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提着药箱,脚步轻快的跨过院门,正好遇见银剑铜剑迎面而来,不由叫住他们,各给他们塞了颗糖在手里,同孩子们嬉笑打闹了两句,这才把他们放走了。
她跨进房间的时候,原胧雪正坐在窗前写字,一旁的桌子上摆着两杯煮好的茶。温柔端起一杯尝了一口,哪怕是她这个毫不懂茶的人,都觉得一股清香,从舌尖一直流入心底,又自舌根处泛出淡淡的甘甜来,添一分太腻,少一分太淡,不多不少,正是恰到好处。
“嗯。”系统在她脑海中啧啧出声。“这等成色的信阳毛尖,落到她手里,居然都显得是可惜了她这等斟茶的手艺!若是她去主持斗茶,那可就精彩了,便是有几十年经验的茶博士,都未必能比得上她这一手功夫。”
所以,她到底是不是穿越者呢?温柔颇为疑问的在心里反问道。要知道,说英雄原著里,根本没有什么原胧雪啊!
“sorry,不在咨询范围内。”系统回了一句嘴,就再也不肯吭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它显得十分畏惧原胧雪,每次只要温柔一靠近她,它就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甚至连说话都少了许多。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温柔疑惑的想到。难道,对方身上,有个远比自己的系统厉害的系统吗?
不过,她早在进入神侯府之前,就从师兄苏梦枕处得知了原胧雪的情况,知道她不仅双目失明,还没了过往的记忆,因而试探了一两次没有结果,也并不敢就此定论。想到这里,温柔悄无声息的凑过去,看了看她正在写的东西。
那字笔锋圆润,意志悠闲,十分好看。温柔辨认出开头是“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便知对方应当是在摹写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
……可能写出这样漂亮的字的人,居然是一个看不见的瞎子。这熟悉的人设,她真的不是古龙书里的人物吗?!
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原胧雪自然是一无所知的。她只是握着笔,一口气写完了快雪时晴帖的二十八个字,随后放下笔,轻轻叹了口气。
温柔趁机夸赞她道:“原姑娘,你的字写得真好看!不像我的字,总是会被师兄训斥呢。”
原胧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她:“快雪时晴帖圆劲古雅,优闲逸裕,我原本是想写来静心的,却始终静不下来,此帖字已算是毁了。”
温柔:“……”
写几个字有那么多讲究吗?她到底是在我面前装逼,故意这么说,还是真的如此啊?!
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原胧雪只是挥了挥手,她面前写了字的白纸便已经卷成一团,落入了桌下的竹篓之中。随后,她推开窗户,指着窗外的花圃对温柔笑道:“但温姑娘一来,连带着春风都在这院子里流连忘返了,你瞧,那株木芙蓉昨日还是花苞,今日却已经开花了。”
她的指尖毫无偏差的指向了初绽的鲜花的方向。温柔定定的看着那朵迎风摇曳的木芙蓉,终于忍不住对她说道:“原姑娘,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你说便是。”
“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来的木叶清香?”温柔一字一顿的说到。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你是不是姓花?!
原胧雪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丝温柔的微笑,充满感情的回应道:“温姑娘,你真不愧是一代神医。你说的很是,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但我的耳朵还能听到声音,我的鼻子还能闻到气味,我的手脚完好无损,更何况这个世界,是多么可爱啊,我难道不该为这可爱的世界珍惜自己吗?”
她伸手拉住了温柔的手,问她:“那么,今日天气这般好,我们何不到院子里去走走呢?”
温柔:“……”不是,她真的不是在对病人说心灵鸡汤。
但阴差阳错能和她搞好关系……也挺好的吧?
其实她每日过来报道,本是受了苏梦枕的委托,要为原胧雪医治身体,奈何系统太不给力,每每靠近她就直接装死,就算是她返回金风细雨楼之后,既不肯说出她的具体病情,也不肯让她用积分兑换能够医治对方的药,还说让她保持现在的状态是最好的……温柔闹过气过,也威胁过系统,但最终也拿它没什么办法,而若是让她自己来看,原胧雪的盲眼和失忆自然是无从查起,就是她走火入魔的问题,除却武者自己梳理内功以外,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帮不上忙,却又不敢告诉苏梦枕,唯恐会让他失望,只得每日来候府报道,想要另辟蹊径,先同原胧雪打好关系,再劝她加入金风细雨楼。如今有了点进度,自然也是令人高兴的。
——她当然不知道,原胧雪同她玩过一阵,把她送出候府之后,便去书房找了诸葛神侯,问他最近有没有案子能让自己帮把手的,能派她出京最好。
“怎么?不想同你的小姐妹玩了?你们年轻人,不要独来独往,多交些朋友,总是好的。”诸葛正我自然少不了要调侃她两句。原胧雪无奈道:“带孩子其实挺好玩的,不过,我可不打算给苏梦枕留什么不必要的幻想。更何况,最近盯着我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除却每日来侯府报道的温柔,这两日,她还陆续收到了不少礼物。六分半堂的赔罪礼毫不出意外,甚至雷损没有亲自来神侯府见她,已是让原胧雪颇为吃惊了,倒不想对方居然如此耐得下性子;除此之外,还有个名叫方应看的神通侯府小侯爷,派人给她送了把难得的宝刀来,只是原胧雪看也未看,叫人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
金风细雨楼这边,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加入,她也绝不会吊着对方,更何况温柔可爱是可爱,却和她委实没什么共同语言:谈武功,对方武功明明也不差,但不管是说内功心法还是外功招式,她全然是一窍不通,也不知道她的武功究竟是怎么学会的;聊琴棋书画,她也是半懂不懂,虽然多少都会,但不管她做什么,总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匠气,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把持住了她的手脚,带着她去做事一般。
可若不是出于兴趣,那学这些,就是为了面子了?原胧雪怜惜她年纪小小,就有这般压力,因而从来不曾在她面前提起,只是此时方才对神侯说道:“我听无情说过,她出身的岭南温氏,是武林中的大家族,她父亲温晚,又有洛阳王之名,想必她从小到大,也承受了不少期许吧。”
这也是难免的事,毕竟父辈越是出众,越是希望子女能够成才,延续他往日的神话,就像……原胧雪微微一怔,就像谁呢?
“其实,她以前的性子,和现在大有不同。不过女大十八变,孩子,当然也是要长大的嘛。”诸葛正我温和的说道。“也罢,你近日的情况稳定了许多,老是关在候府中,也于你也没什么益处,我这里有个案子,正可以念给你听听,你若是有兴趣,就同崖余一起去吧。”
“您太客气了,我能帮上一点忙,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原胧雪含笑说道,她的确是个闲不下来的人,这几日头痛稍稍缓解之后,已经恢复了每日练刀的习惯——那刀是诸葛正我从库房里找出来送给她的,说是他年轻时曾用过的佩刀,唤做飞燕,因他着实是位宽厚和善的长辈,自己也绝不可能辱没这把刀,原胧雪也就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然而她只听到诸葛正我念到一半,脸色便已经冷了下去,因为诸葛正我所说的,是一桩采花奇案,八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已经丧命于一位不知名的采花大盗之手,死前皆有被人凌/辱的痕迹,更可怕的是,她们并非平民女子,而俱是江湖上有名的女侠!
即便如此,她们仍是接连遭此毒手,对手的可怕,可见一斑。原胧雪听完事情的经过,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我知道了,这个案子,的确不好带孩子们前去,就让我陪大捕头一起去吧。”
诸葛正我温声道:“虽然,你武功高强,我原本不该说这样的话,但你毕竟也是女孩子,我虽希望你能帮忙解决此事,却绝非想要让你身处危险之中,你明白吗?”
原胧雪沉声道:“就像您说的,我的武功,总是要比旁人高上一些,让那贼人把目标放在我身上,总比他再盯上别的人要强,不是吗?”
她略想了想,却又有些担心:“但只怕,我最近名声太盛,会被人投鼠忌器,还望先生能给我提供另一个身份,越是柔弱,才越容易让凶手动手啊。”
“这一点,你放心便是。”诸葛正我微微一笑。
“我相信,崖余一定已经有所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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