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生病 泪与蜜桃
凯撒现在并不处于易感期。
相隔这么远, 他闻不到也不可能会闻到属于Omega的味道。
但此刻的凯撒疑心自己的易感期提前。
萝拉的味道,相隔如此远。
如此远的距离超出人的嗅觉范围,但现在, 却清晰到仿佛就在附近。
桌上的杯子已经空了。
凯撒希望里面此刻是加了冰的冷水。
黑暗侵蚀,凯撒一动不动,军装和腰带紧紧束缚着他的身体,包裹、禁锢、压制。
屏幕上的光落在凯撒身上, 似乎连带着屏幕上的人影也投射在他的怀抱中、他黑色的军装之上。
方才模糊不清的收音设备在此刻却骤然清晰, 随着茉莉绽而溢出来的润湿声音就这样在他耳侧响起,凯撒端正地坐着, 双手交握, 容色冷峻, 听着耳机里传出的呼吸声和她的低语。
“好喜欢……凯撒……”
“上将……”
这些断断续续的单词是一簇又一簇跳动燃烧的火焰。
将火焰困在寒冰中,冰块试图浇灭火焰, 而火焰在吞没冰水。
凯撒喉结动了一下,他松开手,握紧椅子上的扶手。
屏幕投射出来的影子温柔拥抱着凯撒,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是萝拉纤细漂亮的足, 她还在上面涂了漂亮的颜色, 是如同罂粟一般的红, 用胶水点了一颗小巧闪烁的钻石。
她的脚趾影子如有魔力, 在隔空触碰着凯撒的手背。
凯撒清醒地知道这是虚幻, 是一触即破的泡沫。
他冷静地看着粘上漂亮钻石的脚趾蜷缩, 圆润的指甲顶端在布料上留下如海水的褶皱,耳机中是轻柔、并不掩饰的莺雀吟唱。
凯撒终于压抑、低低喘了一口气。
在这只有他一人的黑暗、封闭空间中。
屏幕上的人不动了。
萝拉蜷缩着身体,并没有完全伸开, 她脸颊上露出那种心满意足之后的红晕,从下眼睑一直渡到腮上,浅浅,像刚刚成熟的水蜜桃,罪恶地引|诱着正直的人去亲吻。
她只用了不到三分钟。
一个很容易满足的美丽小废物,在快乐之后,蹭过去把被踢到地上的被子拉过来,将自己舒舒服服地遮挡起来,闭上眼睛,继续未完成的美梦。
萝拉沉入安稳甜美的梦乡。
凯撒在灼热的夜晚中失眠-
被凯撒上将“圈养”的第二十一天。
萝拉已经把这个房间的一切都探索清楚,这个残忍的男人并没有提供给她更多的电子设备,而塔楼上的书已经看得差不多,找不到更多有趣玩法的萝拉,只能趴在地毯上,继续百无聊赖地丢那些永远都中不了靶的飞镖。
除了房间中的电视,萝拉几乎丧失和外界所有的联系。
在首相官邸中时,萝拉她们只有在午餐和晚餐的时候被允许看电视,一般都是新闻,或者播放一些宣传教育的视频,她们不能够具备攻击性,因此所有的视频画面都不涉及流血和冲突。
她们只要知道,帝国公民在和平友爱地生活在这个自由的国度;
而阿斯蒂族人也在和平友爱地生活着。
但萝拉从这里的电视上看到另一个真相。
在供给所有帝国公民的新闻中,阿斯蒂族人中的极端分子被定义为恐怖组织,他们最近刚刚策划了一场毫无人性的自/杀式袭击,有许多无辜的平民因此受到伤害。
萝拉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
她看着该恐怖组织被顺利抓获,策划该行动的总共有八个人,即将面临着监/禁和死刑的惩罚。
抓捕只用了短短两天,甚至还不到48小时。
记者采访了当时遇袭的人,其中就有萝拉熟悉的面孔。
尤金妮名义上的父亲,亚当斯。
对方的胳膊受了伤,金色偏棕的头发像是发霉的太阳,他在神采奕奕地说着那些效忠帝国的套路话。
萝拉真为他活下来而感觉到遗憾。
在萝拉准备关掉电视的时候,她看到了凯撒。
自从亚瑟生日过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的凯撒。
他面对镜头时说的话很少,笑容并不多——就像大家都十分畏惧的行刑者和审问者,凯撒简单发言完毕,从摄像机的范围内离开。
记者想要叫住他,可惜凯撒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萝拉趴在被太阳晒到暖融融的毛毯上。
她的心脏和此刻的太阳一样焦灼。
凯撒似乎将她当作互相慰藉的工具,这样很糟糕。
萝拉需要更大的活动范围,更多的自由。
可惜凯撒在易感期之外的时间完全没有和她亲热的意思。
而那个艾米莉亚大小姐,从那天之后,再没有爬上高墙。
或许对方发现被凯撒藏在高楼上的并不是长发公主,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阿斯蒂族人。
现在的萝拉,甚至连去见奥莉都做不到。
她虽然成功接近了凯撒,但对方并没有被她的歌声蛊惑,而是将她囚禁于牢笼中。
成为只能为他一人歌唱的夜莺。
……这个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臭男人。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萝拉这只金丝雀预计发热期的前一天,她生病了。
从早晨就开始的身体不适,身体分泌的激素似乎紊乱了,萝拉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毕竟药物对身体的影响颇大。
她冷到浑身蜷缩,哪怕将所有的被子都盖在身上也无济于事,上下牙齿不住打颤,萝拉连早餐都没有吃,一直躺到中午,凯撒才终于过来。
他今日休假,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穿军装,而是普普通通的亚麻衬衫搭配裤子,萝拉没有空闲去欣赏凯撒上将休闲装扮下的美貌,她只是呻|吟着将自己更用力地包裹起来:“……我可能快要死掉了呜呜呜上将——”
“胡说。”
凯撒严厉地斥责她的撒娇,他伸手摸了摸萝拉的额头,发现此刻她的皮肤烫到能够煎熟鸡蛋。
凯撒问:“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萝拉有气无力,她的嘴唇发干,声音嘶哑:“从醒来到现在。”
“什么时候醒的?”
“大概……七点钟。”
凯撒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十二点四十五。
……这个笨蛋。
凯撒开始给医生打电话,他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可是我联系不到你嘛,”萝拉委委屈屈地说,她的眼睛因为高烧而呈现出水色,“怎么告诉你?病死后去你梦里吗?”
凯撒一手拿着手机,另外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拍打她:“闭嘴。”
萝拉不在乎闭不闭嘴了,她现在眼睛烧到闭不上,说不出是眼皮发烫还是眼球发烫,合上眼睛后就火辣辣地痛。
她就这样一边嘤嘤嘤一边在被子里通过发抖来取暖。
凯撒终于受不了了。
“别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他说,“很不舒服?”
萝拉说:“我要舒服也不至于这样,我尊敬的上将。”
继而,她又伤感地自言自语:“其实您就该让我一个人默默地高烧死掉,毕竟我只是一个玷污您的阿斯蒂族人。您就该晚一点过来,这样正好能看到我美好的、因为高烧而死亡的漂亮身体……嗯,不过也别太晚,听说死后四小时就开始变丑了……”
凯撒:“你可以说些我喜欢听的东西吗?”
萝拉就像没有听到,她沉浸在自己编织出的悲伤氛围中:“如果我真的死了,可以让我和烤乳猪一起合葬吗?我这一生没有太大的愿望,也不期望您能够每年用烤乳猪来祭奠我——”
凯撒忍无可忍:“说吧,我要做什么才能让你闭嘴。”
萝拉有气无力地伸手:“……听说有种有趣的东西叫做手机,人们每天都离不开它。吃饭、走路、工作、学习时候都要玩,可是我还没有见识过是什么东西……您能让我临死前玩一玩手机吗?”
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凯撒有两个手机,其中一个是和朋友联络的,没有机密,没有照片,只有一些简单的、有关生活的对话。
凯撒将这个手机给了她。
这个吵吵嚷嚷的小乳猪终于闭上她可爱的嘴巴,凯撒无法想象,一个体温高到这种程度的家伙,居然还能够碎碎念到令人头痛。
躺在病床上的萝拉好奇地摆弄着凯撒的手机,她什么都不懂,解锁要问凯撒,那些简单的时间和天气App也要问凯撒。
她就像一个小学生。
但这个小学生还是闯祸了。
萝拉好奇地侧过脸,问凯撒:“上将,这个软件里面的名字都是什么?”
凯撒看了眼:“社交软件,能够和他们互相发短信。”
萝拉懵懵懂懂地喔了一声,继续埋头研究。
过了一阵,她又问:“嗯……上将,有人给您发消息过来,您想要看吗?”
凯撒发现自己的裤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些糖浆,仔细一看,原来是从萝拉床边桌子上沾到的——或许因为病中脱力,她失手打翻了蜂蜜水。
他为对方的粗心而感觉到不悦,尤其是糖浆落在裤子上的质感,令喜洁的凯撒几乎抓狂。
凯撒需要立刻清洗自己,更换裤子,他并不温柔地回答萝拉:“我去换衣服,等会再给我。”
这个社交软件上的人不多,凯撒猜测,多半是亚瑟发图片分享他烤制的甜点。
像这种日常消息,凯撒很少会回。
不过会在见面时候夸赞他的手艺。
然后,凯撒听到萝拉认真地对着手机说:“凯撒的美丽母亲,您好。”
凯撒迅速回头。
萝拉躺在床上,她头发凌乱,脸颊红润,眼睛因为高烧而迷离,甚至带点润色。
此刻,她正在用沙哑的声音说:“凯撒刚刚干完事情,他说洗完澡后再回复您。”
25. 健康 信息素欲
如果重来一次, 凯撒一定选择毫不留情地将这个贪吃的小乳猪一同送进监|禁室。
而不是现在,看着她满面红晕地和他的母亲沟通。
她甚至还用那蜜糖般的声音来交谈:“……是的呀,凯撒不让我告诉您……虽然已经他已经对我进行了永久标记, 但因为我出身——”
这个小乳猪用这种声线和姿态与人交谈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一个愚蠢的小混蛋。
在萝拉说出更多惊世骇俗的话语之前,凯撒沉着脸,成功将手机从她手中拿走。
他没有第一时间训斥这个即使生病也不安稳的家伙, 因为手机里传来萨列里夫人惊喜的声音:“……凯撒!你真的找到了喜欢的Omega吗?我真为你感觉到开心……”
凯撒:“……”
“她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舒服, 你没有温柔地对待她吗?这样不行喔,凯撒, Omega的力气比你想象中更小, 也更脆弱……”
凯撒:“……”
不。
他确信, 现在躺在床上、宛若《马拉之死》的萝拉,一点儿也不脆弱。
哪怕她气息奄奄, 哪怕她在牢里被拷问、忍受饥饿。
哪怕高烧烧红了她的皮肤和脑子,嘴唇发干。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个家伙就会伸出她那纤细的手,冲着人大吼一声:“我要烤乳猪!”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Omega, 她是一个即使死也要别人下地狱的恶魔。
凯撒尝试和自己的母亲理智沟通:“……我们不谈这个, 好吗?”
萨列里夫人只是慈祥地看着他:“凯撒, 你的确应该有一个孩子了。”
凯撒平静地说:“母亲, 您应该不会想要一个笨蛋来做萨列里的继承者。”
……
如果不是看在萝拉已经病到起不了床, 现在的凯撒已经开始用他的皮鞭狠狠地教育这个笨蛋。
可惜对方似乎对此并不感恩。
萝拉躺在床上, 她剧烈地咳着, 咳到好像下一秒就能撒手人寰,一边咳一边发出哭泣的声音,捂住肚子, 可怜苍白到像肥皂剧中的苦情女主。
“……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怀上了您的孩子,”萝拉可怜兮兮地说,“我昨天晚上一直想要呕吐。”
凯撒冷漠地说:“所有的正常人类,在一口气吃掉塞满苹果的整只鹅都会想要呕吐。”
萝拉的手压上自己的肚子,轻轻抚摸两圈,她发出叹息声:“我现在感觉肚子鼓鼓的,里面大概是上将您种下来的孩子。”
凯撒说:“是昨晚那只鹅没有被完全消化的尸体。”
萝拉只露出半张脸,她用那双无辜的眼睛注视着凯撒:“您不可以浪漫一点吗?”
凯撒:“不可以。”
很好。
谈话到此,暂时告一段落。
医生姗姗来迟,用他随身的医药箱和助手带来的一些简易设备开始为萝拉检查身体状况;凯撒去了另外一个房间更换衣服。
衣服上的糖渍被弄干净了,但凯撒一颗想要教训萝拉的心还没有干净。
萨列里夫人已经闻讯而至,她关切地坐在床边,对床上娇弱的、发烧的美丽小乳猪嘘寒问暖,亲切又温柔地用她的手帕为萝拉擦汗。
有了凯撒的警告,萝拉按照他们之前说好的说辞,羞羞怯怯地告诉萨列里夫人,她叫萝拉,是亚瑟同父异母的妹妹,自幼和哥哥失去联络,吃了不少苦。
凯撒无意中见到她,对她一见钟情,二见发|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凯撒生硬地打断她:“这个没必要说。”
萝拉将脸贴在萨列里夫人的手上,她使用着可怜的、讨好语气说:“夫人,我知道您应该不希望我冠上萨列里的姓氏,但我和凯撒上将是真心相爱的。您可以——”
“不要胡说,”萨列里夫人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部,怜爱地看着这个脸颊烧红的瘦弱女孩,“先好好睡觉,不要多想,好吗?我可怜的孩子。”
凯撒摘下手套,看着楚楚可怜缩进被窝中的萝拉。
他真想狠狠地揍一顿那个小屁股。
只是现在,医生和萨列里夫人都在。
医生的诊断令萨列里夫人感受到惊讶。
萝拉身体上的一切不适,都源于她体内的信息素缺乏。
她很需要来自Alpha的拥抱、接吻和亲密,被永久标记之后,必须要保证定期的信息素摄入,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这种缺乏症在医学上的例子有很多,”医生严肃地和凯撒、萨列里夫人沟通,“她长期处于这种信息素缺乏的状态下,有可能会神经紊乱、进而发生更严重的反应。”
萨列里夫人认真地和医生交流着看护病人的事项,凯撒按了按太阳穴。
他想错了。
捡来的这一个并不是小乳猪,而是一个蜜袋鼬。
一个缺乏陪伴和亲密就会抑郁、死掉的可怜小生物。
无论如何,为了能够让这个可怜的病人好起来,在其他人离开后,并不处于易感期的凯撒选择为萝拉注入属于他的信息素。
尽管凯撒很想将她按住狠抽一顿。
但此刻的萝拉看起来如此脆弱,她棕色的头发好像失去了生命力,身上的皮肤透着一层重重的红。她已经没有更多和凯撒交流的力气,只能像秋天的玫瑰花枝,瑟瑟地缩在被窝里。
凯撒没有立刻动手,他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播放着今日的新闻,前几日险些遭遇刺杀的首相重新出席某场重要会议,他精神奕奕地发表着宣言,今后仍旧会严格治理那些恐|怖分子,将会在近期进行严格的筛选和排查,委托给凯撒上将,将那些试图隐藏在公民中的不安因子全部消灭……
发表感言的首相或许想不到,在他义正词严演讲的时候,被委以重任的凯撒上将,此刻正俯身,解开将不安因子包裹严密的白色真丝。
萝拉并不是发热期,她的心理上并不渴望属于Alpha的信息素,但生理却为此饱受疼痛。
凯撒没有怜香惜玉,他没有迁就萝拉俯身,而是将她抱起来,让萝拉半依靠着坐起来。
萝拉听到了电视屏幕中传来的声音:“……一直以来,部分少数族裔一直给我们国家的社会治安带来严峻的不稳定性。为了我们身边父母、爱人、孩子的安全,如果发现可疑人员,请立刻去附近的警局……”
凯撒拨开她颈侧的头发,萝拉感受到他的呼吸。或许因为她现在体温因为不适而升高,属于他的信息素像是寒冰切出的锋利刀刃,能够割破她的肌肤,贯穿。
萝拉说:“上将。”
凯撒没有放下她的头发,他侧坐在床边,从喉间低低压出一点声音:“嗯。”
很冷静。
没有易感期,也没有发热期。
他们现在只是两个普通的、敌对阵营的族裔男女。
萝拉没有和他接过吻,当凯撒的唇贴到她脸颊时候,她没有动,下意识闭上眼睛。
凯撒顿住。
他仔细审视萝拉的脸。
没有人观看电视,但新闻仍旧在播报,那上面播放着凯撒录制好的画面。
身着黑色军装的凯撒,用他一贯特有的严肃声线宣读:“……接下来,我们仍旧会采取严格的反恐措施,加强执法机构与运输部门、边境管理机构和海关之间的联络,严厉控制与恐怖组织有联系人、物、钱的流通……”
萝拉睁开眼睛,她的目光茫然,眼底是因为不适而流出的水色。
凯撒捏住她的下巴,阻止萝拉再度躲开,没有爱抚,没有安慰,没有触碰,他强硬低头,牙齿深深没入纤白脖颈的腺体中。
萝拉没有反抗,她甚至没有出声,就这样皱着眉头。
被咬住腺体很疼痛,尤其是凯撒并不温柔的方式。
而她的确需要对方注入的信息素,她的身体需要这些东西来刺激,分泌能够让她正常活下去的东西。
或许生命本来就是踩在刀刃上行走,痛苦和生机并行。
在春天到来之前,总会有无数草芽死在和寒冬的对抗中。
它们知道后果,仍会为之献出生命。
高烧期间的耐痛度降低,萝拉试图推开凯撒,换来的是对方更用力的按压,牙齿刺入更深,她睁开眼睛望着洁白如天堂的房顶,缓慢地呼吸,似乎能够减轻。
他的唇是热的,轻轻触碰她的脖颈。
信息素流入血液中,几乎是瞬间,萝拉能感受到疼痛被麻痹,她的身体像春日枝头的樱花,晒着暖暖阳光。
萝拉不再抗拒凯撒的信息素。
凯撒和萝拉同时意识到这点。
标记结束后,萝拉原本以为凯撒会松开自己,就像他之前经常做的一样。
可是这次对方并没有,他没有动。
他在闻萝拉身上的味道。
现在她身上那股茉莉清香淡到几乎嗅不出来,满满都是属于凯撒的信息素味道,这种确认归属的感觉,对于一个Alpha而言有着极强的成就感。
萝拉没有动。
短暂的一分钟过去之后,她才伸出手指,轻轻地戳戳凯撒的胸膛,放软声音问:“亲爱的上将,您是想要换另一种可以孕育后代的信息素注入方式吗?”
凯撒松开她。
电视上在回顾之前阿斯蒂族极端分子制造的恐怖袭击事件,爆炸声像神明沉重的哭泣。
凯撒看着面前的萝拉,这个苍白瘦弱的阿斯蒂族人。
他毫不留情:“做梦。”
这样说着,凯撒站起来,而萝拉却精准无误伸手,握住他的配枪。
“是吗?”萝拉无辜地侧过脸,她脖颈上的血流出来一些,齿痕肿胀,像是被用力折断的花枝边缘。
她说:“可是它现在醒着耶。”
26. 溯源 基因序列
萝拉至今无法确定凯撒容忍的边界和底线。
这个男人对她的种族如此在意, 以至于连生理上的回馈都在压制。
萝拉曾经厌恶过自己身为Omega这件事情,她讨厌、抵触信息素对人身体的影响,而现在, 她终于明确感受到信息素带来的好处。凯撒留下的东西在她血液中飞快流淌、运输,如在冬天的毛毯上晒着太阳,那些疼痛的神经不再叫嚣,舒服到像是在雪地中喝了一杯热可可汁。
她迫切地需要从这个笼子中出去。
遗憾的是, 这一次, 凯撒并没有给予萝拉温柔。
萝拉跪坐在床上,她松开手, 那双漂亮的、指甲顶端粘着钻石的脚伸出来, 微微侧脸看向凯撒。
她问:“您不需要我的帮助吗?”
凯撒终于靠近萝拉。
他捏住萝拉的后颈, 问:“你认为我是会被欲|望左右的野兽?”
萝拉承认凯撒手上的力气很大,她被捏的很痛, 脖子上的骨头要断掉了。
即使此刻凯撒对她怀有不可详说的破坏欲,即使他想要侵,犯她,也不会纵容, 这点和凯撒想要弄死她并不冲突。
萝拉深刻了解到这点。
在永久标记那次, 凯撒就对她起了杀意, 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温柔, 并不在意是否会摧毁她的身体。
萝拉庆幸自己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 侥幸从他掌下逃生。
她的心态也同样坚韧。
凯撒捏住她的脖颈, 萝拉仍旧可以用空余的手去触碰凯撒的衬衫, 隔着一层布料按压他的胸膛,就像触碰点缀着樱桃的黑森林蛋糕,不过这个蛋糕更加硬、有韧性。
萝拉说:“一直克制, 不难受吗?”
指尖轻轻点触,萝拉声音低下去:“我记得您上次很热切,骨头都要被您捏碎了,我还以为我会盛不下您的热情——”
凯撒手下用力,打断萝拉接下来未完成的话。
他看着因为吃痛而皱眉的萝拉。
“少说话,”凯撒提醒她,“想活下去,就把你的来历藏的干干净净。”
他松开手,离开这个房间。
卧室的门被关上的时候,萝拉半趴在床上。脖颈上,被凯撒捏伤的疼痛如此清晰,她的脚和腿都在抖,就像失去了主人的控制。萝拉伸手压住腿脚,尝试让不听话的身体安静下来。
可惜她失败了,肩膀和背连带着一起颤抖,萝拉半坐在床上,伸手搂住自己。
属于凯撒的信息素正润泽着她体内的细胞,而萝拉却对信息素的主人产生一种畏惧。
是受到该死基因、信息素的压制。
尽管萨列里夫人很想邀请萝拉一起共进晚餐,不过,在确定萝拉是否真的能够“老实”前,凯撒仍旧以“她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为理由拒绝了萨列里夫人。
唯一庆幸的是,萝拉终于得到了属于她自己的手机。
是市面上流行的那种,送来的时候是未开封的状态,包括申请过来的SIM卡。就像所有的中学生一样,即使没有人教,萝拉也很快掌握了这个东西的使用方法。
送手机过来的人是亚瑟,萝拉名义上的兄长。
他贴心地指导萝拉如何存储其他人的手机号码,比如凯撒的私人手机号,萝拉给他的备注是「乳猪供应商」,在亚瑟的强烈要求下,才勉勉强强地改成“上将先生”。
存完这个号码之后,亚瑟体贴地说:“现在,你可以存一些朋友的号码了。”
萝拉并没有说话。
她坐在有着阳光的落地窗前,即使身上没有枷锁,在没有凯撒的允许外,萝拉也没办法离开这个房间。
信息素缺乏导致的后遗症让她的脸颊看起来有点贫血的白,没有刚见面时的那种活力满满。她穿着洁白的裙子,低头,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
萝拉平静地说:“我现在没有朋友了,我联系不到他们。”
亚瑟顿了顿,他说:“那你介意存我的号码吗?萝拉小姐?”
萝拉点头,亚瑟将自己非工作的那个手机号码告诉她。
萝拉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得飞快,亚瑟仍旧看到她的备注。
「好人亚瑟」
猝不及防被发好人卡的亚瑟:“……”
成功得到手机之后的萝拉,的确安分了很长时间。
她全身心地沉浸在阅读中,这个小说网站有一个不成文的约束,每本书中都要有锁骨下的情节描写,没有的话,将会被锁章;如果连拥抱接吻牵手都没有,视作严重违法,一经举报,会被直接锁全文。
之前萝拉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第一次看,顿时感觉到无上的刺激。无论是哪一本,开头三章必有大操大合,之后仍旧保持着三章小运动五章大play的劲头。尽管评论区的读者都在批评“肉太多剧情太少”“除了车什么都没有”“作者能不写车吗”“别睡了赶紧走剧情吧”,但萝拉仍旧惊奇地一边喔喔喔一边追下去。
萝拉也尝试着注册了一些社交平台,可惜因为凯撒没有给她正式的身份ID,这让萝拉没办法通过实名认证,自动被当作未成年人屏蔽,
任意打开一个网页,大部分都是空荡荡的页面。那些图片和视频不对未成年人和非实名认证用户开放,以至于萝拉只能看到一片空白和口口。
就连那个唯一能看的小说网站,也在萝拉开始追更的第三天发布公告,表示下周起也将加入屏蔽计划。
萝拉翻遍了整个网站,就没有找到一本对未成年人开放的绿色书籍,满屏的肉。
在这样郁闷的心情中,凯撒终于告诉萝拉,正式的身份ID还需要一份DNA和指纹采集。
DNA比对。
萝拉迟疑低抬头看凯撒,小心翼翼地问:“这样……真的不会暴露我的种族吗?”
通过DNA的基因溯源,能够清晰地发现一个人的祖先。
很多阿斯蒂族人想要偷偷办理帝国公民的身份ID伤,都卡在最后这一关。
凯撒垂眼看她:“已经找好样品。”
萝拉明白了。
血液抽取只是走个流程,凯撒有办法伪造一份假的检测证明,把萝拉彻底和阿斯蒂族磨除联系。
萝拉若有所思地说:“那你们排查时候怎么不直接调查DNA信息库呢?是怕其他也有公民造假吗?”
想要找出藏在帝国公民中的阿斯蒂族人,在这个个人数据都被上传到帝国国家安全局的时代,只需要通过简单的DNA溯源,就能轻松做到。
所有带有阿斯蒂族人血脉的人都逃不掉。
凯撒坐在车中,他看着外面明灯璀璨,高楼林立,帝国首都夜晚好像巨大的钢铁森林,而他们是在森林之中穿上衣服的野兽。
凯撒说:“太清澈的水中,不会有鱼儿生存。”
如果真的要清除所有含有阿斯蒂族人血脉的公民,只怕首都人口会立刻锐减七分之一。
——除了贵族,还谁敢确定自己的族谱中,不曾有过阿斯蒂族人的痕迹?
萝拉抽血的时候一点反应也没有,她不吭声,乖乖地任由医护人员抽走她胳膊上的血液。
医护人员给她棉签的时候,萝拉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伪造的报告早就准备好了。
凯撒隔着玻璃看萝拉低头按压伤口,避开摄像头后,亚瑟将她体内的血拿给凯撒,请示下一步行动。
这管血应该被销毁。
凯撒回头,他注视着亚瑟手中的封存血液的试管,淡淡说:“送去萨列里的私人医院,今晚拿到这份血液的分析报告,明天给我。”
顿了顿,凯撒又说:“包括她的DNA完整溯源,基因序列,看是否被人为编辑过。”
亚瑟说了声好,他刚准备走,又被凯撒叫住:“等等。”
凯撒今天没有穿军装,黑色的衬衫衬着他的头发犹如银色月光。
他说:“重要检查她血液中的药物残留——近一月,她是否使用过激素类药物。”-
萝拉的凝血功能不太好。
她按了好久,伤口处的颜色都开始变了,才勉强止住血液。
重新坐回凯撒车上时,萝拉还在轻轻地对着针孔吹气,试图用热气来缓解疼痛感。
从一上车,凯撒就开始闭目养神。
亚瑟不在,去了萨列里的私人医院拿检查报告。
萝拉原本以为凯撒会直接回萨列里的城堡,但对方却让司机开车去之前带萝拉吃饭的那家餐厅。
萝拉兴奋极了:“是要请我吃饭吗?”
凯撒仍旧闭着眼睛,纠正:“是让你吃饭,萝拉,不是’请’。”
萝拉并不介意他这种傲慢的用词。
她一直有营养不良造成的贫血,下午又被抽走一部分,现在十分饥饿,迫切地需要食物来补充能量。
凯撒没有约束她,任由萝拉敞开肚皮吃。离开时,他结账,隔着玻璃,看了眼停在外面的车。
萝拉哼着歌要往车上走,被凯撒捏着腰带拎起来,不动声色地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萝拉看他:“做什么?”
凯撒:“检查你重了多少。”
这样说着,他搂住萝拉的腰,往车的位置走。
就像所有贵族豢养的美人一样,穿着考究、被洗去阿斯蒂族人烙印的萝拉依偎在他怀抱中,肩膀瘦弱白皙。
仍旧是凯撒开车门,这种军车的车窗玻璃经过特殊处理,外面的人看不到车内的具体情况,萝拉还在使用乖巧的声音和凯撒聊天:“……如果我好好表现的话,那我还可以再来这里吃饭吗?我很喜欢这里的——”
话音到此为止。
凯撒打开车门的瞬间,里面响起压抑的愤怒枪声。
一枚子弹精准无误地射出,目标是凯撒的心脏。
27. 逃避(上) 森林疾驰
几乎是听到枪声的瞬间, 萝拉感受到自己的头被人按住,往旁边躲避。
她的视线被局限在凯撒的黑色衣服之中,小腿隔着裙子磕碰在汽车的边缘上, 疼痛还没有来得及向上扩散,就听到里面满怀怨恨的声音,使用的是萝拉几乎听不到人讲的阿斯蒂族人语言:“去死吧!刽子手!”
那枚子弹穿透凯撒肩侧衣服,重重地打在身后玻璃上, 顿时引起一片锐利刺耳的尖叫。
萝拉闻到熟悉的味道。
凯撒一言不发, 他捂住萝拉的眼睛,阻止她试图张望的视线。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 小拇指已经压到萝拉嘴唇上, 她的心脏急速跳动, 一连三声枪响,即使有着□□, 她的鼓膜也好像要爆炸掉,血的味道在这里淡淡弥漫。
凯撒从头到尾没有放下萝拉,拎着她绕到主驾驶位置——
萝拉听到周围路人的尖叫,还有凯撒因为拖重物而下意识发出的哼声。
她看不到, 只能从声音中判断, 凯撒将主驾驶舱的人——或者尸体拽下来。
萝拉被凯撒塞到副驾驶座上, 得到凯撒冷静的提醒:“别乱动。”
凯撒上了车, 关车门时很用力, 发出“嘭”的巨响。
他看起来并没有收拾残局的打算, 径直离开市区, 同时不忘给警局打电话,要求他们过来解决刚刚被他抛下的那两具尸体。
其中一个是凯撒的司机。
暗杀者弄死了司机,穿上对方的衣服藏在车中, 企图刺杀凯撒。
但凯撒射穿他的咽喉和心脏。
萝拉惊魂未定,她脸色苍白,同族人的血液气息让她想要呕吐。
她低头,试图用左手压住不停颤抖的右手。
“……我现在车上有定时炸弹,”凯撒简短地说,“还不确定,从气味上判断应该是硝胺类……嗯,西区那边的废弃场清除干净了吗?”
萝拉尖叫起来:“定时炸弹?什么炸弹?”
凯撒没有看她,仍旧和电话那端的人说:“……现在给那边的人打电话,立刻撤离周围公民,务必八分钟之内。”
他说话时声音很简短,并不影响他高速行驶。萝拉拽住安全带,强烈的晕眩感让她不适,却还记得凯撒刚才那句惊世骇俗的话——
“我们车上有炸弹吗?在哪里?”她大声喊,“在哪儿?”
凯撒说:“我不是聋子,闭上你的嘴巴,小乳猪。”
负责整个城市交通的人应该已经收到通知,从这儿到西区废弃工厂最近的路线上,纷纷亮起绿灯,车辆往两侧避让,凯撒开着这辆装有定时炸弹的车子一路疾驰。
萝拉尝试扭头:“在后面吗?”
凯撒:“在你的坐垫下面——可以看看,别碰。”
他说的这样轻描淡写,语调平静,就像只是开了一个玩笑。萝拉哆哆嗦嗦低头,果然看到座椅上吸附的某个东西——红灯亮闪闪,倒计时只剩下七分钟。
萝拉眼睛啪嗒啪嗒掉眼泪:“你不会拆炸弹吗?凯撒上将,你不是军人吗?你不是什么都会吗?”
凯撒言简意赅:“我不会的东西很多,我也不会怀孕。”
萝拉开始掉泪珠儿:“您要相信科学,上将,话不要说这么绝对——”
话音刚落,一个急转弯,车身侧面几乎要飘起来,萝拉的胃翻天覆地地涌上来,她弯腰,差点呕吐出。
萝拉的脑袋已经彻底晕了。
车子在道路上疾驰,她不能开车窗,高速行驶中的车辆,任意飞进来一个小纸片都可能撞破她的脸颊。她只能死死地用手抵住车门的把手,试图平衡身体。
只用了四分钟四十五秒,凯撒就驰入这片刚刚搬迁的工厂区域中,大门已经早早被人打开,免去撞破的时间。这儿要规划建立新的商业中心,工厂原址的道路保存的仍旧十分完善,凯撒高速萝拉:“把你脚下的炸弹递给我。”
萝拉一秒也没耽误。
凯撒放低车速,打开车窗,将这个自制的定时炸药精准无误地丢入侧旁废弃的坑洞。
卷裹着铁锈味和草木气息的风灌注到车中,萝拉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张开嘴——
车子狠狠地晃了一下,她咬破舌尖。
与此同时,萝拉听到子弹打到车身的声音,爆裂、愤怒。
从后视镜中,萝拉看到后面有三辆车子紧紧跟随,侧面有人拿出枪,正在向车子射击。
萝拉:“上将——”
“闭紧你可爱的嘴巴,”凯撒说,“坐好。”
萝拉抱住安全带,她很无助:“我不想死,凯撒上将,被枪杀一点儿也不好看……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吃过,呜呜呜我的烤乳猪……”
凯撒没有理她。
这个工厂所在位置特殊,再往西就是一巨大帝国森林公园,免费对外开放,平时夏日夜晚中会有人出来露营。但因为近期排查阿斯蒂族人的踪影,已经发出警告通知,晚上少有人过来。
凯撒直接开了进来。
森林公园中有一座海拔七百米的山峰,通往山顶有四条不同的道路,路上多有岔口和树林遮蔽,危险性大,少有人自驾上山,萝拉把自己缩成一团,坐在副驾驶上,瑟瑟发抖。
在确定身后的车辆尾随着进入森林公园之后,凯撒打电话叫了增援,要求他们将整个国家森林公园封锁起来。
萝拉抱住膝盖。
她清楚地知道凯撒的目的。
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他成功引出了这些企图制造暴力来威胁政府的极端成员。
可她什么都说不出,胃部还在难受。凯撒的车子有着特殊防护,子弹打不穿铁皮,或许对方也意识到这点,开始尝试击打车辆的轮胎。
凯撒提升速度,他显然很熟悉这里的地形,每次过弯时车身几乎都会漂移起来。这种近乎贴近死亡的开法是身后那些人无法尝试的,在五个弯之后,凯撒成功甩开身后这群人。
他开启了智能驾驶模式,打开车门,抱住萝拉,在减速过弯的岔路口,抱着她敏捷地从车门中脱出。
饶是Alpha,在面对这种巨大的冲击力时,仍旧不可避免地闷哼一声。萝拉确信一切都在凯撒的预料中,落地时,凯撒的手一直压在她脆弱的后脑勺上。
几乎没有停留,在地上翻滚一周做缓冲,凯撒抱住萝拉,护住她的头,在黑暗中往与车辆行驶方向相反的岔路口奔跑。
萝拉却感受到异常。
她的后背和腹部都开始发热,原本迟钝的嗅觉在此刻渐渐清晰。或许是为了方便奔跑,萝拉的脸正好贴在凯撒的胸口前,能够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寒刃雪光般的信息素。
夜晚森林寂静,鸟鸣、风吹树稍、凯撒的呼吸声、心跳声,这些原本微不可查的动静清晰透彻,落在萝拉的耳侧。
奔跑的颠簸,竟有种让萝拉回到母体时的感受。
她想这应该是错觉。
即使是精密计算下诞生的产物……但萝拉毕竟是人,并不会具有在母体时的记忆。
她的手脚开始失去力气,视线模糊,血液急速流淌为她肌肤渡上嫣红,细胞和神经牵扯,如等待降雨的沙漠植物,她急需信息素的安抚。
计算机执行的程序,严丝合缝执行的前提,是再不能受人为意志的控制。
这是双向吸引。
成功误导那些人追上山顶的同时,凯撒在抱着小乳猪奔跑的路上,终于察觉到异样。
胸膛诡异的微痛让凯撒皱眉,他停下脚步,皱眉注视着这个仿佛智商退化到婴幼儿、还需要喝奶时期的家伙。
凯撒捏住她的脸颊,强行让她松口,阻止她那不可思议的吸裹行为。
在温水中被鱼啄的奇特感受终于从胸前消失。
风吹过,胸口衬衫发凉。
凯撒震惊地问刚刚做出恐怖举动的小萝拉:“你被吓傻了?”
28. 逃避(中) 山洞清泉
晚风裹挟着寒意落下, 远处隐约可见车灯如鬼火,在这样的深夜中,枪声听起来如此清晰, 惊得鸟忽闪翅膀飞远。
凯撒之前希望这些亡命之徒不要伤害森林中的珍稀鸟类,如今希望萝拉不要再用她那奇怪的癖好来伤害他的认知。
显而易见,萝拉并不这么认为。
她就像一只蜜袋鼬,伸出胳膊抱住他:“上将, 我觉着可能出了点意外……嗯, 您感觉到不对劲了吗?”
是的,他感受到了。
凯撒就像抱着一大束正在争先恐后怒放的茉莉花, 她身上的气息浓郁、清晰, 撩拨、刺激着凯撒的神经。
偏偏在这个时候。
她的发热期毫无征兆地到了。
风吹拂过凯撒的手背, 这里并不是绝对的安全,那些人在追赶上车子后就会发现异样。在那之前, 凯撒需要找好掩体,并成功确保怀里这个扭来扭去的蜜袋鼬有个舒服且安全的地方。
这件事原本并不难。
难的是蜜袋鼬到了发热期。
一般来说,Omega在发热期之前都会有有着强烈的征兆和预感,就像女性的生理期, 身体会提前发出一些预警, 比如说腹痛、心情暴躁等等。
凯撒没办法确定萝拉的发热期预警是什么, 难道是脑子变笨?不, 她平时表现出的也不太聪明。
凯撒抱着萝拉往前走, 不过不再护着她后脑勺, 而是用力将手掌压在她额头上, 冷着脸阻止她嘬。
就像蜜袋鼬抱住人的手指,萝拉几乎是张开四肢抱住凯撒,刚才那个在车上鬼哭狼嚎要活下去要小乳猪的家伙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想要剥开他触碰他的粘人精。
凯撒要被这个粘人精给弄疯了。
她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小恶魔。
在这种要命的关头,萝拉温柔贴贴,轻轻用鼻尖隔着衬衫来蹭凯撒紧绷的胸膛,这样高超的手段,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个几分钟还在为烤乳猪哭泣傻子……
凯撒压低声音警告她:“别乱动,明白吗?你以为那些狂热的阿斯蒂族人会因为你的父母而对你网开一面?我告诉你,这完全不可能,他们只会把你一起枪毙。”
在浓郁的茉莉花香中,凯撒听到萝拉依恋的声音:“能和上将在同一天死去,也是我的幸福。”
现在凯撒怀疑她真是个傻子了。
“那些人会虐杀你,”凯撒面无表情地提醒她,“我曾经有一个部下被极端分子抓住,他们折磨了他七天,才杀死他。”
萝拉没有说话。
通过湿掉的衬衫,凯撒感受到她那介于温暖和冷之间的呼吸。
随身携带一个发热期的Omega并不是好事,她身上的茉莉花信息素味道能够让Alpha精准地发现,凯撒尝试通过咬萝拉腺体的方式来短暂抑制她那不受控的信息素释放。
可惜并没有用处。
萝拉的身体像是被药物破坏过,也像是滥用药物。这种标记方式只能让她不会那么痛苦,但并不能阻碍她的信息素外溢。凯撒并不温柔,饶是如此,萝拉仍旧在这种标记中保持沉默,任由坚硬的牙齿咬破脖子,她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只是皱着眉,因为失血而轻轻颤抖。
凯撒清晰地尝到她血液的味道,淡淡的铁锈味,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茉莉花气息,对他来说是致命引|诱。
但这个美味的家伙看上去很冷,她侧着脸,刚刚抽过血不久,身体似乎并不能立刻制造出更多的血浆。
凯撒忽然想做些什么。
于是他低下头。
萝拉始终低着头。
她疼痛的胃还没有缓解过来,发热期的痛苦再度席卷她;这一次始料未及,明明凯撒还没有到易感期,萝拉只觉着自己浪费掉身体制造出的这么多信息素。
她并不能确定,自己在非发热状态下的信息素是否能够成功蛊、惑凯撒,也不确定自己现在的信息素能否吸引到凯撒。
太多变量了。
初次实验总会面临很多失败,即使是做人也一样。
被凯撒咬住腺体时,萝拉有轻微的恍惚,这些大概可以归结为吸血导致的眩晕,她今天丧失了大量不应该流出的血液。齿痕处好像已经麻木了,萝拉没有感觉到太痛,也可能是出于自我保护机制,神经不再向她岌岌可危的大脑传达。
她甚至想,现在如果有一把尖刀划破她的皮肤,或许也不会有更多感受。钝钝的,像是被人注入了足够的麻醉剂。
这些麻木的钝感,在对方潮热舌尖压到齿痕处时被彻底击碎。
萝拉猛然睁大眼睛。
就像朝结了冰的湖面用力抛掷一块石头,当石头击破冰块沉入湖中是,周围立刻漾出无数蛛网般断开的裂痕,延绵不绝朝四面八方迅速延伸。
萝拉的声带像是被凯撒的唇舌唤醒了。
她终于发出从这个短暂标记开始的一点闷哼,凯撒搂紧她,在萝拉颤抖着声音叫出凯撒名字并请求他触碰自己时,凯撒却抱起她的腿,敏锐地抱着她躲避,躲到五步远、旁侧一株大树之后。
齿痕处的温热还没有褪去,脑袋恍惚一下,终于被枪声拉回。
萝拉听到密集的枪声,不绝于耳,方才他们两人站立过的地方,石头被枪打出火星。
她听到阿斯蒂族人的语言,愤怒地咒骂,诅咒凯撒死无全尸,骂他双手沾满鲜血。
凯撒没有和萝拉说一个字,夜晚之中,他抱着萝拉在树林中穿梭、躲避身后几个人的追杀。萝拉再度亲身体验到Alpha的优越体力,哪怕是抱着她逃亡,凯撒呼吸仍旧平稳。
他并没有丢下萝拉的打算。
相较于饱经训练的凯撒,被故意引到这里来的那些阿斯蒂族人显然并不了解这里的陷阱和路况,他们很难在并不熟悉的丛林中飞快奔跑,在他们被各种意外牵绊住时,凯撒已经抱着萝拉顺利去往他一开始就计划的地方——
是一个长而深的山洞,深处有着美丽的钟乳石和积蓄着雨水的月牙形小泉。
萝拉被放在月牙形泉水旁边,凯撒临走前摸了摸她的脑壳,简短提醒她:“我很快就回来。”
萝拉抓住他的衣服,想要问一句是不是会丢下她,但凯撒已经离开了。
他的衣角从她手指中脱落,萝拉的手指尖重重磕在一起,自己把自己弄痛了。
等凯撒的身影消失在山洞口之后,萝拉换了一个姿势,她坐在冰冷的地上,抱着膝盖。
……这个糟糕的发热期仍旧在继续。
这大概就是试验中不可控的后果。
山洞中听不太清楚外面的声音,很空旷、安静,隔上很久,才能够听到钟乳石上水珠凝结、坠落泉水中的细微涟漪声。
在持续听到五次这种声音后,萝拉终于听到凯撒的脚步声。
他身上没有血腥味,没有受伤。
萝拉还没有来得及表达自己的开心,凯撒已经绕过她走向天然形成的泉水旁,他用水仔细洗干净了双手,就像刽子手在行刑前总会处理好刀。
萝拉坐起来,她的心脏砰砰跳,试探着从背后抱住凯撒——她终于看到凯撒肩膀上的痕迹,餐厅前那个暗杀者射出的子弹打破了凯撒的衣服,即使是贴着皮肤擦过去,仍旧留下一道鲜红的伤口。
不过并没有流血。
凯撒闻到熟悉的茉莉花香,他没有回头看这个亲亲抱抱的蜜袋鼬,将手指洗干净:“逃了一个人,他随时都有可能找到这里。”
小手从后面伸出,在轻轻触碰他的喉结。
凯撒:“回去再说。”
身后压压贴贴的重量感消失了。
凯撒洗干净手,还没来得及拿枪防身,感觉到温热贴在他肩膀伤口处,就像他刚才试图抚慰对方,蜜袋鼬也在努力而笨拙地试图安慰他的伤口。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
凯撒回头,在萝拉惊恐而茫然的视线中,精准无误掐住她的手腕,用力往上抬,压在她身后潮湿的石壁上。
凯撒眯了眼睛,他低头看着萝拉,有些不悦:“你就这么想被弄死?”
不顾胳膊、手腕被他压的痛,萝拉主动挺身,在凯撒威胁她的时候,努力地亲了对方一口。
被压制的太狠,任何挣扎都会导致肢体上的疼痛,萝拉只能这样简单地唇贴唇蹭蹭他。
脸庞上的热说不出是因为什么,可能是发热期,也可能因为凯撒给予手腕上的疼痛。
萝拉不知道。
她清晰地看到,被亲了一口唇后,对方僵住了。
凯撒并没有松开萝拉,银色的发像是能够处决她、绞杀她的寒刃,紫色眼睛没有正常人类该有的温度,像一尊月光下的冰雕。
凯撒脸上仍旧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一言不发。
似乎下一秒就会把她脖子拧断。
但三十秒后,他的耳垂慢慢地红了。
29. 逃避(下) 暂时遗忘
萝拉无法窥探凯撒的真实想法, 但对方的确因为这个吻而错愕几秒。
一个Omega在这种情况下能做的东西并不多。
萝拉没有枪,没有刀,没有成为武器的任意物品。只有信息素的味道, 和她此刻尝试挽留凯撒的手。
“……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萝拉用柔软的声音和凯撒交谈,她甚至伸出手,搂住凯撒的脖颈, 将自己的身体贴近他, “……您可以继续陪伴我吗?”
凯撒的配枪就在腰侧,他刚刚使用过, 枪管的温度没有冷却, 就在刚才, 那些子弹带走她族人的生命。
萝拉触碰不到他的枪。
她已经见识过对方的反应能力,Omega的身体素质就像天然沟壑, 更何况萝拉从来没有进行过枪支的训练。萝拉知道,在她伸手碰到枪之前,凯撒就能用枪抵在她额头上杀掉她。
凯撒看了眼时间,明月从山洞天然的穹顶中落下来, 微弱的光芒已经足够令凯撒看清表盘:“十分钟, 十分钟后我回来。”
杀死藏在附近的那个人, 只需要十分钟。
凯撒已经站起来, 冰冷的水从他指尖落下来, 悄无声息滴落在地。萝拉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脸贴在对方背部, 她说:“可我现在很想您。”
凯撒顿了顿,他低头。
她有一双很美的手,首相官邸不会要求她们做劳务, 而之前她在布什家的城堡中做工的时间也不到半个月。
现在,这双似乎并没怎么吃过苦头的手指,在棉质布料中隐秘穿梭,就像蜜蜂触碰花萼。
她似乎永远都学不会乖巧,永远都不懂该怎么安分。
并不安分的萝拉垂着头,发热期的Omega并不能提升她的感官能力,但是却会让她对Alpha的味道格外敏锐,她通过风捕捉到另外一个Alpha的气息,心脏几乎要从胸膛中跳出来。
……看来山洞外的那个Alpha并不聪明。
如果是她,在这种情况下已经离开了。
而不是这样,愚蠢到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来刺杀。
萝拉没办法判断,她微微张开口,需要更多摄入氧气。凯撒也在此刻低头,他捧住萝拉的脸颊,俯身。
他看起来似乎想要将刚才那个吻重现。
萝拉闭上眼睛。
凯撒没有亲吻她,哪怕姿态像是与她调|情,他落在萝拉耳侧的声音并不温柔。
“你拖延时间的样子真可爱。”
萝拉睁开眼睛。
凯撒耳垂上的红还没有消退,但他的目光如此冷静,好像把理智和情|欲完全切割开。即使对方被她的信息素所吸引,在欲|念上升时,仍在冷静判断分析她的行为。
萝拉一动不动。
“笨蛋果然是笨蛋,”凯撒大拇指压在她脸侧,“不过努力的样子还有些可怜……下次别这么明显,记住了吗?”
被他触碰过的脸颊肌肤在颤抖,说不出是恐惧或者信息素的自然反应,萝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面对面、跪在冰冷石头上,坐在凯撒的怀抱中。
凯撒将枪管插入贴住她的棉布边缘,尚有着温度的枪缓慢往下,顺着将这一方薄薄棉质布三角挑下来,只余一个边,挂在她脚踝上。
凯撒低头,他原本要亲吻萝拉脸颊。之前有着阿斯蒂族人特有火焰烙印的地方,此刻已经光洁如初,没有留下任何端倪。
他停顿一下,唇贴在萝拉耳垂稍靠下的位置。
这还是凯撒第一次对萝拉展露出温柔,而被他温和对待的萝拉身体在不停战栗。
在短暂的几十秒愣神之后,萝拉终于伸出手,若无其事地重新续上刚才的热情。
凯撒没有吻她的唇。
即使是萝拉流出眼泪,他仍旧用紫色的眼睛冷静地注视着她微张的唇,无法承受而皱紧的眉,抱住他脖颈时颤抖的手。
凯撒第一次发觉自己并无同情心,是在幼年时候。
妹妹艾米莉亚养的鸟儿不小心伤了翅膀,在安加斯为鸟儿包扎伤口的时候,艾米莉亚因为鸟儿的哀鸣而落下伤心的眼泪。
但凯撒并无哀伤的情绪,他甚至觉着那只鸟儿的哀鸣声比平时的鸣唱更加婉转。
就像现在被他掐住抱着的萝拉,她现在的声音就比平时说那些快乐蠢话时更加动听,即使这些声音并非完全出于愉快,凯撒只想听到更多,他也恶劣地如此做了。
童年时期的凯撒并不会因为想听鸟儿的哀鸣去故意打伤鸟,但现在的凯撒会为了萝拉的声音而稍残忍地拥抱她。
发热期的Omega,是弄不坏的。
这是Alpha都知道一件事情,而凯撒则在此刻放肆地证实其真实性。
当属于其他Alpha信息素的味道越来越近时,凯撒终于感受到萝拉的真实慌乱。
但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在萝拉跪俯着、跌跌撞撞想要往安全点靠近时,凯撒握住她的小腿,气息不稳:“你躲什么?”
萝拉什么都没说,她瑟瑟发抖,脸上有着迷茫的光彩。
就像刚才被弄傻了。
凯撒想收回刚才那句话。
现在的她看上去比之前可怜多了。
凯撒握住她的腿拽回来,终于听到萝拉小声问:“……您能不杀他吗?”
凯撒完全可以不用对她解释。
但他发现萝拉的身体很冷,这不是一个正常的Omega会有的反应。
可惜这些顶多让凯撒稍微不那么用力,并不能打动他的心肠,他不会仁慈,为了防止对方再度逃跑,他仍旧选择成结。
就算膝盖和掌心、额头都触碰着浸了水的冰冷石头,萝拉还在用她哑掉的声音问:“您可以不要杀掉我的族人吗?”
如果放在平时,凯撒会直接拒绝掉她这愚蠢的念头。
不过这时候伴随着她那断断续续的、无意识的好听音节,凯撒倒是可以宽容一些。
他说:“萝拉,那不是你的族人。”
萝拉从地上倒映出的水看到自己的脸庞。
一张所有发热期Omega都会具备的表情,那是介于天堂和地狱、被破坏和重构之间的姿态。
身后凯撒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要和缓一些,萝拉不确定是不是此刻的她给对方加了滤镜。
“他们藐视普通公民的安危,毫无人性,肆无忌惮制造恐怖袭击事件,将枪口和愤怒对准无辜的民众,”凯撒说,“你和他们并不是同一个种族。”
萝拉的手指触碰着石头,她并不觉着石头冷,律律水声,头顶上悬挂的钟乳石落下一滴水。
“现在已经不是种族之间的问题,萝拉,”凯撒说,“这是为了公民的安全。”
他将因为忌惮结而不敢动的萝拉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怀抱中。萝拉打赌,恐怕这是这个有着石头心肠的家伙能给予她最大的温柔,她身上的衣服被水弄湿了,而凯撒脱下他的外套,将无助蜷缩在他怀抱中的萝拉包裹起来。
萝拉脚尖还挂着黑色纯棉的小三角,只用一个脚趾勾着。
她闻到逐渐接近的其他Alpha信息素气息,但凯撒似乎并没有躲避的意思,即使目前两人状况如此糟糕。
“你那比松鼠大不了多少的脑袋瓜,应该能想清楚这点。”
凯撒一手盖住她的眼睛,保持姿势,另外一只手拿起已经去掉保险栓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虚空中某点。
黑暗笼罩,萝拉在他手掌心呼吸,发冷发热,肾上腺素和信息素疯狂飙升。
“所以,”凯撒说,“你不必为他们的死亡而感觉到内疚。”
最后一个音节落地的时候,萝拉耳侧响起剧烈枪鸣,她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惨叫。
是刚才凯撒准备出去解决掉的那个人。
凯撒抱着她换了个位置,往深处去;萝拉只能看到地面上流淌的血迹,鲜明刺眼。
深处没有月光,更没有其他可以照明的东西,只有冰冷的钟乳石缓缓滴下凝结的水珠,萝拉被凯撒抱住,她的后背抵住冰冷的石壁。
凯撒没有吻她。
黑暗让人化身为兽,鲜血激发起Alpha的血性。
萝拉睁大眼睛,她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月光,也无法判断黎明。
只有被她搂住的灼烫凯撒。
如果能够让现在的萝拉和她的妈妈讲话,她一定会告诉对方,您的实验十分完美。
作为经过精心的基因编译、人工培育出来的萝拉,的确具备着吸引凯撒的信息素。
具备着能够让凯撒短暂性失去理智来拥抱一个阿斯蒂族人的致命吸引力。
可惜。
——假设当时能够给萝拉强壮的基因就更好了。
Omega无法与Alpha的体力相抗衡,尤其是这种状态下,在凯撒咬住腺体时,萝拉不甘心地陷入昏迷。
再度醒来时,萝拉发现自己躺在卧室中。
这儿是凯撒的塔楼,熟悉的地方,枕着鹅绒枕和被子,有着阳光和花朵的味道,还有——
“你终于醒了?”
萝拉转过脸。
她看到了熟悉的脸,银发盘起来,有着紫色眼睛的艾米莉亚大小姐在皱眉看着她。
对方看上去像是刚刚骑了一圈马回来,身上的骑士装还没有换下来,英姿飒爽。
艾米莉亚不悦地问:“你怎么现在还没有起床?阿斯蒂族人平时的生活习惯也都像你一样差吗?”
萝拉伸了个懒腰,她穿着干净的睡衣,清清爽爽。
看来尊敬的凯撒上将还的确是个人。
她伸出有着指痕的胳膊,打了个哈欠,倦倦散散地说:“不是,阿斯蒂族人都很勤劳。”
艾米莉亚说:“骗子——既然阿斯蒂族人都勤劳,那你为什么要睡到下午两点?”
萝拉旁若无人地展示着,睡衣袖子往下落,草莓痕印入艾米莉亚的眼睛中。
这个骄傲的大小姐后退一步,她看起来十分震惊。
萝拉冲着这个矜持的大小姐露出甜美笑容:“因为你哥太英勇了。”
30. 陷阱 人为筛选
萝拉想, 这个出身高贵、教养良好的小姐大概没有听说过这样粗鲁直白的话语。
因为在听到萝拉这种话之后,艾米莉亚猛然站起来,她涨红着脸, 斥责萝拉:“你……无耻!”
高傲的大小姐满脸晕红,她那被白色蕾丝手套包裹的一双手握紧手中的白色马鞭:“你在说什么没有道德感的话。”
“道德感吗?无耻吗?”萝拉打了个哈欠,她趴在被子上,侧着脸看艾米莉亚, 声音像蜂蜜, “可是凯撒上将就是喜欢我这样呢,他就喜欢我无耻、不要脸的样子, 他还喜欢和我做这些没有道德感的事情呢。”
艾米莉亚睁大眼睛,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汇用来形容现在的萝拉。在发呆的时候, 看到床上的萝拉打了个哈欠,问她:“尊敬的艾米莉亚小姐, 您来这里就是想批判我和凯撒上将的糟糕行为吗?”
不。
当然不是。
艾米莉亚下意识摇头,她已经掉入萝拉的语言陷阱中,没有去在意萝拉将她和凯撒上将扯在一起这件事情。
艾米莉亚说:“母亲晚上邀请你一起吃饭。”
萝拉很平静地喔了一声。
艾米莉亚看她:“我的父亲也会在场。”
“嗯。”
艾米莉亚仍旧觉着不可思议,她震惊地地问:“你难道不会害怕吗?”
——一个阿斯蒂族人, 不应该害怕、畏惧她的父亲吗?萨列里公爵有多厌恶阿斯蒂族人, 眼前这个伪造身份的家伙应该知道。
萝拉直起身体, 她一脸无辜地说:“可是凯撒上将给了我新的身份证明呀, 我为什么要害怕?”
艾米莉亚噎住了。
“没办法, ”萝拉叹口气, 她摊开手, 温柔地告诉艾米莉亚,“凯撒上将喜欢我,他会保护我的。”
艾米莉亚真想用力摇晃她、把这个恋爱脑家伙脑袋里的水晃出来。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兄长, 凯撒·文森·萨列里,萨列里家族的继承者,他不可能会因为喜欢就去包庇一个除了嘤嘤嘤外什么都不会的美丽废物,尤其还是阿斯蒂族人。
萝拉也是。
为什么以为男人真的会保护她?
说不过萝拉、脸皮也不如萝拉厚的艾米莉亚愤怒地拿着马鞭离开,反正她的通知任务已经完成。
萨列里家族成员虽然居住在同一个城堡中,但彼此的塔楼都互相独立。艾米莉亚也不例外,她的塔楼需要穿过一个小花园,在明净的湖水旁侧,今天是需要特别照料花朵的日子,一些阿斯蒂族人在认真修剪花枝,裁剪下来的花朵,最美丽的会插成花、交给其他佣人,布置到这个城堡的各个角落中。
阿斯蒂族人的确具备着极强的艺术天份。
或许……疯狂和艺术本身就能集为一体,而疯狂这个特质又能催化出混乱。
当这些在花圃中忙碌的阿斯蒂族人毕恭毕敬地向艾米莉亚问好的时候,她回以礼貌妥帖的笑容,手中握住的马鞭没有丝毫松懈,她上了楼,要求佣人离开,独自打开卧室的门。
安加斯还在这里。
他低着头,正在专心地调整艾米莉亚房间中花朵的位置,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洗到边缘都有些发黄,布料变薄,透过灯光,能够清晰地看到下面印有指痕、牙印和强健肌肉。
艾米莉亚关紧卧室门。
安加斯微笑着向她低头:“小姐。”
他看起来就是一头温顺的、只属于她的大狗狗,在外人面前亮出爪牙,却会永远地忠于她。
当安加斯被他上一任雇主虐到奄奄一息的时候,艾米莉亚花了大价钱将他带回家中;安加斯长相不错,身材又很能给人安全感,拥有他的忠心……这些非常能够满足一个少女的虚荣心。
但这些,随着艾米莉亚发热期的到来,彻底发生了变化。
安加斯仍旧微微垂着头,就像骑士向着公主,如同臣子侍奉女王。
艾米莉亚的腿有一些痛,她脖子上的抑制贴其实并没有放药物。萨列里家族的人一直都被遗传性的信息素问题所困扰,虽然艾米莉亚并不会面临兄长那样的困扰,但市面上的激素能提供给她的帮助仍旧微乎极微。
安加斯没有动。
他的易感期刚刚过去,艾米莉亚不会在他易感期时候给予他任何帮助或者怜悯,顶多让他握住自己的脚来自我解决。平时状态下的安加斯就已经是个狂热的大狗狗,易感期的对方简直就是没有经过驯化的野兽,好几次差点伤害到艾米莉亚。
艾米莉亚才不会好心肠到愿意用自己来帮助安加斯,她甚至有些懊恼两人的发热期和易感期不能同步。市面上虽然有那种可以强制性让发热期提前或推迟的药物,但艾米莉亚不愿意服用,那些激素类的药物对身体的损耗实在太大了。
她才不会因为这个卑贱的阿斯蒂族人去服用。
艾米莉亚承认她的确喜欢安加斯带给她的快乐,但道德感和禁忌让她决计不可能将两人之间的事情公之于众;罪恶感提醒着艾米莉亚不该这么做,而无法选择和安加斯终止这种关系的她只能将情绪发泄在对方身上。
安加斯并不会因此恼怒,就像忠诚的狗狗永远不会背弃自己的主人,只不过在顶,撞主人的时候会稍微凶狠一些。
艾米莉亚想不出来为什么萝拉能够光明正大地说出那种话,她也不理解兄长为何会对萝拉如此做这么多……纠结之后,艾米莉亚伸手,她身高不够,头顶只能到对方肩膀,但又不想仰视安加斯。
她丢掉马鞭,命令安加斯:“跪下。”
安加斯顺从地单膝跪在艾米莉亚面前。
艾米莉亚很满意他的听话,也对现在的身高差很满意。
她问安加斯:“你们阿斯蒂族人在做时会说什么?”
安加斯愣住,他仰脸,棕色的卷发映衬着他清瘦英俊的脸庞。
不知道为什么,艾米莉亚感觉脸颊有些发热。
她移开视线,避免和对方对视。
安加斯认真地回答艾米莉亚:“小姐,我始终属于您,没有和其他人的经验。”
艾米莉亚恼怒:“我不是说这个,嗯,就是。”
她想了想,皱眉。
低下头,艾米莉亚伸手触碰到安加斯的脸颊,她注视着对方的黑色眼睛。
“我的意思是,”艾米莉亚说,“用你能想到的、属于阿斯蒂族人的方式来邀请我和你做。”
说这话的时候,艾米莉亚的脸颊红了起来,她皮肤很白,哪怕艾米莉亚经常骑马、运动,她的皮肤仍旧是萨列里家族成员特有的白。
安加斯握住她的手腕,他站起来。
随着身高差距的拉大,原本是艾米莉亚抚摸他的脸,现在成了安加斯拉住她的手腕。从主动变成被动的感觉并不好,艾米莉亚试图挣扎,用漂亮的紫色眼睛愤怒直视对方。
“小姐,”安加斯第一次没有松手,他说,“我们阿斯蒂族人不懂调,情,更不会礼貌邀请一位美丽的贵族小姐。”
“我们只会干。”
“用您想不到的粗鲁方法。”
暮光落下,黑色的车子缓缓驰入萨列里城堡,两侧在列的士兵立正敬礼,凯撒坐在车中,他低头看着手机。
屏幕上,昏睡15小时42分钟25秒的萝拉在简单地吃完饭后,正在哼着歌挑选着今晚出席晚餐的衣服。
绿色的真丝裹着她,像森林间快乐的精灵。布料宽大柔软,微微可见尖尖鸟喙,她的声音从蓝牙耳机传递到萨列里耳朵中,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快乐。
副驾驶座的亚瑟在汇报。
“……尤金妮的母亲曾经和亚当斯先生曾经就读于同一所大学中,她曾经是孤儿,被帝国公民领养,在基因科学研究领域做出极大贡献……也是这种智慧打动了亚当斯先生,亚当斯先生甚至选择和家人决绝的方式,也要与她结合……”
后来,亚当斯主动举报了尤金妮的母亲,甚至连自己的女儿也没有留情;在明知道女儿大概率会被处死的情况下,仍旧将她交给士兵。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对人类基因进行编辑从而诞生下具备优良基因的婴儿,这件事情是违法的,也有违人道主义,尤金妮的母亲当年联合一些科学家,在抵制基因编辑的声明上签下名字。
但今天,凯撒得到尤金妮母亲遗留下来的一些实验报告,这些东西证明对方曾经进行、或者尝试进行过基因编辑的实验。
凯撒脸色沉沉,他盯着屏幕上正在快乐唱歌的萝拉。
她在试着衣服,将绿色真丝褪下来,洁白犹如茉莉花。
凯撒右手边,放着她的基因检测和血液分析报告。
根据现有的技术,医生发现萝拉的基因堪称完美,无论是那些控制容貌表达、智力发育的DNA|片段,还是那些控制她分化成Omega、信息素味道所属的东西,都完美到无可挑剔,她身上没有任何一种引起癌变、或者其他遗传疾病的基因——
换句话说,她,包括她的后代永远不会患糟糕的基因病,她甚至还天然拥有一些抵抗致命、可传播疾病的基因。
这种完美只可能是人为筛选、组合。
这个人工培育出来的家伙,此刻正在摇头晃脑地哼着歌,穿着漂亮的粉红色缎面裙子,在镜子前左照右照。
她看上去的确很天真,具备着大部分男性喜欢的那种无害、软弱、美丽。
凯撒黑色手套压的纸张发皱。
另一份血液报告上,清楚显示着萝拉血液中的残留药物分析。
——在第一次遇到凯撒那晚,和诱|惑他进行永久标记的那次。
萝拉服用了能够让她发热期提前的药物。
初遇是她精心设计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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