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091
尤西给五条悟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推测。
甚至是给出了证据。
西方恶魔和一个咒术师合作了。
西方恶魔给了咒术师一个不知名的道具, 使用后可以煽动人类的情绪。
特别是负面情绪。
西方恶魔想要让整个岛国都陷入过多的负面情绪中,等到这个岛国变成真正的人间地狱,一切文化都被毁灭后, 他们说不定就能打破潜规则的封锁来到这片土地。
甚至到了那个时候, 整个岛国就是他们的乐园。
至此,西方恶魔和那个咒术师的合作达成。
他们想要的结果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而那个咒术师也没有叛变,不算是诅咒师。
“一个有趣的小消息, 那个咒术师是你们的高层噢。”
尤西在这方面给五条悟吊足了好奇心, 但是坏心地没有告诉五条悟到底是哪个咒术师。
五条悟沉思了一会,还是没有说话。
尤西继续给他捋着整个故事。
西方恶魔和咒术师的合作不止如此。
他们做的事情除了在众多城市里使用道具之外——反正岛国面积小, 还做了其他的好一些事情。
其中就包括对咒术师的渗透。
五条悟喉咙上下滚动,心里想得更深。
他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还有这一层, 他调查的事情说不定本身背后就站着另外一股势力。
到不是说五条悟有多笨, 就算是换任何一个人来也容易忽略。
潜规则是不可打破的。
一百多年前已经有前辈给过他们经验,打破了里世界潜规则的势力,最后到底被世界收拾得有多惨。
“渗透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淡淡地发问,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淡然。
尤西勾起嘴角笑了笑:“就是字面意思。”
“咒术师也是普通人类, 更不要说你们的教育方式本身就很有问题。”
极少数权高位重的人物不需要什么功绩就可以跻身上层, 除了年少时还需要处理一些任务以外,年纪大一点之后就可以安稳地待在家族里或者成为咒术界的高层, 一辈子掌握权力, 衣食无忧。
剩下的大多数咒术师, 有在家族里遭遇不公待遇一直被家族压榨着做任务最后死于咒灵之下的, 也有出生于普通家庭, 毕业后按部就班成为一个咒术师, 最后在和诅咒厮杀的任务中不敌诅咒死去的。
这种体系太不公平了, 同时也容易让一个人的心里憋出不小的毛病。
哪家学校十几岁就教人如何杀咒灵,怎么面对生死危机活下去呀?
柏原早无玩了三个副本,接触过最容易变成神经病的也就是这群咒术师了。
“所以这些年叛逃的诅咒师也越来越多,你知道的,不是吗?”
尤西说的“渗透”到底是什么意思,五条悟很清楚。
以前从高专毕业后不想当咒术师的学生,基本上都是选在默默退回普通人的社会里工作生活,但是自从某个时间段开始,毕业后不想当咒术师接取任务的学生逐渐以叛逃居多。
「我们已经和社会脱节了,我们也不想过着不知道哪天会死无全尸的日子!」
没有在高专里好好学习文化课,以至于不当咒术师后只能从事一些诸如便利店员工等简单工作的学生给出了这样的叛逃理由。
与其以后一辈子都只能当这种底层职工,还不如直接叛逃成为诅咒师,对比其他,他们有普通人羡慕不已的能力,反正作恶了也很难被警察抓到。
反正他们有能力,也不想再继续努力学习其他知识,为什么不做一些更大胆的事情?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的欲望被扩大了。”
尤西语气里带着不屑,他嘲弄地说:“本来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黑暗面。”
原本这些学生里的大多数是可以压抑住黑暗面,好好工作融入正常世界的。
现在被渗透后,每个一两年就会出现一个诅咒师。
现在几乎已经变成,毕业后不想成为咒术师的学生最后都会成为一个诅咒师。
“但是学生的欲望永远是最容易表现出来的。”
金色眼眸里带着几分锐利的光,毫不留情地直视着五条悟。
“你说成年人呢?”
“特别是有些年纪的咒术师,生活从方方面面都施加给了他们压力。”
咒术师的工资不算高,还需要时时刻刻面临着死亡威胁,随时都是在出差的路上。
不算好的工作环境让咒术师很难安顿下来和普通人交往、组建家庭,而全日本境内的咒术师又少得可怜,总不能强行搭伙结婚过日子吧。
长期的独生和各种房贷车贷,古怪的职业让他们没有什么除了咒术师之外的朋友,特别是本身就出生于普通家庭的咒术师,他们还要面对亲人的催促和不解。
这些压力都可以被催化成欲望。
尤西理直气壮地说:“被渗透后的咒术师只需要简单地向那个和西方恶魔合作的咒术师提供一些‘小情报’就能获得几倍的报酬,他们永远不知道自己提供的东西会带来怎么样严重的后果。”
“日复一日的渗透,就算原本有苦衷的咒术师也会变成最贪婪讨厌的人类。”
尤西想了想,他补充道:“当然这种讨厌是站在你们人类立场来说的,对于恶魔来说,这些就是最美味的灵魂。”
尤西的羊皮纸和其他恶魔的不太一样,应该说是产生了奇怪的变异——他的羊皮纸是来收藏恶人灵魂的,其他恶魔是用来储备“食物”的。
尤西不需要食人就可以存活。
被排挤成异端的恶魔婴儿被一众恶魔遗弃在其他地狱,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尤西合理怀疑,渗透咒术师是在给西方恶魔储备食物。
“这么说吧,这几年死掉的咒术师里面,有些咒术师可能不是死在任务里的喔。”
食物被加工拖去海外给西方恶魔,作为合作方来说,羂索这么做也十分合乎常理。
尤西给五条悟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交易水准。
他的交易规则可以说是十分宽厚了,全凭自愿。
“但是那些被渗透的咒术师完全无法拒绝。”
五条悟看着尤西,说出了这句话。
尤西点了点头,甚至还拿出羊皮纸给五条悟好好看了看。
“我和他们做交易,交易完成后收取报酬,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尤西无辜地歪了歪头:“怎么就被你们当做是杀人凶手了?”
五条悟没有说话,在这件事上他保留意见。
柏原早无在心里有些意外。
这些年五条悟的变化有点多,毕竟当初的五条悟,是真的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
“好吧,其实我这样做,可以直接地告诉你,我还有一个目的。”
尤西勾起脚尖,一下一下地轻微点着地板。
“我想引起注意。”
无论是西方恶魔还是和恶魔对立的驱魔师协会。
“这样也给了那群驱魔师一个合格的借口过来,他们也想试着打破这个潜规则,毕竟可以扩大利益的事情,那群虚伪的教徒可拒绝不了。”
这些驱魔师算是钻空子了。
恶魔在另一个国家作祟,他们有合理的理由来“帮助”另一个国家,所以算是可以无视这个潜规则。
他们尝试着想要确认能不能复刻这个方法,此后可以在其他任何一个国家以同样的理由光明正大的入驻。
尤西为什么要给五条悟说这些,说到底他的目的十分简单。
——不对教会表现出一点兴趣,怎么勾住剧情主线?
第三个副本的主线任务是找到羂索,把这个脑花重新关会地狱。
而和西方恶魔合作,甚至和西方的那群驱魔师有联系的人或者说诅咒——就是羂索。
但是这个消息尤西暂时不准备给五条悟说出来。
全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还是要五条悟自己调查才可以。
什么都一股脑地说出去的效果自然比不过半遮半掩的告知。
让五条悟自己去找到这些资料后,才会让五条悟更相信这个消息。
尤西和夏油杰合作后展现出来的调查能力十分厉害,两个人合作后几乎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特别是柏原早无掌握了太多羂索的特点。
而羂索活了太久,除了柏原早无外,可以说是所有人类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诅咒,连羂索最基本的特点都不知道。
就算是谨慎如羂索,过了上千年他的行事也难免有些放松。
夏油杰和尤西就这抓住了羂索的这些放松,再逐步发现了这些种种。
尤西不知道这件事居然还和他自己有关系。
知道了西方恶魔做的这些事情后,尤西十分不爽。
这种感觉很糟糕。
他居然是一个被故意遗弃的狼狈弃婴。
如果不是鬼灯同意留下他或者说孟婆决定收养他的话,一个被遗弃在地狱的弱小婴儿,早就被游荡的鬼怪给吃了。
尤西决定讨厌那群西方恶魔。
柏原早无原本是可以直接去抓住羂索结束主线任务的。
但是他觉得这种方式除了可以快速结束游戏外,没有其他的任何趣味感。
柏原早无想要在游戏里找一点“刺激”,都待在游戏里了,还这么束缚自己做什么?
柏原早无放纵着这张恶魔角色卡的情绪在心里泛滥。
任由着演技支配他做出选择。
尤西想要放缓抓住羂索的举动。
他要率先发泄一番自己的不满。
夏油杰在知道了这个事情后,只是笑着纵容了尤西的选择。
尤西不知道夏油杰到底想要他做什么,但是这些都无所谓了。
或许夏油杰真的是准备等到天元彻底咒灵化后再收服天元,所以放缓了毁灭人类的计划。
但现在他们就是在准备报复西方恶魔。
而计划的第一个步骤就是五条悟。
——夏油杰想要实现自己大义绝对不可能跨越的一个人物。
第92章 092
对于尤西说的话, 五条悟没有直接听信。
他心里留了一个印象后,就和尤西分开了。
“怎么样?”
尤西刚刚走出甜品店,一个转角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夏油杰。
“不方便现身?有事先回去?”尤西勾了勾嘴角:“没想到先生还有听墙角的习惯。”
夏油杰站的地方距离五条悟很近, 几乎可以说是光明正大地暴露在了五条悟眼下。
夏油杰不在意地笑了笑,承认了尤西对他的抱怨:“毕竟有你, 不是吗?”
他的反问很有道理。
尤西确实会帮着夏油杰掩盖,所以五条悟并没有感受到夏油杰的存在,哪怕夏油杰的距离已经和他很接近了。
柏原早无在心里暗笑。
夏油杰现在看起来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就假装看不懂, 笑笑不说话。
尤西点了点头, 有些无奈:“你说得对。”
夏油杰的气息被恶魔掩盖, 尤□□特的能力让五条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尤西和夏油杰走在回盘星教的路上,两个人零零碎碎地聊着天。
关系倒是比最开始还没合作前要好很多。
路走到一半,夏油杰忽然开口:“你说的驱魔师, 是什么意思?”
在见到老约翰之前,尤西一直没有和夏油杰说过这个势力。
尤西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对这个不感兴趣。”
突然新出现在日本的陌生势力, 让夏油杰十分不自在。
他不喜欢这种未知的感觉。
尤西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那玩意和你没关系。”
来日本的两个驱魔师说白了就是过来找机会的,尤西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反正就是不足挂齿的两个NPC过来当一些背景的。
尤西抬手, 一只蝴蝶停在他的手上,又慢悠悠地飞走。
“我知道只是因为驱魔师是恶魔的天敌,自然从出生开始就被记在了我的脑中。”
尤西有意带过这个话题,夏油杰也识趣地不再多提。
尤西看着夏油杰,此时太阳已经西斜, 暖红色的阳光打在夏油杰身上,因为角度问题, 光影只照在了夏油杰的一半脸庞上。
这个人类的另一边身子都陷入了黑暗中, 恍惚间让尤西觉得, 这个场景很适合当游戏的CG画面。
夏油杰半个身子陷入黑暗中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他现在的心理状况。
尤西没有接触过这么纯粹的人,夏油杰是第一个。
严格来说,他没有任何私欲。
无论是叛逃前还是咒术师时候的态度还是叛逃后被冠以“最邪恶诅咒师”称号的夏油杰,想得全部都是一些格局很大的事情。
尤西对夏油杰最开始的好奇和兴趣就源于这个。
他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人类。
但是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类……尤西想要帮夏油杰一把。
尤西认真地想着。
他是一个和“好心”沾不上边的恶魔,之所以想要帮助夏油杰原因也十分简单。
尤西想试试,人到底能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让一个人改变。
所谓的好坏判定到底是什么?
是人为界定的,还是受到种种事情影响的?
尤西想在夏油杰身上做一个实验。
他拒绝承认自己是想要帮助夏油杰。
仅仅只是一个实验罢了。
夏油杰对尤西一直都很好。
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让尤西去试探五条悟那件事以外。
不过说到底那也只是算尤西最开始没有分寸地逗弄夏油杰,之后两个人一番折腾后,到现在为止,好感度都在持续稳定的增加着。
已经算是难得的朋友了。
最邪恶的诅咒师没有朋友,唯一的挚友也早已经离心。
特立独行的恶魔是孤独的,他和所有的人都格格不入。
这样两个存在,居然误打误撞摩擦出了几分轻易,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搭配。
夏油杰是尤西唯一的朋友。
尽管尤西主观上并不承认他有朋友。
尤西在嘴上让夏油杰对那两个驱魔师不必在意,也一声不吭地跟着夏油杰的计划交易、吸收了十三个咒术师的灵魂。
那些全部都是羂索的爪牙。
或者说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给谁办事,不过总归是烂透了。
全部被夏油杰和尤西揪了出来。
夏油杰主观上目前是不想干这种拯救咒术界的事情,可是没办法,夏油杰也是自己认真调查后才发现,整个咒术界到底有多腐烂——从树根就开始摆烂了。
这些冗杂的病症,并不是五条悟一个人可以解决的。
夏油杰无论大义怎么改变,都是站在咒术师的利益之上,哪怕目前他发现了这件事但是不适合亲自出面解决,也要想办法让尤西去解决掉。
虽然举动激进了亿点,但本质说起来就是在给咒术界拔掉蛀牙。
而尤西一句话不说就答应了夏油杰这么做。
现在这个任务完全,尤西和夏油杰之间的相处也更加随意,尤西终于尝试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夏油杰是尤西主观意识上不愿承认的唯一朋友。
这么说很绕,但总归一句话,夏油杰是尤西的第一个朋友就对了。
尤西不自觉地在闲聊中“关心”起夏油杰:“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夏油杰“嗯”了一声,表示回应,随便一想就知道尤西问的是什么。
尤西问的夏油杰的想法指的是正是夏油杰的“大义”。
夏油杰想要消灭掉世界上所有的猴子。
但是尤西十分好奇,他觉得很奇怪,见夏油杰没有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为什么你的想法会那么极端?”
柏原早无话下还隐含着另一层含义。
他说的“极端”并不是单指夏油杰现在的想法极端,而是对夏油杰还没有向诅咒师转变之前的想法就感觉不可思议。
五条悟曾经给阿无在闲聊时聊过夏油杰。
五条悟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诅咒和其他人类的行为准则的认识,其实是处于被夏油杰指引着的状态。
但是柏原早无发现了。
当时柏原早无就觉得夏油杰的想法太过纯粹。
凭什么认为不能使用咒力的人就一定是弱小的?
当时的柏原早无还没有接触到游戏里的其他特殊势力,只是觉得就连曾经带着他薅羊毛的伏黑甚尔都强到不行,但是伏黑甚尔又被游戏明确标明了不是一个咒术师。
柏原早无觉得他随便遇到的一个NPC都有和诅咒缠斗可以全身而退的把握,不知道夏油杰是怎么得出他的观点的。
太绝对了。
虽然柏原早无不知道他遇到的伏黑甚尔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异常存在,但是当时他就觉得,夏油杰如果一直这样坚持的话,迟早有一天,之前有多坚持,在遇到力量强悍的普通人的时候,夏油杰的认知就会有多崩溃。
这种人设实在是太容易黑化了吧啊喂。
当时柏原早无就隐约猜测,夏油杰会不会就是那种在其他游戏里,玩家们在新手村遇到的一个有伏笔在后续剧情里会黑化的NPC。
来到第三个副本后柏原早无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果然他猜对了。
夏油杰在后续剧情里果然黑化了,只不过柏原早无没想到的是,玩家需要攻略这个角色,而不是和这个黑化NPC敌对战斗。
小游戏玩得还挺花。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柏原早无只是觉得夏油杰的做法更像是从一个“极”到了另一个“极”,虽然转变的大义内容完全相反,但是本质都是一样的。
这样可不行。
尤西舔了舔嘴角,他想要挑战一下,看自己能不能改变这种观点极其偏执的人。
很有挑战性,但这只是一个游戏,柏原早无跟随自己的兴趣放肆来玩一玩并没有关系,不是么?
更重要的是,柏原早无觉得夏油杰在某方面来说,是性格和他本人最接近的一个NPC。
柏原早无总是想要在夏油杰身上实现什么,做出一点改变。
或许是一面模糊的镜子,柏原早无想要这个模糊的镜子照射出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总归心里是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复杂情绪。
尤西张了张嘴,还是说了出来:“你是知道的吧?”
讨厌的恶魔总是会说一些让人不喜欢听的实话。
“世界上各种各样的势力,如果要按照你大义里的划分标准,他们都使用不了咒力,也没办法为祓除诅咒做出任何贡献。”
尤西察觉到夏油杰现在的情绪很不高兴了,但他还是接着说。
“我很好奇,那么多拥有奇怪力量的人类,是都被你看做是普通人了吗?”
这样未免也太过傲慢。
这些诸如异能者、除妖师的存在,可是有许多人都比一般的诅咒师要强大。
虽然他们不能除掉诅咒,当时从诅咒手里逃出来,甚至救下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绰绰有余。
如果高专时候的夏油杰把这些有着其他能力的人都圈进保护圈里,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傲慢。
相反,现在想要毁掉所有除了咒术师以外的人类,这种想法同样傲慢。
夏油杰没有回答尤西。
他真正的想法尤西现在还不得而知。
并且尤西还很明显地惹怒了夏油杰。
他被夏油杰按住脖子靠在墙上。
尤西很明显地看到了夏油杰眼里的怒火。
尤西没有理会脖子上那双大手加重的力气——反正恶魔也不需要呼吸。
好吧,他到现在居然还可以想一个无关紧要的冷笑话。
“你在生气,为什么?”
尤西对这夏油杰发问,气势丝毫不减。
直视着夏油杰的金色眼眸十分凌冽。
夏油杰没有理会尤西,他俯身在恶魔耳边警告:“你要听话。”
第93章 093
西低低地笑了出来, 没有理会夏油杰的威胁,继续开口说着挑火的话。
尤西还是说:“我说得不对吗?”
恶魔不需要呼吸,夏油杰牵制住他脖颈的举动毫无意义。
尤西似乎是没有感觉到夏油杰的情绪, 突如其来的冒犯让夏油杰很是恼火。
夏油杰被堵得说不上话,他不想也不适应把自己的内心剖析给恶魔听。
夏油杰难得生起气来:“你随意。”
他放下牵制住恶魔的手,转身离开了。
尤西倚靠在墙上,看着夏油杰走远消失的背影, 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
尤西的嗓子随着笑声不断传来绵密火辣的痛觉。
是被夏油杰掐过脖子后的带来的后遗症, 但是尤西并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疼痛。
他活动了几下脖子, “啧”了一声。
“什么嘛,这个问题居然一说就炸。”
看来夏油杰的问题很严重呀。
尤西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脖子, 在心里胡思乱想。
尤西的试探试探出了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看来夏油杰是一个不太容易改造的困难户。
但是有难度才有挑战。
尤西低低地笑着。
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不知道夏油杰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
这么想着,尤西也离开了-
自从上次轰动咒术界的连环杀手杀害了第十三个咒术师之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那个杀手沉寂了很久。
似乎一切都被江户川乱步猜中了,凶手只会犯下十三起案子。
“13”这个数字真的十分特殊。
同时这样的和平也伴随着深深的不安感。
没有人希望凶手就这样消失,特别是羂索。
他是最气急败坏的那一个。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 但是羂索明白得很, 那个所谓的连环杀人凶手, 杀的人全部都是他的下线。
或许是被他忽悠成线人的,或许是直接跟着他背叛了咒术界当二五仔的。
虽然羂索十分小心,从来不在任何一个人类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 这十三个人都是他努力发展的下线。
这些人全部都是咒术界的叛徒。
只有羂索知道, 什么狗屁的杀了十三个人就停手、“13”是一个凶手很在意的不详数字,这些都是假的。
真正的原因只有羂索知道——因为这种线人, 他只有十三个。
换句话说, 如果凶手是冲着他的线人来的, 那么现在停下作案的也只是因为特别简单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没人可以杀了。
其他的诸如咒术会高层这种本身就不需要羂索和恶魔合作就能直接蛊惑,只有这十三个咒术师是羂索和恶魔合作后的成果。
羂索的心情很糟糕。
然而这些弯弯绕绕他又不可能去对着其他人说,只能自己咽下。
所以这就成了他憋在心里的一个暗亏。
没想到这件事交给五条悟了都没能抓到那个凶手,羂索这几年的布局全部被连根拔起,却连报复凶手都没有一个报复的机会。
更让羂索烦躁的是,他的合作对象,西方恶魔的老对手——驱魔师,居然有两个驱魔师光明正大地来到了日本。
羂索当时从地狱里被阿言扔出来的时候,处境可以说是相当的困难。
当时他连一个可以使用的人类尸体都没有。
这个时候的羂索是最脆弱的,甚至他不确定自己遇到一个危险点的诅咒会不会就被吞噬了。
幸好他从地狱跑出来后降落点是一个森林,而不是诅咒更多的城市,危险性大大降低。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森林里很难遇到一个人类可以被他夺取躯体。
可以说羂索自从变成了诅咒外,近千年的存活时间里就没有遇到过这种狼狈的事情。
他在心里早就对神明和地狱皆是恨之入骨。
憋着一股狠劲准备抓住这次机会想要成功翻身。
但是一个没什么特大攻击力的“脑花”降落在森林,羂索实在是难以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西方恶魔通过特殊方式联系上了羂索。
从此之后西方恶魔就和羂索达成合作,并且帮着羂索取得了第一具尸体。
此后羂索就借着这个尸体,一步一步重新入侵了咒术会高层,成为了一个执掌权力的长老。
羂索和西方恶魔的合作关系是很深的,驱魔师也好,这次的连环杀手也好,全部都是让羂索头疼的麻烦。
而就在羂索气急又受怕的时候,五条悟正在加急调查尤西给他说的事情。
从尤西的事情连带着调查回了几年前的事情,五条悟重新又挖掘出来了很多线索。
尤西又偷偷地过来找五条悟了。
五条悟猜到了——“你之前是和夏油杰在一起?”
他随意地坐在自己宿舍的床上,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毛绒娃娃。
五条悟把脸倚靠在玩具熊上,和尤西见面后说的第一句话就十分直接。
尤西难得被呛得愣了一下。
他大方承认:“没错,不可以吗?”
一点也看不出来尤西心里忽然窜出来的一丝慌乱。
尤西现在的表象就像是一个并不了解五条悟和夏油杰关系的旁观者。
五条悟笑了一声:“当然可以啦。”
“真是狡猾的恶魔啊,可恶——”
五条悟说话拖着类似撒娇的长音,还躺在床上左右翻滚了好几圈。
柏原早无实在是不习惯高专时期还又拽又欠的五条悟变成现在这个没什么包袱的样子。
表面上一时语塞,尤西愣了一下还是好奇地问了出来:“这有什么关系吗?”
五条悟在床上滚够了之后他自己手撑着被子爬了起来。
五条悟摇头:“没事。”
他不愿意多说,尤西也不问。
恶魔兴致冲冲地对五条悟说:“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他之前把夏油杰惹怒了之后,可是直到现在夏油杰对他都还有些冷淡,心里的气看来是还没有彻底消掉。
尤西想要把夏油杰哄回来,不是用说哈去哄人,而是做一些实际行动。
伊豆知道他的想法,但是只敢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尤西,或者说柏原早无给自己的定位是——默默给夏油杰付出的老实人。
虽然这句话就没有一个字是和尤西这个角色沾边的。
但确实十分恶毒。
柏原早无想看夏油杰崩溃——“有什么关系?反正尤西也没什么牵挂。”
“死了,也不过就是死了。”
轻飘飘地说出一句残忍至极的话。
伊豆不敢说话,只哆嗦着给柏原早无加油。
柏原早无现在正在执行他的计划。
他要加速了。
柏原早无可以从游戏里感受到自己笔友的催促。
他再玩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游戏。
五条悟臭着脸很不爽地回答了尤西的问题:“相信了。”
他只能憋着鼻子相信。
原因很简单,五条悟查到的事情和尤西之前给他说的几乎一模一样,甚至他还调查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咒术会里出了大问题。”
五条悟终于察觉到。
这种问题不是五条悟简单地把整个咒术会杀掉就能解决的。
咒术会里混进去了“间谍”,但是五条悟抓不出来。
尤西笑了笑,对五条悟的反应十分满意:“没错。”
聪明人都会选择合作。
“但是我知道那个卧底是谁。”
五条悟抬头:“怎么说?”
声音带着懒散,并没有特别急迫。
尤西接着说:“但只是暂时的知道。”
“情况有些复杂,如果不能一击杀死那个诅咒,后续会十分麻烦。”
尤西夸大了羂索的能力,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他可以直接抓住羂索带回地狱,但是恶魔都是任性的。
尤西要多陪夏油杰玩一会。
或者说当他发现西方地狱和他看书后想象里向往的那个西方地狱差别太大梦想破碎后,尤西就兴致缺缺。
直到他重新看到夏油杰。
尤西心里的某个目标才在兴趣驱使下重新燃起。
就帮一帮夏油杰呗。
至于他自己,无论什么生死,恶魔都不会在意这种东西。
恶魔的三观和人类差别很大,他甚至不认为自己在付出。
五条悟脸色逐渐严肃:“诅咒?什么情况。”
他到时没有想到,居然是一个诅咒混进了象征着咒术界最高权力机构的咒术会。
这样说问题可就严重了。
尤西安抚了一声:“放心,说实话这也怪不了你们那群咒术师。”
“是那个诅咒的能力太特殊了。”
尤西简单地说了几下羂索的能力。
“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抓住那个恶心的脑花,他就能舍弃这个身体,重新找另一具身体。”
到时候羂索在暗,隐藏在不知道日本的哪个地方,他们反而转为了明处,就会埋藏下一个很大的隐患。
这是尤西向五条悟传递的信息。
为了他的目标,尤西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但是你杀了十三个咒术师。”五条悟摩挲着下巴:“所以他现在在你身上吃了一个很大的暗亏。”
他很快就可以想象到,尤西接连把羂索的十三个眼线全部拔出,羂索心里到底是憋着多大一口气。
“对,所以只要我稍微暴露一下,他知道是一个恶魔捣乱后,一定会想办法联系那群西方恶魔,也肯定会想办法利用那两个驱魔师来除掉我。”
羂索可不是什么好人,他虽然可以为自己的计划忍耐很多年,但也不是什么吃得下亏的存在。
有可以利用的势力,这几百年来羂索最喜欢用的手段就是借刀杀人了。
无论是最开始在加茂家的时候,还是几年前的阿无事件和星浆体事件,亦或者现在。
柏原早无站在玩家的角度上想要暴露给羂索一个机会。
俗称——下套。
五条悟也是被利用的一环。
五条悟从床上站起来:“是一个很有趣的想法。”
只是如果他没发现尤西就是阿无的转世的话,他可能直接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反正和他也没有关系。
但是现在五条悟有些不确定。
几年前的事情他到现在都还有很强的后遗症。
柏原早无看出了五条悟的不对劲。
他心里了然,恐怕五条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个游戏的系统太智能了,不排除这个可能。
特别是剧情策划万一要玩什么骚操作他就危险了。
柏原早无不急不缓地又说了一句:“别误会,不是为了你。”
他拿出自己的态度,想要扑灭五条悟心里的异常情绪。
“我们的教主大人也很烦恼呢。”
尤西睁眼说瞎话:“他对这个诅咒的能力很感兴趣。”
这个恶魔就像是夏油杰的忠心手下一样,半点也看不出来他现在正在和夏油杰吵架,还是这个恶魔主动在雷区拱火把夏油杰惹生气的。
果然,五条悟心里的那丝异常一下子就哑火了。
他在心里升起一股危机感。
羂索的能力太过诡异,不能让夏油杰拿到那个诅咒。
五条悟太了解夏油杰的咒灵操术了,如果夏油杰可以成功操纵羂索,他的大义实现起来就太容易了。
顿时心里什么情绪都被压下了。
五条悟必须要阻止夏油杰拿到羂索。、
但是现在他也需要和尤西的合作。
没关系,先合作引出羂索,到时候他再找办法祓除掉这个诅咒。
这个能力绝对不能让夏油杰得到。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
五条悟深深地看了一眼尤西,其实还有剩下的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如果尤西是这样想的话,那么他可以帮忙实现尤西的想法。
五条悟没有把阿无的转世和阿无看成一个人。
他始终坚定自己的爱人还陪伴在自己身边。
他愿意帮尤西。
其他的也不想解释。
“需要我怎么做?”
尤西看到五条悟妥协,笑了笑:“到时候就请您帮我演一出戏好了。”
事情的一切走向都在尤西的意料之中-
老约翰和江户川乱步都一直在调查着这起连环杀人案。
特别是五条悟中途去调查其他事情了之后,老约翰和江户川乱步的互动就逐渐多了起来。
因为杀人凶手不再作案,破案难度骤然上升。
特别是因为警方太久没有破获这个案子,各地逐渐开始有了模仿作案的凶杀案。
虽然大阪和北海道两起模仿作案的杀人凶手很快就被警方抓获,但是对主案的破获却没有任何一点的突破。
反而让社会各界对这个案子的关注度一直没有消散,警方受到的压力更大了。
两个模仿者的出现似乎成了一个标识,如果这个连环杀人案还不破获的话,社会影响实在是恶劣。
已经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了。
警方核心成员都知道这个案子的凶手身份不简单,老约翰和他的助手也被官.方光明正大地安插进来,开始共同调查破案。
江户川乱步和福泽谕吉也借着咒术界的关系逐渐打通了很多权限。
两方逐渐合作起来。
先不管老约翰人怎么样,但是最起码人家作为驱魔师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
现在老约翰对案件的破获程度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
“凶手是一个恶魔,恶魔惯用的手法就是哄骗或者强迫人类进行交易。”
老约翰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不介意地解答着江户川乱步的问题。
“人类一旦被恶魔诱惑,和他们达成交易后,如果在目标达成后想要毁约,就会被恶魔强制执行交易。”
强制执行交易的后果就是,恶魔的羊皮纸收取了人类的灵魂后,他们还会破坏人类的尸体,用来表示恶魔的威严。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仪式。
恶魔都是这种仪式感很强的生物。
至于老约翰和他的助手是怎么变成官方人士的,那就和咒术会有关系了。
老约翰面对江户川乱步的疑问十分地有耐心,他全部一一回答了:“全部都是咒术师遭到杀害,咒术会是个很棒的组织,他们十分希望找到凶手替受害者报仇。”
话里话外都带着称赞意味。
“甚至一点也不在乎我和我的助手是西方来的,很信任我们的能力,是一个很有变通的组织。”
和老约翰原本以为的类似长老院这种腐朽组织的存在居然一点也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
江户川乱步待在东京酒店里回想着老约翰说的话,他眯了眯眼睛,一想就什么都知道了。
“社长——”
江户川乱步喊了一声在不远处坐着的福泽谕吉,让福泽谕吉带着他立刻买票回横滨的侦探社。
对此,江户川乱步给出的理由是:“这个案子没有什么好破解的。”
他吃着零食,厌恶地皱了皱眉:“好烦,这种政.治上弯弯绕绕的事情最讨厌了。”
福泽谕吉虽然不明白,但是他很信任江户川乱步,甚至没让江户川乱步给个正儿八经的理由就订票准备回横滨了。
怎么对付咒术会的委托是福泽谕吉的事情,江户川乱步只负责窝在椅子上吃零食。
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那个前几天还在和他在糖果店抢限定糖果礼盒的高个子。
尤西早就在江户川乱步周围出现过了,他给了江户川乱步提醒,只要江户川乱步足够聪明,就不会参与到接下来的烂摊子中。
果然,江户川乱步就是很聪明,他和福泽谕吉在混乱开始前,离开了。
就在武装侦探社二人离开东京返回横滨的时候,老约翰终于在尤西一而再再而三的引导下,“发现”了重大线索。
尤西摇晃着双腿坐在对面天台上,看到对面屋内老约翰激动的神情,他轻呼了一口浊气。
都要等死了。
老约翰扶了扶自己的老花眼镜,对着一旁的助手说:“快、快把圣物拿出来。”
“我找到那个恶魔的踪迹了!”
所谓的圣物就是一个十厘米高,容积大概有小半瓶矿泉水瓶容量的水晶杯子。
杯子里总是有保持着三分之一容积的圣水。
每次用完后,杯子里都可以重新浮现出三分之一高度的圣水。
可以一直使用十次,十次之后就需要回到主教教堂的圣地里去补充圣水了。
这个珍贵的圣物还有另一种用法——一次性催生使用出十次圣水的用量。
大量的圣水相汇成圣泉,圣泉的威力足以令一个恶魔被泉水“灼烧”着,痛苦的死去。
老约翰找到了恶魔的踪迹,他就可以使用魔法阵跟踪寻找到那个恶魔。
圣物就是最大的杀伤性武器。
几乎对恶魔百分百有效。
不然西方恶魔也不会被逼得想要打破潜规则去其他陌生的土地上生活了。
更重要的是,对驱魔师来说,恶魔浑身都是宝物。
魔法阵亮起,尤西感受到能量振动,主动走向了能量对面。
老约翰刚一出现,就对上了一双金色竖瞳。
第94章 094
惊喜吗?
尤西勾了嘴角, 把老约翰从震惊到害怕的情绪看得一览无余。
尾巴摆动,传递出恶魔愉悦的情绪。
老约翰握紧了手中的圣物,严阵以待。
他咽了咽口水,认真地说:“恶魔, 没错, 就是你!”
助手因为能力不够的原因, 并没有跟着老约翰过来, 只有他单独一个驱魔师依靠着魔法阵传送了过来。
——但是以前的经验表明, 魔法阵明明只会把驱魔师传送到恶魔附近,然后再让驱魔师小心翼翼地去寻找恶魔啊!
根本就没有直接贴脸传送到恶魔面前的先例。
属实是让老约翰心里一紧,差点被突如其来的惊吓给唬住。
多亏了他经验丰富,很快就握住圣物调整过来。
直面恶魔也没有关系, 反正他手上还有圣物。
怎么样都不会输。
老约翰很快就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却还是被尤西知道得一清二楚。
尤西瞥了一眼远处, 发现了五条悟给他释放的讯号。
他之前找五条悟说了那么多,也只是为了做这么一件事。
——让五条悟帮着他查看情况,及时汇报一下。
至于汇报的是什么, 说白了就是夏油杰的位置。
尤西向五条悟提供了夏油杰的位置,让五条悟帮忙有意无意地带着夏油杰来到了这个地方。
接下来的情况, 尤西要让夏油杰亲眼看到。
这是尤西和五条悟上次见面讨论出来的结果。
在恶魔离开之前,忽然, 五条悟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方法……”
五条悟淡淡地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那个方法对你没有伤害吧?”
最后带起的调笑,把整个句子变成了一种开玩笑似的漫不经心。
柏原早无假装没有听到五条悟的暗戳戳的关心。
然后, 柏原早无撒谎了。
尤西笑得十分客气:“怎么可能。”
“先生, 别忘了我可是一个恶魔, 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吃亏?”
才怪。
夏油杰不是一个可以细水长流式攻略的角色。
夏油杰——一个眼里只有大义、把普通人当猴子、典型的极端恐怖式疯子。
可以用正常的方法来攻略下来才有鬼。
这种难以攻略的高难度角色需要的只是一剂快速的猛药。
柏原早无心里清楚得很。
到时候让角色自己去感受后劲就好了。
细水长流的攻略, 尤西觉得把他熬死了这个角色都攻略不下来。
听到尤西的回答后, 五条悟表面上无所谓,其实这个时候才暗自在心里放下了那一丝紧张。
确实,恶魔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吃亏。
他不再理会尤西,随意地挥了挥手用行动表明着尤西可以离开五条悟的卧室了。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尤西准备开始自己计划的时候。
尤西恶劣地向五条悟透露了夏油杰的行踪。
致使夏油杰刚离开盘星教还没在东京市区里走多久就迎面碰上了他目前最不想遇到的那个人。
“嗨,好久不见?”
五条悟穿着随意的便服,带着墨镜,悠闲地伸手给面前的夏油杰打招呼。
可以说,现在的五条悟笑得非常欠揍。
夏油杰没有想到会这样猝不及防地遇到五条悟,稍微惊讶了一下之后,倒也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
毕竟五条悟想要杀了他的话,从夏油杰叛变的第一时间就可以杀掉。
反正这些都无所谓,夏油杰早就有了准备。
“好久不见。”
夏油杰回应了五条悟。
两个人仿佛和从前一样,中间深如沟壑的种种事情都暂且搁置了下来。
五条悟没有出手,繁荣的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各样的路人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按照尤西的意思,带着夏油杰朝原定的地方走去。
五条悟是有私心的。
当初夏油杰叛逃的时候,两个人最后见了一面,夏油杰任由他出手,但是五条悟最终却没有发动术式。
正如现在,他想要帮助尤西。
所以放任了自己的不对劲,扩大私心。
反正这样做了也可以除掉羂索,算是咒术界的一大好处。
五条悟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办法去拒绝尤西提出的合作和他的“指示”。
五条悟平视着夏油杰,听到夏油杰的回应后,开始了计划。
他有意无意地想带着夏油杰离开这个地方,朝着他和尤西说好的地方前进。
“换个地方?”
五条悟始终是笑着在和夏油杰说话。
夏油杰也不意外。
这个街上全是猴子,并不适合他和五条悟继续聊天。
夏油杰和五条悟暂时是不会产生冲突的,这是他们两个的共识。
只是夏油杰不知道,五条悟和他的尤西居然在搭线密谋。
一对挚友,互相偷家。
夏油杰接受了五条悟的建议,他眯着眼,笑得和从前的高专时期没有区别。
“好呀。”-
尤西眼尖,看到了老约翰背后不远处五条悟发来的信号。
恶魔勾起嘴角,笑得十分满足。
他对夏油杰准备的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老约翰握紧了手里的圣物,他知道手上这个杯子里盛装的是对恶魔来说威力巨大的圣水。
尤西为夏油杰做了坏事。
无论这十三个咒术师到底有没有被羂索渗透,哪怕是烂到根子里的坏人,但是不可避免,尤西都去和这十三个人做了交易,拿走了他们美味的灵魂。
尤西也知道老约翰手上的东西是恶魔的“天敌”。
只是他知道得没那么全面。
尤西对恶魔和驱魔师的了解全部都来自随身携带的书籍,上面描绘的西方恶魔和各种规矩都太老派了。
自然对圣水的了解也没能得到即使更新。
可以将西方恶魔整体打压得不行的东西,现代最新版的圣水当然是得到了改良,纯度大大提升。
但是尤西还什么都不知道。
还以为是什么没关系的东西,正好用来刺激一下夏油杰,反正对他没有真正的伤害。
柏原早无也在心里做好了准备。
他问伊豆:“这次不疼吧?阈值都给我调正常了嗯?”
伊豆再三检查后给它的主人保证:“没有问题,痛觉阈值已经调节到了最低。”
柏原早无是知道圣水对恶魔真正威力的。
但是他还必须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来给夏油杰演戏,知道危险还要明晃晃跳入这个圈套的感觉,属实是需要人鼓起勇气。
既然阈值都调低了,不用再回忆第一个副本里的感受……
柏原早无闭了闭眼。
他的思考时间其实很短,尤西再睁开眼的时候,才看到老约翰的动作和呵斥的声音。
“恶魔!你一连杀了十三个人,实在是罪无可赦!”
尤西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其实真的想要认真对待一下眼前的驱魔师。
但是——一个西方外国人,说着一口带着英音的变扭日本话,认真地来质问尤西的时候。
这个场面真的很滑稽。
尤西这么一笑,直接让老约翰也意识到了尤西的笑点是什么。
这让老约翰十分难堪。
但他是日语说得最好的一个驱魔师了。
现在被一个日本的恶魔嘲笑口音,实在是……憋屈。
老约翰一个恼怒,直接握紧了手上的圣物。
“恶魔果然还是直接消灭吧。”
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尤西制止了他。
尤西的力量和西方恶魔很不一样,除了恶魔本身的力量,他使用能力的各种习惯都十分本土化。
换句话说,老约翰的能力一时间并不能那尤西怎么办,他甚至连把圣水泼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尤西勾起嘴角笑了笑,还没到时间呢。
可以显摆出他费力表演的观众还没有就位。
尤西不动声色地拖延着时间:“你想杀我?”
看起来十分单纯的恶魔,破开最外层优雅的伪装后,变得异常毒舌。
“是不是还想要我的角和尾巴熬制魔药?顺便剥掉我的皮去做武器?”
尤西摩挲着下巴,继续轻松地游走躲避着老约翰的攻击:“我没有说错吧?为什么你看起来更生气了?”
老约翰被吵烦了,不得不分出心神去对付尤西:“诡辩!”
难为他一个外国人用变扭的口音和尤西互怼了。
“你作恶多端,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类,闹出这么严重的事情,你犯罪了,我代表人类来制裁,我做的事情是正义的!”
尤西挑了挑眉:“驱魔师杀掉的人类也不少吧。”
“你们打压其他宗教信徒的时候可是在虐杀同类喔。”
远一步说,驱魔师曾经历史上做出来的有名的“猎巫运动”就残害了数以万计的女人和小孩。
近一步还有驱魔师针对彼此,因为各自利益的互相打压。
没有纯粹的黑白,驱魔师和恶魔都劣迹斑斑。
“驱魔师是最了解恶魔的人类了。”
尤西灵活地游走着,一下子又出现在老约翰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会和恶魔交易的都是什么样的坏蛋,你应该很清楚吧?”
尤西毫不留情地嘲笑着老约翰。
“就这样你都敢厚着脸皮打着正义的旗号说要来除掉我?”
老约翰气急,但是又说不上来话。
他只能任由尤西继续说。
“还不如一开始就诚实点,直接表明是在为你自己的利益在做事,我可能还要欣赏你一点。”
尤西在老约翰面前肆意地发泄了一下自己最近的不爽。
他长呼出一口气,然后话锋一转,淡淡地又重新说了一句:“但是可以。”
“啊,你说什么?”
老约翰一个快七十了的老人,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不了解这个年轻的恶魔。
甚至不能理解尤西前面说了那么多垃圾话后突然的一句转变。
尤西不躲了,老约翰察觉出来了不对劲,也跟着停下了攻击,驱魔师和恶魔算是暂时达成了某种不成文的协议。
尤西没有了刚才嘴毒时的强势进攻感,他一通发泄完了之后,现在忽然变得十分平静。
恶魔随便找了个地坐下,瞬间一套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精致桌椅出现在原地。
尤西倚靠在椅背上,对还站在原地发懵的老约翰说:“我说,我的意思是——”
“你不是想要用那个什么圣水的玩意来泼我吗?我觉得可以。”
甚至尤西还在好奇圣水是什么味道:“不难喝吧?看起来似乎和水差不多,估计没有什么味道。”
老约翰承认,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人。
尤西不满意地皱了皱眉。
夏油杰快到了。
“恶魔从不说谎,快点,让我感受一下你们那个圣泉的滋味。”
尤西伸手,做出了不抵抗的消极态度。
老约翰将信将疑地戒备着走上前去。
尤西抬起头对老约翰说了一句:“对了,如果恶魔主动接受圣泉洗礼,是不是可以给一个人类祝福?”
他记得自己手上最陈旧的那本书上曾经出现过这个知识。
那本陈旧的书也是尤西第一本学习的书籍。
当时还没有成年的恶魔觉得这是书上最浪漫的一个知识点。
——甘愿让恶魔承受最痛苦的洗礼,给在意的人类换取一个祝福。
一个几乎会成功的祝福,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当时尤西想,如果可以,他绝对要给自己认识的第一个人类朋友送上这个祝福。
反正书上说的圣水的威力就那样,他也死不了,还能给自己的朋友白赚一个珍贵的祝福。
痛就痛点吧。
直到现在,成年了的恶魔也是这样想的。
老约翰虽然虚伪了一点,但没做过什么坏事,人也聪明。
是一个经验老道的驱魔师。
他一看就发现尤西是一个特别的恶魔,以及尤西心里的真实想法。
老约翰也笑了:“没错。”
他倒是没说谎:“如果恶魔可以主动选择被感化,确实可以给一个人类送上珍贵的祝福。”
只是隐藏了部分信息——送上祝福后,恶魔会死。
尤西意思地伸了伸手:“来吧。”
他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对自己很有信心:“快点,直接来吧。”
尤西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他已经想到了要给夏油杰送上一个什么样的祝福。
唔,虽然尤西不承认夏油杰是他的朋友。
算了,说到底也差不多。
尤西的计划十分完备,同时也没有忘记他从地狱来到人类社会的主要目标。
羂索蹦跶不了多久了。
如果计划没出错的话,羂索已经被他定位成功,现在估计被两个在人间工作顺路回地狱的鬼差给带回地狱了。
鬼差的权利很小,但又在某方面大得不可思议,甚至可以在不浪费时间的情况下轻松带羂索回地狱。
所以每个鬼差上位才需要精挑细选。
羂索那边完全不需要尤西担心。
老约翰很努力地按下了自己错愕的表情。
这个恶魔真的是……
尤西感觉到了夏油杰逐渐接近的气息,直接趁老约翰不注意,手上力量涌出,直接把圣物抢了过来。
老约翰一惊:“你——”
尤西最后还狡猾地把自己变出来的桌椅丢回系统空间里了。
夏油杰跟着五条悟离开后没多久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直到看到尤西的时候,他终于没有控制好情绪,表情里泄露出了一丝错愕。
“你怎么在这里?”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到尤西了,原本准备找个时间还是去哄一下恶魔的夏油杰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尤西没有时间理会夏油杰。
被他拿在手里的圣物察觉到恶魔的气息后,自动开启了保护机制。
足以使用十次的圣水容量全部出现,汇聚着涌出形成了一股清冽的圣泉。
被圣水包裹的尤西甚至还下意识喝了一口。
嗯,有点甜。
尤西看着惊讶的夏油杰,心情还有些愉悦。
直到下一秒——嘶,好痛!
为什么会这么疼。
尤西在失去知觉前,忍着巨大的痛苦,意识模糊地看向夏油杰。
恶魔送上了他的祝福。
下一秒,眼前一黑。
第95章 095
尤西完全不知道——居然会那么痛。
狗游戏又骗他。
果然还是死了。
还好他想说的话都说了出去。
就是有些可惜……
尤西在意识消散的最后, 向夏油杰送给了的祝福。
「你要——」
骤然吹起的风模糊了恶魔最后说出口的话,直勾勾看着夏油杰的金色竖瞳最后变成了涣散的模样。
夏油杰听到了恶魔的祝福。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要怎么阻止眼前的一幕。
尤西最后看了他一眼,这样的一幅画面,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深刻地留在了夏油杰的脑中,成为他反复的梦魇。
恶魔最珍贵的祝福洒落在夏油杰身上。
夏油杰更受到一股温暖涌入体内,感受十分舒服。
直到现在他都还是很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体内的咒力翻涌, 四只诅咒下意识出现, 没有给老约翰一点反抗的机会,四个诅咒叫全部绞住了他的死穴。
夏油杰表面上看起来还很平静,甚至老约翰都没看出来他居然生气了。
但是夏油杰的内心, 偏偏是被一种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愤怒给席卷了。
事实上不只是夏油杰。
尤西还骗了五条悟。
但是五条悟要比夏油杰更冷静。
他早就经历过了一次。
五条悟压在心底没说,他感觉这不是阿无的最后一次转世。
既然不是结束, 就没有自怨的必要。
五条悟略微侧头,就看破了夏油杰隐藏在平静下的情绪风暴。
这片区域内的咒力都因为夏油杰的情绪波动而愤怒。
“这是什么?”
夏油杰觉得自己没有生气, 只是在很认真地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尤西会自己在私下做出这种事情。
夏油杰不瞎,他能感受到尤西确确实实的消失了。
说是消失, 其实和死亡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老约翰也懵了, 他原本以为恶魔死后会有尸体留下——至少让他用这些材料小赚一笔吧。
没想到尤西主动选择了圣物, 直接整个恶魔连带着圣物全部消失了。
但是老约翰也能感受到, 眼前的恶魔确实是泯灭在圣泉里了, 只是没有人告诉他, 一个恶魔死了, 为什么还会顺带着他们的圣物带走!
更绝望的是, 老约翰还要面对一个不会手下留情的诅咒师。
五条悟摩挲着下巴, 想了想,他觉得夏油杰反应过来后肯定会发现他和尤西的同仇敌忾。
五条悟现在不想也没工夫和夏油杰纠缠,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么想着,五条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夏油杰控制着诅咒缩紧了老约翰的束缚,他冷淡地说:“解释。”
他从来就没在意过什么驱魔师,没有想到最后反而是驱魔师杀掉了尤西。
直到现在夏油杰都不相信恶魔会死。
应该只是回地狱了。
老约翰被诅咒束缚地喘不上气,脸都憋红了。
他知道如果不说实话自己会死的。
老约翰断断续续地说:“恶魔都是邪、邪恶的。”
他看着夏油杰的目光十分镇静:“好了,现在你可以杀我了。”
老约翰不准备再向夏油杰解释其他。
但是老约翰没有死。
夏油杰深深地看了一眼老约翰,却在最后放开了诅咒,没有管倒在地上不断咳嗽的老约翰,转身离开了。
他记得尤西还有好多属于恶魔的书籍在盘星教总部的卧室里。
夏油杰准备过去看看。
他心里现在空荡荡的,十分不安。
尤西的祝福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一丝的安逸。
夏油杰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只是上次尤西向他提问,两个人就夏油杰的大义问题不欢而散,或者说夏油杰单方面被惹怒后,就不欢而散了。
机缘巧合下,夏油杰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怎么去找恶魔。
夏油杰原本想的是忙完这段时间后,恶魔要是还记仇,他再好好地哄一哄尤西。
尤西其实说得没错。
他在心底最隐秘的一个角落里,其实对自己的大义没有信心。
或者说夏油杰知道自己的梦想终究只是一个梦想,只是一个注定会失败的目标。
夏油清醒得很,但是这种清醒他认为只要自己知道就行了,没必要从其他人的嘴里再听一遍。
只是尤西触碰逆鳞的举动让夏油杰很不喜欢。
夏油杰有意不想理会尤西几天,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坐在尤西的卧室里,夏油杰手上握着一本陈旧泛黄的书。
这是恶魔带过来的书籍中最古老的一本,夏油杰的运气很好,他翻找的第一本书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恶魔的祝福……”
夏油杰脑子灵活,转得很快。
“呵。”
他冷笑了一声,看起来十分平静。
“真蠢。”
夏油杰多少猜到了一些尤西真正的性格,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恶魔的本质居然会那么的单纯。
甚至蠢得可爱。
不。
夏油杰眼神一冷。
一点也不可爱。
唯一存在于这个岛国的特殊恶魔确确实实的死掉了。
夏油杰闭了闭眼,感受到体内一股陌生却又格外温暖的力量。
他随手抓住了一只之前不屑于抓捕的弱小诅咒,随意揉成一个咒灵丸放入嘴里。
直到把这个咒灵丸给咽下,夏油杰也没有感受到往日里难受作呕的那股味道。
夏油杰勾起嘴角笑了笑:“这都是一些什么事……”
笑意里却还带着凌冽冰冷的感觉。
恶魔送出的祝福,达到的好处远远不止这个。
尤西对夏油杰而言,并不是那种会让夏油杰在第一时间就立刻陷入愤怒的存在。
只是一种很平淡的感触。
最开始可能仅仅只是被知会了一声的了解。
任何情绪都是平淡的。
但这并不是一种水上涟漪泛过后,一切都可以就此消散的肤浅情绪。
紧接着,在往后的日子中——
失眠无聊的夜晚,在冰箱空荡没有食物饥饿时刻,在每一个生活中显得沮丧和遗憾的细节里,都会让人无意间恍惚到恶魔的身影。
时间越过越久,留下的淡淡怀念都会在夏油杰的心里生根发芽。
诅咒师的身份当得久了,夏油杰不适合被人无孔不入的温柔对待。
但是不得不说,尤西是一个很聪明的恶魔。
过了很久很久。
“你总是很聪明。”
夏油杰抬头望向漫天繁星。
他睡不着,于是理所当然地又想到了尤西。
尤西是真的把他给拿捏住了。
夏油杰不得不承认,时间越久,他脑海中尤西的记忆就会越发深刻。
“咒术会又乱了。”
夏油杰眯着眼笑了笑,说完两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就停了下来。
这幅温柔的模样和很久以前的某个时间段里的形象特别相似。
夜风吹过屋顶,留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深邃情绪。
夏油杰没有外泄过任何情绪,没有人知道,被人誉为最邪恶的诅咒师无时无刻都在怀念着一个恶魔。
“恶人”怀念着另一个“恶人”。
没有一个外人会相信,夏油杰居然还会有这种情绪。
他想念着恶魔,这种情绪却根本无法宣之于口,世人不会相信夏油杰会有这些“杂念”。
没有人相信,夏油杰始终在怀念一个恶魔。
平淡里镌刻着念念不忘-
柏原早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游戏空间里。
柏原早无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举动就是抓住骗了他的伊豆。
“怎么回事?”
伊豆根本就抵抗不住柏原早无的冷冷发问,眼睛一闭就直接说了实话:“都是上司的决定。”
小兔子一股脑索性全卖了:“是上司重新调整了数值,把痛觉阈值调回去了,所以主人你才会……”
才会那么痛苦。
伊豆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柏原早无,发现他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愤怒情绪,又鼓起勇气说:“然后就是主、主人,您暂时不能退出游戏。”
“需要在进行一个选择后直接开启第四个副本。”
柏原早无“嗯”了一声,默认了伊豆的安排。
这个出奇的举动让伊豆心里毛毛的——主人怎么这么安静。
伊豆害怕柏原早无会过分沉溺于副本的情绪中去,它不断询问和安慰柏原早无:“其实主人真的已经特别特别厉害了。”
虽然柏原早无之前都没有过这种情绪沉溺。
柏原早无是这个游戏唯一的一个玩家,但是却不是第一个玩家。
早在柏原早无之前的玩家,或者说实验体,已经全部被销毁了。
这个游戏根本就不是什么“游戏”。
伊豆害怕把这个说漏嘴,只能不断拐着弯地吹柏原早无的彩虹屁。
柏原早无听烦了,他直接狠狠地揉了一把兔头:“说重点。”
伊豆咽了咽口水,它这才接着说了重点:“就、就是说,主人您现在要做出一个选择。”
柏原早无直直地盯着它:“这是你上司临时加的选择?”
他已经知道伊豆嘴里的上司是谁了。
伊豆垂了垂耳朵,怂得不敢回答,只是按照流程开始说起它的台词:“就是说,咳咳,主人看这里——”
硕大的半透明游戏面板在半空中出现。
柏原早无需要面临一个选择。
【第二副本-前传】
这个选择很简单。
目前为止,夏油杰对尤西的好感度为70。
一个很正常的普通朋友水准。
柏原早无看着游戏界面上的显示也没有着急。
他了解这个游戏的运作机制和夏油杰这个人。
只有在尤西死掉后,夏油杰对他的好感度后面会慢慢涨上来的,柏原早无不着急。
柏原早无早就觉得夏油杰是整个游戏里和他性格最相近的一个NPC。
所以这也是柏原早无直接选择以死来刺激夏油杰的原因。
他不想花太多的时间慢慢攻略夏油杰,那种照镜子来看自己的感觉太傻了。
柏原早无看向游戏界面。
【五年前,就读于东京咒术高专的三年级生夏油杰,在咒术会的运作下独自接取了一个祓除任务。】
【该任务地点在某个偏僻的小村落,心中大义受到动摇的夏油杰亲眼目睹了无知的村民们对两个小女孩的关押和虐待。】
【被虐待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这两个小女孩存在咒力可以看到诅咒。】
柏原早无面无表情地看着游戏界面。
【产生了内心波动的夏油杰极其愤怒——普通人、不,那群猴子,为什么敢这么做!】
【那么此时,如果你是夏油杰,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游戏界面上的文字消失,变出两个选项。
【A——救走双胞胎姐妹,至于那群猴子,全部消灭。】
【B——救走双胞胎姐妹,给予全村人惩罚,但不杀人。】
柏原早无毫不犹豫地说:“我选……”
第96章 096
柏原早无做出选择后, 直接进入了第四个副本。
反正也已经没有退出键了。
他知道,自己的笔友已经等不及要他打完这个游戏了。
柏原早无心里没有多少情绪起伏,觉得陀思的安排也无所谓。
只要不再安排一个夏油杰那样的角色攻略就好了。
柏原早无是真的不喜欢或者说不想要攻略夏油杰这类角色。
总之就是, 他讨厌这种感觉。
柏原早无不承认他的情绪出现了不正常的波动。
他需要靠第四个副本来快速压抑过渡一下在第三个副本带给他的影响。
游戏空间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飘荡着上等木质香的和室里, 独一无二的手工家具错落的摆放在屋子里, 处处透露着这座屋子拥有的丰厚底蕴。
和室右侧的纸门半开, 隐约可以看到的庭院被打理得十分精致,有山有水, 流动着活水的水池里还养着好几条漂亮的锦鲤。
代表着四个不同副本的浮世绘挂在书桌后面的墙上。
前三个浮世绘代表着柏原早无已经通关的前三个副本。
柏原早无走过去伸手轻点了一下第四幅浮世绘。
浮世绘里画着一个身着羽织的阴阳师,黄色符咒在空中漂浮,在阴阳师周围环绕一圈。
阴阳师身后的背景不是一个神秘奇幻的世界,反而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森林。
柏原早无的指尖在碰到第四幅浮世绘的时候,直接整个人都被吸了进去。
第四个副本, 开启-
又一天早晨,横滨整个城市伴随着乍破的天光逐渐复苏, 普通的上班族开始慢慢活动,乍一看,横滨和其他普通的城市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江户川乱步手里拿着今天的晨报,挤满了枫糖浆的半个馅饼早餐放在旁边的办公桌上, 他看了看报纸拿起一块薯片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嚼了几下后, 江户川乱步放下报纸:“社长——”
无聊的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
福泽谕吉纵容着江户川乱步情绪的发泄,忽然想起什么,他对着江户川乱步说了一句:“对了。”
江户川乱步抬起头应了一句:“嗯?”
还没等福泽谕吉继续说, 他就率先一步说了出来:“咒术界乱了?”
江户川乱步一下子趴在桌山, 觉得没意思地继续开口:“能坚持到现在才乱, 也不容易。”
距离他们两个人从东京回到横滨, 已经过了三个多月。
福泽谕吉不置可否。
这应该是江户川乱步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福泽谕吉笑了笑, 左手边放着一杯飘着寥寥白烟的热茶,一片茶叶在水面旋来旋去。
“那群咒术师早该乱了。”他侧头望向窗外:“横滨都乱了不知道多久了。”
福泽谕吉话里透露着一股不明不白的意味。
窗外,车回马龙的城市正在苏醒。
各个在夜晚火拼打斗的黑.手.党组织在白天进入了暂时的休息期。
伴随着横滨最大的黑.手.党集团港口mafia年老迟暮的首领逐渐犯浑,横滨街上的各种各样的冲突问题已经越来越严重。
这种紧张的摩擦还处于一种压抑状态中,不知道随着时间的增长,这些被压抑的矛盾到什么时候会彻底爆发。
让本来就鱼龙混杂的横滨越发混乱。
先不说城里的这堆破事,此时在远离市区的横滨郊外。
这是一片无人经过的地区,一条环绕着郊区流淌的河流从这里默默经过。
除了在深夜的时候时不时会出现几个黑.手.党成员来抛尸外,这个地方平时根本就没有人烟。
但是今天是个例外。
一个十三四岁的黑发小孩坐在桥上。
他的手上缠绕着绷带,脖子和手臂上都还能隐约看到一点淤青。
少年神色认真,鸢色眼眸里的思绪不断浮现。
他盯着脚下不断流淌的河流,一盯就是一天。
行为举止十分奇怪。
少年坐在桥上保持一个姿势思考了好久,太阳东升西落。
他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坐到桥上的,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他还是无视了酸痛的脖子继续保持着不变地姿势坐在桥上思考着。
夜晚的横滨很不安全,哪怕是在无人的郊区也很容易遇到过来毁尸灭迹的黑.手.党,如果是普通人,大概会被他们顺手一起给毁尸灭迹了。
现在横滨的这些凶悍势力,都十分肆无忌惮。
少年不想惹上麻烦,他只是单纯因为爱好来到这里的。
他不想碰到不必要的人,少年最后终于做下决定,他暗了暗眼眸,认真地看向脚下清澈流淌着的河流。
说是爱好也不对。
这是他的一个希望,或者说期待。
这么想着,少年果断向前一步跃下,倒头坠入了湍流中。
——他想自杀。
希望这次可以成功。
然后少年就在一间温暖的屋内睁开了眼睛。
又失败了。
少年发现他正躺在柔软的大床里。
不仅自杀失败了,他甚至这次还倒霉的被人给救了。
少年皱了皱他那一双好看的眉毛。
下一秒,他的思考就被门口传来的一道陌生好听的声音给打破。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少年手撑着床垫,支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走进门的青年。
就是这个青年救了他。
身着宽松青色和服的青年一头白色长发随意地扎了一个马尾束在身后,腰间别着一把扇子,他脚下两个小小的纸人分别端着一碗汤药和一小碗白粥和一些小菜。
两个小小的纸人跟在青年后面一起走了进来。
少年第一时间就观察到了,他立刻分辨出眼前的青年不是一个普通人。
再看屋内的装潢,标准的日式古典建筑,但是和一般人家不同,这个屋子里的家具随便一件拿出去都价值千金,眼睛随便一扫就能察觉到这间屋子主人丰富的财富底蕴。
这个青年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津岛修治出生于大户人家,他本身就很有见识,双眼迅速扫完整间屋子,就在心里得出了很多结论。
但是津岛修治并不感激眼前这个把他从河里救上来的青年。
多管闲事。
他心里有些沮丧。
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满足自己想要的条件成功自杀。
——实在是太、无、聊、了。
青年看到自己救上来的人态度冷淡,看到他后更是兴致缺缺,甚至眼底还有一丝不明显的嫌弃。
他心里的好奇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你好奇怪。”
青年随意地挥了挥手,两个小纸人把东西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后就蹦蹦跳跳地跳出了这间屋子。
青年勾起嘴角,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十分亲和温柔,开口说的话却很欠揍:“原来你是真的想死么?”
青年一眼就看破了津岛修治的想法。
其实也不算一眼看破,还要加上一些把津岛修治从水里救上来后给他换上干燥衣物的时候,看到各种伤痕的推断。
“抱歉抱歉。”青年眯着眼睛看向津岛修治,说出来的话十分霸道:“但是我不喜欢有人自杀。”
“生命是很珍贵的,哪怕是你自己的生命也不能被你给放弃。”
青年笑眯眯地说着话,语气更加亲切,吐露出来的语言却越发强势,甚至还直接拍板决定——
“既然你都被我捡到了,那么在改掉你这个自杀的毛病之前,就一直待在这里吧。”
宛如一个发疯的神经病。
好心地让津岛修治无法理解。
捡到津岛修治的青年,也就是柏原早无在第四个马甲。
柊吾,一个隐居在横滨不远处森林里的阴阳师,和之前的三个马甲一样没有姓氏。
柏原早无刚刚进入第四个副本的时候,整个人就差点被游戏界面上硕大的红色警告给直接震傻。
和第二个副本一样,刚进入副本的柏原早无面临着一个需要紧急处理的事情——
他需要赶紧去救下自己的任务目标。
游戏地图上显示的红点就是柏原早无这次需要去拯救的任务目标。
时间紧急,柏原早无甚至连这次的主线任务都没有看清楚就直接被游戏赶着朝地图上的红点移动了。
角色卡自带的阴阳师的知识储备直接毫无违和被柏原早无掌握,第四个副本里玩家的角色本来就是一个隐居的大阴阳师。
和第二个副本里那种在传承记忆里待了一百年,但是本质还是一个单纯幼崽的拔苗助长式大妖不同。
柊吾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却是真真正正活了好几百年的阴阳师,实力深不可测。
柊吾随手拿出一个符咒,下一秒直接就出现在了横滨郊区的河边。
他静静地等了一会,没多久就看到从上游飘下来的一个人型。
几个被加了“水抗”属性的小纸人立刻眼疾手快地冲到河里,合作着一起把津岛修治从水里抬了上来。
柊吾看向溺水多时,脸色已经十分苍白的津岛修治皱了皱眉。
下一秒,两个小纸人就根据他的意识,踩到了津岛修治的胸口,一下一下狠狠地跳了起来。
等津岛修治把喝到肚子里的水吐得差不多的时候,几个辛苦操劳的小纸人又根据柊吾的命令把津岛修治抬回了阴阳师的住处。
这座看似隐居在深山里的府邸,实际上距离横滨特别近,只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各种结界,把外界和这里彻底隔绝,形成了一个类似于世外桃源的存在。
柏原早无一次性成功地把第四个副本的任务目标给救了回来。
看到小纸人很智能地把任务目标搬到了客房后,柏原早无这才放心地点开了游戏面板。
让他来看看这次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主线任务(二选一):一、让津岛修治(太宰治)成功自杀。】
柏原早无皱了皱眉。
让一个人自杀成功?
太简单了,这算什么主线任务。
不过主线任务里说的这个人名就是他刚才救下的任务目标了。
姓津岛么……
柏原早无心里有一些不祥的预感。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柏原早无转念一想,他想到了自己角色卡自带的人设和背景故事,瞬间又对这个主线任务表示十分理解了。
柊吾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在他眼皮下自杀成功的。
柏原早暂时放弃第一个主线任务,准备看向他可以选择完成的第二个主线任务。
【二、扭转津岛修治(太宰治)想法,阻止他的自杀想法。】
看着第二个主线任务,柏原早无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次的任务和前三个副本主线任务的画风都不太一样,突然变成了……拯救失意少年?
但柏原早无还是果断选择了第二个主线任务来完成。
以柊吾的性格,第二个主线任务相对来说要容易完成得多。
不就是阻止一个少年的自杀想法么。
大不了进行物理阻止,这么也会成功。
柏原早无刚刚在心里做出决定,看起来呆头呆头、可可爱爱的一个小纸人就站在门外,礼貌地敲了敲纸门。
“进来。”
柊吾对他用阴阳术创造出来的这些小纸人一直都很温柔。
一个脖子上被歪歪扭扭地画了条围剿图案的小纸人蹦跶着走了进来。
小纸人不需要开口柊吾就知道它想要说什么。
津岛修治刚从水里捞起来,少年身体瘦弱,如果不能即使将他身上湿透了的衣服给全部换下来的话,很容易就会感冒发烧。
但是小纸人只有十厘米高的体型摆在那里,在津岛修治昏迷的情况下,实在是扒不下来他的衣服。
这个时候就需要柊吾去帮忙了。
柊吾得知了小纸人们的烦恼后略微苦恼地说:“抱歉,是我没有想到你们的难处。”
他赶忙就跟着小纸人一起走进了客卧。
还好屋子里还有不少柊吾曾经的旧衣服没丢。
柊吾少年时期的和服,看起来一点也不陈旧,相反衣服上还有不少精致的暗纹,十分干净华贵。
柊吾把自己的旧衣服找出来,他看着和服领口上被绘制成暗纹形式的家徽,手指摩挲了几下。
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平静地准备给津岛修治换上去。
这份平静直到柊吾凑近看清津岛修治的容貌后才没有保持着。
津岛修治,原来那个小子叫津岛修治。
正是第二个副本里出现在森林里和中也作伴的那个小孩。
那个让柏原早无不得不印象深刻的小孩。
虽然那个时候他从来没有和津岛修治互换过姓名,但是柏原早无对津岛修治的印象实在是太难忘了。
柏原早无现在最想要确认的事情只有一个——这个津岛修治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少年,还是又一个装着未来自己灵魂的身体。
柏原早无在游戏界面上看到这个人名的时候还没多想,毕竟刚才他也没有怎么看清津岛修治的脸,全程都是小纸人在行动。
现在柏原早无觉得有些棘手。
如果是第二个副本里那个拥有成年人意识的津岛修治,柏原早无觉得他可能会搞不定这次的主线任务。
但是如果是正儿八经还是十三四岁时期,稚嫩很多的津岛修治的话,柏原早无就觉得好玩了。
他有一颗跃跃欲试、想要尝试着逗弄这个少年的想法。
柏原早无忽然想到还在第二个副本里的时候,他曾经在心里想过。
曾经柏原早无觉得津岛修治只是一个游离于游戏的彩蛋角色,单纯觉得津岛修治以后都不会再出现。
现在回忆起来,完全就是一个flag。
柏原早无轻轻地叹了口气,算是认命了,柏原早无甚至不确定这算不算是他笔友的恶趣味。
他一边想着,一边手上动作娴熟地换下津岛修治身上湿透了的衣物。
柏原早无就连绷带都给津岛修治给拆了,他看到绷带下有的地方存在着刚刚愈合的疤痕,有的地方却什么伤疤都没有纯属是缠着玩。
还有一大部分淤青和伤痕在津岛修治衣服下常人看不到的地方,但是现在这些湿哒哒的衣服都被柊吾给扒下来了。
看着津岛修治身上形形色色的伤痕,柊吾皱紧了眉头。
他对各种各样的伤口十分了解,看到津岛修治身上大大小小的好多个伤口,几乎每个伤口柊吾都能分辨出来。
这些全部都是津岛修治自己弄出来的。
或者说是这些都是津岛修治为了达到他自己设置的条件再自杀成功,自己弄出来的伤口。
柊吾看着津岛修治这样不爱惜自己生命的态度,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很不喜欢津岛修治的这个做法。
这个做法几乎可以说是在柊吾的底线上蹦跶了。
哪怕按下主线任务不说,柊吾也不会对津岛修治放下不管。
既然是他找到并救下了津岛修治,那么柊吾觉得他就是有权力留下津岛修治把他“教好”。
柊吾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霸道或者强势的地方。
他够强,所以可以随意的为所欲为,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
津岛修治在听到柊吾的态度后,他冷冷地看向柊吾。
“我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吧。”
很好。
津岛修治只说了一句话,柏原早无就在心里确认了出来。
现在的津岛修治是原装的芯子。
柊吾没有理会津岛修治的不满,他随手又创造出三个小纸人来照看津岛修治。
“有关系。”
三个新造出来的小纸人好奇地“看着”津岛修治,小纸人虽然没有五官,但十分灵动。
他们被创造出来后,就开始动作起来,跑出去替这座房子里新增的成员准备各种需要的生活用品。
津岛修治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东西,他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小纸人们吸引。
另一个无意间穿越了世界的太宰治离开后,津岛修治已经没了当初“离家出走”去森林里和妖怪待了一个多星期的记忆。
在现在的津岛修治看起来,这就是他见识到的除了异能之外的第一个新鲜力量体系。
柊吾笑了笑,他对着津岛修治继续耐心地说:“因为你的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所以严格来说你这条命算是我的。”
津岛修治有些不适应,在他看来,柊吾总是有一种和善的语气说出最蛮横的话。
就比如现在。
“既然你这条命算是我的,那么我不允许你自杀,要你珍视生命,板正你的想法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差一点才满十四岁的津岛修治和柊吾说不清楚——他本来就是一个期待自杀但是总会失败的奇葩。
津岛修治总不能给柊吾说“哪怕你不救我也死不了”这种话的。
津岛修治说不出口,再说尽管这种话就是实话,但是也没有一个正常人会相信。
走是走不了了。
津岛修治早就发现柊吾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柊吾把他救回来后,津岛修治一醒来,他就发现柊吾从不掩饰自己的实力,津岛修治自觉难以对抗,除非他有病,不然才不会想和柊吾产生武力冲突。
津岛修治想要的是自杀,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被别人杀死。
尽管这个青年大概率不会杀他,但津岛修治不傻。
“那就这么决定了,你先跟我一起住好了。”
看起来很和善,实际上十分专横的阴阳师就这样拍板叫定了这件事。
柊吾从来没有过问和考虑过津岛修治的家人会不会担心突然失踪被他拐走的津岛修治。
他的温柔和善实在是伪装得不到位。
“你叫什么名字?”
既然要决定改造眼前这个少年,柊吾觉得他们还是很有必要互相做一下自我介绍。
津岛修治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柊吾。
这个青年一看打扮就像是一个阴阳师。
津岛修治就算是个傻瓜也知道,不要贸然对着一个陌生的阴阳师说出真名。
特别是一个神经质的阴阳师。
他张了张口:“太宰,我叫太宰治。”
鸢色眼眸镇静地看向柊吾:“你呢?”
柊吾揉了揉少年柔顺的头发:“柊吾。”
“但是我比你大,你不能直呼我的名字。”
柊吾随时随地脸上都带着笑。
被摸了头的太宰治很不爽,他躲开了柊吾的手:“那我该叫你什么?”
“你连姓名都不告诉我。”
虽然他说了假名,但是依然不爽柊吾只敷衍地说了个没有姓氏的名字。
柊吾笑意加深:“我……忘了,大概是没有姓氏吧。”
太宰治不太满意,柊吾甚至又调皮地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希望的话,跟着你姓太宰也行,我无所谓的。”
年少的太宰治刚刚从故乡跑到横滨,他在老家接触到的全是一些或老实或无聊蠢笨的人,还没有遇到过柊吾这种性格的奇葩阴阳师。
“不要。”
太宰治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第97章 097
柊吾逗弄完太宰治后只是笑了笑, 没有因为太宰治抵制的态度生气。
慢慢来嘛。
他甚至在看到太宰治嫌弃的情绪后,笑得更加开心了。
柏原早无还是更喜欢这种没什么经验藏不住东西的角色。
虽然太宰治很聪明,但是刚刚从家乡来到大城市的少年年纪太小, 实在是比不过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实力莫测的阴阳师。
对比太惨烈了, 索性太宰治就直接不反抗, 准备一切随意。
鬼知道这个阴阳师为什么会执着于改变他的想法。
最后柊吾一句话定下了太宰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
“那就留在这里吧。”
温和地声音听得让人如沐春风,吐露出来的文字却让人讨厌。
太宰治只好被迫莫名其妙地住进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一个又华贵又偏僻的神秘地方。
反抗不了就享受。
——“你不能这样对我。”
然后第二天太宰治就忍不住反抗了。
屋外的天都还是灰蒙蒙的,现在正处于快要天亮前最冷的时候,窝在温暖的床铺里还没睡醒的太宰治就被轻手轻脚闯进客卧里的两个小纸人掀开了被子。
另外三个小纸人紧紧跟上, 默契地跳到了床上, 直接抵达太宰治背后的位置, 企图把他直接给推起来。
之前掀开了被子的两个小纸人也蹦下来,五个小纸人一起合力撑住太宰治的后背。
还在朦胧睡意中的太宰治就这样被五个小纸人合作着给弄醒了。
太宰治勉强睁开一双沉重的眼皮,这个时候凉风正好透过半开的纸门直接吹到了他的身上, 太宰治下意识就被风吹得哆嗦醒了。
彻底睁开眼睛,太宰治第一时间就把手向直接的后背伸去。
五个小纸人直接跳到太宰治的手臂上, 扒着他的手臂从太宰治的后背移动到了他的身前。
“你们不准备解释一下?”
太宰治把手臂抬到眼前,平视着扒拉在他手臂上的五个小纸人。
最中间的一个小纸人被左右的两个小纸人给推了出来。
站在中间的小纸人伸出小短手不断比划着,先是画了一个大大的圆,逐渐从半跪着的样子, 抱着圆圈慢慢站起来,踮起脚努力做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只是一个纸人在表演,跟在旁边的几个小纸人也没忍住跟着一起做出了相应的动作。
只是一套动作做下来,太宰治根本没有看懂。
看得出来他和小纸人们的默契还差很多。
太宰治挑了挑眉, 明显是什么都还没有看懂。
“快点。”
还要多亏提前一步进到屋子里准备看看太宰治状态的柊吾。
“我让他们来叫你起床的, 我的意思是——”
柊吾晃了晃手上的相机。
单反相机这种现代化的设备和带着古典气息的阴阳师格格不入, 十分不搭。
“一会要日出了, 今天是一个晴天,等会我们去山上看日出,晴天造成的日出很漂亮。”
柊吾把太宰治安排得明明白白。
卜算天气这种事情是阴阳师最容易玩弄的小把戏。
柊吾想要改变太宰治的自杀爱好,这句话不只是单纯的说说而已。
他决定先让太宰治感受一下自然之美。
“我不要。”
太宰治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柊吾。
他不喜欢外出,在津岛老家的时候,太宰治就几乎可以说是很难出门一次。
“我对看日出这种没什么意思的事情不感兴趣。”
比起不知所云地看日出,太宰治更像继续窝在床里多睡会。
太宰治为了可以从家里出来顺利来到横滨,可是好几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太宰治拒绝了柊吾发出的邀请。
然后就被柊吾创造的好多个小纸人给一起简单粗暴地从床上抬起来了。
直到被一群小纸人带到卫生间强迫着洗漱完毕,再被柊吾拎着后衣领直接带到山顶,太宰治迎面吹着山顶惯过来又大又冷的阵阵夜风,突然有了一丝不解。
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太宰治提不起精神,懒懒地趴在山顶小亭子的护栏上。
他往前看了好几眼护栏外的山崖。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
然后太宰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行。
看着云雾缭绕,蒙蒙亮的天幕下,太宰治看不到山崖底部的模样。
这不符合他自杀的标准。
唯一感兴趣的点也被否认了。
太宰治继续趴在护栏上,他叹了口气,扭头对摆弄着相机的柊吾说:“日出有什么好拍的。”
太宰治其实想问的是,他自己的自杀爱好,柊吾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好赶着上来帮忙修改的。
柊吾一边调整着相机的参数一边坚定地说:“生命是珍贵的。”
柊吾又重复了一遍昨天他对太宰治说的话:“你没有资格结束你的生命。”
“谁也没有资格结束生命。”
微风从柊吾指尖流过,他始终认为,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物共同拥有得最棒的东西。
太宰治撇了撇嘴,柊吾的种种观念和太宰治完全相反。
“嗯”。
他也没有反驳,只是敷衍地应对着柊吾。
不反驳,但是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在悄无声息地抗拒。
好聪明的一个孩子。
不盲目惹怒强者,但也不会刻意委屈自己。
这种聪明孩子认定的东西最难改变了。
但是柊吾并不在意。
慢慢来呗。
他调整好了手上的相机参数。
太阳快要出来了。
柊吾走到太宰治身边,左手按在太宰治的头上,微微用力,把太宰治的头偏到正前方,正好是太阳快要升起来的东面。
“你的出生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那么死亡也不应该被人为选择。”
太宰治在听到柊吾的这句话后眼底闪过一些惊讶的情绪,随后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地笑。
“或许吧。”
鸢色眼眸变得深沉,他觉得柊吾的这句话十分可笑。
甚至会让他感到一股莫名的怒气。
实在是太搞笑了。
“如果这是你活了那么久的观念的话……”
太宰治敷衍地拍了拍手:“很不错。”
少年带着明显的不赞成挤了一句话出来。
这个世界是糟糕无趣的,许多许多的人,他们的生命都是被人为夺走的。
人类本来就恶臭无比,生命根本就不值得被托付任何的意义。
没有意义的生命,就应该在觉得无趣的时候随时选择结束。
太宰治忍下了心里的烦躁。
慢慢寻找,总能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太宰治压根就没想要留下来。
反抗不了柊吾任由他带着自己看日出也好,昨天勉强地答应着留下来也好,都是为了慢慢攒出时间观察地形,给自己的逃跑做准备。
柊吾和太宰治是完全说不通的两种人。
但是柊吾才不管这些。
“抱歉。”柊吾没有生气,他反而还向太宰治道歉:“但是没有办法。”
“既然我们有缘,当时你自杀的时候会被我遇到,之后再我救下。”
“那么严格来说你这条命就属于我了。”
太宰治闭了闭眼,他猜都猜到柊吾准备要怎么说了——
“我不允许这条属于我的生命自杀,明白么?”
柊吾总是这样。
仅仅只认识了他两天,太宰治却忍不住在心里有了这么一个无力的想法。
他总是这样,看起来十分包容,什么都不在意,但是真正做起事情来又偏偏一直在紧紧地依靠着心里的那套标准。
死板又讨厌。
还仗着自己的实力强势又任性。
太宰治这几年很少有生气的时候,或者说太宰治的情绪波动随着他这几年对世界无趣认知的形成,已经越来越小了。
但是柊吾久违地让太宰治感受到了生气的情绪。
太宰治没有想到他刚离开家乡,原本因为自杀爱好准备跃跃欲试尝试着实行自己不同的自杀计划的时候,直接出师不利就遇到了柊吾。
这个只认死理的、该死的阴阳师。
打是不可能打得过柊吾的,说话也说不过。
太宰治原本是想忍住,用自己机制的头脑来摆脱柊吾这个人的。
但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太宰治居然会在第二天就带着他来看日出。
过于高效的行动力让太宰治面无表情一直冷着个脸。
柊吾却被太宰治的这个态度给逗笑了。
这小孩怪可爱的。
又聪明又可爱,这么一想,柊吾就更加下定决定要阻止他自杀了。
就在太宰治张了张嘴要回答柊吾的时候,却被阴阳师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自己的嘴上。
“嘘,别说话,太阳马上要出来了。”
被山顶的风吹得有些冰凉的柔软嘴唇一下子贴在了温暖的手指上,太宰治想说的话全部被哽在了嘴里。
太宰治的舌头不甘心地在口腔里稍微转了转。
算了,被一跟温热手指堵住嘴巴的太宰治放弃了想要说的话。
谁叫这个狡猾的阴阳师对他作弊了。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太阳也的确升起来了。
太宰治没有说话,反倒是真的听进去柊吾说的话似的,正儿八经地从太阳升起的前方看了过去。
朦胧的天色从东边开始变亮,整个天幕从原本暗淡黝黑的颜色慢慢开始发生改变。
最开始产生变化的是天空的东面。
露了个头的太阳缓缓地从黑暗中扯出了一缕微光,紧接着一缕变成一束、两束……逐渐连成一片。
连接着黑色的灰蓝色分界线后紧跟着白色,再然后是被太阳光染成了灿黄色、看起来充满生机的色块。
从黑到白之间混合过渡的颜色十分漂亮,是人类最伟大的艺术家也调配不出来的、大自然最好的色调。
活力和朝气也跟着这种驱散黑暗的阳光展露了出来。
所有的阴霾和低落都被升起来的太阳给扫走了。
“你看,太阳出来了。”
柊吾认真地拿着相机从太阳刚刚露头到完全升起,这段时间全部拍了个遍。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好了、太阳出来了,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柊吾歪了歪头,看向太宰治的眼里充满了不解:“你没有什么感觉吗?”
和柊吾对视的鸢色眼眸里平静无波,没有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
太宰治看着柊吾,有着青年人外表的阴阳师一丝白色长发逃离了束着它的发带,自然散落在柊死的脸颊边,精致如画的五官带着微微的疑惑表情,只会显得这个人更加稚嫩。
太阳刚刚升起,山里的雾气还很大,云雾翻滚缭绕,衬托得柊吾在太宰治的眼里像是加了一层滤镜一样。
那双神秘深邃的金色眼眸毫不掩饰地看着太宰治,眼里只有少年一个人的倒影。
太宰治想回答“看你的眼睛比较有感觉一点”。
但是他忍住了这个差点脱口而出的荒谬句子。
柊吾看到太宰治这幅平淡模样就知道他想出来改变太宰治的第一个办法没有奏效。
“没事,没感觉的话以后我们天天来看日出。”
柊吾一拍手就做出了决定。
第98章 098
太宰治已经知道但凡是柊吾做下的决定, 他的抗议都无效。
本来这个没什么。
——但是太宰治真的接受不了每天天不亮就被小纸人叫醒去看日出啊混蛋。
都不用去花时间推理,随便一想就知道如果以后真的天天看日出,太宰治要面临的是怎么样的小纸人叫起服务。
太痛苦了, 没有人可以抵抗“早起”这个痛苦。
哪怕是太宰治。
对于被柊吾捡到的第二天就被他强制着拉起来去看日出的太宰治来说, 这件事实在是太痛苦了。
柊吾这些直球行动派的举动,就连太宰治这个心思深沉的少年都无力招架。
听到柊吾决定以后每天都让太宰治出来看太阳后,太宰治站在山顶上眨了眨眼睛, 露出疑惑地表情。
尽管不排除这个表情是他装的,但是柊吾看到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声。
“就这样决定了。”
柊吾还特意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用来表示他对改造太宰治想法的决心。
太宰治怀疑柊吾也是故意的。
就和他伪装出来的疑惑表情一样。
太宰治抬头看向柊吾。
柊吾的五官在不笑的时候十分冷峻, 自带让人捉摸不透的某种气质,很能唬住人, 足以让陌生人震推三分。
太宰治在心里冷冷地嘲讽了几声柊吾。
太宰治觉得这个时候的柊吾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无聊。
虚伪的人类。
明明本质都是那个样子了, 为什么还一定要假装出一幅烂好人的样子来管他。
漂亮的鸢色眼眸从眼前的阴阳师身上移开,太宰治盯着远处升起来的浑圆太阳。
哪怕是初生的太阳也带着不可避免的炙热感,很难有人类可以抵挡得住这种逼仄的难受一直盯着太阳, 想要直视的目光几乎都是下意识就能一触即离。
但是太宰治不一样。
他直勾勾地盯着太阳,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盯太阳盯得干涩酸苦的眼睛很快就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痛,但还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既然还能忍受, 索性太宰治就没有躲开了。
还是柊吾看到太宰治留下来的眼泪, 他笑着伸手轻轻按下了太宰治抬起的毛茸茸小脑袋。
柊吾脸上的笑容重新出现,和往常的温柔模样没有区别:“看起来挺聪明的, 怎么突然看起来那么像一个傻子。”
被柊吾明着嫌弃了一遍, 太宰治眨了眨眼, 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里流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我是在听你的话看太阳。”
太宰治勾了勾嘴角, 顶着还没有完全擦干净的眼泪笑得深沉又带着莫名地颓废:“这不是你让我看的么。”
柊吾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太宰治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故意在气他。
太宰治以前早就习惯了这套,摆出一幅让人提不起劲的烂样,只是稍微展露出那么一点让人本能厌恶的情绪就会自动疏远。
所有人都对他刻意摆弄出来的颓意不抱期待,早早远离。
没有意思,太没意思了。
还不如祝福他的爱好可以早早成功。
他不想和这群披着名为“人类”皮囊的无趣生物做同类。
费尽力气的活着是一种没有意义的疲惫。
太宰治的想法谁也捉摸不清,反正扒开伪装的外表,接触到的只能是带着深入骨髓的恶意就对了。
没有任何人会在接触到太宰治刻意透露出来的恶意后还会赶上来喜欢他,做一些妄想感化他这种蠢事。
太宰治似乎天生就属于比黑暗更生深邃的浓雾,是别人无法沉溺进入的寒意底层。
但是柊吾不吃这一套。
他只会觉得——
看起来聪明又好看的一个孩子,怎么青春期的问题比其他孩子要严重那么多。
没错,柊吾把太宰治的种种放弃伪装后展露出来的不正常只当做了是一个进入青春期的少年烦恼。
甚至照单全收了太宰治散发出来的肆意黑暗。
柊吾并没有觉得太宰治和其他十四岁左右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他自己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根本就无法判定太宰治是否属于“正常”的范围。
或者说柊吾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所有人在他的眼底都一视同仁。
柊吾只坚持自己的想法。
柊吾听到太宰治的回答后还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看来你还挺喜欢看日出。”
柊吾为自己心血来潮带太宰治来看日出甚至给他安排在之后的日子里持续看日出的计划感到高兴。
太宰治:?
他觉得这个阴阳师的反应十分不太对劲。
带着点点温热笑意的声音继续关心着少年:“再舍不得也不可以这样做,直视太阳会让你的眼睛受伤的。”
太宰治不得不承认,这个脑子不正常的阴阳师似乎真的相信了他刚才刻意说出来的浑身带刺的混话。
柊吾甚至都没有感受到太宰治浑身的那股会让人心脏无端缩紧难受的特殊气息。
或者说他照单全收,一点也不觉得这种气息有多特殊。
太宰治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柊吾搂过太宰治的肩膀,太宰治很不习惯和陌生人这样亲密接触。
只是怎么样也拗不过柊吾的举动,只好和他贴近。
实在是太近了,这个举动已经突破太宰治的社交距离,让太宰治十分别扭。
柊吾一手搂过少年的肩膀,为了表示亲昵无害甚至还蹭了蹭太宰治没有完全褪去婴儿肥的白皙脸颊。
“所以说,要多感受大自然的浪漫和魅力。”
柊吾为太宰治准备的长篇大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特别是当他看到太宰治刚才一直在“欣赏”太阳,都要看入迷的时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做法。
“年轻人要多去外面看看,这个世界上精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太宰治的头发又多又柔顺,柊吾舍不得这么好的手感,说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自己的手逐渐向上爬,一双温暖的手掌又把太宰治的头发给揉乱了。
“你还年轻,要去多经历,你看就连一个看起来普通的日出也可以是一个瑰丽的景色。”
柊吾说的话太宰治全部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在脑子里随意过了一遍。
太宰治想要逃走,他实在是不想听柊吾说的这些废话,这种话翻来覆去的说,他自己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柊吾说的话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烦躁。
如同山间清泉的清冽声音缓缓从耳边流过,听起来清冷中带着不可忽略的温润声音从青年的嘴里缓缓吐出。
很好听。
这是一种十分好听的声音,哪怕是不听内容单纯欣赏嗓音都不会让人听腻。
更不要说柊吾说的话其实形容得很好。
柊吾说的话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对他话里描述的这个世界十分向往。
或者或者说还可以拥有自己的生命,真的是一件十分珍贵的事情。
可是太宰治和其他正常人都不一样。
只要太宰治自己不认可这种观点,就算把他关在小黑屋用这些话不断反复洗脑也没有任何用。
柊吾说的话他听都听烦了。
太宰治甚至饿了,天没亮就起床赶着看日出,现在的时间估摸着都八点多了。
他还不喜欢柊吾和他的距离靠得那么近。
所以太宰治还是没忍住想直接反抗。
然后他就失败了。
太宰治知道他拥有什么样的特殊能力。
虽然他一直伪装着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他有多么厉害的能力,甚至就连还算厉害的体术都因为随时缠着的各种绷带被人推测出这个人还受着伤,打斗能力实在是不行。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人间失格」是一个怎么样的异能——
“嗯?”
太宰治罕见地泄露出了自己的疑惑。
一阵方向诡异的风围绕着柊吾和太宰治两个人转了一个圈。
太宰治甚至没有看到柊吾有没有出手。
「人间失格」带来的无效化就算是应对起其他力量体系的时候都是有作用的。
没错,这就是太宰治异能的独特之处。
多亏了横滨每晚都有黑.手.党在火拼的彪悍风气,太宰治来横滨还没有多久,就已经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异能,甚至还有不少其他的咒术师和除妖师之类的存在。
攻击性异能,特别是可以直观造成伤害的那种异能力是最能对付其他力量体系存在的一种异能。
但是相比之下的其他异能,特别是那些拥有奇怪功能的异能,诸如拉人进入某个地方、催眠、瞬移等等。
这种没有直接攻击能力的异能面对咒术师或者除妖师都是无效的。
按理来说这种无效也应该包括太宰治的异能。
但是并没有。
太宰治发现他的异能对其他势力依然有效。
到底他是如何知道的过程先省略,但是现在太宰治突然发现他的能力对柊吾没有效果。
他甚至没有看清楚柊吾的出手动作。
虽然肉眼看起来太宰治发动异能的时候柊吾什么也没做,但是太宰治可以发现周围和之前不一样的能量流动。
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阴阳术,但是太宰治的异能就是这样被柊吾给化解了。
淡蓝色光芒很快闪过,围绕着他们画了一圈的微风吹过,山顶的一切都什么没有发生变化。
柊吾本来是准备假装不知道继续给太宰治长篇大论的。
但是忍了忍,他还是没有忍得住。
柊吾屈起手指,在太宰治的额头上弹了声音响亮的脑瓜崩。
“笨蛋。”
从小就聪明早熟,太宰治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是个笨蛋。
还被柊吾在一天的时间里连着说了两次,先前还笑他是个傻子。
到底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太宰治面对软硬态度都没办法对付的柊吾,难得泄气了:“为什么?”
虽然心里有了一丝泄气,但是太宰治表面上看起来依然风轻云淡,冷静得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太宰治的态度已经和同龄人很违和了。
柊吾还是没有发现这个违和:“什么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太宰治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吐出一片绵密锐利的尖刺:“够了吧。”
“不要在我身上移情。”
太宰治看出来了,柊吾非要改变他唯一爱好的执念只是源于最老套的感情代入。
太宰治不知道柊吾到底在透过他想要拯救谁,但是他不需要这种强加的拯救。
他已经做好了惹怒这个神秘阴阳师的准备。
大不了就是死而已。
但是柊吾没有生气。
他甚至都没有出现情绪的波动。
柊吾心里很清楚,他自己都没有掩饰,太宰治迟早会发现自己的举动到底带着什么样的目的。
“嗯。”
他直接承认了:“说完了吗?”
“说完了别忘了明天继续看日出。”
第99章 099
太宰治很聪明。
最能把他的聪明体现出来的地方还要算这个——
仅仅来到这里第二天, 还没有专门特意参观的时间,但是太宰治就是已经可以完全摸清楚这个屋子的构造了。
太宰治抗议无效后,就在山顶上被柊吾压着制定下之后的日子需要每天来这里看日出。
自知无力改变柊吾的想法后, 太宰治不再说话。
柊吾看时间差不多了,他随手捏出一张黄色符咒。
符咒脱手的下一秒, 看不见颜色的火焰在符咒尾端燃起,眨眼间整张符咒就被烧成了灰烬。
伴随着符咒的燃烧殆尽, 太宰治发现他和柊吾下一秒直接从山顶瞬间移动到位于山腰的属于阴阳师诺大房屋中的庭院里了。
太宰治眼里闪过一丝好奇。
他始终没有发现柊吾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来展现这个能力的。
仅仅只是烧了一张符咒么。
太宰治并不好骗。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快要到九点了, 留在屋子里的小纸人们已经给太宰治准备好了早餐。
柊吾把他带到餐厅:“一日三餐都要好好吃。”
他的种种叮嘱就像是一个古板老套的大家长。
太宰治肚子饿了也不推脱, 直接拉开椅子坐到了餐桌前。、
桌上有热气腾腾的牛奶和柔软的吐司,旁边还放着果酱, 餐盘里荷包蛋和煎香肠的浓烈香气扑向太宰治。
还有一小碗装着虾仁贝肉的粥水,米粒都熬烂了,明显是精心慢火熬炖出来的, 表面还装饰着点点绿色葱花。
早餐种类很丰富,可以看得出来这些早餐全部都是小纸人们精心准备的结果。
但是这些早餐全部都只有一份。
而且所有的食物很明显都是摆在太宰治身前的。
太宰治入座的瞬间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你不吃?”
柊吾只是露出往常一样的笑意:“我不需要。”
他揉了揉太宰治的头:“你好好吃饭。”
“隔壁书房里有不少书,想看的话可以去逛逛。”柊吾给太宰治一一介绍:“你的房间我已经让二十三他们去装上了一些电子产品, 想打游戏的话也可以去玩玩。”
二十三, 是一个小纸人的名字。
柊吾实在不会取名字, 索性就直接把他第一个创造出来的小纸人叫做“小一”, 这么一直排下去, 二十三就是柊吾创造出来的第二十三个小纸人。
柊吾给太宰治介绍得非常体贴,在哪里可以玩什么都解释得十分清楚。
“你要是还有不明白的, 可以随时去问这些小纸人。”
柊吾一伸手,站在他旁边、距离柊吾最近的十四顺势跳到了他手心里:“分不清它们的名字的话, 这里都有名字。”
十四跟着柊吾的话, 顺势抬起自己的左手。
小纸人的左手手腕上有个用黑笔写出来的“14”编号。
这幅毫无保留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宰治是柊吾新收的徒弟或者什么亲戚之类的。
柊吾的态度实在是过分亲昵,就连太宰治都难得对自己之前的推理产生了一丝怀疑。
真的是毫无保留,甚至没有警告太宰治是不是有哪个地方他不能去,就好像整个诺大的屋子都可以任由太宰治随意走动。
更是提前吩咐了小纸人在他们看日出的时间里把太宰治不出意外的话需要常住的卧室进行了一番改造,新添了很多东西给太宰治消磨时间,或者是学习也可以。
未免太好了。
太宰治觉得现在哪怕他直接伸手向柊吾问整个建筑群落的详细设计图,柊吾都会直接给他。
尽管太宰治要这个玩意的目的明显得不得了。
最终太宰治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
他要是真的问柊吾去要,就不知道要多久才可以从这个棘手的地方逃出去了。
算了,整个屋子的构造组成,太宰治完全可以自己观察出来。
虽然柊吾居住的地方一点也不小,一栋又一栋的屋子以两个大小庭院为中心互相连接。
被结界包裹着的神秘住宅很大,每个屋子都有自己的用途,除了包括主卧在内的三间卧室外,其他屋子有被柊吾当做书房的,也有柊吾研究阴阳术的练习室。
甚至在住宅最外面的一间屋子——西侧就是一个悬崖边,柊吾直接把整面墙都给去掉了,屋子变成一个巨大的观景台,很多时候的傍晚柊吾都会一个人在这里下棋度过。
但是最夸张的一间屋子还要算是小庭院左侧,一条不算长的走廊过后,连接着一间占地面积很大的打斗场。
左侧摆着一排对练需要使用的木质刀,刀架旁挂着好几个箭袋,袋子里装满了箭羽,远处靠墙的地方竖立着一排的靶子。
木质地板上最左侧堆放着高高的软垫。
这是一个很适合多人同时训练的地方,这个屋子的空间很大,大到差不多要抵上前屋三个客厅的占地面积了。
但是显然柊吾并不需要一间这样的屋子。
太宰治仅仅在去看日出前天还没亮的时候从小庭院里路过了一下,就推测出这里有一间很大的战斗室。
很不寻常。
太宰治不慌不忙地吃着早餐,脑袋里的想法还在不自觉地跑偏。
他随意地吃着早餐,没有忘记柊吾叫小纸人准备早餐的时候只准备了一个人的份。
聪明人的想法都很跳脱。
前一秒还在想着早上路过小庭院时无意发现的那间战斗室,下一秒看着餐盘里的食物就又不自觉想起了柊吾刚才离开得很不对劲。
柊吾不像是一个会和太宰治特意分开去吃早餐的人。
或者说他巴不得和太宰治一起吃早餐,借着机会再给太宰治传输他的“爱”。
太宰治低下头,忍住了嗤笑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很容易发现柊吾想要隐藏的东西。
至于自己的爱好——
要是在食物里下毒的话,什么样的毒药是不会让人感到痛苦,死的时候外表看起来也比较好看的?
答案是:没有。
还没有一种毒药可以让人死的时候样子不狼狈。
太宰治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最后得出结论:
所有的服毒自杀一律都是低级的自杀办法。
很好,又一种大众的自杀方法被他排除。
太宰治有些泄气。
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想着接下来的计划。
少年吃得很快,桌上的食物准备得太丰富了,太宰治很难全部吃下,他转头看向十四:“下次别做这么多了。”
太宰治凑近,鸢色眼眸几乎快到贴到小纸人上:“浪费食物是不好的。”
柔弱无助的小纸人十四无端地哆嗦了一下。
它总觉得太宰治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更深层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十四想不出来——不要欺负一个没什么智商的勤劳小纸人啊喂。
哆嗦完了的小纸人慌乱地比划着,十四给太宰治示意,它们不会浪费食物的。
但是具体到底怎么个不浪费法,十四又不愿意给太宰治说清楚。
这个住宅里还有好多秘密。
太宰治并不好奇。
他放下餐具,在另一个小纸人四十九的带领下朝着属于自己的卧室走去。
小纸人们还以为太宰治找不到路,实际上在早上摸着黑出去看日出的时候,太宰治就记住了这些路。
四十九在前面蹦跶着小短腿,带着太宰治从餐厅回到他的卧室,仅仅是把这条路走过一遍,太宰治就摸清楚了这个范围内的建筑是什么样的。
餐厅在小庭院右边的位置,左边是巨大的战斗室,战斗室紧挨着一个浴室,从浴室里通过还有一个露天的温泉,餐厅就在浴室的斜对角。
小庭院四面都有从屋子里延伸出来的濡缘,质量上乘的木板赤脚踩上去温凉舒适。
太宰治坐在濡缘上穿好鞋子,在四十九的带领下穿越整个小庭院,走到前面的大庭院。
大的庭院比起小庭院的布置还要更加错落精致,各个屋子被各种绿植分成了四个部分。
所有的卧室都在一边。
柊吾和太宰治的卧室挨得很近,两个屋子只隔了一道墙。
太宰治被四十九带着回到了屋子,他稍微看了一眼主卧,发现柊吾没有在屋子里。
一路上太宰治只看到几个在打扫卫生的小纸人,既没有看到柊吾,也没有看到其他人类的痕迹。
山间雾气大,太宰治稍微抬头就可以看到结界没有阻止的雾气在不远处的空中蔓延,阳光只能从重重雾气中打下几束光线。
但是这种云雾缭绕的感觉很漂亮。
太宰治当然知道这座屋子的违和感。
他没有在意。
太宰治没有问柊吾到底去了哪,告别四十九后就直接钻进自己的卧室。
四十九甚至都没有跟着进去监视太宰治的一举一动。
太宰治发现现在的屋子确实要比他起床的时候有了很多变化,从昨天的日式古朴变得更加现代了——小纸人们的效率很高。
太宰治也没有客气,他直接打开了书桌上的电脑。
搜索:「室内自杀的办法」
太宰治看得很快,他滑动着鼠标,找了好久才在某个没什么人浏览的论坛角落找到一个勉强合心意的办法。
既然柊吾不让他走,太宰治决定不如他就在这里自杀算了。
某种层面上来说,太宰治是一个非常叛逆的青春期少年。
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呗。
太宰治眼里闪过几分兴趣。
太宰治稍稍回头在被小纸人们叠好被子的床上看了看。
目光里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太宰治微微皱眉。
紧接着刚刚移动了一下目光,太宰治就发现了自己想要的自杀工具,眉头瞬间松开。
太宰治决定自杀。
他压根就没有听进去柊吾的话。
就在太宰治做好自杀准备,他握紧了手上的枕头,正打算一鼓作气低下头的时候,卧室的纸门被推开了。
刚才太宰治还怎么也没有发现的柊吾就这样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了门外。
“你还在准备做些什么吗?”
柊吾笑着说话,像是在纵容一个试图闯祸的熊孩子家长。
太宰治默默放下手里的枕头。
他看到了柊吾身后冒出来几乎具现化的浓重黑气,心中关于危险的警报一直没有停下。
太宰治只想自杀,根本不想被人屈.辱地杀死。
“开个玩笑。”
少年声音清亮,哪怕是被柊吾当场抓获,他也可以继续镇静地回答。
柊吾看向那双明显还准备死性不改的鸢色眼眸,笑意更深了:“好。”
他没有追究,甚至也知道太宰治会准备下次一定。
柊吾这次没有长篇大论,说完这几句话后就准备离开。
“对了,我提醒一下,你用的这个办法死不了人。”
太宰治被提醒后随意地扔下手里的枕头。
“啧。”
小兔宰子的心情不太爽。
第100章 100
柊吾合上太宰治卧室的纸门后, 没有在原地停留,他立刻从走廊拐了个弯,确定已经走出太宰治可以看得到的范围后, 才展露出之前被他自己用力压抑下去的脆弱。
柊吾脊背微微弯曲,手不自觉捂在胸口,用力攥紧了平整的衣服。
剧烈的痛苦从心脏传到身体各处, 每一处神经末梢都在向柊吾传递着几乎让他不能忍受的疼痛。
就连呼吸间的空气都变成了锋利的锯子,割得柊吾气管、肺部通通灼热逼人。
柊吾倚靠在墙上,他已经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独自站立了。
又是这样。
柊吾保持着一个姿势, 就这样静静地等待了不知道多久。
因为疼痛从额头渗出的大滴冷汗缓慢流下,沿着苍白瘦弱的下巴滴到木板上。
往日习惯了用笑意来隐藏心里情绪的金色眼眸此时晦涩难耐,一阵风吹过,被后背冷汗打湿粘连的衣服贴在一起让柊吾很不舒服。
柊吾身边已经聚集了好几个小纸人。
左手手腕处被黑色笔触随意划了一道“1”的小纸人站在最前面, 等到柊吾不再疼痛反应过来后连忙挥了挥手, 带着身后的小纸人们拿着毛巾凑上来。
柊吾轻喘一口气, 微微俯身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似乎是看出了小一的担忧,柊吾蹲下,看着仰头看着自己的小一, 伸出右手屈起手指, 对着小一的额头弹了一下。
柊吾的力道很轻, 小一被弹出去半步伸手捂住了脑袋。
“没事。”
柊吾说完后,随手把毛巾还给了一旁站着的其他小纸人。
他的声音很淡, 完全听不出柊吾这句话背后到底有没有带上任何一丝的情绪。
“习惯了。”
顿了顿, 最后三个字柊吾说得很轻很轻, 几乎是顺着吹过来的风瞬间就融进了“沙沙”声中。
身型瘦削的阴阳师, 迎着风穿着单薄的羽织缓缓行走。
他的背影孤寂又落寞。
却带着一个习惯了倔强的强大。
柊吾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阴阳师,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拥有式神的。
甚至于他原本的式神有很多个。
柊吾一直都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阴阳师。
他没有像其他正常的阴阳师一样,心安理得地把式神当作一个工具。
很多年前,在时间久到柊吾都忘了具体是什么时候的日子里,尚且年轻的柊吾就已经特意为了自己的式神重新规划、扩建了他的住所。
式神们不需要睡觉,有的喜欢喝茶赏月,有的喜欢钻研厨艺,有的想要窝在屋子里下棋看书。
就连小庭院背后的一片竹林都长期住着两个性格冷清的式神。
但是说到底呀,大部分式神没事的时候还是最喜欢聚集在战斗室里。
他们最大的爱好无非就是喝酒和打架。
所以柊吾曾经特意设计了很大一个战斗室,曾经还花费心思在这个房间内布置了很多既能让式神们痛快打斗,又不破坏屋子的结界。
曾经柊吾有很多式神陪伴,大家一起把这个屋子住得满满当当。
现在他褪去疼痛的身体微微泛着酸软,独自一人走向庭院后的温泉。
没有了,他早就没有式神了。
所有的小纸人都是在柊吾最孤独无助的时候被他亲手创造出来的。
小纸人严格来说没有生命,但却是唯一还可以让他自娱自乐的玩意。
慰藉了那颗荒芜孤寂的心脏。
松垮披在柊吾身上的外套被他随意扯掉,白皙娇嫩的脚趾踩在木板上,从浴室后门穿过,到达最里面的屋子——这是一个换衣室。
显然这个换衣室是专门为屋外露天温泉准备的,屋子里挂着浴袍和各种毛巾,还有脏衣篓在旁边特意用来放置换洗衣服。
柊吾刚才本来就因为剧烈疼痛出了很多汗,急需换下黏在身上难受的衣服,而小纸人们早就默契分工,在这里给柊吾准备了一整套干净的衣物。
柊吾每次经历完一次几乎难以忍受的疼痛后,都会来到小庭院后面的露天温泉来泡一泡,这个习惯已经持续很久了,小纸人们都知道。
天然的露天温泉上雾气缭绕,温热的泉水从皮肤上流过,很好的舒缓了柊吾因为之前的疼痛而紧绷起来的肌肉。
柊吾身上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浑身上下的肌肉线条都十分漂亮。泉水漫过柊吾的腰际,在白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直到泡在温泉里,柊吾才彻底放松下来,不自觉地发出很小一声的呻.吟。
柊吾觉得他就是依靠这个天然温泉才可以从每次的痛楚中缓过来。
柊吾向下滑落,企图把自己整个人都淹没在泉水中。
若有若无地感受着水平面在鼻尖晃荡,柊吾用自己独特的办法放松下来。
他的脑中无数思绪闪过,最后都化为同一个坚定地决心——一定要改掉太宰治的想法。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柊吾一直一直在坚持地活下去。
尽管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活了多久。
柊吾的思绪是被某个跳入温泉的少年打断的。
太宰治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特别是当他心里怀有某种目的的时候,行动得特别快。
太宰治差一丁点就要发现柊吾刻意隐瞒下来的异常,但信号,最终还是被柊吾给瞒了过去。
可是柊吾不知道太宰治到底是怎么溜到温泉来的。
柊吾每三个星期就会经历一次刺骨疼痛,疼痛褪去后的疲惫时期就是他心神最不宁的时候。
这是柊吾难得的虚弱期,他还没有习惯家里多出来的一个人类,下意识就松懈掉了防备。
完全没想到太宰治会出现。
他竟然在柊吾没有发现的情况下直接溜进了这里。
鼻尖全是温泉散发出来的硫磺味,柊吾就连下意识向下想把自己钻进水里的退路都没有。
柊吾索性直接撑着手坐了起来。
太宰治隔着朦胧雾气入眼直接看到一片白净赤.裸的胸膛。
……是粉色的。
某种意味不明的热气直接涌上太宰治的头颅,紧接着被他狠狠压下。
太宰治不自觉舔了舔嘴角,他望向柊吾的眼神深邃厚重,完全不像是一个年纪尚浅的少年。
他知道柊吾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有东方脆弱感的纤细青年,和他的真实年纪完全不相符。
也和他一直表现出来的温和性格完全不一样。
确实漂亮。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
总是喜欢给予某些人过分的偏爱,从来没有任何公平,偏心得……让人厌恶。
尽管太宰治觉得他也是被偏心的那个,但是不妨碍他抱怨,甚至是厌倦这个。
和柊吾嘴里的青春期问题小孩出乎意料地贴近。
只是以前的人面对着太宰治的智商碾压,实在是想不出太宰治身上还会出现这么“接地气”的行为。
太宰治心里想着一些转移注意的废话。
他状似无意地微微移开视线,直接上移看向柊吾的眼睛:“好巧。”
太宰治话说得倒是清淡。
柊吾从来没有看到过太宰治有多余情绪欺负的模样。
自杀失败时候的沮丧不算。
柊吾坐在温泉池子里,微微抬头对上站在不远处的太宰治。
他很喜欢太宰治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鸢色宝石。
看似平淡的外表下,隐藏着几乎可以触及世界本质的某种存在。
深邃、未知,甚至是害怕。
许多人都不喜欢和太宰治对视。
尽管太宰治隐藏得很好,但是他年纪尚浅,总是有一股诡异寒冷的气质会忍不住透露出来。
这种特殊气质无关乎太宰治的演技。
是太宰治荒芜漆黑的内心深处,唯一可以宣泄出来的窗口。
所有与他对视的人类都受不了太宰治揭露出来的这一丝真实。
所以他们会下意识躲闪,甚至害怕与之对视。
但是柊吾喜欢。
柊吾在和清醒过来的太宰治第一次对视的时候,就十分喜欢这双眼睛。
柊吾在太宰治身上看到的东西远比其他人看到得要多很多。
太宰治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死气”。
他对世界毫无留恋。
完全不害怕死亡,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害怕,接连丧失了对世界的感知和兴趣。
一切情绪的起伏对这个聪明的孩子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太宰治在肆意挥霍浪费着他的生命。
柊吾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对太宰治的第一印象十分不好,甚至是带着气的。
这种问题少年太难被治愈了。
——可是那双眼睛不一样。
那双鸢色的宝石,吐露出了一缕太宰治的真实想法。
不同于表现出来的随意。
太宰治的真实情绪是一抹浓郁不可破散的黑。
恰好柊吾最不怕黑暗。
他终日在黑暗里穿梭。
柊吾早就拥抱过世界本质的不可名状。
如果太宰治是被最纯粹的大部分恶意故意浇灌出来的人型。
那么柊吾就是在恶意的海洋里窒息溺亡过一次的人。
柊吾向死而生,终日在恶意的沙漠里踽踽独行。
砂砾拍打在他的脸上,他却毫不在意。
柊吾始终坚信,那抹出现在鸢色眼眸里的黑暗是太宰治的“本我”在向他求救。
柊吾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想法到底会不会——只是他在自作多情。
罢了。
柊吾从来不需要去知道这个,不管他再怎么伪装成温良的模样,刻在骨子里的东西都改变不了。
柊吾霸道习惯了。
他做事情也一向绝对,这个性格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
如果柊吾可以改变,当年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他也不用每过三个星期就经历过一次比死亡更折磨的痛苦。
柊吾有病。
他偏执倔强,霸道又蛮横,即使伪装得再怎么温柔体贴,也是有病。
但是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异类。
柊吾觉得自己是正常人。
一个赶走所有仆人、独自在山间隐居的正常人。
唯一可以交流的存在是自己创造的一群小纸人。
柊吾看着太宰治颈间今天才新添上去的淤青痕迹,眯了眯眼睛,连带着他的笑意都和着温暖雾气十分相似:“好巧。”
两个人友好地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初步友谊建立得还不错。
太宰治觉得柊吾的身材不错。
和他在恶俗杂志或者某种他理应不能观看的碟片里看到的丑陋裸.体一点也不同。
漂亮得不像一个人类。
柊吾不知道太宰治内心到底在想什么,还以为太宰治是放下了心里的变扭。
——对他在刚才打断太宰治自杀的变扭。
但是柊吾怎么样也不会想到太宰治现在的想法。
太宰治居然在觉得好奇。
柊吾看起来和其他人类似乎很不一样。
太宰治走到温泉边上,他伸出脚点了点池子里的温泉水。
呼吸间可以闻到更浓烈的硫磺味,池子里的水温微微发烫,刚好是泡起来很舒适的温度。
柊吾伸了个懒腰,抬起一段白得几乎快要反光的手臂,指着换衣室:“去那边换衣服,衣柜里有浴衣,全部都是干净的。”
太宰治还穿着刚才做自杀实验时候的衬衣,这身衣服看起来实在是不像一个适合泡温泉的穿着。
快要从小庭院通往温泉池的路径当然不止换衣室这么一条路。
太宰治就是从侧边的走廊穿过一个隐蔽小道过来的。
柊吾发现了这点。
这显然是在表示——太宰治对整个房子的布局已经摸得十分清楚了。
但是他让太宰治去换衣服,就是在变相地默许了太宰治的这个举动。
太宰治接收到了柊吾的潜台词。
他勾起嘴角回以一个虚假的笑容:“好啊。”
他十分乖巧地朝柊吾手指着的换衣室走去。
被抓住了小尾巴的太宰治表现出了聪明人的乖巧。
太宰治听着柊吾的提醒准备去换衣服,表示自己暂时选择了妥协。
柊吾知道太宰治弄清楚了整个房间的布局。
太宰治也明白了柊吾隐藏在温柔提醒下的警告。
柊吾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太宰治从被救起再到睁眼看到柊吾的第一时间知道这个事情。
太宰治十分清楚柊吾有病。
不仅有病,还偏偏是一个十分讨人厌的伪善者。
两个人现在没有提到,以后也不会再提起太宰治摸索清楚房间布局的这件事。
这轮算是平局。
他搞清楚了布局,但是又被柊吾提前发现并且得到警告。
柊吾的耐心有限,太宰治知道之后如果他再被发现个一两次,等待他的将不再是一个不痛不痒的警告。
但那是以后的事情,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换衣室里准备的浴衣有很多件,这里和那间大到异常的战斗室,足以让太宰治又发现一个秘密。
太宰治其实不想知道得太多。
知道太多后会让他的离开变得更加困难。
可是摆不住这些线索一件接着一件明晃晃地摆到他面前。
太宰治怀疑柊吾是这么做故意的。
无论是放心让他摸索地形也好,还是现在换衣室里摆了整整一排的浴衣。
这都还只是男士浴衣,太宰治还有两排衣柜没有推开,里面估计还有更多的衣服。
太宰治来的路上就发现了,隔壁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士换衣室,但是现在已经被封住了。
柊吾一个人才穿不了那么多。
更不要提隔壁的女士换衣间,太宰治不认为柊吾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这些全部都是柊吾想要让太宰治知道的东西。
是笨蛋都忽略不了的信息。
除非太宰治愿意装傻装到这种地步——这些都是小纸人穿的浴衣。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搞笑。
太宰治手指拂过整齐的在衣柜里挂了一排的干净浴衣,看似随意,实则选择了里面唯一一件从来没有被穿过的藏蓝色衣服。
太宰治不慌不忙地把衣服换上,脑海中的思考一直都没有停下。
这个地方曾经住着很多人。
太宰治穿着拖鞋推开门回到温泉。
不,之前住在这里的都不是人。
津岛家是名门望族,家族驻地的占地面积也很大,太宰治很熟悉这种日式的建筑群落。
柊吾住的地方,厨房和餐厅相对其他名门望族的驻地来说都比较小。
或者说是小太多了。
仿佛只是为了满足最多不超过三个人的口食或者部分人的厨艺爱好才建立的。
这里没有其他的餐厅,休息必备的卧室也只有三间。
——阴阳师是需要式神的。
太宰治脱下鞋子,踩进温泉水池里。
此时柊吾正闭着眼睛,微微仰头达半个身子都倚靠在后背一块巨大的石头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柊吾十分欣慰太宰治答应了和他一起泡汤的邀请。
他觉得这样可以增进感情。
感情稳固了,他才可以更好地帮助青春期少年解决心理问题。
柊吾甚至不在乎太宰治刚才直接走进温泉的举动。
太宰治坐进池子里,被温暖的泉水包裹,鼻尖呼吸着带着湿气的空气,他的思绪在一瞬间都模糊了起来。
但是太宰治无比清楚。
「柊吾曾经有很多式神。」
「他和那些式神一起居住在这里,但是最后式神们都不见了。」
背叛?逃走?还是全部被杀死了?
一抹暗光在太宰治眼眸里流转。
不,都不太对。
柊吾很珍惜生命。
他对「活着」这个态度几乎已经成了一种病态的着迷。
那就是其他原因了。
符合这种变态状态的成因……
柊吾的一声嗤笑把太宰治的思绪拉了回来。
“在想什么?”
柊吾忽然开口。
他被温泉泡得懒散的声音带着低低的暗哑,听起来带着一种无意但是又十分撩拨人的难耐性感。
太宰治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不喜欢打理柊吾。
柊吾却莫名其妙地对着他说了一句:“因为我是……”
“异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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