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看到了尤西眼底闪过的迷茫。
他心情愉悦地说：“想知道吗？”
尤西没有掩饰自己的在意, 他不断抚摸着自己手指根部隐没的咒文。
“这个束缚……到底是什么？”
尤西用舌尖顶了顶上颚，自我安抚着心里浮现出来的某种细微瘙痒。
夏油杰伸出指尖，一个弱小咒灵出现在他的指尖, 被召唤出来的小咒灵“凶牙利爪”地对着尤西龇牙, 迫不及待想要冲到尤西身前去撕咬他。
夏油杰就这样放任这个咒灵从他的指尖跑走，扑到尤西的手腕上想要咬出一个小口子。
尤西挑了挑眉, 他不知道夏油杰想要做什么, 但还是没有做出攻击的动作，静静等着夏油杰召唤出咒灵，想要知道他到底要用这个行动来表示出个什么花样。
弱小的咒灵跌跌撞撞地扑到尤西手腕上, 刚想要咧开硕大的嘴巴咬向尤西, 就在它锋利的牙齿看起来即将刺破尤西的肌肤时，下一秒这个咒灵却像是遭遇到了什么透明但是强大的屏障, 被隔绝在了距离尤西皮肤还有一丝距离的地方。
然后紧接着, 环在尤西食指指根上的黑色咒文浮现，爆发出淡淡的光芒，夏油杰释放出来的弱小咒灵直接被空气中陡然出现的某种力量振动绞杀。
仅仅只是在一个呼吸间, 这个咒灵就被祓除干净, 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下, 就连一丝灰尘骨骸也没有得以残存。
尤西轻轻抿嘴, 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夏油杰看着他，语气里没有带上太多的哄人成分，只是这样的举动本身就足够被当做安抚恶魔的资本了：“诚意十足。”
抬眼间，尤西就移动到了夏油杰面前, 他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懒散姿态, 微微伸出手, 看似脆弱实际上带着危险力量的手指抵在夏油杰脖颈的动脉上。
“诚意？”
尤西的手指略微用力，直接戳破了夏油杰脆弱的脖颈，破皮后的丁点血珠涌出，在皮肤的映衬下红得晃眼。
夏油杰半点也不怕，他笑着回应：“没错，这个束缚如你所见。”
尤西可以在夏油杰不戒备的情况下轻易地摸索到他的致命处，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把夏油杰置于死地。
相反，夏油杰哪怕是召唤出了一个弱小的咒灵，咒灵想要对尤西下手也无法对尤西取得一丝伤害。
看起来就像是只要是夏油杰操纵的咒灵，无论如何都伤害不了尤西。
单单这么来看的话，两个人建立起来的这个束缚的内容看起来像是对夏油杰十分的不公平。
特别是这个束缚还是夏油杰主动建立的。
看起来就真的像是夏油杰在用一个束缚在哄人，让尤西不要再和他置气罢了。
但是尤西不相信夏油杰的说辞。
像夏油杰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让自己吃亏。
还是主动选择把自己套进这个亏里。
夏油杰的这种做法尤西不置可否。
恶魔是玩弄语言的高手，夏油杰无论是说的话还是做出来的动作，一连串的表现下来，期间特意没有展现的漏洞还是被尤西给抓住了。
这个束缚根本就不可能像是夏油杰给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让尤西占尽便宜，放弃主动权，主动改变两个人的关系。
夏油杰可不像是一个愚蠢到把他的能力故意开辟弱点，把弱点主动奉献给恶魔的人类。
但是尤西不想追究了。
尽管他知道夏油杰没有言尽的话里还隐藏着这个不明不白的束缚的全部意图。
可是尤西确实不得不承认一点，他被夏油杰的这个举动取悦到了。
尤西喜欢这种在针锋对峙中被对手亲手奉上的主动权。
这个让他占据够了主动权的束缚，这种做法让尤西连带着之前夏油杰给他带来的不愉快也一块烟消云散。
哪怕是知道夏油杰做出的这个束缚只是一个披着甜蜜蛋糕外皮的吃骨陷阱，但是尤西还是宁愿揣着心知肚明，装作一幅相信了夏油杰解释的束缚内容的样子。
尤西很喜欢这种感觉，他被哄得十分开心，哪怕夏油杰说的是假的，他也愿意相信。
这种掌握了主动权，还被重视的感觉，尤西很喜欢。
看到恶魔这样居然出奇的好哄，夏油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一抹玩味地笑。
他把尤西的心里拿捏得十分准确，胆大的行为换来了最好的收益回报。
果然和那些记忆碎片里描述得一模一样。
夏油杰揣测得很准确，仅仅只是根据这些漂浮不定的记忆，就描绘出了那个神明的特性。
外貌、性格或者能力都可能因为转世发生一些变化，但是神明身上的一些小细节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所以——跟我回去？”
夏油杰测了测脑袋，让尤西的手指从自己脖颈间的动脉上移开。
他后退了一步，反手抬起右手，向尤西发出邀请。
尤西矜贵地抬起手臂，搭在夏油杰的手上：“那就回去吧。”
确实是一个好哄的恶魔-
夏油大人又把那个人类带回来了——
停留在盘星教，追随着夏油杰的几个诅咒师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与他们厌恶中带着迷惑的情绪不同，在盘星教工作的仆人和普通信徒对尤西的回归十分开心。
他们可喜欢这个年轻俊美还没什么架子很绅士的青年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菜菜子直接把拿在手里的手柄甩在了地毯上。
作为姐妹里性格颇为外向的那一个，她直接站了起来：“夏油大人昨天晚上单独出去就是去接他？”
菜菜子和美美子对夏油杰的动向更为清楚，菜菜子脸上浮起一层恼怒。
要说最开始她们有多讨厌尤西也谈不上来。
其实最开始姐妹两个人对尤西的感官就是面对猴子的一般讨厌。
但是耐不住尤西这个人性格恶劣，自己要去逗弄一下这两个小孩。
每次都可以凭借着高超的谈话技巧，优雅地怼得菜菜子和美美子无话可说。
一次次的怼下来，菜菜子和美美子对尤西这个恶魔简直是深恶痛绝。
当然这两个小孩根本不知道尤西的真实身份是恶魔，她们怎么也气不过被一个猴子给怼成这样。
夏油杰看得出来尤西是在故意逗弄菜菜子和美美子。
他曾经还好奇地问过尤西，为什么要这样逗两个小孩。
尤西只是微微一笑：“好玩而已。”
这个话题也就这样搪塞过去了。
美美子看到菜菜子站起来随时准备去找尤西麻烦的时候，她叫住了自己的姐妹。
菜菜子一头白色头发都要不爽地炸起来了。
美美子同样心里也不喜欢尤西，但是她比起菜菜子要稍微沉稳一点：“先别去，那个人毕竟是夏油大人亲自带回来的。”
一提起夏油杰，菜菜子就哑火了。
她无奈地说：“所以那个猴子对夏油大人来说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美美子点了点头，她嚼碎了嘴里的棒棒糖，有些不甘心地说：“如果不是有特别用处，夏油大人会任由那个人类在这里住下吗？”
夏油杰根本就没有在尤西隐瞒过盘星教里来来往往的这些诅咒师的存在。
尤西看到了太多对于正常人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诡异的事情，但是他总是一幅那这些都给无视过去的淡然模样。
这也太不对劲了。
美美子这么一说，菜菜子也反应过来：“对啊，而且夏油大人也不可能对一个猴子是这样的态度！”
姐妹两人忽然反应过来。
“恭喜二位小姐，我由衷地赞美你们两人的聪明。”
忽然一道声音从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身后传来，她们身体紧绷，以戒备的姿态转身，刚转身就看到——
尤西半倚在夏油杰的肩上，手上拿住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两朵玫瑰，对着她们露出一个淡淡地微笑。
尤西说的这句话，变相承认了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猜测。
虽然他说的这句话与其是给她们的赞美，不如说更像是在阴阳怪气。
菜菜子和美美子先是把目光移到了夏油杰身上，两个人的眼睛在看到夏油杰的时候都闪过了一片亮光。
两个小孩先是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夏油大人”，然后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尤西身上。
尤西这次没有隐瞒，她们看到了尤西额头的触角和半垂在身后的尾巴。
“你是……”
尤西看到两个女孩惊讶的反应，心里的恶趣味加重，他的笑意变深，职业病发作，下意识想要拿出羊皮纸继续恶劣地恐吓两个女孩。
被夏油杰打断了。
尤西收敛起自己的羊皮纸。
夏油杰对两个女孩说：“好了，你们该去上课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没有走正规渠道混在猴子堆里上学，一直都是夏油杰在教导这两个人。
时间久了，夏油杰教不过来后也给菜菜子和美美子找了辅导老师。
现在夏油杰这么一说，还没有做作业的两个女孩瞬间被拿捏地死死的，连反驳都做不到，一点底气也没有地离开了屋子。
尤西默认了夏油杰对两个女孩的保护。
他拿出羊皮纸在空中晃了两下，愤愤不平地说：“只是一个玩笑，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对两个小孩的灵魂下手。”
恶魔只喜欢收割肮脏的成年人类的灵魂。
夏油杰盯着尤西，不置可否，他沉默了一小会后，淡淡地说：“坐下，我给你剪头发。”
柏原早无有些想笑。
夏油杰真的是……十分在意他会把头发给留长。
尤西懒散地坐到眼前这个藤条编织的椅子上，自觉找了一个最舒服地坐姿。
“好啊。”
第82章 082
阳光通过窗户打入室内。
上午的太阳温暖但不炎热, 晒得人很是舒服。
作为一个恶魔，尤西出乎预料地喜欢这种暖烘烘的感觉。
夏油杰带着薄茧的大手顺着尤西略微长得有些长的头发抚摸着他的头皮，手指顺着白色头发, 一直顺到了尤西的发尖。
尤西被轻柔的力气安抚地近乎昏昏欲睡。
“快点。”
尤西困了, 面对着一个夏油杰，隐藏在优雅伪装下，性子里的骄纵终于显现出来了几分。
听到尤西带着操纵意味的命令，夏油杰只是笑了笑，面对尤西这样的真实性格, 他倒是没有多么抵触。
夏油杰全当是……某种情趣了。
夏油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可以剪头发的剪刀。
多半是对尤西的头发早有预谋。
尤西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上颚，眼里闪过一丝不爽。
他不太喜欢夏油杰现在的这种态度，搞得他莫名地陷入了一种弱势境地。
夏油杰的纵容让尤西心里憋着一股气，他微微向前倾斜, 准备从椅子上离开。
夏油杰按住了尤西的肩膀：“别急。”
他抬手握住尤西一缕白色的头发。
“这就开始。”
尤西似乎听到了夏油杰的一声轻笑。
他不适地动了动头, 耳朵升起了一些热度。
“你别笑……”
夏油杰带着笑意地点头：“嗯, 好。”
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个剪刀，仔细修剪着细碎的头发。
尤西的头发长度原本也只是到达肩膀, 虽然对男生来说这个长度已经算是长了, 但是真的要剪起来, 用不了多久时间。
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夏油杰不会做的，拿着剪刀“唰唰”几下，不出二十分钟就给尤西剪好了头发。
温柔的阳光细碎地拍打在夏油杰和尤西身上，竟给两人蒙上一层温馨的滤镜。
夏油杰轻飘飘的手法过于温柔, 尤西直接倚靠在椅子上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恶魔是一个不需要用睡觉来恢复精力的种族。
尤西没有防备, 根本想不到自己居然可以就这样睡过去。
直到夏油杰剪完头发, 用细密的小刷子在尤西的后颈上轻轻地扫弄掉落在他肌肤上的头发。
尤西是被难耐的瘙痒给挠醒的。
浓密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尤西睁开双眼, 神秘深邃的竖瞳里透露出几分迷茫和惊讶。
这点外露的情绪很快就被恶魔掩盖，他清醒地很快。
尤西没有过多的纠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睡过去，他只当是自己过分的沉溺于这种说不上来的氛围里了。
“好了吗？”
刚刚睡醒的恶魔声音还带着含糊的微微沙哑。
夏油杰扫过最后一点粘在尤西后颈上被剪掉的头发。
他擦了擦手，揉搓着尤西毛茸茸的脑袋：“好了。”
尤西被这种细小的瘙痒弄得很不自在，他微微向前一挣，离开了夏油杰摸头的动作。
尤西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跑到镜子前，他左右摇晃着脑袋，看了看自己的发尾。
平心而论夏油杰剪得不错，柔顺的白色头发贴在尤西耳侧，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一点也没有剪坏。
只是之前尤西还能扎个小辫子的头发长度是彻底不存在了。
柏原早无看着镜子在心里忍不住发笑。
一点长发也不让留，这个教主大人是有多幼稚。
夏油杰心里还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微微上前：“所以留下来吗？”
他第二次向尤西发出邀请，再三的想要将尤西捆绑在身边。
尤西撇了撇嘴，把原本想给菜菜子和美美子准备的两朵玫瑰花直接抽过来转送给了夏油杰。
“先生，这个是谢礼。”
言尽于此，他没有再回答夏油杰的这个问题，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夏油杰手下尤西送过来的花，随手捏碎了花瓣，手里拿着破碎的花朵，在尤西粉嫩的唇瓣上划过。
“不用给我谢礼。”
他眯眼笑着，随手把揉碎了的两朵花扔到地上。
“我不太喜欢接受别人的礼物当做替代。”
这句话隐约蕴含着一语双关的意思。
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
柏原早无在心里发笑，他决定见好就收。
好好的人逗多了，把夏油杰弄得恼羞成怒可就没意思了。
尤西眨了眨眼，他只是“单纯”地听懂了夏油杰表达的第一层意思。
“好了，我看夏油先生现在的态度是想要谈一点正事？”
恶魔的奇怪的恶劣习惯让他喜欢用敬称来称呼夏油杰。
似乎这为让他体验到某种愉悦。
夏油杰挑了挑眉，无视了尤西略带着阴阳怪气的称呼。
“你来这里做什么。”
稍微一想，夏油杰嘴里吐出低沉的声音，根据这个恶魔的性格，他没有多说一些弯弯绕绕的麻烦说辞，直接坦白了自己的疑问。
夏油杰知道他之前叫尤西去找五条悟送死做实验的事情已经被尤西忽略过去，终于把恶魔哄好了。
夏油杰当上盘星教教主的这几年里，知道了很多他原本还是咒术高专学生身份的时候不知道的秘密。
骤然接触到了黑暗世界里很多“共享的秘密”。
这个世界十分多姿多彩，不只是诅咒和咒术师。
在夏油杰看来，简直烂透了。
各种存在都潜伏在普通人无法看到的黑暗面。
妖怪、除妖师、异能者、各类怪谈鬼物，甚至就连记录在传说里被人类当做故事的神明也是真实存在。
不止日本本土的神明，甚至还包括从外国传来的恶魔和天使。
第一个传教士带着圣水和《圣经》从另一片土地来到日本本土时，和他如影随形的恶魔也登陆了这个国家。
黑暗世界里的大家基本上都是互不侵犯，各自在自己的范围里活动。
就比如妖怪的事情除了除妖师和阴阳师，除非闹到世界完蛋，不然其他势力几乎不会插手。
他们咒术师和诅咒的问题同理，整个黑暗世界里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一种微弱的平衡。
其中就包括外来物种恶魔。
第一个恶魔是在几百年前来到的日本。
他来日本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有传教士过来了。
来自西方地狱的恶魔代表着他背后的势力，不允许这种平衡被打破。
有传教士传播教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和人类交易、四处作乱的恶魔。
恶魔又引来了名为“天使”的物种。
他们天生对立，默契地保持平衡。
在这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西方的传教士逐渐在日本普通化，距离尤西和在他之前最后一次出现在日本的恶魔，也过去了很久的时间。
根据黑暗世界的默契，尤西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因为现在的日本按理来说，并没有符合他出现的条件。
尤西当然知道夏油杰的试探是什么意思。
他甚至还想，过了这么久，夏油杰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当然是因为我——想出现啊。”
说了一句废话，尤西逗弄完夏油杰后才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是一个刚出生就被扔到你们地府的孤儿。”
尤西漫不经心地说：“所以不要太惊讶，严格意义来说我不是进口的，我是被鬼灯从地府踹上来的本土货色。”
他理直气壮地说：“我一直都在你们的日本地府里保留着户籍，是个完完全全的本地户口，也不存在偷渡的可能。”
说完尤西还颇有认同感地点了点头，算是给自己的说法身体力行地点赞。
“所以那群闲的没事干的传教士才不会过来呢。”
“他们宁愿在本土多发展几个信徒，管不了也没理由管这么远的地方。”尤西小声地说道：“你是不可能看到红衣主教大战西方恶魔的戏码了。”
夏油杰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被扔在日本地府的么……”
“放心，你都给我说了这些经历。”他望向尤西，眯眼露出一个堪称温柔和煦地笑：“我不想看你说的红衣主教大战恶魔。”
对尤西说的话，夏油杰权当做是在满嘴跑火车。
尤西耸了耸肩，看起来算是相信了夏油杰说的话。
“这些也不算什么，但凡你去地狱里随便拉一个鬼差都知道。”
尤西根本就不打算隐瞒。
他虽然有着恶魔的天性，但毕竟不是在正宗的西方地狱里长大，狡猾但是不会谎话连篇，说出口的什么都是假的。
事实上，可能从小都是被孟婆和半个鬼灯带着长大，尤西受到他们的影响，甚至还不太喜欢在有些方面隐瞒自己的情况。
尤西勾了勾手指，他让夏油杰过来。
等到夏油杰走进，尤西直接贴近了他：“想不想知道一些其他的？”
夏油杰现在的作态，不就是想要钓出一些尤西的消息么。
尤西眨了眨眼，呼吸轻喷在夏油杰的肩上，钓人而不自知。
“比如……我被一个混蛋从地狱踹到你们人类社会里来，到底是为什么，这种事情，你想知道么？”
说到“混蛋”的时候，尤西不自觉加重了声音，让夏油杰很容易就听出了他的怨念。
夏油杰心里有些不满，他掐过尤西的下颚，迫使尤西抬头。
四目相互，属于夏油杰强烈又清新的气息包裹着尤西。
尤西动了动鼻子。
唔，是清凉的薄荷味。
夏油杰恶劣地释放出一小股咒力，控制着力气轻轻拍打在尤西的脸上。
尤西白皙的脸颊两侧被拍打得微微泛红，呈现出一种莫名的涩意。
夏油杰喉结微微滚动。
“我觉得你最好……别闹。”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着尤西耳朵说的。
尤西撇了撇嘴，显然很是沮丧。
“好吧——”
“合作愉快。”
恶魔终于肯定了和他几乎贴在一起的人类。
第83章 083
夏油杰得到满意的答案, 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意，示意让尤西继续说下去。
夏油杰和尤西有着一种奇妙的默契。
他们不用说太多解释的话就能理解对方心里的意思。
包括这次的合作确认。
夏油杰靠着自己的推测，猜到了尤西来到人间不只是单纯的给他的羊皮纸收集灵魂。
尤西只要想, 他就可以直接在地狱里截获地府的灵魂做交易，这样明目张胆挖地狱墙角的做法可以让他觉得更加的刺激好玩, 明明应该更符合恶魔的性格。
所以尤西会来到人间，必然带着某种目的。
夏油杰很快就能想到这一点。
尤西可以找上他，必然是和尤西在人间想要做的事情有关联。
这些弯弯绕绕夏油杰和尤西都没有互相说明，但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他们便能明白彼此。
不得不说这种特殊的默契, 着实让人惊讶。
夏油杰想要利用尤西，尤西又何尝不是想要利用夏油杰那么？
他还得帮孟婆把那个脑花咒灵给抓回去。
尤西面对这么大一个人类社会, 要在其中抓获一个咒灵又谈何容易。
夏油杰特殊的咒术, 使得他很快就流进入了尤西的眼睛。
尤西稍微一想就明白，夏油杰的能力对他的帮助很大。
这次的合作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前提是夏油杰把尤西给哄好。
所以现在合作愉快。
尤西和夏油杰一个对视, 两个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尤西重新带着一身懒骨重新向后倒在藤椅上。
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夏油杰回来后跑出来的丑宝盘踞在夏油杰附带着一层薄薄肌肉的左手手臂上，直接倚靠在他的肩上。
尤西原本是看不到咒灵的, 他只能依据不同的能量波动感受到诅咒的能量, 虽然这个感受和人类理解的“看到”差不多，但是尤西原本不知道这些咒灵居然长得那么……奇形怪状。
直到夏油杰莫名地和尤西立下了一个束缚后，尤西才发现他可以看到咒灵了。
这会尤西看着盘踞在夏油杰手上的丑宝, 不留痕迹地观察了一遍丑宝的样子。
这个诅咒好眼熟。
柏原早无微微发了一下楞。
他想起来了, 缠绕在夏油杰手上的这个诅咒, 他曾经在那个吃软饭的小白脸赌鬼上看到过。
那个人叫……对，没记错的话，叫伏黑甚尔来着。
第一个副本里的阿无可以看到咒灵。
咒灵长相千奇百怪, 除了从一个同源力量上分裂出来的新诅咒外, 几乎不存在长得完全一样的咒灵。
柏原早无不可能认错。
这番对比后, 柏原早无心里有了点数。
看来伏黑甚尔和夏油杰还有一段他不知道的剧情纠葛。
伏黑甚尔这种看起来散漫，实际上骨子里极其固执强势的人，不像是一个会把自己的东西送给别人的大方的人，跟着他的诅咒也不可能一声不吭就换一个主人。
伏黑甚尔和夏油杰之间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甚至……说不定这个诅咒都是夏油杰从伏黑甚尔那里给抢过来的。
柏原早无还是想得不过大胆。
但是不妨碍他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
既然是和伏黑甚尔有摩擦，那么柏原早无就准备以一个比较直接的方法和夏油杰讨论一下……
恶魔的尾巴老实乖巧地圈着他自己的腰，尤西伸了伸懒腰：“我想要找一个诅咒。”
“或者说，地狱需要找到一个诅咒。”
羂索被阿无送到地狱，又被阿言从地狱里偷走，最后现在又是尤西出动要把羂索抓回地狱。
这个做法说白了，属实是柏原早无在三进三出戏弄羂索。
虽然表面上是三个人做出的事情。
夏油杰静静地听着，他听到尤西说出来的消息后，沉思了一会。
“能让地狱寻找的诅咒是谁？”
他想到了一个多星期之前在北海道找到的那个奇怪诅咒。
混合着神明怨念和部分记忆的强大……
夏油杰以为尤西说的诅咒是这个，然而很快尤西说出来的话就否定了夏油杰原本的判断。
“那个诅咒……噗嗤。”
尤西没忍住笑了出来：“想要抓他的理由，说开了我怕您不相信。”
尤西时不时向着夏油杰敬语相向，比起尊敬，更像是带着挑逗意味的阴阳怪气。
“其实是我的收养人想要。”
“这个诅咒是从地狱里逃出去，看起来很像是……唔，一个脑花，这么说很奇怪吧。其实阎魔大王他们对这个诅咒的看法都不曾在意，觉得逃走就逃走吧。”
没等夏油杰吐露出他的疑问，尤西就先发制人：“这些我都可以给你说，但是你得保证帮我把这个诅咒找到。”
夏油杰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是他想的那个诅咒。
“没问题。”
夏油杰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会被尤西看中了。
这种想法让他心安了很多。
双方都有所需求，这种合作会比他单方面的需要尤西的能力更可靠。
尤西需要夏油杰的咒灵操术。
只需要夏油杰不断的放出咒灵在日本境内寻找，就是寻找羂索最高的效率。
身为特级诅咒师，夏油杰体内的咒力储量大得吓人，这种寻找诅咒的小事对于夏油杰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看到夏油杰答应，尤西勾起一个满意的笑，他这才矜贵地说：“事实上，我的收养人是孟婆。”
“似乎在你们社会里，还是一个很有名的存在。”
夏油杰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不能让她失望是我的必须要做的义务。”
尤西看起来是在揭孟婆的短，实际上语气里带着不可磨灭的亲昵。
“地狱对那个脑花没什么在意的地方，但是……”
尤西颇为有趣地给夏油杰说了一番在之前的地狱里爆火过的孟婆火锅店的运作机制。
夏油杰原本面不改色的淡然在听到尤西的解释后都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因为长得像是火锅里会涮的食材，又因为难吃所以形成的一个惩罚么……”
夏油杰心里微微一动。
即源源不断的惩罚了有罪的人类，也可以一直折磨这个作恶多端的诅咒。
“确实是令人作呕的恶心味道。”
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存在会比夏油杰更有资格对这件事做出判断。
“这个惩罚机制很有趣。”
至少深得夏油杰的心。
尤西没见过夏油杰吞咽咒灵丸的一幕，他不知道也不在意夏油杰到底是运用什么方法怎么操纵咒灵的。
尤西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毕竟这可是一个让阎魔大王都十分满意的惩罚。”
实际上满意这个惩罚的从来都不是阎魔大王。
整个地狱里，除了孟婆外，就也是鬼灯和尤西两个性格焉坏的变态觉得这个火锅店开得十分不错了。
解释完了地狱里唯一一间火锅店的作用，尤西继续回到主题。
“孟婆是一个很喜欢工作的优秀女士。”
潜意思里是在告诉夏油杰，孟婆很在意这个诅咒，他必须帮助孟婆把羂索抓回地狱。
以夏油杰和尤西的默契来看，这点并不需要挑明了说出来。
太阳慢慢升了起来，夏油杰打开窗子任由阳光扫进屋子里，微风吹散了屋内看不见的尘埃。
丑宝在夏油杰的身上攀爬，从他的肩上慢慢滑溜盘到了夏油杰的腰间。
以它的智慧来看，丑宝根本就听不懂夏油杰和尤西的谈话。
“你说的那个诅咒有什么特点么？”
夏油杰开始着手准备寻找工作。
他准备根据尤西告诉他的特点，再判断寻找难度。
尤西右手摩挲着下巴，他笑了笑：“不用担心，我知道的那个诅咒的消息会稍微多一点。”
唔，只多亿点。
实际上站在尤西的角度上来看，孟婆或者说鬼灯给予尤西的羂索的信息不算多。
但是尤西不只是尤西。
柏原早无决定走一点小捷径。
尤西不知道的消息，柏原早无却很了解。
前两个副本给予柏原早无的消息足够了。
“那个诅咒叫羂索，是一个看起来很像人类脑花的诅咒。”
“他的能力嘛——”
尤西恶趣味地给夏油杰拉满了期待感。
“他会偷窃别人的尸体喔。”
夏油杰皱了皱眉，心里某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情绪逐渐在心里扩散。
他走到尤西对面坐下，和他平视：“你说的‘偷窃尸体’到底是什么意思？”
尤西盯着夏油杰。
站在羂索的角度来说，他觉得夏油杰的术式十分诱人。
尤西恶劣地勾起嘴角，缓慢地开口：“都被地狱里判断成作、恶、多、端了。”
“羂索本来就是脑花的样子，你说他是不是可以——直接取代你的大脑，把原本尸体里的大脑给替换掉，住进你的脑袋里，掌握你的身体、你的能力呢？”
虽然尤西说的是反问句，但是夏油杰很明白。
“没有人可以发觉这个死而复生的人类居然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咒灵，因为你的一切都将变成他。”
尤西淡淡地继续描述着这种让人后背发麻的事情。
“恶心。”
夏油杰十分厌恶，对于羂索的能力，他直接甩了这么两个字来评价。
夏油杰脑子转的很快，根据尤西的说法，他跟着推断：“既然那个诅咒的能力是个的话，那他从地狱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应该是去找尸体了吧。”
伪装成一个人类，逃过所有势力，特别是地狱的搜捕，蛰伏起来，然后逐渐在人类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更换身体，最终成为一个身居高位或者力量强大的人类。
如果羂索的能力真如尤西说的那样，那么他想要这样做并不算难。
尤西笑了笑，他没有否认夏油杰的猜想。
甚至于他还死死地盯着夏油杰：“如果我是那个恶心的诅咒，我最想要夺取的尸体是你。”
夏油杰愣了一下：“我？”
“咒灵操术这个术式的宝贵程度，可比你们咒术界所谓的御三家还要珍贵啊混蛋。”
看到夏油杰这个反应，尤西难得舍弃优雅的伪装，愤愤不平地说。
“该不会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
尤西捂着额头，他揉了揉太阳穴：“我真是搞不懂你，被那群咒术师宝贝得跟个什么一样的天元，不是在好几年前就走向不可逆转的咒灵化了吗？”
“到时候你只要等到天元完全变成咒灵，你的术式到底多厉害，还需要我来说吗？”
尤西侧了侧头，他不知道，摆在鬼灯办公桌上、汇聚了各种势力的情报到底是怎么样的绝密存在。
尤西一直以为鬼灯桌子上的东西都是不重要的文书，真正重要的消息都被鬼灯给藏起来了。
不然鬼灯怎么会容忍他肆无忌惮的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尤西继续在夏油杰耳边放出“炸弹”。
“想要区分羂索也很简单，他操纵的每一具躯体额头上都会出现绝对不会愈合的缝合线。”
“这条缝合线就是羂索能力的束缚。”
夏油杰瞳孔一缩，过了一会，略带苦涩地开口：
——“我大概见过你说的缝合线。”
第84章 084
尤西也没有想到夏油杰居然会蹦出这么一句话。
他挑了挑眉, 兴致稍微高了那么一点。
“那么，请问夏油先生，您是在哪里看到的这个缝合线呢？”
尤西带着恶趣味的审判语气向夏油杰询问。
夏油杰没有在意尤西的语气, 他自动忽略了尤西的恶趣味，沉思了些许后，认真地说：“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夏油杰不免陷入回忆。
那是五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夏油杰还没有叛逃, 他还是一个妄想保护人类的咒术师。
“我和我的搭档接到了一个护送任务——护送星浆体抵达天元处。”
夏油杰平静地语气下暗含着某种风暴。
“其实那个任务很奇怪，你应该知道咒术会吧？”
尤西点了点头：“能理解, 这种长老院的设立模式几乎适用在了所有的势力圈子里。”
他还有后半句没有说出来。
——同样这种长老院性质的机构，几乎都会因为家族连带性，在距离建立后很长时间的演变后, 变得腐朽顽固。
俗称给自家人开后门，长老们逐渐变成家族继承制, 这种运作机制下很难不腐朽。
见尤西了然地点头, 夏油杰也就没有多费口舌给他解释咒术会的存在。
夏油杰接着说：“我们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没有想到这点，实际上那个任务我们失败了，在那之后, 我就很难不在意。”
他曾经想了很久很久。
在十分长的一段时间里，夏油杰的思考都是盘旋在那个护送星浆体结果失败的任务里没有出来的。
之前很多他没有察觉到的疑点, 如今五年过去了，夏油杰也想得差不多了。
只是尤西挑起这些话之前，夏油杰都是一种“算了, 反正结果也差不多”的随意姿态。
夏油杰不知道, 只要快要有一个机会, 原来直到现在他都还是那么在意。
“以往的任务都不是直接派发, 而是经由「窗口」整理后再逐一派发的。更何况, 以当时我和悟的实力水准，一般来说分配给我们的任务等级都是明确了危险程度，极其危险、其他咒术师不能完成的祓除任务。”
“但是星浆体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是咒术会跳过了其他的流程，直接点名要我们两个去执行，当时我和悟都没有想太多。”
两个无法无天的小子，自以为凭借他们的力量可以摆平任何威胁，就算当时知道这个任务有古怪，也不足为惧。
毕竟当时咒术会里有不少人讨厌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性格恶劣还无意间出尽风头的臭小子，给他们使的绊子不在少数。
无论是需要运送保护的星浆体，还是陡然出现在两人面前的伏黑甚尔，都太过巧合。
随着夏油杰的简单讲述，尤西拿出他的黑白棋盘放在桌上，随意地摆弄着竖立在棋盘上的皇后。
手指轻轻一弹就推到了稳当站立的棋子：“这是一步一个圈套把你们往死里坑了呀。”
尤西没有掩饰他语气里的幸灾乐祸。
夏油杰点了点头，大方承认：“至少我发现了不对。”
而他敢保证自己的前任搭档五条悟没有发现。
五条悟很聪明，但是政.治头脑不太好。
夏油杰微眯着眼睛，淡淡地说：“你说的那个有缝合线的人，我曾经在某个咒术会长老的额头上看到过。”
“当时我没有想到这是一个束缚。”
毕竟那个长老除了额头上有一个缝合线之外，包括夏油杰在内的其他所有人都没有看出那个长老不对劲的地方。
谁会知道这其实是一具被诅咒夺取了身份的躯壳。
尤西原本只是抱着听故事的吃瓜心态在听夏油杰说话，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愣住了。
等等——五年前？
恶魔的成长周期出奇的慢，因为恶魔的寿命十分漫长，所以他们的幼年期也被拉得很长。
一般来说，一个恶魔过完他五百岁生日的时候，才会被算做是成年。
地狱一年，人间一天。
羂索被发现逃出地狱的那天，刚好是鬼灯发现被丢在地狱门口的尤西的那天。
原本抓捕羂索的工作应该是那个时候就开始的。
只是地狱实在是抽不出人手，硬是等到孟婆收养了尤西，等他长大才开始着手这件事。
没想到孟婆一养就是五百年。
尤西合理怀疑是鬼灯故意把他找个理由丢给孟婆的。
这个倒是没什么，最主要的是，柏原早无忽然发现——
他用阿言的角色卡偷偷放走了羂索，这才导致了第三个副本的开启。
再稍微反推一下，第三个副本的开启条件必须要有羂索参与，想出这些就很简单了。
羂索势必要参与第三个副本的主线剧情，甚至他就是玩家在扮演“勇士”角色的时候，需要打倒的大反派说不定就是羂索。
想了想市面上大多数游戏公司的套路，柏原早无觉得羂索是这个反派的几率很大。
所以五年前羂索逃出地狱，迅速夺得了一个咒术会长老的身体，又进行了一个计划。
毕竟羂索是一个当年可以把主意打到神明身上的大胆咒灵。
不只是胆子大，柏原早无还记得最开始就是咒术会在带头抓捕追杀他。
当时羂索就是潜伏进了咒术会。
五年前再重新复刻一次，只要能让他得到第一个人类躯壳，之后的事情只不过是水到渠来罢了。
对于羂索会重新出现在咒术会的核心权利层里的事情，柏原早无并不惊讶。
柏原早无不知道羂索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但是失去了阿无那么一个罕见的神明的身体，如果他是羂索的话……
柏原早无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如果是他的话，除去神明外，最想要得到的能力就是夏油杰的能力了。
当年羂索就插手了夏油杰和五条悟运送星浆体的任务，天元失去了星浆体，被迫开始不可逆转的咒灵化。
这件事情羂索是十分清楚的。
借着咒术会的权利，把护送星浆体的任务直接分配给夏油杰和五条悟，对于羂索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简单到甚至可以说是一箭双雕，而他只不过是需要在暗中动动手指而已。
柏原早无在心里算了算五条悟和伏黑甚尔的实力差距。
唔，他算不出来。
但如果是学会了反转术式的五条悟的话，伏黑甚尔应该会死。
总之过程不重要，只要星浆体死亡、夏油杰的理念崩溃，这两个目的达到就可以了。
尤西不知道夏油杰叛逃成诅咒师之前的理念是什么，但是阿无知道。
或者说阿无曾经听五条悟闲聊的时候说过。
柏原早无心里明白得就跟有一块镜子似的。
夏油杰曾经可是一个把普通人类看成是需要保护的对象，很有责任感和保护欲的人呐。
于尤西来说，夏油杰就像是一个身患骑士病然后被羂索釜底抽薪给下了一剂猛药，直接从对普通人发作的骑士病，态度来了一个180度转弯。
普通人变成了一口一个蔑称的“猴子。”
这种对夏油杰理念的打破和黑化，于尤西来说都很熟悉。
夏油杰原本的想法太纯粹、太理性了。
这种纯粹的想法本身就很容易被打破。
这种纯粹到了极致的理念是不会允许夏油杰看到夹杂在期间的“灰色意外”。
他原本以为普通人都是弱小、需要保护的，但是夏油杰忘记了，普通人中也会有格外强悍的意外存在。
羂索这种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少见的智慧型咒灵，想要崩溃夏油杰的大义太容易了。
可能是性格使然，尤西对羂索的想法和行为总是可以不谋而合，他虽然嫌弃羂索，但是某些方面，羂索的谋略和恶魔十分契合。
尤西拿捏住了夏油杰的心思。
一个好懂又复杂的人类。
尤西勾了勾嘴角，证实了夏油杰的猜想：“你想的没错。”
“地狱直到现在都非常缺少工作人员，所有鬼差的工作制度一直都是007无休制。”
尤西对着夏油杰说：“五百年前地狱抽不出人手上来搜捕羂索，一直到现在我成年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他狡诈地对着夏油杰眨了眨眼睛。
“所以如果要按照因果关系来算，你说的那个事故，地狱也有责任。”
尤西对夏油杰说：“我应该代表地狱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一定要追溯的话，严格来说这是柏原早无的责任。
但是柏原早无绝对不会承认。
夏油杰沉思了一会，接着他笑着说：“没事，我已经不在意了。”
无论当年的事情如何，夏油杰觉得他迟早都会想明白——
那些猴子是不值得保护的，本来就应该是要摧毁的劣等存在。
夏油杰是五年前和五条悟在一次任务又忘记布下「帐」导致辅助监督给他们擦屁股伪装现场、被叫去咒术会挨骂的时候，偶然看到的第一个额头上有缝合线的人，
夏油杰给尤西说：“当时那个缝合线是出现在一个青年的额头上，看起来应该是某个咒术会长老身边的咒术师。”
“第二次则是悟闯祸的时候了。”
在星浆体任务前，五条悟那段时间还陷在某种奇怪情绪里。
有人说五条悟终于彻底不做伪装，疯掉了。
“那段时间悟确实会做出一些稍微出格的事情来。”
夏油杰纵容自己的挚友，咒术会对他们的不满达到了一个相当的程度。
所以当时碰巧出现，强行让他们接下的「运动星浆体」的任务，很难说不是一次针对。
尤西手指微微捏紧：“……是么。”
五条悟情绪不稳定，这件事他当然知道。
毕竟那个时候距离阿无泯灭还不到一年。
第85章 085
总之就是在五年前的时候, 夏油杰在咒术会本部看到了额头上有缝合线的咒术师。
这一切都在宣告着五年前的那次星浆体事件存在诸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那你要复仇吗？”
尤西不慌不忙地拿出羊皮纸：“我觉得我们该到交易的时候了。”
他玩笑般的话语让夏油杰忍不住笑了出来：“别闹。”
夏油杰抚摸了一下盘踞在他腰间的丑宝，冷淡地说：“你要怎么把这个诅咒带走？”
既然有了确切的目标，尤西想要做的事情就简单很多，至少可以跳过满日本寻找诅咒这一大步了。
尤西把夏油杰拉过来一起下棋, 笑嘻嘻地说：“既然事情是这样的话就不着急, 只要想办法潜入咒术会不就好了？”
尤西的说法几乎要说的上是在明示夏油杰了。
夏油杰沉默着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后, 尤西率先妥协。
尤西直接跳过所有的下棋规则，推倒了夏油杰范围棋盘上的国王棋子，完成了一出由他主导的棋局。
“好吧，你想怎么做？”
夏油杰不介意在谈话的时候, 尤西做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动作出来活跃气氛。
间尤西说出这番话, 夏油杰这才满意地笑了出来。
“很简单。”
“你帮我做几件事情，我会让你得到想要的报酬。”
夏油杰看向尤西——尤西有一双十分漂亮的金色竖瞳。
他很喜欢这双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神秘气息的眼睛。
“你应该不只是想帮助地狱抓住羂索就回去吧。”
夏油杰笃定地说：“听我的, 你的羊皮纸里会塞满罪恶的灵魂, 我保证。”
尤西昂有兴趣地看着夏油杰。
他没有说出来，其实自己想要的不是羊皮纸装满人类的灵魂做那些赚得盆满钵满的交易，这些交易对他来说都易如反掌。
毕竟心里存有恶念贪欲的人类实在是太多了。
他想要仅仅只是夏油杰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玩具。
夏油杰浑然不知。
尤西看着夏油杰, 扬起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好，你准备怎么做？”-
五条悟躺在东京咒术高专给他准备的宿舍里。
他早就没有带绷带了，为了减缓六眼的疲惫, 换成了没什么差别的眼罩。
此时五条悟闭着眼躺在床上休息, 枕头旁边摆着一个黑色眼罩, 经常竖起的白色发丝散落在枕头上，柔软的碎发反射出细碎的光。
过了这么多年, 五条悟的面容根本没有任何一点的变化。
鉴于五条悟一毕业就留校当老师的举动, 高专给五条悟准备的教师宿舍, 直接就是他在高专读书时的宿舍，连搬宿舍的机会都省下了。
好像这样就可以让他自欺欺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就算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五条悟也不怎么回本家。
所以他已经在这个宿舍里一住就住了七八年。
五条悟今天很烦躁。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烦躁。
大概还是一直压着他的方方面面的压力吧。
也有可能是昨天加入硝子给他的那份解剖报告。
没什么差别，总之他都习惯了。
因为最强，所以面对着弱者对强者无孔不入的控诉。
自从他的学生又一次死于任务后，五条悟对于他在停尸房里遇到的那个神秘恶魔——印象深刻。
他最开始的些许烦躁也是从那个时候出现的。
五条悟不觉得他会移情。
“替身”这种狗血恶俗的剧情不属于他。
但是不可否认，他在看到那个恶魔的时候，想到了阿无。
五条悟习惯性地抚摸着挂在脖颈上的项链。
自从……这条项链已经被他带了许多年。
五条悟遇到烦闷事情的时候，总是会磨蹭一下他的项链。
他现在像是一只精神得不到抚慰，尽显急躁的巨型犬。
五条悟闭了闭眼睛。
微风吹过，他似乎感受到了阿无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眼皮。
这算是安慰么？
五条悟睁眼，原来看到正对着他的窗户半开着，一阵微风才可以从窗外吹来。
五条悟看向半开的窗户，嘴角微微抿起。
“真讨厌呀……”
五条悟轻轻说出来的抱怨碾碎在了吹过的微风里。
他现在一想到现在咒术界的情况就忍不住皱眉。
风平浪静的过了一段时间后，最近咒术界又出现了一件闹得轰轰烈烈的事情。
——又出现了，咒术师杀手。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已经出现了十二起咒术师被杀事件。
距离上一个出名的咒术师杀手伏黑甚尔出现的时候，已经是过去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而且就算是那时候的伏黑甚尔也没有现在这个杀手那么放肆，远没有让人放在心上。
这个新的咒术师杀手一个月的时间内，平均三天不到就杀掉一个咒术师。
突然出现的咒术师杀手实力强大，受害者中甚至还有两个一级咒术师。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一级咒术师也属于少数的几个被发现死亡时，没有任何挣扎痕迹，似乎是“自愿”赴死的存在。
这么恶劣且严重的事情，解决的担子理所当然的就落到了五条悟的头上。
因为他强大，因为他无所不能。
咒术师本来就十分稀少，不算在祓除诅咒的危险任务里的战损率，哪怕硬要算上辅助监督这种只有一丁点近乎没用能力的后勤人员，咒术师的数量也还是很少。
每个咒术师对于咒术界来说，都是宝贵的存在。
不能再有咒术师折损进去了，咒术界必须采取最保险的方法。
没有人比五条悟更适合。
哪怕是咒术界里最憎恨五条悟的存在，也不得不承认只有五条悟这么一个人最适合来处理这件发指的恶性事件。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逐渐认识到——
五条悟的存在本身，就是带给咒术届的最大安全感。
再也没有人提出要杀死五条悟这个想法了。
况且这个猎杀咒术师的凶手，很有可能就不是一个咒术师，需要联络其他能力体系的势力。
每个凶杀现场都没有被侦查到任何一丝咒术残秽，甚至一部分现场被杀害的咒术师都没有挣扎痕迹。
如果不是每次出事的现场都会有凶手优雅地留下一朵黑色玫瑰，以及这些咒术师死后的模样都是一模一样的安详睡姿的话，咒术会还不能这么快把这些案件联系在一起。
普通的咒术师来处理这件事，先不要说打不打过凶手这个问题，恐怕就连和其他势力的沟通处理都有些困难。
因为五条悟的实力，他是最受各种实力认可的咒术师。
咒术界上下所有人都十分震怒。
对于凶手肆无忌惮的杀害咒术师，甚至还一直都没有停下的趋势。
几乎所有的咒术师们都想要侦破这个恶劣的案件，抓到凶手。
毕竟这个事情和他们息息相关。
因为这次连环杀人事件太过恶劣，咒术会深谙“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甚至还委托了远在横滨的武装侦探社一起调查这件事。
五条悟乐得有人一起调查。
毕竟就算是他也十分生气呢。
现在案件终于有了一点起色。
这些案件里受害者“死得安详”里的这个安详指的是尸体抱着自己面容平静的脑袋躺在床上。
负责研究解刨这些尸体的家入硝子也发现了这些尸体的共同点。
家入硝子是昨天发现的这些受害者尸体的共同点。
之所以家入硝子能接触甚至解剖到这些被害者尸体，是因为咒术界难得的和警方合作了，而不是直接略过普通人直接掩盖过去。
这次案件影响重大，不只是在咒术界，就连普通社会里也传播开来。
具有神秘血腥色彩的连环杀人案件——黑色玫瑰、分尸抱头。
这些特点仅仅只是报道出来也足以博得人们的关注，所以在第一个案件发生的开始就被各种媒体报道和小道消息在人们的各种心理下在网上疯狂流传起来。
好久没有出现过这么一起高调又血腥的连环杀人案了，整个日本上下都给予了很高的关注度。
更重要的是，凶手犯罪频率之高，警察居然连一点重要的侦破线索都没有找到。
关注度太高了，咒术界想要自己解决这个案子十分麻烦。
五条悟始终觉得，这个案子拥有那么高的关注度是凶手故意表现出来的。
凶手有目的地想要针对整个咒术界。
更是明确地表达了想要引起全日本关注的意愿。
警方焦头烂额，除了调查这件事的五条悟和被咒术会重金委托的武装侦探社以外，日本境内还有好几个有名气的侦探也在关注这个案子。
普通的法医是没有办法发现很多诡异的。
只有加入硝子运用她的反转术式，才能溯清被害者体内的力量源头。
凶手狡猾老练，还拥有某种特殊能力可以掩盖行凶过程，就连加入硝子也废了很大力气才有所发现。
她最近在戒烟，尼古丁的戒断反应让她最近浑身都透露着一种懒散。
“解剖结果都在这里，我先回去休息了。”
加入硝子顶着浓浓的黑眼圈，把报告递给五条悟后就离开了。
意思是这份报告随五条悟想给谁就给谁，反正她只给了五条悟一个人。
然而五条悟在看完这份报告后，从昨天烦闷到现在。
他很少有碰一鼻子灰的时候。
除了十六岁时他不愿提起的那件事外，五条悟的人生无往不利。
但是现在五条悟无比的烦躁。
加入硝子的尸检报告上，得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结论。
「绝大多数受害者尸体上出现了某种细微的能量波动。」
五年半前，加入硝子给五条悟治疗的时候，曾经在他身上感受到过同样的波动。
那个时候的五条悟，是加入硝子见过最狼狈的五条悟。
也是五条悟刚刚失去阿无的时候。
加入硝子说的能量波动，是五条悟接触到阿无后，不可避免沾染上的阿无的力量。
那是最特殊的神明力量。
五年半前的各种回忆陡然出现。
五条悟只能认为有人利用阿无残留的力量在作乱。
苍蓝色的深邃眼眸里，是凛冽的寒冰。
没错，一定是这样。
他必须要抓到这个凶手。
为了咒术界的未来，也为了他的爱人不要受到平白无故的冤枉。
就在五条悟沉思的同时，东京的某座公寓楼内。
“先生，您确定要终止这笔交易吗？ ”
温暖的阳光一丝一毫都没有照进这个阴冷的卧室。
白发金眸的恶魔扬起优雅地假笑，继续保持着礼貌回答：“ 很抱歉，但是您确实无法终止交易，这个问题我记得在交易前就给您说过。”
恶魔残忍地说：“ 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等价交换是恶魔的准则。”-
“ 五条大人，不好了，又一起连环杀人案件发生了！”
第86章 086
案件刚有点进展但是五条悟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 他没想到居然又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
这次被杀害的是一个居住在东京某单身公寓里的二级咒术师。
死者北乃次郎，现年三十五岁。
“我看了他的咒术师述职报告，北乃次郎本来是想在三个月后转职不再做咒术师的。”
五条悟带着眼罩，他双手抱臂, 表情严肃地对面前的两个人说。
咒术师是一个高危职业, 不少咒术师都会在年纪上升逐渐有力不足的时候选择转职。
一般来说这种算是半退休的咒术师, 在提交转制申请后，作为咒术师的最后几个月交接时间里都会不再被派遣任何祓除任务。
北乃次郎会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慢慢淡出咒术界，把原本在里世界里的恩恩怨怨处理好，最后退出咒术界，回归普通人类的生活。
“北乃次郎能力平庸, 没有参与过什么特殊交易，也没有接触过里世界的其他势力。”
“他一直进行过的任务都是咒术会下达的祓除任务, 没有被做过任何手脚。”
换句话来说, 北乃次郎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咒术师, 因为资质平庸，上了年纪后害怕死亡, 就开始在三十五岁的时候考虑转职的事情。
太正常了，甚至正常到挑不出毛病。
五条悟和北乃次郎接触过, 他带的第一届学生曾经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五条悟当时正在出差, 还是北乃次郎带着他的第一届学生去做的那个任务。
按理来说这种人是不应该成为凶手目标, 实在是太乏味了，并不符合一般情况下这个连环杀手的目标。
某个隐蔽性很不错的咖啡厅内。
五条悟点了一块小蛋糕, 一边品尝着蛋糕甜腻的味道, 一边说着正事。
坐在五条悟对面的两个人里, 个子比较矮的那个人也给自己点了两份甜食。
黑发青年眯了眯眼, 碧绿色的眼眸里似乎只在乎眼前的甜食，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小孩子。
坐在旁边的福泽谕吉作为武装侦探社的社长，负责和五条悟进行交涉。
五条悟说完了第十三个受害者的特征。
这些是武装侦探社不能从警察那里了解到的咒术界的内幕。
福泽谕吉点了点头，礼貌地说：“多谢五条先生。”
他沉思了一下，随后对旁边正在往嘴里塞蛋糕的江户川乱步说：“乱步，你有什么想法吗？”
武装侦探社刚刚成立，才有一点小名气就接到了这么大的一个委托。
先不提咒术界的事情为什么最终会委托给远在横滨的一个只有两个成员的小侦探社，总之福泽谕吉接下了这个麻烦但是很能打出名气的委托。
江户川乱步十分赞同社长接下这个委托。
他觉得这可能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推理案件。
突然被自家社长cue到，江户川乱步咽下嘴里的蛋糕，他扶了扶自己架在鼻梁上的眼睛。
眼睛反射出一阵白光。
江户川乱步不急不缓地说：“十三是一个很特殊的数字。”
“在西方世界，13是一个极其不吉利的数字，只有恶魔才会喜欢这个数字。”
目前正好有十三个咒术师遇害。
五条悟双手放在桌上，两只手撑着下巴，他带着好奇地反问：“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这起案子是凶手最后一个杀害对象？”
“没错，第十三个目标结束后，凶手为了保持他最喜欢的数字13就会停止作案。”
五条悟不知道江户川乱步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但是他没有多嘴去问。
他知道江户川乱步和福泽谕吉的能力，最近都要被这个案子弄得烦闷，倒不至于这个时候还像个讨厌鬼一样追着要问明白。
江户川乱步不习惯给其他人解释自己的推理过程。
毕竟他的推理速度对普通人来说可以直接认为是快到在一瞬间就想出来的。
实在是太快了。
就连江户川乱步本人都把这种天赋强悍的思考速度认为是一种异能。
传闻里性格恶劣的五条悟没有像以往遇到的一些客户在这方面追问，某种程度上，江户川乱步对五条悟的印象不算差。
福泽谕吉笑了笑，压下心里的担心。
看起来他们和五条悟的相处意外不错。
然而福泽谕吉的担心还是放下得有些早了。
五条悟没有在意江户川乱步是怎么得出这些结论的，他对异能者不感兴趣。
虽然是咒术会付钱把这两个异能者侦探找过来的，但是五条悟对接起来就好像自己才是真正的客户，他只有一个诉求。
“既然这是最后一起猎杀案件，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我们没能尽快破案，拖得时间越久，破案几率就越低？”
毕竟之后就再也没有新的案件可以提供新的证据给他们参考了。
虽然这句话五条悟是用疑问语气说出来的，但是他说的不是疑问句。
这是目前三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
在这个遍布监控，警方还掌握了各种高科技破案辅助仪器的年代，这个案子愣是让警方一丁点的破绽都找不出来。
这本身就不正常。
如果不是舆论闹得风风雨雨，这个案子根本从一开始就会被低调处理，默默被转送到咒术界处理。
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干干净净的现场必定是被普通人类无法理解的力量给掩盖了真正的秘密。
但是让人觉得焦头烂额的事情正是——咒术界派来调查现场的咒术师没有找到任何不对劲的线索。
包括五条悟接手后，他也去走过了十三个第一现场。
所有人都知道案发第一现场肯定是被某种力量遮盖了，但就是没有人能找到遮盖的力量到底是什么，被遮盖的又是什么东西。
不仅是咒术界，江户川乱步和福泽谕吉也去看过，两个人也没有发现有突破性的线索。
特别是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的能力并不是异能。
他需要根据自己看到的证据和线索去推断事件发生的始末。
虽然这个推理过程十分迅速看起来和异能无疑，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这一切的基础仍然是要建立在江户川乱步可以看到线索的基础上。
所以当江户川乱步查看完案发现场后，他推了推眼镜准备发动异能。
没有想到一番发动异能的说辞过后，居然没能像以前一样得到结论。
顶亏福泽谕吉反应迅速，作为目前唯一一个知道江户川乱步没有异能的人，他立刻就想到了这一点。
福泽谕吉心里慌乱，面上却因为害怕被江户川乱步发现不对劲，丝毫不敢显露出来。
“应该是凶手的特殊力量，不仅可以掩盖犯罪现场，还能影响到你这种推理类型的异能。”
多亏江户川乱步心里敬佩着自家社长，没有仔细观察到说这话的时候福泽谕吉的不自在，这才模糊过去。
这是一起利用异能解决不了的案件。
江户川乱步心里的挑战欲反而被激了起来。
不只是异能者，就连其他诸如阴阳师和除妖师等势力都过来查看过了，他们都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或者说知道案发现场很不对劲，但是找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怪不得可以让凶手逍遥法外一直犯下十三起案子。
实在是大家都没有什么办法了。
破案并不算是五条悟的强项。
或者说如果让五条悟去当侦探破获一个罪犯是普通人的案子，他确实可以头头是道的分析破获这个案子。
但是这个案子并不普通，也不可能让咒术师们抱团取暖，永远一起缩在安全区里活动而不外出去祓除诅咒。
五条悟低头沉思了一会，他决定说出家入硝子交给他的结论。
虽然这可能和他最不想再提起的一段经历有关。
但是五条悟不允许自己恋人的力量被肮脏的凶手利用。
谁也不知道这双藏在眼罩下的苍蓝色眼睛里，翻滚着什么样的情绪。
咖啡厅里香味弥漫。
五条悟淡淡地开口：“实际上，我昨天得到了一个线索。”
他需要江户川乱步和福泽谕吉的协助。
江户川乱步散漫的坐姿正了正，他眯着眼盯着五条悟：“什么线索？”
五条悟挠着头发笑了笑：“啊，这个……你们还是先跟着我来吧。”
不论再怎么隐蔽，他也不准备在人来人往的咖啡馆里解释，太麻烦了。
不远处。
摇晃着恶魔尾巴的尤西坐在靠窗的位置，桌子上他点的咖啡都已经冷掉了。
尤西看起来心情不错，他正勾着嘴角摆弄着手里塞满了灵魂的羊皮纸。
夏油杰正对着他，刚刚放下手上的报纸。
尤西手上的羊皮纸瞬间消散：“他们走了噢。”
恶魔尾巴一下一下地点着地板，木质地板上夏油杰和尤西座位被一圈明显是火烤后的焦黑围住。
这显然是某个恶魔做的手脚。
为了防止被偷听对象发现。
夏油杰眯着眼睛问尤西：“玩得开心吗？”
尤西点了点头：“还行？”
夏油杰喝了一口苦涩浓郁的咖啡，意味深长地说：“留下的破绽差不多是被悟发现了，我们该收网了。”
他们为接下来的表演铺垫了很久，这还不包括尤西去蛊惑那些心术不正的咒术师做交易再收取“报酬”的时间。
别看尤西只花了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就一口气收获了十三个灵魂，实际上现在距离他和夏油杰决定合作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东京都要下雪了。
夏油杰对尤西说：“走吧。”
尤西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放了两张现金压在咖啡杯托盘下，两个人若无其事地走出咖啡店，一路上被人们视若无物。
直到夏油杰和尤西离了好一会后，服务员才迷糊地上去收拾餐具。
即便冬天快到了，夏油杰也没有放弃他的一身袈裟。
或者说，比起闷热的夏天，他现在的装扮更舒服，于他而言更不会脱下。
但是尤西不喜欢这个过于宽大的袍子——这会遮挡住夏油杰劲瘦有力的身材。
虽然恶魔有时候也会喜欢袈裟的禁欲感，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讨厌这个袍子的。
尤西望着走在前面的夏油杰出了回神，他盯着夏油杰随着走路有些摆动的袈裟，忽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尤西忽然停下脚步。
夏油杰转过头去，微微侧着脸问他：“怎么了？”
呼出一口雾气。
尤西脸上难得不是一副轻浮模样，他皱着眉说：“教会来人了。”
——“那群如恶鼠般虚伪肮脏的人类。”
尤西闭了闭眼，金色竖瞳里带着浓郁的嫌弃。
“算了，一切照旧好了。”
第87章 087
五条悟三人去了第十三案件的案发现场。
黑黄相间的警戒线还没有被撤掉, 这栋刚刚发生了命案的公寓显得十分冷清，许多需要路过的人都有意识地绕开了这个地方，就连公寓里部分有经济实力的租客都选择了搬家。
毕竟这个闹得人心惶惶的连环杀人案实在是太诡异了。
网上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传得神乎其神。
都快把这个连环杀人案传成邪.教作祟, 染上了神秘学的色彩, 也不怪住在第十三期案件发生的公寓里的用户们人人自危了。
五条悟手里拿着有关部门颁发的证件, 从房东那里拿到了北乃次郎租住的公寓楼钥匙, 带着江户川乱步和福泽谕吉走进公寓, 十分顺利地来到了案发第一现场。
打开门后, 三人看到的案发现场并没有受到任何清理, 依然保持着一个单身男士居住时的混乱模样。
十分真实，也足够让人直观地感受到受害者的性格。
——是一个典型的日本单身工作人士。
甚至江户川乱步仅仅只是从狭小的连接着开放式厨房的餐客厅里扫了一眼，就能推断出受害者的大概性格和最近经历。
“有些奇怪。”
江户川乱步皱着眉, 想了想接着说：“北乃次郎看起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很缺钱。”
他扶了扶眼镜：“但是在死前北乃次郎又感觉因为什么原因突然暴富了。”
“不是中彩票或者赌博得到的钱。”江户川乱步咬下巧克力棒, 又补充了一句。
一眼就能望尽的开放式厨房内, 料理台上还有剩下的半包素食拉面, 半开的冰箱已经断电黑掉，但还能从空荡荡的冰箱里看到半个从便利店买回来吃不掉但又不舍得扔的饭团。
这是北乃次郎贫穷的一点。
但是奇怪的点又有很多，其中最大的一个细节就是客厅桌子上的快递单。
被钉在一起的快递单几乎多到都快要钉不下了。
隐约还能看到快递单上的信息，粗略一看北乃次郎买的全部都是价格不菲的东西。
这个就太矛盾了。
五条悟带着江户川乱步和福泽谕吉继续朝屋子里唯一的一间卧室走去。
这间卧室就是发现死者的第一案发现场。
虽然尸体已经被送到了家入硝子的解剖室，但床上的白色痕迹固定线将北乃次郎死后尸体被发现的样子轮廓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又是正躺在床上、怀里抱着自己脑袋, 面容“安详”的死法。
来到了第一案发现场，五条悟这才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掌握的重要线索：“经过硝子的解剖对比，她在之前的十二具尸体里发现了一种特殊的能量。”
“硝子虽然抽烟喝酒，呀, 不对, 她最近戒烟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一个十分专业的医生。”五条悟说着点了点头：“她的鉴定结果是可信的。”
福泽谕吉嘴角不自觉抽了几下。
——本来对结论没有怀疑的，五条悟这么一说就此地无银三百两，这番话完全是让人会突然怀疑到底靠不靠谱的程度啊！
江户川乱步没有福泽谕吉的担心，他微微点头，是真的有在听五条悟的话。
五条悟心里其实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嘴里就习惯性地跑起了火车。
随便扯了一句话后，五条悟轻咳了一声把自己走偏的注意重新拽回来。
“这种能量我接触过。”
五条悟没有说自己到底是在哪接触的这种奇怪能量，侦探社的两个人也没有追问。
五条悟国内国外遍地出差，见识过的东西多一点很正常。
“但是比较奇怪的一点是，我能确认在全日本，最后一个这种能量的拥有者在几年前就死去了。”
藏匿在眼罩背后的苍蓝色眼眸闪过冷冽：“有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正在利用这个能量搞事情。”
江户川乱步眯了眯眼。
碧绿色的瞳孔里闪过了然。
他得出结论——
五条悟说的是真话，神秘力量的拥有者在几年前死了，关系和五条悟很不一般。
阿无是一个可以做到不声不响的神隐五条悟的神明。
他的力量本身就带着隐匿性质的特点。
如果不是五条悟和他熟悉，家入硝子从五条悟那里得到了一点启发和她的反转术式本身就足够特殊，可以说，他们还真的不一定能发现这些案件里的情况。
五条悟又想到当时猝不及防被神隐的事情了。
他淡淡地说：“这个力量只要利用得当，足够隐藏住世界上所有的事情。”
“为什么只会作十三起案，还有一种可能是……”
“足够掩盖凶手罪证的能量被凶手用完了。”
带着怪异声调的日语从门后传来。
三人转身，看到两个外国男人穿着带有禁止花纹的黑色袍子，明显像是来自外国的修士。
较为年老的修士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经书，略微落后于他的助手明显更加年轻，手上提着一个长长的黑色琴盒。
五条悟挑了挑眉：“不信教，不接受传教，再见。”
直接把两个外国人的话给堵死，准备给奇奇怪怪的人下逐客令。
虽然五条悟也是这座公寓的“客”。
年轻的助手从来没听到过这么不礼貌的说辞，他脸色明显耷拉下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被走在前一步的老修士给阻止了。
“你们可以叫我约翰，孩子。”
带着单边金色眼镜的老人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事实上，在听说了贵国这个奇怪的案件后，我们第一时间就从大洋彼岸赶了过来。”
老约翰试图给站在卧室里的三人解释他们并没有敌意，仅仅是出于人道主义过来帮忙的。
“我是一个信仰天主教的普通教徒，也是这次被派来日本工作的驱魔师。”
老约翰没有说出他一连串闪闪发光的履历，只是接地气地把自己介绍成了一个驱魔经验丰富的老头。
“驱魔师？我还以为只是电影里的职业。”
江户川乱步好奇地接了一句。
“信徒们不需要时刻担忧恶魔的困扰，所以一些内幕消息，只有我们这些驱魔人知道就够了，这是我们的责任不是吗”
他甚至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就像是日本的普通人不会想到这个年代还有正儿八经的除妖师存在。
“在我们的核心教堂里，其实一直都有圣物注视着出现在人间企图作乱的恶魔，阻止他们是我们的责任。”
老约翰灰色浑浊的眼睛在这一刻十分清亮。
“原本你们的国家是没有恶魔的，但就在一个星期前，聆听我主的告诫时，教会接到了一个消息——”
“新生的恶魔正在大洋彼岸的日本作祟。”
“这是我们的责任，我想我们应该都在调查这件事，所以，合作不是一件好事吗？”
老约翰诚意十足。
看起来这个外国牧师掌握了不少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这么说，一切就合理了。
过了这么久，不只是日本警方，就连他们本土的势力都没有一个可以站出来说出这个案件的突破性线索。
闹得这个原本和其他势力没关系的案子在里世界中越来越有名气。
已经有不少的人在猜测，这个案件说不定就是某种新势力出现的信号。
不然根本无法想象这种谁也真的发现不了异常的情况。
老约翰的出现解释了这些异常。
——没有人会愿意承认是自己无用，比起未知他们只会接受这个是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所以摸不着头脑。
老约翰说是恶魔在作祟。
一个专业的驱魔师过来帮忙了。
因为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从西方漂过来的恶魔，所以他犯下的案件使用了陌生的力量，日本其他力量体系的人找不出异常很正常。
“恶魔都是巧舌如簧的混蛋，他们最喜欢利用人类，诱哄着让人类用自己的灵魂做出交易。”
老约翰接着说：“我在这里感受到了浓郁的恶魔气息。”
江户川乱步点了点头，他凭着自己的判断相信了老约翰说的话，甚至还整理分析了一波。
他得出结论：“如果恶魔真的是这种性格，那么现在他应该就在不远处。”
“把恶魔比作人类的话，那么他是一个典型的反社会人格罪犯，现在正在洋洋得意的监视我们。”
“面对这样‘完美’的犯罪，他一定会想看到破案人苦恼的表情，以此来取悦自己。”
江户川乱步才不管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传教士。
这些都只是给他提供线索的工具人。
只有五条悟皱了皱眉。
他不认为这只是一起单纯的恶魔作祟事件。
五条悟准确地抓住了老约翰话里的漏洞。
「恶魔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从西方过来的。」
换句话说，日本不应该存在恶魔。
五条悟知道上一次日本境内有恶魔出现的事情还是在一百多年前。
之后因为一些原因，西方大批有特殊能力的传教士和诸如恶魔、吸血鬼这种生物通通离开了。
只留下一个因为某些遗留问题存在在日本的吸血鬼学院。
这个问题其实很严重。
但是老约翰的态度明显是避而不谈。
更何况…五条悟放不下加入硝子的发现。
那个能量确实是阿无的。
这是五条悟最重视的一点。
江户川乱步推理完毕，有用线索大幅度增加，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推断出了恶魔现在应该在哪里观察他们。
——恶魔的恶趣味，绝对、绝对是亲自在附近用肉眼观察。
江户川乱步直接跑了出去。
好久没有这么让他感到刺激的推理案件了。
第88章 088
江户川乱步不是乱跑出去的。
他正朝着自己推理到的恶魔的位置赶去。
福泽谕吉紧跟在江户川乱步身后走了出去。
五条悟隔着眼罩深深地看了一眼一老一少两个牧师打扮的外国人, 什么都没有说，转身也跟着不急不缓地走了出去。
老约翰摇了摇头，看起来准备继续待在这间屋子里寻找其他线索的样子。
他不认为眼前这几个年轻人仅凭着推理就能找到恶魔。
太鲁莽了。
恶魔这种狡猾的生物, 如果那么容易就可以被人类发现或者说毫无危险的话。
那他们和恶魔对抗了成百上千年的驱魔师就成什么了？
这几个人还是太小看恶魔了。
老约翰只当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因为无知所以勇敢。
经验丰富的驱魔师不准备提醒这三个无知的本地人
他们毕竟是漂洋过海过来做任务的。
老约翰认为总得让本地的势力吃点苦头，当这三个人明白恶魔到底是一种多么讨厌又强大的存在的时候, 自然会听进去他说的话。
亲自栽跟头可比他说话解释一大堆管用多了。
老约翰抓紧了手上的经书。
他可不是那种善心多到泛滥的牧师。
站在一边的助手也见怪不怪, 跟着老约翰的吩咐开始摆弄手上的道具, 准备准确地检测目前案发现场还残留多少恶魔的能量。
助手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做着手上的事情。
毕竟他跟着的导师可是在西方里世界中一个以精明著称的鼎鼎有名的驱魔师。
教会可以把老约翰排到遥远的异国他乡来做这个任务，就证明这个驱魔师是最能替教会争取到利益的。
这可不是一个真正善良的驱魔师可以被派来执行的任务。
老约翰通过特殊手段获得了在案发现场查找线索的机会, 他不愿意放过一分一秒在这间屋子里寻找。
对于一个驱魔师来说, 任何发现都是重大的, 这些发现可以让他们手上针对恶魔的各类道具派上用场-
江户川乱步爬上公寓楼不远处的某座大楼, 这座大楼是一座刚刚建成还未投入使用的新公寓楼, 高度比北乃次郎受害的公寓楼更高。
没错, 凶手就在天台上——
江户川乱步跑上天台，扯开锁着天台的铁门。
还没有投入使用的新大楼安保能力并不强, 锁住天台的铁门锁的十分松垮，江户川乱步手上随便做出几下动作，铁门上的锁应声断落。
江户川乱步推开铁门, 直直朝天台走去。
福泽谕吉跟在他后面，纵容着江户川乱步的行为。
武器已经做好了出鞘的准备。
江户川乱步走进天台, 扫了一眼后就停在了原地。
他扶了扶眼镜，没有激动也没有失落。
江户川乱步平淡地说：“社长我们走吧, 凶手已经离开了。”
江户川乱步略有些不爽地眯了眯眼睛, 赌气地说：“我想去买薯片, 卡乐比薯片出新口味了，社长我们去买吧——”
福泽谕吉看到天台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他轻叹了一口气。
很明显他们慢了一步，凶手已经先江户川乱步一个时间差离开了这里。
江户川乱步没有失望。
这波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他向前走到天台边缘，一张质量上乘、暗纹精美的信签卡被压在一个石块下。
江户川乱步抽出卡片，看到上面的飘逸潇洒的字体，挑了挑眉。
福泽谕吉跟着走过来：“凶手写的是什么？”
江户川乱步笑了笑，兴趣浓厚地说：“小心人类。”
“一个‘善良’的恶魔？”
江户川乱步给福泽谕吉说完后，淡淡地反问了一句话。
“嗯？”福泽谕吉有些好奇。
江户川乱步挠了挠头发：“没事。”
“社长，我们去买薯片吧——”
江户川乱步拖着长音，带着一些小孩子的撒娇语气转移了注意力。
福泽谕吉由着他，笑着回答：“好，乱步辛苦了。”
刚刚成立的侦探社，在委托业务方面，还是江户川乱步在出力气的大头。
五条悟虽然也跟着江户川乱步走出了北乃次郎被害的公寓楼，但是他并没有跟着武装侦探社的两人一起去对面的公寓天台。
他转身走进一条偏僻无人的小巷。
五条悟摘下眼罩，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苍蓝色漂亮眼眸，诡艳危险。
垂落下来的白色发丝零零散散的落在洁白额头上，六眼凝望着不知名的远处。
从六眼内看到的世界由无数能量构成，真实且无从遁形。
恶魔不会坐以待毙地等待着。
五条悟知道江户川乱步想要去哪里，但是他不认为凶手还会老实地待在天台。
江户川乱步知道他看不到凶手，所以一开始也没报什么希望。
江户川乱步想到的，不过是一条恶魔会亲自给他的线索——那张卡片。
老约翰确实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驱魔人不假，但是他忘了，尤西是从有意识开始就在日本本土长大的恶魔，是一个纯粹的本地恶魔。
尤西和他接触过的西方任何一个恶魔都不一样。
孟婆虽然性格凶悍强势，是一个工作狂魔，但是也会身体力行地教导尤西什么是好坏。
更不要说能在地狱里当鬼差的鬼魂，性格都还不错。
这些鬼差原本都是死去的人类，因为品行中有较为突出的地方，所以被选拔为鬼差。
别看地狱里的鬼差个个都在007工作得很惨的样子，实际上这还是个肥差。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另类地实现了永生不说，还平白获得了鬼差的力量，只要工作足够努力，迟早有一天能积攒到足够的经验，一步步升职加薪。
地狱的升职加薪诱惑力有多强，简直可以说是不言而喻。
也正因为是一个肥差，所以历代阎魔都下了死命令，只有品格优异的灵魂才可以成为鬼差。
要不是鬼差的选拔条件困难，地府也不至于缺人手缺成这个样子，几百年前直接随着投胎人口爆炸的时候猛增鬼差就完事了。
就连鬼灯这个全地府上下最鬼畜的存在，也是一个喜欢养金鱼草，本性不坏，严格公正的辅佐官。
被他欺负过的存在，排第一的是不认真工作老想划水的阎魔大王，第二才是处于熊孩子时期到处恶作剧的尤西。
虽然也不排除其他搞事的厉鬼只被鬼灯的狼牙棒抽过一次就没后续了的可能，但是不得不说，东方地狱是一个还算友善的环境。
最讲究的是公平，无论死前你是穷人还是权贵，死后来到地狱一律平等，犯下错误的人逃不过属于他的惩罚，一生行善的好人也必定会得到相应的奖励。
或许古代的时候，地府还有很多不合适的奖惩措施，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不只是地上的人类社会越来越现代化，地狱的思想也逐渐进步，废弃了很多不合理的奖惩。
毕竟现任阎魔大王的思想都无比的接地气了。
所以现在的地狱要真的说起来，说不定比人类社会里某些腐烂的圈子更美好。
地狱是一个公平友善的世界——可以说是十分的黑色幽默了。
但事实就是这样。
尤西从小到大，生活了五百年的环境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这个地狱除了人类被“生死”绑定，以惯性思维定义的恐怖外，其实并不可怕，而且恰恰相反，某些时候地狱更纯粹。
所以别看尤西嘴皮子利索，呃，实际上他真的很会伪装。
——尤西的内心也是十分纯粹的。
他可以根据伴随自己的那些书籍，学着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恶魔，但是绝对不会动用自己的力量去主动强迫任何一个人类。
尤西做的所有交易都是光明正大的。
尽管尤西一直在学习伴随着他一起被扔到日本地狱的众多书籍里的知识。
他习惯模仿，甚至是渴望着学习做一个“合格”的恶魔，但是他努力了，始终只能模拟到表皮，芯子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恶魔。
所有需要付出的代价，从一开始尤西就会给交易人说得十分清楚，所有和尤西交易的人类都知道他们要面临什么样的交易条件。
有毁约的人类，也有准时履行交易的人类。
但是无论如何，尤西都会遵从自愿原则，对于拒绝了恶魔交易的人他绝对不过多的纠缠；对于达成了交易的人类，无论如何也要索要报酬。
但是老约翰作为驱魔师，他在西方和西方的恶魔斗争了一辈子，又怎么可能会理解尤西这个特殊恶魔？
西方地狱的恶魔是什么样的呢？
——烂到骨子里了。
所谓的“恶魔从不说谎”都快成一句笑话了，或许曾经的恶魔还这么复古优雅过，但是现在随着他们和驱魔师越来越激烈的斗争，西方恶魔只会想着怎么样补充自己的羊皮纸、争夺资源。
无论是坑蒙拐骗还是强制交易，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西方恶魔只用实力说话，强者为尊，无论做出怎么样摆烂的事情，只要能成为西方地狱里、恶魔之中的一个强者，就能得到崇拜。
就连恶都可以恶到极致。
其实也不外乎老约翰的态度会这样。
西方恶魔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开始摆烂了。
虽然驱魔师教会的理念也差不多，优秀的西方匹配机制让双方的内核半斤八两。
只是尤西是个异类恶魔。
异类到……主动撞上五条悟。
“你是在找我吗？”
优雅地身影从五条悟直视的前方陡然显现。
柏原早无想到刚才夏油杰皱眉的样子，嘴角上扬的幅度又加大了几分。
夏油杰把他推出来，又在尤西即将和五条悟见面的时候皱紧了眉头。
尤西十分喜欢看到夏油杰的这幅纠结样子。
为此——他可以再想办法逗弄一下夏油杰。
相反，尤西对五条悟没兴趣。
这种实力太强悍的人类，他不仅占不到好处，甚至稍微一碰就会直接玩过火，就要直接原地被杀，秒回地狱被鬼灯嘲笑了。
至少尤西知道现在的五条悟是处于“有恋人”的状态的。
柏原早无：就…心情复杂。
他也没想到第一个副本最后的走向会是这样。
五条悟第一次完完全全地看到尤西面容的时候，瞳孔下意识微微缩紧。
下一秒，他的态度重新放松，变得嬉笑起来。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恶魔歪了歪头，尾巴好奇地在身后比划着微微画了一个圈。
尤西笑着，轻柔缱绻地说：“确实见过。”
“先生，实际上……上次您弄疼我了。”
尤西礼貌而矜贵地抱怨着：“都说了想和你谈一谈，没想到我当时却差点就被你直接给杀死了。”
“那么现在可以重新谈一谈吗？”柏原早午歪了歪头，看向曾经他还是另一层身份时，亲密无间的旧人。
第89章 089
五条悟笑着重新带上眼罩：“抱歉抱歉。”
他带着调笑随意地口吻回答尤西：“当时是当时, 现在我可以勉强来了解一下。”
长腿一迈，五条悟毫不客气地朝着不远处的一个甜品店走去。
“我觉得那里才是一个聊天的好地方。”
尤西勾了勾嘴角，对五条悟的决策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事实上, 在这条小巷里露面和五条悟相见, 完全是夏油杰给他的建议。
之前还在天台上的时候——
看到老约翰带着他的助手走进对面公寓。
夏油杰双手抱在宽大的衣袍里，眯眼笑着对站在一旁的尤西说：“一会去左边的那条巷子里和悟见个面吧。”
一只负责探查的小型咒灵化作一缕黑雾融入夏油杰的指尖。
尤西歪了歪头, 有些好奇地说：“见面？”
他眨了眨眼, 忽略了夏油杰为什么会这么说的原因, 转而问道：“为什么要去左边的巷子？”
他们在天台上仗着尤西的能力，刚好可以俯视到北乃次郎的卧室，两个人不仅完完整整地听到了五条悟和江户川乱步他们的谈话, 还亲眼看到了穿着奇怪的两个外国牧师走进公寓楼。
甚至包括老约翰带着助手走进北乃次郎的卧室, 那也是尤西收取交易报酬的地方。
尤西把玩着羊皮纸中北乃次郎的灵魂, 对老约翰的身份早有猜测。
所以在老约翰对着五条悟三人解释一番后, 听到夏油杰潜意识让他离开, 甚至说好去哪和五条悟见面的时候并不惊讶。
就是有些好奇。
夏油杰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看到了吗？”
夏油杰指了指公寓楼左边小巷, 小巷外就连接着一条商业街。
这座公寓虽然建龄老了一点，但是地理位置非常不错, 距离东京各个繁荣圈都很近。
在这个用地面积紧张的岛国，公寓住宅楼仅通过一条小巷就能通向商业街的设计十分常见。
不远处就是商业街这个倒不是什么奇怪的设计，只是尤西顺着夏油杰手指的方向一抬头就看到了小巷连接着商业街的出口处有一家——甜品店。
柏原早无瞬间就明白了。
这家甜品店碰巧还是五条悟最喜欢的一个店铺。
虽然没有什么甜品店是五条悟不喜欢的。
但能让五条悟在阿无面前夸赞甚至特意买回去的甜品店确实有些少。
所以柏原早无对这家店也……印象深刻。
表面上, 尤西金色的竖瞳里依然带着一丝迷茫。
“嗯哼？”
夏油杰给他答疑解惑：“那个巷子外面很近的地方就有一个甜品店。”
“悟会喜欢的。”
他笑着说出答案。
尤西：……
“哈？他是小孩子吗？居然喜欢这些又甜又腻的恶心蛋糕？”
尤西最讨厌甜食了，他只喜欢茶或者咖啡这种“大人会喜欢的东西”。
毕竟一个喜欢吃甜食的恶魔实在是有失身份。
尤西绝对不喜欢蛋糕、饼干、布丁这些甜食。
尤其是点缀着新鲜水果的巧克力蛋糕。
夏油杰见惯了尤西的真实态度, 听到尤西的反应也只是耸了耸肩，笑着没有回话。
尤西在外人面前是一如既往的优雅, 在夏油杰面前却莫名的成了一个意外。
也只有在夏油杰面前他会变成一个略带着孩子气的嘴毒吐槽者。
尤西觉得这种性格一点也不像恶魔。
也就私下会在夏油杰面前暴露一下真正的底细。
喜欢伪装的恶魔会在第一次暴露出本性后还持续性地在夏油杰面前暴露本性, 和夏油杰的态度也息息相关。
夏油杰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默默纵容着尤西的这些嘴毒。
没有挤兑嘲笑, 等着尤西抱怨完，还是会用之前的态度和尤西相处。
唔……不得不说，尤西很喜欢这种态度。
但是他不会告诉夏油杰。
尤西抱怨完倒是没有质疑夏油杰说的话是不是对的。
夏油杰对五条悟太熟悉了。
他几乎是在听到老约翰给五条悟三人解释的时候就想到了五条悟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尤西直勾勾地盯着仅仅只思索了几秒就立刻跑出公寓的江户川乱步。
他舔了舔没什么血色的嘴角，在随手变出来的卡片上写下了想要留给他的话语。
“聪明的孩子值得一个奖励。”
尤西丝毫不觉得主动给抓捕自己的人送出一个线索是一件大事。
这是恶魔的傲慢。
或者说，恶魔本身就是傲慢的。
夏油杰依然是一个随便尤西的态度，对于他想要留下一张卡片的举动没有阻止。
“去玩吧，玩够了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就行。”
尤西嗤笑一声，习惯性地呛了一声：“你现在的语气就像一个老父亲。”
夏油杰笑意加深，气质却陡然间变得危险起来：“尤西。”
被叫住名字的尤西调皮地眨了眨眼，一只不断摇晃的尾巴还作死地触了触夏油杰的手背。
“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夏油杰被尤西的态度搞得也没绷住，直接笑了出来。
他反手拽主恶魔送到他手上的尾巴。
顺手一抬，略微冰凉的薄唇轻轻扫过恶魔的尾尖，说话间吐露出温热气息。
“我现在不方便出面，你记得别太放肆。”
尤西“啧”了一声，略带不满地抽回自己的尾巴。
“知道了，先生，我可是办事效率最棒的恶魔。”
“那两个侦探要赶过来了。”
尤西把卡片放在了天台的围栏上：“他们看起来不像是笨蛋，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呀。”
夏油杰知道横滨新成立的武装侦探社。
毕竟他的能力实在是太好用了。从各方面来说都是。
夏油杰只需要布置一下他的咒灵，就可以直接成为一个最好最安全的情报网络。
特别是对不那么了解咒术的其他人类。
夏油杰心里什么都知道，但他还是没有选择告诉尤西，江户川乱步在推理上具有多么强大的天赋。
全当是让尤西自己去拆惊喜盲盒了。
就在江户川乱步抵达天台的前一秒，两个人在天台上分别-
大多数甜品店里总是会带着一种烘焙的奶香味。
从巷子里出来还没走两步，尤西和五条悟就到了这家装修粉嫩甜美的甜品店内。
被店员带着入座后，五条悟熟练地点完了餐。
尤西矜贵地扫了一眼甜点菜单，最后看在还需要和五条悟讨论一段时间的份上，他勉为其难地点了一份巧克力蛋糕。
“要带草莓的那种。”
尤西下意识地对着店员点完餐后才意识到什么，他有些羞耻地咬了咬嘴唇。
一个恶魔是不会喜欢甜点的。
这太不符合他在书里看到的教导了。
尤西还在心中纠结着该怎么办，表面上他还是一幅十分淡然气场强势的模样。
一点也让人猜不到他现在心中想得到底是什么。
然而，五条悟直接长手一抬，轻轻地鼓了几下掌，赞同地说：“这家店的巧克力蛋糕超棒——”
熟稔地口吻让这两个人看起来似乎真的是志同道合一起来吃甜食的朋友一样。
就连回到吧台后面正在和同事聊天的店员也是这么觉得的。
两个帅哥相约来甜品店的场面确实不常见。
“他们好高啊。”
“肯定是一米八往上了吧。”
“两个身高腿长的白毛帅哥，出来玩的爱好居然是吃甜点，这是什么反差萌。”
虽然五条悟带着眼罩的装扮很奇怪，但是——在日本，奇装异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店员自然也无视了五条悟的打扮。
店员正在和自己的同事小声嘀咕着。
店员以她在甜品店工作这么久的经验做保，就凭这两个客人的点单熟悉度，他们绝对都是真的喜欢吃甜食的帅哥。
这种反差感引起了店员的一些好奇和好感。
“讨厌”吃甜食的尤西还不知道，作为一个伪装高手，他压在心底的几乎可以说是最大的秘密已经被一个普通人给猜到了。
看到五条悟这个举动和语气，尤西只好把自己想到的几百种理由全部咽下。
他在心里自我安慰——这都是和五条悟谈事情时必要的适当处理办法，既然五条悟喜欢，那他就勉为其难地装作和五条悟一样喜欢吃甜食好了。
虽然自我牺牲了一点，但是问题不大。
五条悟看到恶魔隐藏在眼底的情绪，不自觉笑得更加开心。
好漂亮的金色眼睛。
五条悟双手撑在桌上摩挲着下巴。
他对尤西的评价不自觉地带上主观。
五条悟不想找所谓的“替身”。
他的爱人一直都存在着。
但是不得不承认，五条悟在看到尤西的时候，偶然间还是会突兀地晃一晃神。
五条悟有自己的骄傲，他不觉得自己会是普世价值里的那种男人。
他对阿无从一而终，老套的替身文化从不会在他身上上演。
所以比起尤西和自己的爱人相似，五条悟更觉得——
「尤西就是自己的爱人。」
这种几率更大一些。
这么想是有些大胆，或者说是大胆得过头了。
五条悟不自觉反复抚摸着自己颈间的项链。
但是他不认为自己的猜测有错。
五条悟素来大胆，他是绝对不会认错阿无的。
哪怕是几十年后他到了年老垂暮的时候，只要阿无出现，他就可以永远认出自己的爱人。
他不认为自己在尤西身上的晃神是在看一个替代品，不是只要出现一个白发金眸的人就会被五条悟认错。
如果尤西不是阿无，五条悟甚至都不可能让上次闯入高专的尤西完完整整地逃走。
他骨子里是固执且高傲的。
从本土神明到西方恶魔，这样的身份转变确实很大，但是对于五条悟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虽然和当初阿无的说法相悖，但是他不在。
或者说……阿无也不知道他会这样。
阿无消散后一定是出现了什么新的转机，才让他重新以另一种身份复生。
毕竟他的爱人是被世界偏爱的神明。
五条悟从前就不认为阿无真的死了，现在不过是正好印证了这个结论而已。
特别是……许多细节是不会变的。
五条悟爱一个人，是毫无保留的，他可以记住阿无的所有。
但是很明显，现在的尤西是转世的阿无，他并不记得从前的任何一个记忆。
甚至还是十三起咒术师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五条悟成长了很多。
他把十六岁的狂妄伪装进了血肉，现在的五条悟要有耐心得多。
他是一个有分寸的成年人，依然清楚地记得，眼前的尤西哪怕是阿无的特殊转世，也不会再是自己的爱人。
阿无已经为了他死掉了。
五条悟的眼里带着某种深处。
需要他调查的事情骤然增多。
不只是一个单纯的连环杀人案，他一直在调查的东西过了好几年终于有了新的眉目。
五条悟一直觉得当初他和阿无的事情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只手在牵引着他们前进。
从一开始咒术会提前了半年多，把阿无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的时候开始，暗地里就有什么阴谋给启动了。
只是回过神来的五条悟哪怕是想第一时间调查这件事也已经困难重重了。
当时咒术会的高层最后有一大半都在家中离奇死亡。
许多人都怀疑这件事是五条悟干的。
实际上这件事和五条悟毫不相干，这些人更像是被什么给灭口了。
也是后面从各个家族中继位的新长老们和之前咒术会的长老腐朽得不相上下，大换血之后的咒术会依然不可思议地保持了同样的烂，五条悟才在心里彻底打消了直接简单粗暴地“把咒术会高层全部杀掉”的想法。
五条悟想要彻底改变咒术会，此后他还是喜欢在口头上随意地对咒术会的老头们说着死亡威胁，但他已经慢慢摸索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但这并不代表五条悟会放弃寻找当年的真相。
阿无承受的委屈，他想全部查明再报复回去。
只是当时灭口行为太迅速，五条悟能查到的线索实在有限。
直到现在五条悟能找到的线索也很少，其中最重要的也只有一条——阿无和他出生时候的那条预言有关系。
他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已经转世的爱人，但是这个是可以暂时放下的事情。
五条悟的调查终于可以有突破性线索了。
五条悟抬头，望向坐在对面的尤西。
恶魔的举止非常得体，每个礼仪都十分标准，除了他微微晃动的尾巴。
被尾巴暴露了愉悦心情的尤西就这样任由潜在合作对象的打量。
五条悟笑容加深。
他觉得这根尾巴真可爱。
他玩味地说：“恶魔先生，你想找我说什么呢？”
第90章 090
尤西不知道五条悟心里的各种想法, 他依然按着自己的想法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接着开口。
“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尤西, 是一个恶魔。”
尤西带着笑意, 狡诈地轻轻眨了眨眼。
“那两个外国人，你接触到了吧？”
轻抿了一口热茶，尤西这次带了一个单边眼镜，略微在镜片上蔓延的雾气遮住了恶魔带着深邃情绪的眼眸。
五条悟点了点头。
尤西觉得之前没有成功讨论, 反而是一件比较好的事情。
最起码现在西方直接派了两个人过来, 对尤西来说这就是最有利的证据了。
尤西看到五条悟点头赞同地模样，他比划着尾巴, 在地上转出了一个黑色火焰燃起构成的圈。
黑色火焰自动围绕着尤西和五条悟的座位，圆圈扩大, 直接把他们的卡座和店里的其他存在隔绝。
任何人再看向五条悟和尤西的时候, 都偷听不到他们真正的谈话，只会认为他们是在普通的聊天。
这样两个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公共场合开始谈论一些机密。
不愧是恶魔的把戏。
五条悟好奇地低头看了看火焰燃烧后的灰烬——很完美的一个结界。
五条悟稍微观察了一下之后，顺着尤西的话说了下去：“来自西方世界的驱魔师。”
他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在某个领域里越是顶尖的人，就知道越多的秘密。
五条悟淡淡地说：“事实上观察一下整个世界范围里的特殊能力者, 就很好发现这个特殊的分类。”
除了异能者这种会出现在地球各地的特殊情况外, 大部分国家的里世界构成都和那个国家或者那一带地区的文化有关。
日本也只有一支因为历史问题遗留下来的吸血鬼分支而已，其他西方文化下诞生的特殊势力, 除了一百多年前偶然来过一段时间外, 都没有在日本出现过。
里世界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之所以恪守这个潜规则一直不去其他地方搞事, 就是因为潜规则的力量十分强大。
是真的会被世界惩罚的。
不允许里世界的其他势力乱跑……
柏原早无觉得这个设定就是游戏策划为了强行塞入各种花样百出的力量体系, 偷懒进行的粗暴设定。
所以柏原早无虽然很想吐槽, 但还是表示了理解。
这种游戏设定难免粗糙了一点, 可是真的很便于塞设定和写剧情。
整个里世界，除了不受约束的异能者和因为人员太少不得不全球互助祓除咒灵的咒术师外，其他任何从当地文化中孕育出来的势力从来不敢越界。
就算是去另一个文化根源不同的国家旅游，也只能假装成普通人。
“显然，一直都有人不满意这个潜规则，想要借机会打破这个阻隔。”
五条悟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丝醉意，柏原早无从一开始就很喜欢这个NPC的配音。
尤西状似认真地听着五条悟的话，对他可以想到这点毫不意外。
“但是这个想要打破潜规则的势力，或者说开了这个头的势力并不是那两个驱魔师。”
那两个驱魔师……来得太心急了。
如果西方教会嘴里的“第一时间”是指第十三起案子发生后才反应过来的话，五条悟怀疑这个所谓的教会怎么会菜成这样。
实在是太明显，就差把“我来这里纯粹是因为有利可图”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不像是第一个挑事的势力，反而更像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想要趁机也来分一杯羹的存在。
尤西喜欢和聪明人对话，这样交流下来会省心很多。
他点了点头：“没错。”
“准确来说，第一个想要这么做的势力是——恶魔。”
尤西笑得意味深长，他略带嘲讽地冷哼了一声，接着说：“我甚至不得不认为，西方地狱里的那群恶魔，现在是水平到底还是不是传说中那样强大了。”
其实不难想。
尤西对着五条悟说：“事实上，我是一个被放在日本地狱门口的恶魔弃婴。”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很不在意，只有尾巴一直低垂着。
“我在地狱里生活了五百年，最终成功成为了唯一一个本地恶魔。”
尤西的话里带着自我调笑。
五条悟皱了皱眉。
所谓的“本地恶魔”，恐怕不只是因为尤西一直在日本地狱长大的原因。
他觉得更大的可能还是因为尤西或者说阿无本身。
但是五条悟没有说出来。
他跟着尤西的思路继续说下去：“嗯哼？”
“所以你想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五条悟笑了一声：“就算是西方恶魔真的找到打破潜规则的办法了，对咒术界来说也没有坏处吧？”
甚至可以说和不受这个潜规则限制的咒术师来说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是潜规则真的被打破，来到日本的新势力也没办法利用诅咒或者是咒术师搞什么麻烦。
不是咒术师就看不到诅咒。
这个是公认的真正规则。
就连尤西都是被夏油杰强行绑定了束缚后才看得到咒灵的。
除了需要小心一些诅咒师和外来势力联合搞事情外，这些和五条悟都没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
五条悟眼眸闪过一丝深意。
“相比于这些无关的消息，难道恶魔先生不打算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接连杀掉十三个咒术师这件事吗？”
对于人数稀少的咒术界，就连因为咒术的祓除任务死掉一个咒术师都心痛不已的咒术界来说——尤西一口气杀掉了十三个咒术师。
这时，两人点的甜点到了，店员端着餐盘走过来，把造型精致，甚至还散发着甜丝丝气味的摆上桌面。
店员耳里无意间听到的两位客人的谈话仅仅只是一些日常的聊天内容。
两个人都下意识地暂时闭上了嘴。
等到店员离开后，尤西才重新说道：“别急，继续听下去，我会说到这件事的。”
“这件事和你们咒术界还真的有关系。”
尤西玩味地说：“西方恶魔并没有只执行一个方案。”
狡猾多智的恶魔们可不会只是傻乎乎地等待着一个漫长计划的成功。
“除了在日本地狱放出一个弃婴以外，他们还在人类社会做出了很多‘努力’。”
尤西依稀记得，书里记载着，西方地狱里的资源已经所剩无几了。
除了跳入由没有稀释过的圣水构成的水池里之外，恶魔几乎是无法被消灭的，最多只能被封印。
没有恶魔会主动求死，每个恶魔都是自私的。
也就是说，发展到现在，西方地狱里的资源已经不够恶魔生活了。
他们必须向外掠夺。
西方遍布着和他们作对的驱魔师，就连在西方人类社会里，恶魔也是被正常人普遍认为“不详”的存在，很难取得便宜。
恶魔为了生存，需要去还没有被他们指染过的土地生存。
这样急迫的需求是不可能等到尤西在日本地狱里慢慢长大的，他只是一个实验罢了。
五条悟听到尤西说的话，从心里浮现出一丝不安。
“什么意思？”
他很是不认同地说：“如果和你说的一样，那些恶魔的做法早就会被察觉了。”
日本境内的各种势力还是有点能力的。
尤西没忍住笑了出来：“你真是‘单纯’。”
五条悟皱了皱眉，想要反驳什么，但最终没有说话。
柏原早无在心里吐槽，该说不说，五条悟的权谋能力相比起他的硬实力来说，是真的算是一项短板了。
他都说了碍于潜规则，那群西方恶魔是踏入不了这个岛国搞事情的，五条悟说的“做法”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好吧。
真是……
柏原早无想了想，有些无力吐槽。
他觉得五条悟要是生活在隔壁大国出品的那些宫斗剧里，估计是死得早的那一个。
尤西给五条悟细细解释：“那群恶魔如果真的想要打破潜规则的话，当然不会选择这种最低级的做法。”
“规则还存在一天，他们就没办法去另外的地方动用自己的任何力量。”
包括恶魔引以为傲的语言迷惑。
当然，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本土化了的尤西除外，只是如果他现在去西方国家也不能再使用能力。
这很公平。
五条悟被尤西知道了几句，自己也明白过来：“合作？”
尤西点了点头，苦甘绵密的巧克力蛋糕在他的口腔里化开，让他的心情不自觉地变得愉悦。
夏油杰确实是一个细心体贴的人。
他指示尤西和五条悟见面的地方，让两个甜食鬼都满足地吃到了蛋糕。
尤西下意识眯了眯眼，把自己的好心情暴露出来了那么一丝。
“没错，就是合作。”
“恶魔可以在西方本土就能联系到的势力、可以自由在不同国家之间走动的存在，你说会是什么？”
五条悟面对恶魔的恶趣味嗤笑了一声：“异能者或者咒术师。”
只有这两个势力才可以和西方恶魔合作，再毫无阻碍地回到日本。
“没错。”尤西对五条悟识趣的配合十分受用：“是咒术师。”
“或者说是潜伏的诅咒师？”尤西讽刺地笑了笑：“人类的恶欲正在逐渐增加，但是日本最近十年的恶念增长值高得不正常。”
“最擅长勾出人类负面情绪的恶魔，咒术师先生，你说和这样一群恶魔合作的咒术师回到日本后会怎么做？”
——诅咒越来越强，事态正在逐渐不可控。
五条悟皱眉：“你说的这些有证据么？”
他的心里已经相信了九分。
“或者说，就算是这样，这样做的咒术师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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