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一小股流言蜚语,便开始隐隐地在行里流传。


    流传,程副行长在为客户办理业务期间,置总行下发的红头文件,坚决杜绝、坚决打击,坚决排除掉一切正常费用之外,不允许再私自收取客户办理正常的业务之时,额外费用的严令于不顾。


    私下里,主动张口、主动伸手,向客户要了不少的回佣及回扣。


    作为一家上市公司,她的这种行径和行为,非常严重地影响了,本行在社会上的公众形象。


    流言,愈演愈烈。


    烈到总行不得不派专人前来,入驻到程泊君工作的支行,调查取证,搜集证据。


    并对她,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严格审查与审问。


    问她,在总行一再严厉地三令五申,不许收取客户任何额外费用的规定之下,究竟有没有私下里做出,向客户收取回佣及回扣的事实。


    这件事,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月之久。


    前来调查取证的人,一没有得到程泊君本人的亲口承认,二也没有找到一点实质性的证据。


    然而,随着调查的时间越来越长,越似在隐隐地向行里一众的员工们证明,无中生有的事,它往往也有可能会变成铁一般地事实。


    不是大家扑风捉影,不是程泊君副行长没有做,而是窦瑞行长亲自出面,亲自帮她进行了掩藏及掩护。


    若是,此事真的被查出来了,窦行的面子该往哪里放。


    在她的管理之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更在明晃晃地向人证明,她的管理能力不行。


    当然,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关系到程泊君的个人声誉及前程,想要一点不受损,也根本不可能。


    前脚,调查组的人刚刚撤离。


    后脚,窦瑞便让人,把程泊君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等程泊君走进去,等程泊君关上房门。


    窦瑞立马怒气冲冲地站起身子,怒气冲冲地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怒视着双眼,怒掐着老腰,冲立在办公桌后的程泊君,空前绝后地爆发了雷霆之怒。


    “程泊君,为了辞职,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你拿我当什么,拿我当白痴么,弄一群笨蛋来糊弄我。


    你…,要是真敢私下里向客户收钱,我早把你开了,根本等不到你自己往你自己的身上泼脏水,败坏自己的人格和人品。


    还有,你败坏你自己的也就算了,还连着我的一块儿败坏。”


    仅凭,这么一句话。


    就已经可以充分地说明,窦瑞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行里的所有大事小情,也什么都逃不过,她老人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无尽自信。


    怪不得,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里,连理都不带理自己的。


    任自己像个跳梁小丑,背地里领着五六个男人,活蹦乱跳。


    “领导,请你先消消气,早知道这些雕虫小技,入不了你的法眼,我肯定不会在你的面前卖弄。”


    “雕虫小技,你也知道这些是雕虫小技?我告诉你程泊君,不说我,咱们只单说你姐夫,他在部队玩得那些个权术,比你这些个高明多了。”


    “是,我姐夫真是特别的厉害,不然怎么能配得上你。”


    “程泊君,你少拿用来对付客户的那一套,用来对付我,一本正经地假惺惺,惺惺作态,我更生你的气。”


    ……


    瞬时,程泊君无奈地在心中,独自叹上一口长气。


    直如,叹一叹年龄四十已过的窦瑞,居然还保留着一颗极其纯纯萌萌的少女之心,不仅想找人撒娇,这生起气来,令人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


    说假话不是,说真话也不是。


    她就是要生气,她就是要生到自己消气为止。


    宛似,一时想不到,能够让窦瑞不再生气的好办法。


    进而,程泊君慢慢的移动起脚步,慢慢的走到落地窗边,慢慢地把自己的背影,孤孤单单地留给了桌旁的窦瑞。


    遥遥地望着远方,遥遥地望着窗外的那一方满世繁华。


    以从未有过的真诚之姿,向她敞开了心扉。


    “领导,请你好好地看看这座城市,白天车水马龙,晚上灯火璀璨。


    我每天置身于其中,却从来未曾感受到过她的一丝魅力,也从来未曾感受到过她的一丝温情。


    从我上大学的那一天起,我就在想着如何的去挣钱。


    如今,我挣到了钱,可我还是活得不开心。


    直到那天,我见到了一个人,哪怕她只是站在我的面前,哪怕她不和我说上一句话,哪怕她也只是愿意,让我静静地看着她。


    我就觉得自己,好开心、好幸福。


    请你,放我走吧。”


    柔柔的嗓音,柔柔地述说着辞职的真正原因。


    柔柔之中,似乎对于爱情,携带着无限地向往和渴望。


    窦瑞重新坐回到办公椅内,转望着程泊君的那一片背影。


    似孤孤单单,又似傲然屹立。


    似心生理解的同时,又似带着点点的欣赏意味。


    欣赏程泊君,在本该恋爱的年纪,先去追求了事业,有了事业,就有了这一时、这一刻更多的选择权,供她选择。


    她没有选择一声不响地直接走人,已经算是给了自己极大的面子。


    “泊君,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你这是想要恋爱了,晚上回家,我就会让你姐夫,从他们部队里面,挑出来一个好的介绍给你,你没有必要非得跟着人家,跑去那么远。


    更何况,一切轰轰烈烈的爱恋,到最后都会归寂于朴实无华。


    听我一句劝,男人,也都是一样的,只要对方人品好,有足够的上进心,嫁谁都是嫁。”


    ……


    谬论,绝对是谬论。


    既然男人都是一样的,窦瑞怎么不随随便便地嫁一个呢。


    程泊君似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转望向窦瑞,难以置信,出身于高干之家的窦瑞,会说出来这样的一番话。


    更想,不管不顾地问问她,嫁给那位姐夫之前,她是闭着眼睛挑得么?


    挑完,便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他么。


    “领导,我姐夫可能帮不上我的忙,我喜欢的是女孩子,我不喜欢,男人。”


    ……


    只这么一瞬间,窦瑞瞬间抬起头来,瞬间抬起眼眸,似震惊、似震撼地回视着程泊君。


    半天,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似,惊得只能一直一直地回视着她。


    偌大的办公室,鸦雀无声。


    程泊君和窦瑞,久久地两两相视,久久地一动不动。


    仿佛,彼此都想要通过对方的那一双眼睛,来切身体会出对方的心理变化,以及下一步的行动。


    又该,如何地说服对方,留下或走人。


    这一幕,像极了,假使只有两个人在场。


    秘密或隐私,一旦被拥有它们的人,亲自主动挑破。


    则完全可以说明,要么对方是自己完全可以信赖的人,自己一辈子也不用担心,会被说给第三个不在场的人听。


    要么就是这个人,已完全地不用再担心,就算被第二个人说出去了,她也已完全地不用再在乎了。


    窦瑞,率先眨动了一下眼眸。


    眨动结束,似想做一做最后的尝试,来尽力挽留住程泊君。


    “泊君,你喜欢法国女孩子么,我二姐长年旅居在法国,我让她给你找个法国女孩子回来陪你,怎么样?别走了。”


    ……


    法国女孩子?法国女孩子能看上自己么。


    眼下有个现成的喻之卿,干嘛又要舍近求远,从更加遥远的法国再整回来一个呢。


    爱情,它又不是花钱买东西,想买就买,不想买就不买。


    听完此话,程泊君已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无奈且无语地望着窦瑞,更不知为自己遭遇到这样的领导,是幸还是不幸。


    “领导,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走。


    可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我们也不可能一生都稳坐在行长和副行长的位置上,早晚都是会被更年轻有为的人,来取代掉的。


    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栽培和关照之恩。”


    程泊君踏着自己的话音,向窦瑞鞠下一个九十度的深躬,真诚且真挚地向她表达着,自己对她的感恩与感谢之情。


    终是,触动着窦瑞,渐渐的转动着身下的椅子,渐渐的转到办公桌前。


    渐渐,抬起双臂,舞动起双手,翻找出程泊君半月之前,交到她手上的那份辞职报告。


    就那么在程泊君一再地弯着身子,一再地朝向自己,久久的深躬之下,不紧不慢地翻看到最后一页,慢慢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再而,再次转动椅子,转到程泊君向自己深深躬身的方向。


    无不落寞地凝视着她,无不落寞地对她说。


    “泊君,起来吧。”


    “谢谢,领导。”


    “我为有你这样的下属而自豪,等你到了那边,万一混不下去,那就一辈子也别再回来见我了,我这里,可没有后悔药能卖给你。”


    “我…,明白。”


    离别之情,逐渐上演。


    程泊君告别了窦瑞,走出了窦瑞的办公室,立即走向了人事部门,办理辞职手续。


    下班之后,回到家中。


    又是默默地把自己一个人,关到书房里面。


    静静地静坐在,满室尽是黑暗之间,静静地观看着窗外,那一家又一家的灯火。


    这间房,这扇窗子。


    她曾坐在这里,看过了冬夏秋冬,看遍了四季的夜景。


    看了好几年,好像从来没有,能够快一点看到喻之卿,来得绚烂及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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