力在街上火拼或者做交易的。
白天收够了保护费的黑.帮成员在酒吧里喝着酒，隔壁街头刚有两个组织的人激情打完一场枪战。
这个时候的横滨还在本地最大的黑.手.党组织港口maifa首领的带领下，陷入喜欢杀戮的极度混乱中。
这个时候有无数的小组织成立，又有无数的小组织悄无声息的消失。
如果硬要选出横滨整个城市最乱的地方，就不得不说这个城市的贫民窟了。
贫民窟就处在港口maifa总部不远处，最底层与最顶尖交相辉映，呈现出一个错落迷乱的横滨。
今天横滨的夜晚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这种平常的情况直到天边的那颗“流星”朝他们砸来时，被打破了。
被阿言最后一层力量包裹着的中也速度很快，力量在空气中摩擦，表面上覆盖着一层火焰，看起来就像是一颗黑红色的石头。
阿言的伪装很聪明，人们只会以为这是一颗陨石。
一颗即将砸到横滨的陨石。
整个城市陷入慌乱，几乎所有人都醒了过来，普通人不敢走出家门，只能苍白着脸色等待陨石的坠落；有能力的异能者要么走到了安全的地方要么趁乱做着其他危险的事。
就连港口mafia都对这颗陨石十分关切。
除了一个地方。
贫民窟的人对头顶的陨石毫不关心。
生活还能更操.蛋一点让他们这群整个城市里最惨的人被陨石砸到吗？
不可能吧。
只要不砸他们，砸到横滨哪个地方都无所谓。
然而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喜欢捉弄人。
在抵达贫民窟上空后，阿言的力量只能坚持到这里了。
被包裹着的中也丧失意识，现在只剩下最纯粹的暴虐力量从他的体内汹涌而出，想要发泄他复杂的、没有缓解得过来的情绪。
中也宛如一头没有意识的危险猛兽，一股子凶狠力量还没有得到释放。
阿言也没有料想到的情况出现了。
中也体内有着过多的力量想要宣泄，最外层阿言包裹着他的力量消失后，情况终于彻底失控。
黑红色的残暴力量把中也牢牢包成了一个球，让任何人都发现不了其中的人型。
从高空中坠落下来的中也携带着恐怖的异能，漫天的黑火出现，一齐坠落。
哪怕失去自我意识，哪怕遗忘了自己的老师，此刻的中也依旧处于——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伴随着足够让人耳鸣的巨响声，横滨的贫民窟在今晚发生了一件轰动整个城市的大事。
巨大的深坑在贫民窟出现，砸碎了此地原本的所有建筑。
横滨人给这个巨坑起了一个新的名字。
「擂钵街」
几个大胆的小孩跑到巨坑边上，忽然有人看到了一个昏倒在地上的同龄人。
“喂，你醒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
“或许，中原中也……？”
第75章 075
白光闪过, 就在大妖自爆陨落的瞬间，柏原早无忍受着刺骨疼痛，冷静地开口——
“系统, 提交支线任务。”
“现在我要向你提供我的推理。”
柏原早无没有忘记自己的支线任务。
直到自杀的时刻他都保持着可怕的冷静。
唯独一直控制不住发颤的双手才能窥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柏原早无向来是不屑于爱情这种男欢女爱的情绪, 所以他面对第一个副本里五条悟的执念深情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眼看着高傲者深情……不得不恶劣地承认, 他甚至还觉得畅快。
但是中也不一样。
柏原早无一点也不擅长来对付这种情况。
中也对他太好，这个孩子太乖了。
柏原早无闭了闭眼睛，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轻呼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
伊豆没忍住关心了一句：“主人没事吧？”
柏原早无摇了摇头：“没事。”
过了一会, 他的手不再发抖后，才真正的归于平淡，眼底重新变回原本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冰冷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拍打在柏原早无脸上, 他暂时还不能退出副本。
——柏原早无故意卡着第二个副本关闭的最后关头向上提交了支线任务。
表面上看起来再怎么沉默冷淡, 柏原早无依旧是静坐着等到自己的手不再发抖后，才缓缓地在游戏空间里诉说着支线任务的推测。
随着柏原早无话里的最后一个字落下, 游戏界面上显示“待完成”的支线任务几乎是瞬间就判定出结果, 显示【任务提交成功】。
他没有一丝激动，看起来像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选择自爆结束掉角色卡生命后，柏原早无像第一次副本结束后一样重新回到了游戏空间。
供他修整的游戏中转站第三次转变了整个空间的风格。
第一次是一座神社, 第二次是葱葱郁郁的森林，很明显每次变化都和柏原早无在副本里使用的角色卡有关。
这次游戏空间的变化，柏原早无一看就知道和尤西有关。
整个游戏空间灯光昏暗, 各种雕刻着宝石的精致家具摆放在房间内，整片落地窗直接连接着高高的穹顶。
屋子宽大，装修呈现暗色系, 各种家具却都处处透露出名贵质感。
柏原早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面对着从落地窗外照进的月光, 他看向屋外出现在一轮巨大的血色圆月。
挂在墙壁上巨大的电视屏幕分成了均匀的四块，前面两块象征着前两个副本的分屏已经被烫金色的字体写上“封闭”两个字，宣告柏原早无玩游戏玩出来的努力结果。
虽然都是两个摆烂BE结局。
和第一块分屏明显不同的是，第二块分屏直到柏原早无坐在游戏空间里彻底提交完支线任务后才出现了“封闭”提示。
故意卡着第二个副本最后一丁点时间提交支线任务的柏原早无没有猜错。
不管是故意卡着第二个副本里最后的登出点，还是对没有探索完毕的支线任务的推理，都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柏原早无摸了摸伊豆的后背，伊豆被自己主人手掌间冰凉的温度摸得微微战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心里的害怕。
“兔子宠物，嗯？”
柏原早无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伊豆却连浑身的毛法都要竖起来了。
就在伊豆极度紧张，以为自己暴露怎么也逃不过一劫的时候，柏原早无忽然笑了笑。
他站起来点了一下退出键：“退出游戏。”
太好了，退出游戏，什么，就这样退出去了？
被留在游戏空间里的伊豆迷茫地抬了抬头，这个地方确实只有它一只柔软可怜的小兔子，柏原早无已经离开。
伊豆呆愣了几秒，然后疯狂刨动着他的小短腿，跑到游戏空间里的电话边，吃力地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伊豆的三瓣嘴抖动了几下：“喂……”-
柏原早无从床上起来，打开手机查看最近的新消息。
他发现横滨剧组给他准备的完整电子版剧本已经发到了自己的邮箱上。
柏原早无退出游戏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多，天刚亮起没多久，他一边咬着一片吐司，一边抱着手上的笔记本电脑走到客厅。
柏原早无窝到客厅的沙发上认真地看起剧本人设。
——一个不怎么需要他认真就可以信手拈来的反社会高中生杀人犯。
这个角色并不会给柏原早无带来一点难度。
这么说着，显然过于“自大”，说出去有不少同龄演员估计要大翻白眼了。
但是实际上，对这个柏原早无来说确实是一个没有难度的事情。
所以他的关注点根本就没有在剧本上。
柏原早无咬下最后一口吐司，合上电脑，拿起放在旁边的一杯冰水灌下肚，冷得他的脑子瞬间清醒不少。
今天的天气不算太好，灰蒙蒙的厚重雾气包裹着城市，空气中的水汽还没有消散，整个屋子里的湿气还很大。
柏原早无客厅的拉开窗帘，灰色调的城市通过窗框构成一幅空洞的画作。
就在望向窗外的一刻，柏原早无心里忽然升起了不可名状的孤独感。
无边的孤寂在他的心里泛滥，一直被压抑的情绪如同雨后杂草般在他意识的荒芜之地上疯狂生长。
柏原早无拉开窗帘的右手抓紧了窗框，他低着头深呼吸了好几口。
他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挡住了一双金色眼睛，没有人可以从这双眼睛里窥伺到任何情绪。
没有意思。
这些都是没有意思的。
黑色的雾气从青年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影子里涌出，缓慢地蔓延到整个客厅，让屋子里蒙上一层深灰色的滤镜。
一双名为“孤寂”的手揉捏住了柏原早无荒芜的心脏。
他并没有特别排斥，柏原早无闭上眼，宛如一个不太正常的人类，细细地感受着这种莫名的难受。
就像是……快要溺毙的人类在生命最后瞬间的挣扎一样。
有心挣扎，偏偏自己的身体又无力甚至放弃挣扎，只想早点在海水中窒息死亡。
“中也……”
柏原早无下意识开口，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沉默。
这座城市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柏原早无这才发现，他忘记改掉第二个副本里的习惯了。
这里没有中也，没有陪伴，始终只是他一个人。
厨房里的水龙头没有关紧，“滴答”、“滴答”的水声缓慢滴落在水槽里。
时针走过了表盘上的数字8，站在窗边的青年才抬头拍了拍被风吹得有些冰凉的脸颊。
柏原早无压下了自己并不需要，觉得多余的情绪。
几乎快要溢出屋子的黑雾在柏原早无回头的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柏原早无重新窝到沙发上，什么也没有察觉。
还有一些食物残渣在沙发前的小圆桌上，这会他实在是没有心情收拾。
柏原早无不愿意承认，是他离不开中也。
他会觉得依赖一个游戏里的NPC是一件很搞笑丢脸的事情。
柏原早无打开电脑，面无表情地敲着键盘开始工作。
【游戏第二副本反馈报告】
搞钱最重要。
只要心里想着搞钱，他就没有时间散发这些无用的情绪。
柏原早无花费一个上午的时间搞定了这次的反馈报告。
以这个不正经游戏公司的超高效率，估计最迟明天他就能拿到这次的内测费用。
正午的时候，空气里的湿气蒸发了许多，太阳出来后萦绕的雾气也散去大半。
整个城市处在一种温暖的色调里，淡淡的金色从窗外照进来，打在木质地板上。
柏原早无敲下反馈报告里的最后一个标点符号。
他伸了伸懒腰，舒服不少。
长期保持着一个坐姿让他的骨头发出细碎的响声。
柏原早无给全息游戏公司发完邮件，得到回复后才感觉到胃部传来的饥饿感。
果然对柏原早无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搞钱更值得他专注的事情。
一番工作下来，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早上无可发现又憋得难受的奇怪情绪了。
就是肚子饿了。
这会已经是下午两点出头的时间了，柏原早无还是早上六点多吃的一片吐司，现在他的胃部已经发出抗议了。
柏原早无准备至少休息到明天才继续上游戏。
现在他要做的事情是休息。
柏原早无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一下子站得有些猛了，眼前一阵眩晕发黑。
柏原早无连忙把手撑在圆桌上，缓过劲后朝厨房走去。
低血糖带来的副作用提醒着他现在急需进食。
然而柏原早无打开冰箱门的时候才发现——因为一直待在游戏里并不需要正常吃饭，柏原早无很久没有出门采购过新鲜食材了。
换句话说，现在他的冰箱里空空如也，最后屯下来的一片吐司也被几个小时前的自己当早餐吃掉了。
更糟糕的是，柏原早无退出游戏的时候才发现游戏设备里提供的营养液也刚好用完。
换句话说现在柏原早无家里是一点吃的也没有了。
柏原早无撇了撇嘴角，微微抿起的嘴唇显示着他现在并不算太好的心情。
他不喜欢出门，除非必要的外出，就是一个标准的宅男。
但是现在柏原早无必须得出门吃饭了，不然他觉得自己忍受不了他的身体用疼痛传来的抗议。
柏原早无带上帽子，他压了压帽檐，在被迫出门的时候想着——
早知道上次购物的时候就买点速食产品了。
柏原早无推开房门，眼光随便一扫就刚好看见了隔壁房间大开着防盗门门，两个搬家工人正往屋子里搬送各种家具。
他记得自己隔壁一直是没有人居住的。
这是要有新邻居了？
柏原早无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朝外面走去，他本来就对这些不感兴趣。
更不要说，柏原早无实在是太饿了，他现在只想吃饭，完全没有精力去关注其他的事情。
忽然，柏原早无在楼梯的转角处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人。
柏原早无的鼻尖撞到来者的下巴，一下子就被撞得泛红，鼻尖的酸涩感让柏原早无瞬间冒起的生理性泪水在眼框里打转。
“抱歉，你还好吗？”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柏原早无头顶传来。
柏原早无微微抬头，看清楚人后摆了摆手，不想过多的纠缠。
“没事。”
因为涌出的生理性泪水，柏原早无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让他原本冷淡的拒绝多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几分缱绻。
“抱歉，是我撞到你了。”
陌生人递给他一张干净的手帕，对柏原早无的情况很是关心。
趁柏原早无还有些发昏，他在心里暗暗地想着。
找到你了……
我亲爱的小鸟。
第76章 076
柏原早无可以感受到和他相撞的那个人体型瘦削有力, 等他脆弱的鼻尖从难受的酸涩感缓过来后，才发现自己手上已经拿着眼前这个黑发陌生男人递过来的手帕。
手帕已经被他轻轻擦拭过眼中打转的生理性泪水。
柏原早无微微蹙眉。
有些奇怪。
他并不是一个会随意使用陌生人东西的人。
相反，柏原早无一直保持着很合适的分寸感, 疏离着几乎所有人。
柏原早无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顺手接过了陌生人的东西。
这很不符合他的作风, 这种行为已经超过了他的社交距离。
柏原早无心里觉得不对劲，现在只想要赶紧摆脱掉和这个陌生人的距离。
“看来你是我的邻居？”
然而还没等柏原早无说话, 这个好心的陌生人已经自来熟地开始了搭话。
“我是新搬进这个地方的租客，我叫罗季昂·罗曼诺维奇·拉斯科尔尼科夫，是一个来自俄罗斯的医生，介于这个名字太长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罗佳。”
主动搭话的陌生人脸色有些苍白, 东欧人特有的白皙皮肤和深邃五官更是显得他的体态脆弱，甚至让人怀疑自称为医生的他到底能不能撑过一个手术的工作。
“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深沉如同葡萄酒般红色的眼眸微微垂下盯着柏原早无。
柏原早无没有搭话的兴致，敷衍地自我介绍了一下：“……抱歉，我还有事, 手帕改天时间我会洗干净后还你的。”
他快要饿得不行了, 实在是没有过多的耐心来敷衍这个新邻居, 甚至还在心里有些不满。
“这样啊。”
罗佳侧着身子给柏原早无让出通道, 没有再进行过分的纠缠。
罗佳一米八几的个子要比柏原早无高出半个头, 他就这样稍微低下眉眼盯着柏原早无。
“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柏原早无没有理会罗佳最后说的客套话，见他移开身子后直接和他擦肩而过走下楼梯。
罗佳也没有觉得柏原早无略显无礼的行为是什么冒犯，就这样保持着友好的态度静静地看着柏原早无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罗佳身后, 被柏原早无误认为搬家工人的两个人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束着白发长发, 明显是外国人面孔的一个人摸了摸鼻子, 对眼前的罗伊微微欠身, 表示自己的尊重。
“虽然这么说起来像是在质疑您的决定, 但是您确定要住进来吗？”
罗佳捏了捏手指，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得的兴奋：“当然。”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表示着罗佳现在很不错的心情：“这才是计划最关键的一步。”
“没有人可以拒绝得了想抓捕这只小鸟的冲动。”
就连习惯藏匿于黑暗里的老鼠也忍不住这种冲动-
柏原早无原本以为他和那个自来熟的新邻居可能要过很久之后才会再次见面。
但是万万没想到，当他外出觅食完毕又采购了满满一购物袋速食食品回家的时候，又在公寓楼楼下碰到了他的新邻居。
彼时眼尖的柏原早无正看到这个外国人新邻居在快递柜前取快递。
柏原早无压了压头顶的帽子，决定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直直地朝公寓内走去。
“柏原早君？”
但他还是好心的俄罗斯人看到了。
罗佳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柏原早无对他的态度，乐呵呵地转过身朝着柏原早无挥了挥手。
柏原早无脸上也看不到一点无视人的尴尬，被叫住后他停下来，一双金色眼眸没什么情绪地盯着罗佳。
“先生有什么事吗？”
罗佳勾了勾嘴角，含着笑意地说：“没事，就是想好好认识一下以后的邻居。”
既然都被叫住了，柏原早无索性也走到快递柜前去看看自己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东西。
他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明白。
邻居有认识的必要吗？
社交少得可怜的柏原早无根本就没有学会正常人类的社交关系。
他努力了，但是身边最后一个接触到可以学习模仿的正常人朋友也在高中的时候离他而去。
柏原早无心里的好奇就像是一把小刷子，不断在他的脑中挠着痒。
柏原早无打开快递柜看了看，他并没有快递需要拿。
罗佳就在旁边耐心地等着，他看到柏原早无像是一只猫咪，一边排斥着人类的接近，一边又藏不住心里的好奇，想要主动问些什么。
一只疏离人类又忍不住好奇的猫咪，因为心里的纠结耷拉着头顶的猫耳朵，时不时不留痕迹地瞥一眼罗佳。
罗佳几乎都要看到他具现化出来不断摇摆的尾巴了。
柏原早无合上快递柜，终究还是没问出来。
罗佳笑着对他说：“回家？”
直到上完楼梯后，柏原早无实在是没能忍住心里的好奇：“邻居需要认识吗？”
罗佳看向他装满了好奇的金色眼眸。
柏原早无似乎觉得这次罗佳的笑意比之前要轻松一些。
罗佳藏好自己的心思，惊讶地反问道：“柏原早君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看到罗佳疑惑的样子，柏原早无皱了皱眉。
原来这是正常人之间必须要做的社交吗？
这座公寓一层只有两户，以前柏原早无旁边的屋子一直空着，没有人和他做邻居。
但是柏原早无还记得——邻里关系也是人际交往中很重要的一环。
尽管柏原早无心里莫名很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外国人邻居，但是……
这也是普通人正常生活的一环不是吗？
他看到罗佳惊讶的样子，更加确认邻居关系是一种需要好好相处，甚至有些过于热情的关系。
柏原早无摇了摇头：“没事。”
浓密地睫毛下，眼里的冷漠消散了许多。
他又开始自己惯用的伪装：“抱歉，今天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柏原早无开始为自己之前冷漠的态度进行找补。
“很高兴和你成为邻居。”
才怪。
柏原早无朝新邻居笑了笑，模糊掉了罗佳对他发出的疑问，这时两人刚好走到房门口。
他的态度比之前要好很多，似乎在努力做出自己认为的热情样子。
罗佳没有在意他前后转变的态度，自动忽略了其间的违和，笑着说：“是的，没错，邻居不仅需要认识，我是说邻里间互相维持一种良好的相处关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接着，罗佳又回答了柏原早无的后一句话：“我也一样，很高兴认识你。”
“我觉得柏原早君很有趣。”
“不过，还请稍等一下。”
就在柏原早无准备拿出钥匙开门进屋的时候，罗佳忽然凑近到他的跟前。
听到声音后，柏原早无下意识转过身去，他没有想到罗佳和他的距离居然一下子凑得那么近。
柏原早无的鼻子一不小心又撞到了罗佳的下巴。
嘶。
他脆弱的鼻尖被撞得生疼。
柏原早无突然觉得有一点点委屈。
这人的下巴难道是和他的鼻子犯冲吗？
罗佳抬手轻轻地帮柏原早无揉了揉鼻尖：“抱歉，我没有想到会这样。”
他另一只手伸到柏原早无的肩膀偏后的地方。
“我只是想说……你肩上沾到了一个东西，你应该是没有注意到，我帮你拿下来。”
罗佳拿下纸片伸手给柏原早无看，那是一个沾在柏原早无衣服上的标签，应该是他在便利店购物的时候无意中从那个货架上沾到的。
柏原早无看到他手上的标签后，眼里流过一丝了然的情绪。
罗佳对他的态度从一而终，无论柏原早无怎么样，都很有礼貌，也对自己的邻居表现出了体贴。
就像一个真正的好心人。
柏原早无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他的后背抵在冰凉的金属防盗门上，微微侧过头：“谢谢。”
罗佳的举动对柏原早无来说有些说不上来的出格，但是，可能邻居间就是这样相处的？
没有例子“邻里关系该如何相处”的例子摆在柏原早无面前给他参考，柏原早无对这个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一个正常人，正常人这个时候应该是道谢吧……？
罗佳看到柏原早无整个人都快要贴进防盗门里的样子，他向后退了两步，给柏原早无留下足够的私人距离。
“不客气，晚安。”
他没有再说其他的话题和柏原早无继续聊天了，转而开门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柏原早无一个人站在过道内，他轻轻地咬了咬嘴唇，摸着自己还在泛酸的鼻子。
下午七点。
这个时间点天空才刚刚黑下来，就到了需要说晚安的时候吗？
柏原早无转身回到自己家。
算了，就当是这个俄罗斯人奇怪的作息好了。
柏原早无刚进家门就发现客厅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忘记关机了。
他刚走过去伸出手指在笔记本触控板的位置上随意地划了几下。
电脑屏幕亮起的时候：“咦？”
柏原早无发现狗游戏公司给他回信了。
他下午一点多发过去的邮件，居然现在就给予了回复。
效率高到柏原早无甚至有一瞬间的怀疑——这个公司该不会无聊到只有他一个需要对接的项目吧？
柏原早无点开邮箱看了看回信。
信上显示，他这次的反馈报告一如之前那样出色，所以公司决定多给他5%的工资以作奖励。
同时，因为他们的游戏决定近期内要正式上线了公司方希望柏原早无可以尽早的完成内测工作。
最好在一个星期内完成接下来的两个副本，并且表示柏原早无就算是打出什么样的结局都无所谓。
原来这个游戏真的是一个要上市赚钱的正经游戏啊。
这是柏原早无看完回信后的第一反应。
不过一个星期内完成游戏的话，这个要求对柏原早无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他原本的计划也准备尽早完成这份兼职，把尽可能多的时间投入到更广阔的兼职生涯中。
柏原早无原计划是十天内完成接下来的两个副本，现在游戏公司提出要求，让他把通关时间压缩到七天，柏原早无窝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在心里稍微想了想。
接下来两个副本的进度需要拉快，支线任务就没有必要完成了。
其他进度照旧的话……柏原早无在心里算了算，觉得七天的时间应该可以。
虽然很想快点完成最后的两个副本，但是柏原早无自诩不是一个为了赚钱会敷衍客户的人。
既然已经拿了这份内测员的钱，他就不会在剩下的两个副本里摆烂，随便走出两个扯淡如“开局就自杀”这样的结局。
柏原早无一向对自己的简直认真。
他在心里精打细算，想了想决定取消接下来的休息时间，把原定于明天才上游戏的行为改掉。
今天不用睡觉了，再晚一点，等到十点多的时候，他就直接上游戏，继续第三个副本的进度。
本来柏原早无是准备现在就回卧室进入游戏的，但是现在他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还没做——
柏原早无知道自己的邻居是谁了。
更让他恼羞的是，柏原早无最后居然真的相信了自己邻居的忽悠。
什么扯淡的邻居间要好好相处。
柏原早无半个字都不会相信从自己笔友嘴里说出来的话。
罗佳就是陀思。
柏原早无是在看完游戏公司的回信，关上电脑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得到的结论。
陀思是一个外国人。
他说话总是很奇怪，大概是聪明人都不喜欢把话说得太明白。
“晚安”就是提示。
柏原早无和陀思没少在信里针锋相对着“吵架”，当陀思想要和好的时候，他就会发出自己的信号来表示妥协。
陀思给出的信号，通俗点来说就是直接跳到下一个和之前完全对不上的话题。
渐渐这种信号就从最开始吵架的妥协变成了陀思喜欢对柏原早无开的小玩笑。
他总是会在信里插入一点不合常理的描述，比如海底的秃鹫、沙漠里的雪山……甚至是下在卧室里的大雨。
陀思把这些语言归于俄罗斯人的浪漫。
所以陀思很大概率是一个东欧人。
而“傍晚七点的晚安”就是他给出的有一个玩笑。
真是恶趣味到家了。
柏原早无最讨厌这种聪明人。
“一直做笔友不好吗？”
柏原早无皱了皱眉，他不认为自己一个不喜欢锻炼的普通人打得过凶狠的战斗民族。
尽管这个俄罗斯人看起来很病弱。
“为什么要过来呢？”
柏原早无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有消失，他很苦恼：“就这样不面基，大家永远当笔友不好吗——”
柏原早无非常不擅长处理笔友猝然“现实化”，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就算是做游戏也不能这么过分吧。”
柏原早无躺在沙发里，把头埋进抱枕，气鼓鼓地想。
“可恶的俄罗斯人。”
“难道他以为不戴帽子我就认不出来了？”
柏原早无十分苦恼。
他最开始是没有把这个新邻居和自己的笔友联系起来的。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来和我做邻居——”
柏原早无对自己笔友的感官很复杂。
陀思是在柏原早无失去他唯一一个朋友的时候出现的。
“笔友”是当时的柏原早无唯一能接受的一种关系。
亲密又疏离。
甚至因为这是一种写在纸上，仅靠一份份信件联系起来的脆弱关系，柏原早无心里反而比较有安全感。
他还在信里给陀思吐露出了不少真实想法。
可以说是中二少年的黑历史。
而这些黑历史陀思全部都知道。
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柏原早无只要一想到，特别是前几年他给陀思写得信里，有不少类似于“毁灭世界”、“整个世界都是错的”这种窒息言论，现在柏原早无就想表演一个当场窒息了。
太尴尬了。
那些胡思乱想下产生的中二发言，柏原早无光是想想都觉得羞耻。
他原本以为陀思这个笔友生活在俄罗斯的话，两个人跨国交流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有见面机会的。
此时，坐在隔壁的陀思重新带上了他的哥萨克帽，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外路灯微弱的灯光照进来，打在陀思身前的地板上。
陀思上扬的嘴角一直保持着笑意。
他可以想到隔壁那个孩子现在的状态。
小鸟大概又在给自己催眠洗脑了。
陀思有些苦恼。
他的小鸟还是陀思见过的第一个拼命扼制自己强大力量的人。
努力把自己催眠成普通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异常情况都固执地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正常人。
是一只努力想要融入麻雀堆里的小鸟呀。
可惜，这只小鸟长得太漂亮，被路过的神明一眼就看中了。
陀思不止一次引诱过柏原早无，可惜的是，光凭着信上的文字，他没能成功引起柏原早无力量的暴动。
这只小鸟的意志，让他都有些出乎意料。
无论怎么样都要伪装自我催眠成普通人吗？
陀思不相信会有人类忍得住力量的诱惑。
哪怕是最纯粹善良的人类心里也始终是存在着邪恶的。
仅仅只是一丝罪恶，都会有滋生扩散出来的时候。
只有柏原早无，陀思亲自塑造了他的三观，但是却无法摧毁他的自我催眠。
这是一只没有任何罪孽的小鸟。
任何人都是有罪的，异能者更甚。
在神的眼中，不会允许这么一只纯洁的小鸟存在。
因为小鸟存在的本身就意味着——这是对神的一种挑衅。
柏原早无不知道也不在意陀思对他的想法。
他现在正独自窝在沙发里，缓解着心中的尴尬。
不行，一想到笔友忽然变成邻居，最开始见面还不告诉他身份，抓弄一番后才委婉透露出来，柏原早无拳头硬了。
他低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微微闪动。
以柏原早无的性格，按理来说应该是决定不再理会这个邻居，逐渐疏远为主。
反正柏原早无不是早出晚归在做兼职，就是一宅就宅在家里好几天不出门。
根本不可能有多高的频率遇得上这个邻居。
但毕竟是好几年的笔友，柏原早无字面对陀思的时候多少有一些和其他人相处时不会出现的生动。
这种生动就包括了柏原早无面对陀思的“欺负”时总是忍不住的一些小报复。
对其他人都可以疏离，但是对陀思的话，柏原早无并不想就这么算了。
他的胜负欲在陀思面前可以说是成倍增长，不然当初也不会和他打赌，进而玩起这个游戏。
柏原早无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其实他也没准备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柏原早无给陀思写了一张卡片。
两个小时后，精心准备好卡片的柏原早无走进楼道。
他甚至都没有敲门，就站在领居家的防盗门外，把这张卡片塞进了隔壁屋子的玄关。
他知道陀思可以看到这张卡片。
柏原早无做完这件事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不仅反锁了防盗门，还把门上他自己买来但是安上后一次也没用过的防盗链给挂上了。
他甚至检查了各个房间的窗户。
给每一扇窗户都上好锁后，柏原早无才放心的躺在床上登入游戏。
虽然柏原早无自己也知道，这么做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行为，如果陀思想，他随时都可以轻松闯入他家。
但是柏原早无认为他至少还是要做足表面功夫，用他的行为来表示自己的抵制态度。
免得下次柏原早无退出游戏的时候，刚一睁眼，真的就看到一个好心的俄罗斯人站在他床前。
没有准备的话，柏原早无觉得他遇到这种情况是很容易受到惊吓的。
【检测玩家信息中……】
【发现玩家存在正在进行的游戏进度，是否直接读取进入游戏？】
【确认读取，玩家登入游戏中……】
柏原早无登入游戏，他在第三个副本里睁眼的瞬间，陀思注意到了躺在玄关地上的卡片。
陀思走过去慢慢弯腰捡起这张卡片。
【不要多管闲事】
这是一句一语双关的话。
卡片旁边还画了一个戴着哥萨克帽的猪头，指向型更明显。
陀思摸了摸自己的帽子，语气里带着笑：“这算警告吗？原来小鸟发现了呀。”
聪明的小鸟还是发现了游戏里的异常。
陀思正准备随手撕掉卡片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忽然卡片在他的手上炸开，随后许多彩片从炸开的卡片里掉落下来。
卡片炸开的威力很小，对陀思根本就造不了伤害。
这种力度更像是派对上的礼花。
“居然花两个小时弄出这么一个小玩意。”
陀思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第77章 077
东京市中心的一栋高级公寓里。
整个顶楼都被打通连成一层, 硕大的空间内，暗黑色调的家具处处透露着名贵。
客厅最长的一面墙被拆除，装上了宽广的落地窗, 尤西正窝在沙发里借着落地窗外打进来的月光看书。
冷色调的柔和月光打在恶魔的脸上，就连那双被人类害怕的竖瞳都显得温柔无害了许多。
月亮把他的五官柔化，让尤西浑身上下都十分无害。
除了不开灯还能夜视看书以外，尤西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乖巧的普通人类。
尤西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外出在人类面前露面了。
他这么安分, 反而让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的夏油杰觉得有些不对劲。
尤西刚从地狱回来没几天，夏油杰就知道他住在哪。
夏油杰没有强求让尤西会盘星教的地方居住。
发现尤西一直窝在房间里没出门后，就没有再怎么关注他。
他只是觉得尤西这么乖。
可不像是这个恶魔会做出来的事情。
直到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月。
尤西，一个喜欢挑事, 最不能忍受“无聊”的恶魔, 居然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出门做过坏事。
要不是恶魔不需要进行人类基本的吃喝行为，尤西又是真的在公寓里, 夏油杰都要怀疑这个尤西是假的障眼法了。
不对劲。
很不对劲。
直到一个月后，夏油杰忙完了手上的事情，空闲下来后，联系前后发生的事情, 忽然反应过来。
——这个恶魔该不会……？
夏油杰带入了一下小时候他邻居家养的那只长尾猫。
啧, 这个脾气还挺像的。
夏油杰合上手里的书，旁边正在打游戏的两个姐妹观察到他站起来。
菜菜子：“夏油大人，怎么了？”
美美子按下手柄上的暂停键，也转过头来：“夏油大人是要出门吗？需要我们……”
夏油杰摇了摇头：“不用。”
他准备自己出门——该去抓猫了。
总不能丢掉这个虽然有些放肆，但是意外好用的恶魔。
尤西坐在沙发上，不急不缓地翻看着手上的书籍。
柏原早无登入游戏解除挂机模式后, 连续三天都只是宅在屋子里看书。
恶魔的身体很便利, 只要他的羊皮纸内还有灵魂, 就能吸收灵魂产生的无穷无尽的怨气。
怨气作为食物让尤西吸收，尤西根本就不需要出这个房门。
换句话说，按照游戏的计时方法，他已经浪费了整整三天的游戏内时间。
柏原早无当人没有忘掉游戏公司给他的要求。
他牢记着用“最快的时间打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结局”的目标。
但是“宅在家里”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尤西作为一个几乎快要过目不忘的恶魔，他的阅读速度很快。
柏原早无套着这个壳子，自然也是运用这个本领，看完了这个角色卡自带的所有书籍。
不得不说，尤西是一个天赋很高的恶魔。
他仅仅只是靠着自己的天赋，就学会了许多本书籍上描述的绝大部分恶魔把戏。
一个被丢弃在东方地府，自学学成了高级恶魔的小变态。
尤西放下手中《恶魔必备的100个小手段》，若有所思地朝某处看了一眼。
他身后轻微摇曳着的尾巴，表示着恶魔的心情十分不错。
紧接着，就在尤西刚刚把书本摊平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时候，整个落地窗全部都碎掉了。
尤西皱了皱眉，还没看到人影就开始撒娇似地抱怨道：“这可是一整面的无缝玻璃，听说在人类社会里都是卖得很贵的东西。”
他可喜欢这片落地窗了，也是因为这片落地窗，这个公寓顶层才成了尤西最宠爱的住处。
打破了一大片落地窗的罪魁祸首这个时候正坐在咒灵上，他对坐在沙发上的尤西说：“抱歉。”
“跟我回去？”
尤西张开身后的翅膀，巨大的黑色蝙蝠羽翼在恶魔的背后展开，锋利的骨骼展露出来，在月光下隐约流过一道反光。
他直接不客气地飞过来，然后收起翅膀坐到了咒灵上。
恶魔的那双羽翼看起来似乎只是单纯展示会夏油杰看的，炫耀完毕后，尤西又继续占着夏油杰的便宜，熟稔地坐到飞行咒灵的背上。
“你要帮我重新装修玻璃吗？”
夏油杰伸手，动作有些亲昵地帮尤西顺了顺他的银色头发。
“头发有点长了。”
他眯起眼睛：“找个时间减掉吧，我不太喜欢长发。”
白色长发这个特征总会让他有些不太好的联想。
尤西测了测脑袋，巧妙地躲掉了夏油杰的大手。
“先生，不能答非所问哦。”
他眨了眨狡诈的眼睛，举止灵动，哪怕是话里已经塞满了不满的情绪，依旧听得夏油杰心情不错。
不能再逗弄这个恶魔了。
夏油杰见好就收。
反而是尤西有些不太能适应。
他只不过是回个地狱再宅了那么一点时间的功夫，这个人类怎么就转变得有些奇怪。
更摸不透了。
尤西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尤其是之前的夏油杰虽然让他捉摸不透，但是各种表现隐约有些青涩，他还会被恶魔勾得很是无措。
当时夏油杰的青涩模样可是十分让恶魔开心。
只是现在——谁能告诉尤西，他不过是在夏油杰那里小小的玩了一个消失。
好吧，这个小小的消失也就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的时间……尤西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为什么夏油杰给他的感觉变得更加强势了。
就好像是之前面对恶魔勾.引时候的那种青涩不见了。
恶魔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是不是只是他的错觉，所以他决定小小的试探一下。
夏油杰刚准备回归正题，好好回答一下尤西的问题，他还没开口，话都到嘴边了就看到尤西双手撑在咒灵背上凑了过来，朝他贴近到一个鼻息交错的距离。
夏油杰决定先不说话。
飞行咒灵的体型不大，它的后背也只是勉强能够站下两个人。
尤西故意蹭到夏油杰身边假装贴贴的时候，夏油杰根本就没有多的退路，再后退一下他就要踩空了。
当然夏油杰本身也没有想着后退。
他甚至还主动搂上了尤西。
啧，失策了。
尤西感受到腰上不属于自己的温暖，有一瞬间的停滞。
这点微小的停滞被夏油杰发现了。
夏油杰甚至低低地笑了出来，尤西可以感受到夏油杰振动的胸腔。
这就过分了。
尤西微微挑眉，没想到夏油杰居然进步这么神速。
虽然很惊讶，但是他当然不能露怯。
尤西更进一步，恶魔细长的尾巴悄悄轻抚勾.引着男人的后背。
吐出一口微微带着热气的暧昧，恶魔用自己的鼻尖触摸到男人的嘴唇。
薄薄的嘴唇柔软温热，尤西像一只猫一样亲昵又若有若无地蹭着。
“去哪学习进步了？”
恶魔的声音尾调带着点点沙哑的钩子，钩得夏油杰后背泛麻。
当然这种细微的酥麻也有可能是作乱的恶魔尾巴的功劳。
夏油杰忍不住笑了出来，舌尖若有似无地舔了一下恶魔的鼻尖。
出乎意料地是，看起来老练的恶魔在接触到夏油杰舌尖的时候，感受到不同寻常的热气，恶魔退后了。
甚至他的脸上还不可控制地升起了一层薄红。
这就犯规了。
尤西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类真的会做出那么大胆的举动。
尤西的性格很混蛋。
他其实是一个十分单纯的恶魔，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轻佻的实践。
只是他拥有的那堆书籍里写过，几乎每个成年恶魔都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尤西掰着指头数了数，他似乎也成年了，但是所谓的经验是一点也没有。
先不说最近几百年时间内地府里每个鬼差都忙成了007社畜，就单说地狱里没有一个鬼长得能挑起尤西的兴趣，尤西在地狱的时候就没有机会触及到这些经验。
夏油杰是第一个。
尤西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成年恶魔，想在夏油杰身上实验一番，他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之前他这么做，假装老练的行为真的唬住了夏油杰，甚至逼出了盘星教教主的几分青涩，这让尤西的趣味变大，对于夏油杰的逗弄，更加乐此不疲。
但是都说了尤西是个性格很混蛋的恶魔。
他性格混蛋的地方在于——
欺软怕硬。
这是一个典型的欺软怕硬的恶魔。
在地狱的时候，尤西可以大着胆子给阎魔大王恶作剧，几乎所有的鬼差都被尤西的恶作剧给恶搞过。
但是在面对鬼灯的时候，尤西又怂如鹌鹑。
只是因为地狱里只有一个鬼灯会对着他毫不留情地挥舞狼牙棒，把他暴打一顿。
而他还一直都打不过鬼灯。
所以尤西只有在面对鬼灯的时候，才会出奇的乖巧，表现出一幅无害的样子。
同理。
尤西在夏油杰还表面不显，但是可以看出青涩弱势的时候，他就努力变成最大胆的恶魔，以夏油杰的别扭情绪取乐。
但是夏油杰一旦变得强势，适应了这种勾.引后，该变扭的就变成这个混蛋恶魔了。
尤西一下子呆住了。
他就是一个纸老虎——这个人类怎么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变得这么老道。
夏油杰的面不改色迅速击退了这只欺软怕硬的纸老虎。
他搂在恶魔腰间的手甚至还缩紧了几分。
夏油杰微微俯身，把头凑到尤西的耳边，热气呼在他的耳垂上：“怂了？”
尤西似乎还听到了他的轻笑声。
恶魔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他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继续质问：“别转移话题，还有，你确定我们要继续停在市中心的空中？”
第78章 078
东京最繁华的市中心, 哪怕是深夜也还是时不时会有人从出没。
普通人虽然看不到飞在半空中的飞行咒灵，但是视力稍微好一点的人还是可以隐约看到两个人“站”在空中。
自从叛逃后，夏油杰就很少有这么高调的时候了。
听到尤西的提醒后，他“啧”了一声, 趁着这个时候还没人发现, 直接带着尤西直接离开了。
尤西感受到腰上强势的力气, 没有一点挣扎。
夏油杰离开后, 公寓大面积的监控忽然闪过雪花，紧接着监控画面又变为一片黑暗，不出一会监控全部报废。
不知道他怎么做的，一转眼就连空气中的咒力残秽都消失殆尽。
目前还不是夏油杰出现在那群咒术师面前的时候, 他十分谨慎。
本身来这里拎一个恶魔就是他做的一个放肆决定了。
尤西看到夏油杰真的乖乖带着他离开，一个眨眼的功夫又开始皮起来。
他在嘴里顶了顶舌，蹭到夏油杰肩上，整个头颅都埋在人类的锁骨处，用呼吸来汲取能量。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尤西看到夏油杰听了他说的话立刻离开东京市中心的动作后，他又开始觉得自己行了, 立刻强势上来, 想要压下夏油杰的放肆, 冲动掌握主动权。
尤西不知道夏油杰操纵着飞行咒灵带着他去了哪里，他的方向感本来就差, 不擅长去认路。
直到在无人的偏僻郊外停下，夏油杰收起咒灵后, 他才放开了圈在怀里的恶魔。
夏油杰轻笑了一声：“呵。”
尤西觉得这是嘲笑。
恶魔撇了撇嘴, 脸色看上去明显更不开心了。
本来他就很不满意夏油杰之前让他去试探五条悟的事情。
尤西没有吸取教训, 他自己又贴了上去, 伸手略微用力地掐住夏油杰的脖子。
夏油杰任由他的动作, 似乎完全不怕把足以致命的弱点暴露在尤西手下。
夏油杰眯着眼睛，语气里含着几分危险地说：“你一下子说的问题太多了，尤西。”
恶魔的尾巴轻轻拍打着诅咒师的小腿，恶魔在用这种办法无声地诉说他对夏油杰回答的不满意。
恶魔的尾巴越拍越上，轻微的力量逐渐产生出一股挑逗意味，拍打的位置从人类的小腿逐渐向上，朝着某个危险的方向过去。
夏油杰一把抓住了尤西作乱的尾巴。
“没事，你说的问题我一个一个慢慢回答。”
带着薄茧的大手细细抚摸着恶魔的尾巴。
尤西的尾巴上覆盖着一层鳞片，黑色鳞片泛着点点冷色调的光芒。
纤细的尾巴光滑冰凉，摸起来手感十分不错，让人有些上瘾地直接用手圈住了尾巴。
夏油杰用手圈住尾巴后还恶劣地拽了拽。
尤西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尾巴居然那么敏.感。
他有些慌张地想要把尾巴从夏油杰的手里抽出来，却被男人强制握住，根本使不上力气。
夏油杰的这些举动过于犯规了。
尤西腿下一软，直接跌入了夏油杰的怀里。
夏油杰穿着宽大的袈裟，这个时候尤西才感受到结实和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暖气息。
恶魔体型修长，刚好可以被身材高大的人类抱在怀中。
尤西根本不知道他尾巴是自己的一大弱点。
仅仅只是被圈住就让他的脊骨酥软，使不上力气。
尤西的书太多了，这么久他自己都没有全部翻看完。
自然就没有注意到这么多书堆下，被压在箱底的《警惕！恶魔需要注意的三大弱点》。
尾巴对他来说就像是多出来的灵活的手，平时没感觉，现在突然被摸得要命。
“我错了。”
除了被他称为猴子的普通人类以外，夏油杰对待其他的任何特殊存在，都还存着本性里的一丝温柔。
夏油杰圈住尤西，把玩着恶魔的尾巴，耐心地给恶魔解释一个个疑惑。
“我以为你不会介意，是我妄自揣测了。”
夏油杰现在说的话，哄着恶魔的言语里解释得是最开始尤西生气的点。
——他让尤西去找五条悟。
尤西因为这件事不满甚至生气，夏油杰是可以猜到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恶魔居然会因为这件事情和他??冷战一个月。
固执得可怕。??
之后夏油杰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也觉得之前试探的做法确实做得有些欠妥。
虽然他对恶魔的观感不是特别好，但是这么做未免太过分。
毕竟五条悟是黑暗世界里公认的最强。
尤西差点就没命了，如果不是……
夏油杰低头，在尤西看不到的地方细细打量着他雪白色的发丝。
还有一双同样的金色眼眸，这个小混蛋能从他手下溜走，是巧合吗？
“我向你赔罪。”
夏油杰带着温暖笑意的话听起来很真诚。
然而如果他真的如表面那么真诚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在过了一个月之后才会想起来跑来向尤西道歉。??
过了这么久才来解释，甚至连迟到的理由敷衍都没找个理由来敷衍一下。
尤西才没有被夏油杰的这些说辞给忽悠过去了，无论怎么样，夏油杰也是迟到了一个月才想着过来找他的。????
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恶魔收好了心里的慌乱，不再因为夏油杰的举动露怯，他伸出的手指，从夏油杰的脖颈一路向上轻轻地划到夏油杰的脸上。
“太晚了，先生。”
恶魔狡猾地想要趁机抽出自己的尾巴，没料到夏油杰并没有放松控制，强势的人类还以此为借口更加肆意地把玩着恶魔尾巴。
尤西撇了撇嘴，罕见地露出泄气模样，算是第一次在夏油杰面前表现出了吃瘪示弱的样子。
夏油杰看到尤西这副模样，他勾了勾嘴角，对着他说：“一个月的时间，不晚。”
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小混蛋，只要他稍微强势一点，这个恶魔自己就慌起来了。
夏油杰不太习惯失去主动权的感觉，之前不知道怎么面对恶魔，但是只要恶魔对他还有用，那么他就愿意去学，既想尽可能的利用恶魔，又要自己在和恶魔的对峙间掌握主动权。
他的学习天赋十分不错。
仅仅只是观摩着影片和书籍，一丁点的学习都让他反客为主。
以夏油杰的智商，他还不至于反应不出来这个恶魔到底是真的富有经验的勾.引，还是外强中干的耍横。
果然他的“学习”成果现在检验出来十分不错。
夏油杰本来就是一个一点就通的天才。
这种天赋包括方方面面。
夏油杰手上用力，算是用行动在安抚恶魔。
尤西被夏油杰一晚上的行为举止弄得十分生气。
先是不明不白打破了自己最喜欢的落地窗，又是对他说一些接二连三的奇怪话语。
尤西对这种事态逐渐脱离了他掌控的感觉很是不爽，甚至在心里还有一丝不安。
“别生气了。”
夏油杰带着笑意的话很有安抚的味道。
尤西侧过头去，只让夏油杰看到了一段冷白色的脖子。
夏油杰和尤西的距离很近，他甚至可以观察到尤西脖颈处的肌肤光滑细嫩。
夏油杰恶劣地对着恶魔的脖子轻吹了一口气。
尤西金色的竖瞳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夏油杰发现他好像很喜欢看到尤西这双眼睛露出这种反应。
恶魔的竖瞳神秘危险，又十分吸引着夏油杰，他几乎对这双眼睛欲罢不能。
夏油杰心里隐约感到几分危险。
不加思考的继续放纵下去，他可能会沦陷在这种奇怪又强势的欲罢不能之中。
但是现在，这种忧虑显然暂时不在夏油杰的思考范围内。
他一遍又一遍地把玩抚摸着被他圈住的恶魔尾巴。
为了不失去一个好用的恶魔助力，他温柔的安抚像是一个纵容熊孩子家长。
“之前一个月是我太忙了，现在一有时间就过来找你。”
“的确是我没考虑好，我后悔了，确实不应该……”他强硬地掰过恶魔的脸，两个人对视上：“把你暴露给五条悟。”
在这一瞬间，恶魔的心跳异常地跳动了两下。
他感受到汹涌跳动得过于快速的心跳声。
尤西看到夏油杰眼里的认真。
这个男人仅仅只是露出一幅认真的表情就能散发出一种特殊的蛊惑魅力，迷惑得尤西呼吸一滞。
尤西忽然在心里涌出一种想法——这个人类，不愧是被他，一个恶魔盯上的人类。
确实很吸引他。
尤西的理解和夏油杰的理解明显不一样。
尤西不知道夏油杰后悔的真正原因。
夏油杰解释完了之后，又淡淡地对着尤西说了第二遍：“你的头发太长，该剪了，别留长发。”
他虽然没说，但是话里话外都表示着他对长发的厌恶。
尤西想着夏油杰的半丸子头，在心里忍不住吐槽。
明明自己就是长头发，却要说着双标的话，不喜欢他留长发。
尤西窝在公寓里宅了一个月，现在他的头发已经长到了及肩的地方，确实有些长了。
这个长度甚至隐约可以想象到尤西长发的模样。
尤西轻轻笑了几声，隐藏起自己的变扭，重新伪装成以前那副优雅不慌不乱的管家模样。
“好啊，我当然愿意听先生的话，不过——你给我剪。”
夏油杰看着他，眼眸深邃，过了一会：“好。”
他又淡淡地说：“我是来认真道歉的。”
“这种情况，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夏油杰像是被点悟了一样，他认真地对着尤西承诺：“不会再把你丢给五条悟试探了。”
这种试探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尤西过多的暴露在五条悟眼前，引起曾经挚友的注意。
毕竟他们两个人在某方面的默契和审美，都相似得吓人。
第79章 079
夏油杰给尤西全部解释了一遍。
今天他的耐心出奇地好。
毕竟面对的是还有用的人, 他还有很大的耐心。
“学习了一下。”
他顶着尤西质疑的目光，面不改色地给他说。
尤西始终抽不出自己的尾巴，他的尾巴一直被恶劣人类的手掌牢牢掌握。
“先生, 我很好奇, 您是怎么样的学习呢？”
尤西一直想要轻轻扯出他的尾巴, 但是一直没能从夏油杰的手中扯出来。
他勾起嘴角, 笑得十分优雅且……虚伪：“毕竟先生进步神速, 让我很是惊讶。”
潜台词是一点也不相信夏油杰口中解释的“学习”这个借口, 并且想要让夏油杰赶紧放掉他的尾巴。
别再摸了, 他的鳞片都要摸掉了。
尤西连接着尾巴的脊椎骨一直感受着酥酥麻麻的战栗, 觉得夏油杰的做法实在是过分。
半点也没有回想起当初自己仗着胆子大调戏夏油杰的时候, 把人家逼得无措的恶劣样子。
恶魔双标的样子惹得夏油杰发笑，他低低地笑了几声, 尤西感受到了男人因为发笑连带着胸腔的振动。
就连尤西都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分了一点，还没等他恼羞成怒, 夏油杰自己就反应过来，抿嘴不笑了。
“真的是通过我的自学学到的。”
他凑到尤西耳边, 温热的气息呼出来拍打在恶魔的耳垂上：“不信的话，跟我回去, 我带你去看看我的‘自学教材’？”
故意加重了“教材”两个字的读音，尤西的耳垂被染得一片通红，让他不自觉地战栗起来。
尤西隐约觉得夏油杰嘴里说的自学教材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也不知道看起来老练的恶魔实际上是一个连夏油杰暗示口吻说出来的各种成人学习资料都不了解的单纯存在。
夏油杰成功捕捉到了尤西眼里的一丝迷茫。
某种猜想在他心里形成，他的心情瞬间变得更加愉快。
真是一个很难让人想到的结论。
如果不是他真的发现了这个恶魔没有听懂他原本故意说出来暗示调笑的无耻玩笑，恐怕他也不会相信。
夏油杰在心里对尤西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但是他聪明的没有说出来。
这样他反而觉得更有意思。
更多的主动权让他的心更加的异动。
恶魔和诅咒师, 这是一个双向捕获的对峙。
尤西在心里直接掠过了“到底什么是自学材料”的疑问, 默默转移到下一个话题。
“你想我跟你回去？”
好像听到什么搞笑的事情, 尤西没有忍得住，就连他一惯扬起的嘴角，也带上了嘲讽的意味。
“先生，当时可是你在嫌弃我。”
尤西还是在置气：“毕竟是你让我去帮你找那个什么五条的不是吗？”
夏油杰轻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把这个恶魔哄回去。
“是我的错。”
夏油杰又说：“你那做公寓的落地窗，我也会叫人重新给你补好的。”
敛财无数的盘星教教主有得是花钱的底气。
“你要是喜欢的话，教里最高的那间卧室腾出来给你住，到时候也安上一大面的落地窗。”
热气持续地暧昧着轻喷在恶魔的耳垂上。
夏油杰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才得到的新消息，接下来这个恶魔会是他最重要的一步棋子。
他还没有和尤西闹翻的准备，自然也就不介意好好哄着这个工具。
夏油杰松开恶魔的尾巴，他直接半跪下来，握住恶魔的右手手指。
他轻轻咬.上尤西的食指指腹，略微尖锐的牙齿一个用力，恶魔的血液直接从指腹里留出，湿热的舌尖把这些血珠舔走。
尤西想要反抗：“放、放开，你在干什么？”
盘星教教主没有理会他的话，一动不动地继续舔擦着他被咬破了一个小口子的指腹。
他说的话没有半分作用，除了让夏油杰抬了抬眼以外，就像是不痛不痒的空气一样。
尤西今天和夏油杰的见面处处受制，他优雅贴心的伪装几度快要持续不下去。
他骨子里的性格就是顽劣。
一个天生反骨的恶魔，根本就不喜欢遇到一个束缚住他的人类。
是束缚也是压制，根本就掌握不了主动权的样子让尤西很不喜欢。
他还是更怀恋之前夏油杰对自己的那个态度。
那个时候主动权还在尤西手上。
尤西想要强硬地抽走自己的手指，但是又被夏油杰给阻止了。
夏油杰阻止的方法很简单，他甚至没有使用一丝的咒力。
夏油杰一只手禁锢住尤西的右手，方便自己舔.吻.恶魔的指腹，另一只原本空闲的手向后方摸去。
尤西的尾巴因为难耐骚动的一丝痒意，心脏被这种刺激抓得直难受，导致他的尾巴左右摆动，摇晃个不停。
夏油杰的左手向后向上，准确无误的爬上恶魔后背尾椎骨的地方，圈住尤西尾巴的根部。
他真的很喜欢这根细长的尾巴。
尤西的尾巴总是能直接地暴露出恶魔的心情，就像一条小狗。
高兴了就会摇尾巴，心情激动的时候则是变成左右摇晃，伤心愤怒了整根尾巴就会垂下去。
明晃晃的把恶魔的真实情绪背叛着表示出来了。
夏油杰很喜欢这条会背叛主人，给他通风报信的尾巴。
他仅仅是和恶魔在最开始的时候待了一段时间，就观察出来了恶魔这个可以称作可爱的小特点。
也是在现在，夏油杰又发现了尤西的尾巴另一个特点。
——这条尾巴敏.感得过分，这是尤西最好让他拿捏的一个弱点了。
夏油杰原本是没想这样做的，至少对于其他人来说，夏油杰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太出格的举动。
这样太失礼了。
但是尤西不一样。
是这个恶魔最开始来挑逗他的。
夏油杰只要这么一想，似乎心里有了某种逃避的借口，就开始放任自己肆无忌惮地开始了对恶魔的行为。
反正是恶魔先开始的，他先撩起来的火，总得是恶魔本人来熄灭夏油杰心中的躁动吧。
尤西原本都想动手了。
他恼怒于夏油杰强迫性的做法，刚想涌起力量把自己的手指从夏油杰的气息中解救出来的时候，没想到他自己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被夏油杰又重新一把抓住了尾巴。
柏原早无从来没有这种泄力的无措感。
——这张角色卡的尾巴，为什么这个游戏的狗策划要设计成这样。
过于脆弱敏.感了，一旦被夏油杰掌握住这个缺点，柏原早无真的是什么动作都使不上劲。
面对攻略角色出现这种情况就算了，他还可以当做是情.趣来蒙蔽自己。
但是……柏原早无十分担心，如果被接下来剧情里还会出现的反派角色抓住这个弱点的话，他大概会不太好受。
游戏策划不会平白无故的设计出这么一个弱点，对于后面的剧情，柏原早无心里有一丝的不安。
……
他的走神是被夏油杰活生生拽回来的。
握着尾巴的大手略微用力，轻轻拽着尤西的意识回到这幅躯壳内。
尤西把所有的注意又重新集中到了夏油杰这个人身上。
终于在夏油杰耐心地□□下，恶魔指尖上被牙齿咬住、破掉的小口子终于重新愈合。
夏油杰无意识地吮吸了好几滴血液。
淡淡的铁锈味充斥着他的口腔，他不是一个很喜欢血液味道的人，但是此刻，无法反驳的是，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微弱但不可替代的愉悦感。
指尖不再流血后，夏油杰向后退，略微和尤西疏远了几步距离。
恶魔和诅咒师之间——束缚出现。
尤西右手食指的指根处浮现出一个黑色咒文环绕组成的细圈，远远望去，像是一个黑色的戒指。
黑色咒文浮现后，若隐若现，最终字迹变得透明，完全隐入肌肤，几秒后就看不到他的指根处曾经出现过一圈咒文。
尤西看不懂这些咒文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的记忆力很好，只是观察了一遍就全部把手上的这些咒文记得一清二楚。
“这是什么？”
恶魔没有觉得危险或者有任何的害怕情绪，在他眼里，这一瞬间只有浓郁的好奇。
这种好奇甚至压下了他原本对夏油杰这一系列举动的不满。
寻求未知的刺激，俗称“作死”，是恶魔一直喜欢做的事情。
夏油杰站起来，他略微露出舌尖笑得餍足，舌苔上的黑色咒文在尤西面前一闪而过。
夏油杰没有露出过多的展示他舌头上的咒文，只给了尤西看一眼的机会。
但哪怕只是一眼，尤西也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咒文的符号。
夏油杰身上的这个咒文，和出现在他指根处的咒文，有绝大部分图案都是一模一样的。
舌尖和食指指根。
这两个咒文浮现的地方暧昧到难免让人脸红，甚至觉得太过放肆。
但是对恶魔而言，这两个地方实在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自然也就什么有颜色的联想都想不出来。
夏油杰只是盯着尤西，温柔地扬起笑意。
他知道这种暧昧，甚至还是故意的，但他就是不说出来。
夏油杰语气里饱含深意地对尤西说——
“有了这个束缚，我们就是最亲密的朋友。”
尤西，或者说这位曾经的神明，和他有着太相似的经历。
他们才应该是最能相互理解的。
尤西眨了眨眼睛，藏住了眼底的一丝迷茫。
明明只是一个月没有见面，夏油杰的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柏原早无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对着游戏界面呼叫伊豆。
他留了个心眼，让伊豆查阅一下这个副本之前发现的情况。
没想到查阅后，伊豆的声音微微颤抖：“主人，你第一个副本的马甲掉了——”
第80章 080
柏原早无心里一紧, 他表面上没有显露出一点惊讶，继续和夏油杰周旋，实际上在心里难得急切起来。
柏原早无喉咙微微干涩, 他问伊豆：“什么意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豆咽了咽口水, 小兔子想到它面对的硕大BUG, 不得不在某种威胁下，颤抖着说：“因为、因为就是……”
它的言语显然很是无措。
柏原早无状似无意地抬起自己的右手, 眼眸低垂看向自己的指根, 环在食指上的咒文已经藏匿看不见了。
但是柏原早无可以感受到，他和已经夏油杰建立了某种重要联系。
这个束缚——也确实是有趣。
柏原早无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夏油杰的存在, 而且这个束缚恐怕还不止这一个功能。
但是显然柏原早无现在的注意力不在这个束缚身上。
夏油杰看着尤西呆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好像把这个恶魔给唬住了，这种反应真可爱。
柏原早无懒得理会夏油杰的心思, 他的心中少见地产生了一丝烦躁。
不得不承认, 伊豆说的话让他十分在意。
柏原早无没有心思玩游戏, 他直接找到了游戏界面了的暂停按钮, 强行暂时中止了游戏。
整个游戏环境全部暂停, 包括不远处森林里的各种植被也全部暂停了下来。
柏原早无甚至还看到了一只昆虫挥动着翅膀, 刚刚停到一片叶片上。
整个世界全部被按下了一键暂停, 看起来十分神奇。
只有这个时候才让柏原早无觉得这个暂停的环境才脱离了无比真实的触感，像是一个游戏环境。
这种暂停游戏的行为, 柏原早无还是第一次做。
游戏公司给柏原早无专门叮嘱过——暂停游戏是内测玩家用来向游戏方反馈各种BUG的，遇到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都可以直接召唤客服上报BUG。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用到这个设计的一天。
毕竟从柏原早无第一天进入游戏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游戏真实得几乎可以媲美现实。
他从来没有在游戏里遇到过BUG, 除了最开始游戏研究不全, 让他的痛觉过于敏锐外, 都没有发生过其他事情。
游戏暂停后，伊豆的身份又变成了游戏客服，突兀地出现在柏原早无面前。
柏原早无看着身兼数职的伊豆，觉得有些好笑。
“这么大的一个游戏公司，怎么只会压榨一只小兔子。”
伊豆两只长长的耳朵耸动了几下，略过柏原早无的这个疑问，蹦蹦跳跳地蹭到柏原早无脚下。
小兔子卖着萌蹭了蹭柏原早无的脚腕。
“请问主人有什么疑惑吗？”
小兔子的卖萌策略十分有用，柏原早无沉默了一会，弯腰把它抱在臂弯里。
“解释吧，这个副本和第一个副本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早就在第三个副本里看到了成年已久的五条悟。
这个副本必定会和第一个副本产生某种联系。
毕竟市场上那么多花样百出的游戏，这种在剧情上出现联动，甚至最后打完四个副本可以连接出一条剧情线的游戏并不少。
这种做法可以大大增长玩家的在线时长，还有许多的剧情党会为了探究各种结局反复刷本，也是游戏公司的一种策略。
柏原早无可以接受这种行为，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意外是——夏油杰怎么会知道他和五条悟的关系。
玩家在NPC面前掉马这个是不可以的。
现在的情况比他想得更麻烦。
柏原早无和伊豆在游戏界面上聊起来太麻烦，他索性就想着暂停游戏咨询一下客服。
只是没想到游戏客服也是这只小兔子。
伊豆怂在柏原早无的怀里怂成一团。
“就是……知道了嘛。”
柏原早无挠着小兔子毛茸茸的下巴，没有什么激动地反应：“嗯？”
仅仅只是这么一声冷哼就让伊豆绷不住了，它还是没能承受住柏原早无的质疑，倒豆子般全部都说了出来。
“主人你还记得第一个副本里最后你在北海道遇到的那个僧人吗？”
伊豆小声地说道。
柏原早无的记忆飘远，伊豆这么一说他就想起来了：“记得，然后呢？”
他的记忆力特别好，小的时候柏原早无就是依靠着灵活的头脑和过目不忘的记忆，让他在繁忙的兼职生活里还能让成绩保持在年级前列，最终以优异的分数考入东京大学。
伊豆稍微一提醒他就记起了曾经在第一个副本里，他还是那个脆弱神明的时候，遇到的偏僻神社和质朴老僧。
伊豆继续小声地说：“其实那个神社就是您的神社。”
神社里供奉的就是阿无，或者说天之御中主神。
柏原早无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论，但也没有特别惊讶：“还以为根据第一个副本里角色卡的描述，祂应该是没有信仰供奉的，没想到……”
话音停顿，柏原早无仔细一想自己想明白了就没有再说下去。
打扫着偏僻神社的僧人是隔壁佛教的，人家本来就不信仰这里的神明，只是凑叫搭伙住在一块，天之御中主神确实还留下了一个神社，只不过没有人类信仰这件事也是真的。
失去了人类供奉信仰的神社，不会带上一丝一毫的神性，所以当时的阿无才没有发现这个神社的主人居然就是他自己。
毕竟那个神社连神像都没有，主位上只有一块奇怪的石碑。
“但是那个神社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这种东西应该只是游戏策划特意设计出来的一个小彩蛋吧。”
柏原早无其实猜对了。
那个神社本来就是一个彩蛋性质的建模。
但是策划没有想到某个和游戏公司合作的俄罗斯人，略微好心地动了一下手脚，就让一个彩蛋变成了玩家的麻烦。
这个全息游戏的物理引擎做得十分强大，甚至包括了同一条时间线上，在之前时间做出的事情会在之后的时间上发生难以预料的影响。
这样设计本来是游戏公司想给玩家创造出更多的趣味玩法。
但是柏原早无的某个笔友稍微利用了一下这个特殊的物理引擎。
陀思的做法很简单，他只是稍微篡改了一下这个神社的后续，让原本不会再出现在游戏之后剧情线里的神社，无意间被夏油杰发现了。
用“发现”来说也不太准确。
只能说是在游戏里，夏油杰在某次抓捕咒灵的行动中，被引导着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神社。
夏油杰哪怕叛逃成了诅咒师，他也需要寻找咒灵，以祓除的名义将抓捕到的一个个诅咒变成咒灵丸，夏油杰需要增强实力，让更多的咒灵为他所用。
一个月的时间里，整整三个多星期夏油杰都想着冷处理尤西，对这个让他没有好感的恶魔还很是冷淡，尤西是否置气他都丝毫不感兴趣。
直到一个星期前，夏油杰被看不见的双手拨动着命运。
他因为机缘巧合来到北海道，发现了一个强大的诅咒。
一个由隐居僧侣坐化失败后，对神佛产生的些许怨念和森林里不知名诡异能量混合孕育出来的诅咒。
强大得奇怪，甚至已经脱离了特级的概念。
夏油杰甚至差点死在那座神社里。
但是最终还是他赢了。
那个诅咒并不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咒灵了。
它还携带了整个北海道荒无人烟的森林里，曾经被人们供奉，最终又因为各种小村落搬迁或者覆灭而败落的废弃神社里，各种堕神或者神明怨念糅合起来的集合体。
这也是这个诅咒之所以强大和显得奇怪的本质原因。
这个特殊混合体压缩成了黑色丸子，味道比夏油杰吞咽下去的任何咒灵丸都要恶心。
但也比夏油杰至今为止捕捉到的所有咒灵都要强大。
不仅是强大的力量，更带给了夏油杰一些意想不到的、特殊的记忆碎片。
这个奇怪的诅咒吸收了这些失去人类信仰——或堕落为妖怪，或直接全部消散的各种神明在最后关头散发出来的怨念，自然也就顺带着吸收了这么多个神明的某些记忆碎片。
这个诅咒自身的上限摆着，它根本没有多少神志，本身就只是在机缘巧合下才从一名坐化僧侣微弱怨气里产生。
它完全不明白这些记忆碎片是什么，只当是吸收掉的奇怪能量里附带的一些小东西，既然并不危险，那对它来说这些微不足道的附加品根本没有理会的必要。
但是夏油杰不一样。
夏油杰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类。
一个人类，看到了八百万个神明里陨落的冰山一角。
他更加坚定了普通人类只是无用的猴子，同时也发现了什么。
悟一直喜欢着一个神。
一个少见的，从来没有接受过猴子信仰的神。
亲口吞下了一堆零散记忆的夏油杰发现了五条悟不曾找到的秘密。
——那个神可能欺骗了五条悟。
或者说，那是一个被世界偏爱到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可以转生的神明。
也对，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祂创造的。
所以世界偷偷藏匿着对造物主自己也不知道的、偏爱到了极致的特权。
祂转世了。
在无数陨落神明的记忆里，那样特殊漂亮的白发金眸不会允许出现在第二个存在身上。
不会出错的。
夏油杰越是对比着这些相同点，越是觉得尤西和传闻中的那个神明一模一样，尽管他想到的那个……是一个即狡诈又混蛋的恶魔。
不会有人把神明和恶魔联系成一个存在，除非他不是一个正常人。
还好混乱邪恶的诅咒师是一个疯子。
所以夏油杰发现了。
陀思只是稍微给夏油杰释放了一个消息，就足够引起整条时间线发生这么多的改变。
如果不是……束缚着不允许，他很享受这种肆意的感觉，甚至还想要让一些他认为更重要的东西发生再大胆一点的变化。
伊豆是不可能说出“陀思”这个名字的，它不可能卖掉整个事件背后的罪魁祸首，那毕竟是它的老板。
小兔子作为一个被压榨的底层弱小员工，它只能绞尽脑汁地把人为干涉的因素给掩盖过去。
还好陀思做得隐晦，伊豆想要瞒过去并不难。
“亲，NPC一旦制作好投放到游戏里之后，就算是我们的策划也不能干涉到NPC在地图里的一切行动轨迹了。”
“所以夏油杰意外进入到被当作彩蛋制作出来的神社里，也是我们没办法预料到的事情。”
毕竟游戏最开始制作的时候，整个人间就是一张无缝大地图。
伊豆代表游戏给出的意思是——柏原早无是以一个极其巧合且曲折的方式在夏油杰心里掉马了。
但是掉了，也没完全掉。
夏油杰只是把恶魔当做了那个神明的转世，甚至一点也没怀疑，就认定了尤西并没有身为神明的记忆。
毕竟这么一个混蛋的恶魔可着实不像是众多神明记忆里那个清冷强大的神明。
柏原早无接受了这个解释，但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真的是夏油杰在寻找收服咒灵的路上发现了那个偏僻神社？”
并且碰巧的是，在第三个副本的时间线里，一直守着那个神社的僧人已经坐化了，还在那个地方意外产生了诅咒。
虽然那个僧人年纪确实很大了，但柏原早无还是觉得巧合得有些过分。
伊豆三瓣嘴一动，努力忽悠：“是的，而且还因为主人以尤西的身份之前在面对夏油杰的时候，暴露过多，所以……”
它有些不好意思地按照自己上司的吩咐，开始给柏原早无甩锅。
柏原早无揉搓着小兔子的脑袋，果然在听到这番话后不再过多纠结。
毕竟仔细一想，也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受到尤西角色卡性格的影响，在夏油杰面前放肆过头了。
“没关系。”
柏原早无有了缓冲时间，也了解到了夏油杰知道他第一个马甲的原因，很快现在就接受过来。
“反正他只是一知半解……我还有信息差优势不是么？”
柏原早无勾起一个恶劣地笑，他算是彻底知道夏油杰态度转变的原因了。
柏原早无不相信夏油杰会被恶魔的魅力蛊惑，思来想去也不过就是尤西的另一层身份引得他关注了。
无论是和挚友攀比的胜负欲，还是实现自己的大义，尤西都是他趁手的工具。
夏油杰并没有多么正常的是非观。
以前或许有吧。
柏原早无盯着以随意站姿停滞着的夏油杰，在心里有些微词。
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即使是随手一个暂停的动作都能停出一种帅气魅力。
柏原早无肆意地笑着，他的语气里蕴含几分挑衅：“你最好做点厉害的动作。”
“祝你偷家成功。”
下一秒，游戏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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