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陆行林眼睛瞪得有点大。
时温上下唇瓣一张一合,吐出三个清晰的字,“纪向慈。”
陆行林狠狠的皱了眉,又想去摸口袋里的烟了,但看到时温冷冷的神色,又把手放了下去。
“这个不好弄啊。”他掐着大腿,“你不会不知道他是嘉华的吧?就最近那个艺人频频出事故的娱乐公司,已经有几个小糊咖进去了,他们现在自顾不暇,你现在过去,就是给他们兜烂摊子。”
时温凝神片刻,并不畏惧,反而问,“你认识他?”
他查过纪向慈,但没有往深挖,只知道他曾经高中毕业后就进了嘉华。
家庭那一栏只有一个过世的母亲和在医院的外公。
“不太认识,他的情况好像挺复杂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嘉华高层,一直没怎么露过面。”
甚至比这更惨,时温的心情低落下来。
连一个十八线小糊咖都能指着纪向慈的鼻子骂人,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时温的心产生了一丝痛惜。
就好像他视若珍宝的东西被人那么践踏着,他却丝毫办法都没有的那种无力。
陆行林想了一下,忽然警觉,“你不会是故意要跟着我来吧?”
他这次剧组在沪省组织试镜,其中就有纪向慈的名字。
时温耳垂微红,他测过眼,不紧不慢的说:“他长得好看。”
纪向慈流传在网上的照片及其稀少,微博也仅仅只有不到十个粉丝,大多还是僵尸粉。
时温还记得自己当晚找到他的微博,对着一张头像整整盯视了半个小时。
他捂着跳动的心脏窝在被子里,全身发烫。
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之后鬼使神差的,他用小号点了一个关注。
接着在私信里敲下文字。
[树语:
心上悬空赤.裸的肋骨,
你的剪影打消不安和无助。]
[树语:星辰碰撞是缘分,更是馈赠。]
.......
不断堆砌华丽的的文字,仿佛是柔嫩清透的花瓣遮挡花蕊,不肯直言羞涩而炙热的表白。
等时温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种狂热的,近乎痴迷的体验了。
他是个极度迷恋皮囊和灵魂的人,热爱着各种美丽的,迷人的,让他心跳加快的人类个体。
他不顾家人反对扎入这一行,便是执着于对精神的追求。
现在这个人,已经超越了他见过的任何一件艺术品。
“我要他。”时温定下心神,坚定不移:“无论任何代价。”
陆行林是跟他一个大学毕业的,他清楚的了解时温对于自己的追求,想到纪向慈那张脸,他仿佛心有灵犀似的,那个人从身材到颜值,简直绝了。
“我之前见到他的时候就想过,他肯定是你的菜。”陆行林长叹了一口气。
等被这位祖宗发现,果然逃不掉。
关键是嘉华那边......
“行吧。”他狠了狠心,“你要的东西,等着,哥们绝对不亏待你。”
“?”时温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你想做什么?”
车停在五星级酒店门口,迎宾员拉开车门,陆行林下了车,一只手扶着车顶。
他神情有些阴狠,“等着就知道了。”
下了车,不少得到消息的媒体到了门口,见到来人不停的拍摄,粉丝停留在外围,见到自己喜爱的明星目光发亮,惊喜又躁动。
忽然,人群躁动。
“那个是时温?!”
“爹地照顾好我家崽崽!!”
“求爹地看看我儿子吧!他超级可爱的!!”
“啊啊啊,温温子今天的造型好好康!”
打过招呼,陆行林睨了一眼时温,从来不出镜的人,生图和路人粉居然比某些流量小生还多。
要不是时温再不挑一些,可以直接将自己类比为纳西索斯。
酒店订的是单人套间,时温放下行李后,时温看了一眼微博。
有一条红色的1。
这是他的小号,消息基本上没有回复和点赞,关注也少的可怜,唯一最近的动态就是给纪向慈发的消息。
时温有种从未有过的紧张。
他屏住呼吸,点开了那条消息。
[纪向慈-:我认证你的欢喜。]
—
在试镜开始之前,时温的行踪暴露出来,已经有营销号猜测这次时温手底下的艺人要参加《西渡行》的拍摄。
陆行林是圈内有名的导演,优质的作品捧出了不少顶流,如果有艺人在他的作品里出镜,完全可以说是镀金。
而且陆行林的报价的数字,让顶流也极难拒绝。
时温很快澄清了这件事,不会安排艺人参加此次剧组的重要选角。
但看到这条消息后,网民和来参加试镜的人心里仿佛打了鸡血。
[上次时温去了一档真人秀综艺,好像第二天就把露露签回了公司吧]
[我靠又是什么新鲜爱豆,快让我尝尝鲜,我要做老粉!!]
[怎么办又要多出一股了,‘知新’大旗扛不住了啊,这次试镜的小哥哥都好帅呜呜呜!]
[永远站‘文言文’]
[‘文言文’yyds]
[擦,np吧,我都磕]
“时温来选角?”
三人套房握着手机的矮个男生声音都难掩激动,他强压着才稳住声线,旁边的人凑过来看,吞咽了下口水。
谁不知道作为圈内知名经纪人,时温手底下的资源和艺人到底有多好。
一时间两人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火热。
现在嘉华几乎是人人喊打,如果能跳槽到那个地方……
门打开,他们看到进来的人时暗灭了手机,说来也是倒霉,这回来试镜,嘉华居然让纪向慈一起跟来,还因为经费有限,跟他们一个套房。
其中一人忍不住低声道:“真晦气。”
纪向慈也没有跟他们打招呼,在自己的床铺边放下了背包,拉开拉链整理着东西。
另一人带着金丝眼镜框,扬起个笑上去打招呼,“这几天住在一起,多多关照啊。”
纪向慈看了一眼手机,细长的手指轻划屏幕,并没有理会他的示好。
等他出去后,后面的人恼了,“拽什么拽啊,在公司被雪藏那么久还不记打,真以为自己得了个机会就能行了么,回头看怎么弄死他!”
金丝眼镜说:“他外在条件挺好的。”
“你是说......”矮个子忽然有了猜想,恼火的要命,“他妈的也太不要脸了,他配吗?还想勾搭上时温,我真的吐了。”
想到那张脸,矮个子眉间隐隐透露出急迫。
酒店楼下,咖啡厅。
接应的人一通关心,见纪向慈神色不咸不淡,他停顿后有些卑躬屈膝,“小慈啊,要是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再过几年你风生水起了,你妈妈的东西公司都会转还给你,到时候资源都会向你倾斜,不要犟,我们都是想你更好,公司更好,你不会不知道没有背景在这娱乐圈的路有多难走吧?”
纪向慈的声音温和,听不出一丝波澜,“她的东西还在吗?”
“在的,当年你妈的工伤去世,公司也很心痛。她的那些手稿都是证据,到时候你想怎么公开公司都支持,也还你一个心愿。公司资金周转困难,这方面你体谅一下,我们肯定是把你当好苗子培养的,眼下那几个开私人工作室的顶流不都是嘉华出来的吗?”
那人苦口婆心,“等你真到了那个咖位,你要是想离开嘉华我们也不拦着,你的名利都是你的,对吧?”
纪向慈抿了一口咖啡,窗外的阳光在他眼睫上打下一层霜雪,他的笑容仿佛没有温度,平白让人森寒。
不过仅仅一瞬以后,便温暖如春,“我知道的,我会拿下这个角色,嘉华也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没有嘉华我也没有办法到这里,我很珍惜这次机会。”
听到这对面的人喜笑颜开,“哈哈,你明白就好。”
真是好忽悠啊,一如当年纪向慈高中毕业那年,几句话便把他带进了嘉华。
要不是开始的时候他打伤了广告商,凭着这张脸能为公司卖多少钱?
可惜,是最后一次了。
一切谈妥,他笑着说:“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给我打电话。”
他匆匆离开,纪向慈撑着下巴,仰目望着玻璃窗内那颗郁郁苍苍的树,咖啡厅呈圆弧形,中空楼顶,从一层可以对直望向顶层,洒下来的阳光将内里照的通亮。
他微动唇角,“明白?”
—
试镜在九月二十五,也就是后天。
陆行林拉着投资人一起吃饭,局上两方大放厥词,气氛分外热烈。
明明时温跟这次并没有什么关系,却别来来回回被敬了不少的酒,他酒量不算太好,应付的喝了两杯就安心吃菜了。
后边陆行林喝的晕乎乎的,时温叫他助理把他送回去,自己跟投资人应酬。
“不敢劳烦时少,我车就在下边。”投资人红着个脸,连连摆手。
时温也给他面子,带着他往酒店下走。
“哦对了,忘记跟陆导说件事。”投资人忽然停了脚步,拍了下手跟时温说:“这次是不是有个嘉华的人?”
时温眸光一动,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投资人脸色很凝重,“嘉华的人别要,这阵子他们公司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我私下得了消息,恐怕查出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
“什么消息。”
投资人晦暗不明的笑,“前几天他们旗下艺人不是爆出来一个么?”
说完,他昏昏沉沉的远离开。
时温久久没回神。
那天的热搜是:吸.毒。
在圈子里,只要打上这个标签,基本上没有了翻盘的可能性,况且不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恐怕根本不止那一个小演员。
他有点心急,坐在墙角边,头一次打了好几次电话,想找人求证。
“您别急,已经在查了,只能这么跟您说,最近还是不要跟嘉荣集团有牵扯,至于那位纪先生也您也最好不要接触,很可能会牵连进这次的事情里。”
“你把你查到的,告诉我。”
时温声音都有点颤抖,他捏紧手心,头一次这么失态。
那边沉默一会,接着叹了口气,说:“我们查到了嘉华背后很有可能涉及一快巨大的黑色利益链,以及……”
那人顿了顿,似乎有些感叹,“以及纪先生去嘉华之前,曾以第一的成绩考入了中央戏剧学院。”
时温怔神。
艺考第一,那要吃多少苦?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并不是嘴上说说,时温自己曾经便体验过,那是将自己束缚到极致才能达成的。
他甚至为了一句台词练的喉咙出血,为了一个摔跤的动作把自己生生送进了医院。但也不过前十,更何况是第一?这是一条用血与肉拼凑而来的成绩。
可是纪向慈却没有读上一天的学,早早的就折断了他的生涯。
都是嘉华。
如果是以前的时温,或许很高兴接下来手底下有个这样基础的艺人。
可现在,他只觉得心上被压着一片雾霭,闷得透不过气。
他把电话挂断,指尖有些泛白。
但他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
他的璞玉,为什么会签入一个吸血吃肉的公司。
明明满身才华,却沧海遗珠的掩埋在漆黑的角落里。被雪藏了那么多年。
如果是他先遇见他,他一定会将他精雕细琢,显露起光泽,陈列在最显眼的位置,让他成为无价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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