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都是个好地方,风情俱佳。


    春桃柳,稚童笑;夏有槐芍,知了叫。


    秋冬更是乐人,起码当官的都等着秋结硕果,冬钻销魂窝。


    唯一不好就是盛都的人太过热情好客,上门拜访总挑错了时辰。


    盛都久违的第一个深夜,本应是睡得正香的时候。却几乎每隔一炷香,屋顶上就会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响。


    躺在榻上,时·被根骨如竹·也格外怀念起了回程这一路的餐风露宿。


    时府里侍卫拦人的能力还是有的,屋顶上的那些来人一般掀不了两块瓦,就又被打了下去。


    破空交手声甚至还有兵器声不绝于耳。


    府邸里的其它院落,倒是听着安静。看来这些人倒是摸清了她寝居所在的位置。


    一夜无眠,一口气连连叹息到了四更天,都可以起榻准备上早朝了。


    时也终于按住了身上不安分的手,“事情都办完了?”


    “嗯~”尾音勾得男儿魂都快跟着走的娇媚之声,“公子不再多睡一会?瞧公子眼下这小块乌青,妾身看了都心疼。”


    说罢那手却是很精准地往时也胸口上戳了戳。


    时也:......


    计颜还想将手再游移一番,便听到无情恻恻的话响起,“手再动,是真想让我将你名字填在营伎册上,还是让你跟着阿罕去守夜消停点。”


    计颜的手僵了半响,讪讪笑,“公子,事情都办妥了,绝对隐秘。公子这不战而屈人之兵甚是英明。那个,妾身服侍公子起榻更衣可好。”


    不止这不安分的手扒拉了时也大半宿,计颜现在整个身子都半瘫于时也身上。


    衣衫不整,领口宽低,香肩半露。


    时也的眸光扫了一下,计颜还挺了挺自己腰肢,故作羞涩捂脸,“妾身回来后,洗沐了一番才过来爬公子的榻的。”


    虽然现在名义上计颜确实是自个侍妾,但怎么听着这声‘妾身’自称得就是这么矫揉造作。


    时也觉得自己昨夜肯定是没睡好,听得愈发头疼得厉害,“称呼改了,唤作大人。”


    “是,大人~”又是一声长长逶迤的尾音。


    正经不过一瞬,计颜又算起了账,“大人,都说好让妾身帮你挡桃花了。结果大人倒好,趁妾身去办差事,自己又纳了个妾。”


    “而且还是有身孕的妾。大人这可真是一举两得,不止给妾身戴绿帽子,还给大人自己也戴了绿帽子。”


    “大人就算不能生也不能这样绿了自己。”计颜嘀嘀咕咕。


    什么一举两得。少时夫子上课,计颜便喜欢瞌睡,现在这没文化的病怕是更难治了。


    “那女子的来历,大人可查清了。”计颜还欲说道些什么,却见时也侧首。


    便听房门外有声响传来,“雀夫人。”


    叩叩叩。


    轻响几声之后,房门便被推开了。


    雀秧探着头,身后跟了一个端着水盆的侍女,“大人。”


    待看到计颜整个人香艳地挂在了时也身上,撅着个嘴巴似嗔似怪,好不亲密。


    雀秧一时怔愣住,也不知是不可置信还是不好意思,整个人便杵在了门口。


    “妹妹起得可真早。”计颜一手拉过薄衾,将时也盖了个严实,“大人~昨夜一夜折腾,也未睡好,可要再小憩一会儿?”


    虽然事实确是如此,但这话落在别人耳里却不是那么一个味道。


    最起码时也就看到了雀秧的表情更是错愕。


    计颜还好生得意地瞧着雀秧,长得是清秀,看着双眸润泽皮肤水嫩的。只可惜还是不如她勾人。


    说罢计颜还抬腿再蹭了蹭时也。


    雀秧终于回过神来,“姐姐原来也在。妹妹是估摸着大人合该起床了,过来伺候大人洗漱的。”


    后头的侍女忙将水盆也端了进来。


    时也没开口。


    但凡只要计颜在,就容不得别的女子在时也面前邀功,哪怕计颜明知这屋内全是女子。


    果然计颜又开始回忆着她看过的话本,“妹妹,姐姐还在大人怀里呢。妹妹这时辰可是想和姐姐来争宠来着?”


    可怜雀秧应该没见过这般把争宠摆在明面上的厚颜女子,整个又愣住了。


    待晃过神后,已被从榻上起来的计颜推出了房门,“妹妹照顾好大人肚子里的孩子才要紧,大人姐姐会照顾好的。”


    回过头来,时也已然起榻换衣。


    时也拍掉了计颜又伸过来乱摸的爪子,“在话本里,你这种无法母凭子贵的才是活不到最后的。”


    计颜还想开口,时也先截断了她的话头,“她的出身查过,看似挺清白的。家中无人为官从商,没查到是哪一家派来的。”


    就是底子越干净,让人心里越觉得不对劲。


    “抑或者只是单纯想傍大人的金臂弯?毕竟大人天香国色,昨儿半夜可就好多人来寻呢。”计颜将帕子打湿,拧干,递给了时也。“大人如果不放心,为何还将她留在身旁。”


    “她救了时六,于我时府便算有恩。她想留我也不会赶她,留在身旁也当是敲打你了。”


    这下可轮到计颜哑口无言了。


    今天要着朝服,比不得在边城懒散。


    内着白色绸质中单,计颜帮着将裹胸系得稍垮而无痕。绯紫绫罗朝服,配锦绶,下白绸袜黑皮履。


    朝上多得是身高与时也无二的男子,履里倒省了垫东西。只是,这看着清俊羸弱的一少年郎,竟是个会武的。


    这好一身呆子装扮,穿起来倒是压住了几分少年气。


    就是衬得愈发肤白惹眼,计颜盯着已经坐着用膳的时也又是一个噘嘴,“大人上朝,可不准对着他人笑,不然妾身就该垂泪了。”


    时也幼时军中生活了好些年,自在无拘束惯了。她当家后,便将府里规矩也改掉许多,譬如连妾室也一同上桌用膳。


    雀秧此时便也坐在一旁,看着计颜疯狂帮时也布菜。


    自方才雀秧便怔愣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活生生配合着计颜出演了一个被打压的可怜妾室,“大人上朝,雀秧会与姐姐一同在府中等着大人散朝归来的。”


    “妹妹应当多学点礼数才好。姐姐与你说道说道,大人跟前,应自称妾身。”


    雀秧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边城之时便极少见到这位姐姐,到了盛都时府才发现这女人如此难处。


    妾身,雀秧是自称不来的。


    雀秧抿着唇,眸光颇委屈地看着时也。


    时也将布满小山般菜的瓷玉碗挪还给了计颜。


    “既是我上朝去了,府中事务也有管家打理,毋需你二人费心。”声如珠玉落盘。


    时也在二女期待的眼神中缓缓说道,“不如我帮你二人请个夫子。我不在时,你二人也能打发些时间,免得太过无事。”


    ……


    计颜一把抓住雀秧手,“妹妹,我们今日做女红,明日伺弄花草,后日可行棋绘画。”


    玉手一摸,妹妹这掌心怎还带点薄茧。


    雀秧轻轻将手挣脱开,“妹妹瞧着,大人请个夫子也是极好的,毕竟女德为重。”


    计颜噘嘴。


    “公子。”一冷峻男子进来,黑色玄衣,内敛沉稳。淡褐色瞳仁,五官极其深邃,竟不是齐朝人。


    “说吧。”时也放下了筷箸。


    计颜皱鼻使了个眼波给那个男子,冷峻男子神情未变,“时府已重新布防,离都时被收买和安插的侍卫,也已换成我们自己的府兵。”


    “好,今后来的人,一个也别留了。”时也说完,瞥见阿罕顾忌地看了眼雀秧。


    便索性随他走向了门外,直接开口,“昨夜也还发生了别的事?”


    阿罕点头,“公子,昨夜相府被烧了。”


    “奚柏府邸?那他人呢?”


    “奚柏人还活着,就是被断梁砸伤了,近两个月怕是也无法下床。相府府邸死了近二十个府兵,更具体的都兆府尹还在清查,我们的人在暗处探看着。”


    大手笔,当朝相府都敢烧,放眼望去也没几人能干这样的事。


    大理寺和御史台有得忙了。


    先皇还在时,暗处的人便很多。如今小皇帝即位,齐淮摄政不假,但好些权力他还没来得及去覆灭掉,这下他们不得逮住机会再搅弄些风云。


    只是挑这一天,怕不是也想烧给她看的。时也挑眉浅笑,“这一下,可就有些意思了。”


    雾气未散,天光未全明,皇宫朱门前已有好些朝臣到了。


    往日他们还会寒暄客套几句,今日因着奚相爷之事,倒是人人讳莫如深,面色肃穆。


    见着刚归都的时也,问好也站得离着三四米远。


    独有一人。


    “时大人,可早啊。”散漫清洌的声音越靠越近,“时大人一来相府就走水了。真是麦芒掉进针眼里,好巧不巧了。”


    时也身体绷了一下,跟异性太过靠近就是有这个毛病。


    身体忍不住叫嚣起了危险,尤其是这个人站在她跟前便高了她一头有余。


    太过高大,体格对比实在显眼。


    “淮王爷。”时也退开了两步,与众人行起了礼。


    齐淮面色寡淡,垂眸看着时也的头顶,毫不掩嘲弄,“时大人这一年,看来也没长高多少。”


    “未到二十五六,总还有机会见长的。”时也扯了扯嘴角。


    齐淮闻言面上一冷,他今年可不就是二十六。


    清晨的冷雾都被这话惊得呼进了肺。朝臣们甚是服气,时大人可真敢说。


    但见他们淮王爷也并未真动怒。似笑非笑,二人一高一矮,并肩入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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