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监视   拒绝亲密

    在试了十件衣服之后, 萝拉终于成功找到喜欢的一件。

    浅浅紫色塔夫绸,同色的半高跟鞋子,有着月光般质感, 萝拉穿上裙子,对着镜子,仔细地将自己的棕色卷发梳整齐。

    镜子里面映出来萝拉的脸和身体,凯撒弄出来的那些痕迹并不难盖住, 化妆师教给了萝拉那些简单化妆品的用法, 她学习的很快,已经能够迅速地给自己画一个干净得体的妆容。

    萝拉闻到属于凯撒的信息素味道, 发热期的Omega对自己的Alpha十分敏/感, 哪怕看不到、听不到对方的脚步声, 萝拉仍旧能够感知到对方的位置——就在楼梯上,如果对方保持平时的速度, 不到一分钟,他就会推门进来。

    萝拉的卧室从来都不上锁,她手中的梳子插在棕色的卷发中,银质的梳子上面镶嵌着漂亮的玳瑁和珍珠。

    凯撒并没有上楼。

    萝拉闻到属于他的信息素渐渐远去, 对方离开了。

    萝拉哼着歌, 继续若无其事地梳理头发。

    萨列里家族一直有一起吃晚饭的习惯, 餐厅的主色调是蓝, 穹顶是一种纯净、接近婴儿蓝的色彩, 而墙面上则是深蓝, 绘着米白色的蔷薇花解构图案, 地上铺设的天鹅绒地毯同样是米白色与深蓝、婴儿蓝的格子交汇,萝拉跟随佣人,坐在凯撒旁侧。

    他们面前的餐桌中摆放着一束花朵, 花毛茛、粉康乃馨、白蔷薇、蓝盆花、三色堇、八仙花、圆叶薄荷等等花材被修剪成圆圆花球扦插,对面的位置应该是留给艾米莉亚的,但现在她并不在。

    萨列里夫人和萨列里公爵还没有到场,萝拉好奇地打量着被折成玫瑰花的餐巾,犹豫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旁侧的凯撒没有看她,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仍旧是那种“你欠了我很多钱”的冰山脸。

    萝拉决定先从他下手。

    她靠近凯撒,低声问:“萨列里公爵长得好看吗?”

    凯撒没有理她。

    萝拉:“您长得很像您父亲吗?”

    凯撒拿起银光闪闪的刀叉。

    萝拉:“您父亲——”

    “萝拉,”凯撒叫她的名字,表情平静地拿起刀子,“再叽叽喳喳,我割掉你的舌头。”

    萝拉还需要舌头来吃冰激淋,她老老实实地捂住嘴巴,像淑女一样坐好。

    萨列里公爵和萨列里夫人是同时过来的,他们夫妻感情一直不错,即使萨列里公爵残酷的名声在外,但对自己妻子仍旧十分温柔。

    艾米莉亚来的最迟,她连妆都没有化,穿着一条能将脖颈和胳膊全部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的长裙,头发半干,看起来刚刚洗过澡,眼睛有一点点失焦,有着剧烈运动后的疲惫。

    她解释是刚刚去骑马了。

    艾米莉亚的骑术一直很优秀,没有人怀疑她话语的真实程度。

    晚餐就此开始。

    萨列里夫人很温柔地和萝拉交流,萝拉努力回想着凯撒给她编出的凄惨身世,回答萨列里夫人的问题。

    她的母亲是亚瑟的生母,因为追求自由将她遗弃;辗转进入首相府邸工作,易感期的凯撒在失控时对她进行标记,带到身边。

    萨列里公爵没有评价凯撒的做法,萨列里夫人也只是心疼地触碰着萝拉的手,用温柔的声音告诉她:“巴伯先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你不用担心和他的相处;如果你喜欢,留在这里也一样。”

    萝拉听懂这位美丽夫人的意思。

    凯撒说:“她必须留在这里。”

    萨列里夫人微微皱眉,她好看的脸上有一些不解的神采。

    凯撒面无表情地说:“我需要她的信息素。”

    坐在凯撒对面的艾米莉亚吃东西吃得很少,听到这种话,她抬起头,下意识去看自己的父亲,萨列里公爵。

    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萝拉的不对劲,或者说,他对儿子找到的这个Omega没有丝毫评价。

    但在凯撒说出这句话后,萨列里公爵终于开始审视萝拉。

    审视这个看上去打一巴掌就会哭死的美丽女性。

    萝拉双手合拢,放在唇边,一脸星星眼地看着凯撒:“是的,我也舍不得上将,和上将分开的每一秒都是我的煎熬。”

    凯撒:“你可以闭嘴吗?”

    “不,”萝拉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我知道,人类总是喜欢用狰狞来掩盖自己的羞涩。”

    凯撒没有在晚餐上说脏话,他一言不发,切下一块带有血丝的牛排。

    萨列里夫人轻轻笑起来,她温柔地问萝拉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她会帮忙。

    萝拉犹豫两秒,小小声地问:“……我可以去学校吗?”

    凯撒:“不行。”

    但萨列里夫人明显对她的想法很感兴趣,放缓声音:“为什么想要去学校呢?”

    萝拉看了眼凯撒,期期艾艾。

    萨列里夫人鼓励她:“说出来,甜心。”

    “……因为我想要学习更多的知识……”萝拉扭扭捏捏地说,“我想要继续读书,申请大学……”

    萨列里公爵说:“这很简单——艾米莉亚。”

    艾米莉亚抬头。

    因为生病,还有想要申请军校,艾米莉亚入学时间很晚,现在正在读中学最后一个阶段——也是为了申请大学而做准备的阶段。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会打电话给舒伯特先生,”萨列里公爵说,“明天开始,你负责带萝拉一同上学,回家。”

    艾米莉亚抗议:“父亲,我不是负责育儿的保姆!!!”

    “不需要你特意关照,只要你们坐同一辆车就好,”说到这里,萨列里公爵侧脸,看向凯撒,“学校在你的管辖范围内……你认为怎么样。”

    凯撒明显有些不悦,他说:“可以。”

    萝拉没有欢呼,她向好心肠的萨列里公爵和夫人道谢,然后楚楚可怜地看着凯撒:“上将,我们终于可以不分开了。”

    凯撒切下一块炙烤小羊肩,餐刀和盘子重重磕碰在一起发出令萝拉牙痛的声音,她颤了颤,看到凯撒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还不如不笑的微笑。

    萝拉立刻老老实实吃饭。

    可惜她觉悟的有一点点晚,在晚饭过后的单独相处时间,凯撒拎着她的脚腕,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屁股。

    萝拉的发热期远远没有结束,但凯撒并没有碰她,顶多使用手指,顺便在她腺体上咬了一口。

    仅仅是咬腺体这种程度已经没办法缓解萝拉的情绪,她楚楚可怜地试图用泪眼诱惑凯撒,在凯撒准备站起来时,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将自己印着清晰牙痕的脖颈暴露在对方面前:“您不想吗?”

    凯撒捏住她手腕,阻止萝拉贴近自己。

    他垂眼,看着这个好像没有长骨头、柔软到一掐一泡水的家伙。

    哪怕被凯撒阻止,她那美丽的、用来掩盖内心的无辜眼睛仍旧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包括身上精心培育的茉莉花香味信息素。

    凯撒松开手,这个有一点点小聪明的漂亮家伙立刻依偎在他怀抱中,手指隔着衬衫轻轻戳他的肌肉。

    萝拉用甜蜜、柔软的声音叫他:“……凯撒。”

    凯撒低头。

    萝拉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自然而然地往凯撒身上坐,却被凯撒托着大腿重新放回床上。

    萝拉不理解地看他。

    凯撒抽出纸巾,一根一根地擦拭着触碰她的手指。他居高临下,站在床边,身上的暗影将萝拉彻底笼罩。

    银色的头发趁着他犹如刚开刃的刀锋,他语调平静地问:“你以为我是什么?随便发/情的野兽?”

    留下这一句话,凯撒转身就走。

    离开充满着茉莉花味道的房间,凯撒低头,手指上仍旧有属于她的信息素味道,这股茉莉花香和她一样,沾染上以后,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凯撒离开。

    他给亚瑟打了个电话,对方有些犹豫:“……您确定要让萝拉小姐去外面吗?”

    凯撒说:“钓鱼需要鱼饵。”

    亚瑟明白了,他说:“我一定会严密监视萝拉小姐的举动。”

    通话结束后,凯撒坐在监视器的大屏幕前,上面显示萝拉正侧躺着玩手机——而她手机上所浏览过的全部信息,都同步显示在另一张屏幕上,包括她前几天看的《霸道上将的金丝雀Omega》《娇娇Omega带球跑》,凯撒毫无波动地看着萝拉正在阅读的那些信息——

    「……上将红着眼睛,在大雨磅礴的夜晚握住Omega的手,跪在她脚边,狂热亲吻,祈求她不要离开自己……」

    凯撒波澜不惊。

    没有一个Alpha会跪在Omega面前。

    在萝拉终于看完这部又长又无聊的小说后,她点开了视频网站,熟练地进行实名认证,然后打开了仅对成年公民开放的成年区域。

    凯撒:“……”

    萝拉打开:《口口观察口口濡湿:夜色口口巨口》

    凯撒:“……”

    凯撒冷漠地看着萝拉缩在被窝里看完两部成人专供视频,看着她心满意足地睡着。

    次日。

    一夜未眠的凯撒上将易感期提前了。

    对此浑然不知的萝拉为了迎接自己的第一天上学生涯,早早起床洗漱,打着哈欠挤牙膏。

    刚漱完口,她就听到卧室门被人用力打开,吓得萝拉将一口未来得及吐出的牙膏泡沫咽下去。

    黑色军装的凯撒躁动不安地打开门进来,甚至没有和萝拉说一句话,直接抱着她放在洗手台上。

    就像野兔对付敌人——

    萝拉双脚并拢,死死地抵住凯撒的腹部,她没有其他工具,就伸出牙刷,抵在凯撒的胸膛上。

    这是明显拒绝的信号,拒绝Alpha和她亲近。

    萝拉第一次拒绝了凯撒的要求。

    哪怕她现在还处于需要Alpha的发热期中。

    凯撒眯着眼睛,看她的脸。

    萝拉张开嘴,无意识吐了一个牙膏泡沫。

    她哼了一声,问:“你以为我是什么?随便发/情的野兽?”

    32.  上学   不可控性

    同样的语气, 就连末尾那一点点讽刺,萝拉也学得惟妙惟肖。

    易感期的痛苦让凯撒有种不得宣泄的烦躁,而萝拉的拒绝更是添了一把催化剂。

    她刚刚起床, 身上还穿着纯白睡衣,白皙脖颈上是凯撒昨日留下的伤口,现在已经结痂了。凯撒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样的洗护产品,她现在闻上去就像是喷了薄荷水的茉莉花, 味道有点冲, 也有些奇妙的清新。

    凯撒简单地说:“睡一次,放学后带你出去吃晚餐。”

    萝拉不为所动:“这个理由您已经用过了。”

    凯撒想要敲开她的脑壳 , 看看她那个不比松鼠大的脑袋里藏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能强迫一个Omega, 这是每一个Alpha都需要学习的原则。

    即使对方是阿斯蒂族人。

    今天要继续调查前天那些亡命之徒、以及他们背后的阿斯蒂族人组织……处理这些事情, 凯撒需要保持清醒。

    ……但这个人为制造、被有目的送到他身边的家伙,还在恬不知耻、天真妩媚地散发着她那可口的味道。

    “谁让您昨天不做呢, ”萝拉叹口气,她有些惋惜地说,“您不知道吗?这种事情就像食堂里面的炸鸡,你不去拿就被别人抢走啦。你昨天不吃, 现在反悔也没用, 鸡腿不等人, 我也不等人。犹豫一下子, 后悔一辈子——唔!!!”

    凯撒捂住她叽叽喳喳的嘴巴, 拽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身上贴靠。萝拉倒是没有太过激烈的反抗, 但明显不适应凯撒这样突然的接近, 或者说,她在排斥着其他人的过度亲密接触。

    凯撒压低身体,他靠近萝拉的脖颈, 她蓬松的头发和小巧肩膀处的肌肤上,有着她昨夜涂上去乳霜的味道,凯撒知道这个家伙花了半小时用香喷喷的乳霜将自己涂了一遍。鼻尖触碰到她脖子的时候,被他捏住手腕的这个家伙抖了一下。

    茉莉,晚香玉,椴树花……这些淡淡的、各种清晰小白花的味道被她的皮肤温度蒸到微微溢出,从她嘴唇中逃出来的呼吸熏在凯撒手掌心,像在阳光充足的钱午后、用羽毛轻轻逗弄奶猫的湿漉漉鼻尖,凯撒无视萝拉的颤抖,准确无误地找到昨晚他咬过的地方。

    他没有再在这个可怜的家伙身上制造出新的伤口。

    已经结痂的地方再度被利齿刺破,凯撒尝到她血液的味道,淡淡的铁锈味道,微咸,他怀疑对方血管中流淌的全是被茉莉花浸泡后的信息素,浓郁、强烈的吸引让凯撒无意识地将对方压到自己怀抱中。

    胸腔被压迫,萝拉挤出一声闷响,像是无助的叹气。

    被咬住腺体,萝拉整个人都在不停发抖,但她没有抗拒,即使这个过程让萝拉感受到疼痛与不适,她也始终安静乖巧地趴在凯撒怀抱中,任由他汲取、渴望血液。

    时间已经不够凯撒进行更深层次的标记,他只能采用这种暂时压制的方法。怀里的萝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嘴巴被凯撒捂住,她不抱怨,不反抗,习惯了她的闹腾和吵闹,这时候的安静让人觉着有些可怜。

    良久,凯撒感受到对方伸手,隔着衬衫小心翼翼地贴了贴他的胸膛。

    不知道为什么,在牙齿离开她的时候,凯撒忽然低头,舌尖触碰着伤口流出的血液,用体温去暖和她被自己制造出的伤口。

    他吻了一下那些血液。

    凯撒终于松开萝拉。

    他看上去仍旧是那个恢复理智的上将,银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军服平整,有着金属的腰带规整严格约束着他身体。

    凯撒用冷漠的声音对她说:“把自己弄干净,艾米莉亚会带你一起去学校。”

    得到萝拉迷迷糊糊的回应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萝拉坐在洗手台上,双手撑着,冰凉的水浸透她的掌心。

    她休息了一分钟,头晕的症状才得到缓解。

    这就是基因工程的不可控性。

    即使原则上来说,这些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优良基因,性状表达应当也是完美……但生命无法用精密计算来衡量,人工制造的产物会有意想不到、无法逆转的缺陷,萝拉面临着贫血的困扰。不流血不受伤还好,一旦有个小伤口,就会让她头晕。不伤害生命,但却会因此不适。

    萝拉张着腿坐在冰冷的瓷质台面上,低头看,能够看到凯撒失控下掐出的痕迹,还好,没有伤口。她闭上眼睛,祈祷今天的早餐的份量能够多一些,至少能够弥补失血造成的能量损耗。

    事实上也正如她所愿,她的早餐比平常多了一块奶油蛋糕、一份铺着蕃茄丁、牛排粒、切达奶酪丝的法棍片、以及用罗勒、帕玛森芝士和松子调味的意面。

    萝拉花了十分钟吃掉自己的早餐,她没有书包,也没有书本,甚至也没有钱,就这么空着手。

    环顾一下这个房间,为了上学能够有点仪式感,萝拉打电话给小厨房,请他们给自己包一个烤制好的肘子,塞包里当学校里的零食。

    艾米莉亚在萝拉刚揣好肘子后敲门,她看上去像是骑了一整晚的马,漂亮的银发没有平常那么顺滑,像是被抽干的柳树条,可可怜怜地垂着。

    她和萝拉要读的学校虽然在中学中,但其实相当于大学的预科班,只要拿到成绩就能够申请学校。

    校服是传统的深蓝色,同色短裙,艾米莉亚比萝拉高7cm,在营养不匮乏的发育状况下,她虽然是一个Omega,但也有着和Alpha女性差不多的身高。

    她明显对和阿斯蒂族人一起上学这件事情还有些抵触,没怎么和萝拉讲话。艾米莉亚不需要自己拿书包,她的包由安加斯负责拿着——

    现在情况特殊,因为凯撒处决了一些极端的阿斯蒂族人,因此被许多人视作复仇的目标;他的家人,包括正在读书的艾米莉亚,在这个时候也加强了安保措施,保镖数量增加。为了避免意外,凯撒破例要求,让安加斯坐在艾米莉亚的副驾驶上。

    安加斯戴着具有阻止他咬人功能的铁丝口罩,这种类似于驯兽器的东西,曾经因为Alpha的抗议而被迫停止售卖,现如今只有零星的、自制力不高的Alpha会选择佩戴。尽管很多Alpha视此为耻辱,但安加斯看上去丝毫不在意,钢铁编织成的口罩强硬地扣在他脸上,他脖子上佩戴着电子项圈,控制器在艾米莉亚手指上佩戴的精巧戒指中。

    如果安加斯敢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艾米莉亚可以按下开关,他脖子上的电子项圈会释放能电晕他的电流。

    此刻,他穿着崭新的白衬衫、黑西装,沉默而珍重地抱着艾米莉亚的书包。

    萝拉和艾米莉亚一样坐在后驾驶座上,她的手贴在玻璃车窗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惊叹:“……哇,好漂亮的天空。”

    艾米莉亚正在闭着眼睛休息。

    她遗憾自己没有带防噪音耳塞来,只能被迫听萝拉的感慨。

    “好漂亮的云啊。”

    “好高的楼。”

    “好宽的路。”

    ……

    “哇,好高的车啊。”

    “高”这个用来形容车的词语成功吸引艾米莉亚的注意力,她转脸,眯着眼睛看了眼外面,言简意赅地回答这个美丽笨蛋:“傻子,那是坦克。”

    萝拉贴在上面,并不在意艾米莉亚的话,仍旧感叹:“好酷,我第一次见呢。”

    她的背影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个,没有校服,她就穿着凯撒挑选的衣服。艾米莉亚很难与哥哥的审美沟通,毕竟对方是一个常年不接触异性的、古板严肃的老家伙。

    尽管艾米莉亚吐槽哥哥为萝拉挑选的衣服都是些保守的淑女款式,但不可否认,萝拉本身让这些衣服看上去更加柔和美丽。

    艾米莉亚盯着萝拉的背影看了许久,转过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着这个来自阿斯蒂族的小蠢货很可怜。

    不过这种可怜情绪并不影响她在下车时用力抽安加斯一巴掌。

    或许因为安加斯不小心触碰到她裸露在外的手腕,也或许因为昨晚上他并不听艾米莉亚的指令、完全不肯停下、就像一个没碰过女人的易感期强壮Alpha。

    艾米莉亚仍旧生气他以下犯上弄痛自己。

    安加斯刚刚摘掉钢铁丝口罩不久,他皮肤深,并没有显示出红痕。被艾米莉亚打的时候,他一动不动,甚至在艾米莉亚打完之后轻声问:“小姐,您的手痛吗?”

    艾米莉亚不看他,冷静地命令萝拉下车。

    萝拉抱着装满肘子和松子的包,从车上跳下来。

    她看到刚才一幕,看到艾米莉亚用力教训安加斯,教训和她一样的阿斯蒂族人。

    艾米莉亚看上去就是一个标准的、憎恶阿斯蒂族人的贵族小姐。

    可是,在车里的时候,萝拉清晰地嗅到她身上那属于安加斯的Alpha气息。

    艾米莉亚全身上下,气味满满-

    凯撒的一天工作都很顺利。

    那天企图暗杀他的那伙阿斯蒂族人,除了几个死亡的之外,还剩了三个存活者。

    几乎不需要多么残忍的刑罚,这些家伙就供出了组织和计划,可惜这个极端反抗组织已经人去楼空——庆幸的是,在现场又寻找到许多未来得及专一的炸药等破坏性原料,避免了又一场自、杀式恐怖袭击。

    正如所有事物革命都会出现的那样。

    阿斯蒂族人内部同样分成好几个派别,而这个动辄制造恐怖袭击和示威的组织属于极端派别,也是最能影响社会治安的一类。

    今天是萝拉第一次上学。

    凯撒并不觉着这个家伙有什么好令人担心的,她点不值得一提的小聪明,就算是丢到荒野草原上,她也能够用她那神奇的脑袋和语言,和非洲豹肩并肩做好姐妹。

    他的确也没怎么想起这个漂亮蠢货。

    不过是在审讯结束后想起对方有没有好好吃早饭、演讲结束后猜她吃不吃得惯食堂午餐、有没有和同学好好相处、老师对她评价如何、她的身份有没有暴露、能不能适应学习、是否能看懂课本而已。

    仅此而已。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仍旧发生了。

    凯撒工作结束后,还没有离开,就接到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

    萨列里家的两个孩子和人打起来了。

    根据老师紧张而严肃的声线,凯撒可以判断出这场斗争的激烈程度。

    “……现在送到了学校配备的医院中,凯撒上将,”对方说,“请您务必过来一趟。”

    凯撒没有耽误。

    他清楚地知道萝拉的贫血问题,无法想象这个家伙流血受伤的模样,一点小伤口都能让这个活蹦乱跳的笨蛋像死鱼一样躺着——

    赶到学校后,凯撒并没有看到凄惨可怜的苍白小萝拉。

    对方家长和凯撒几乎是同时赶到。

    他看到病床上两个捂住下|体痛苦发抖的男性,还有镇定站立的艾米莉亚。

    包括她旁边坐着的、一脸无辜的小萝拉。

    病床上两个男性,眼泪横流,听到声音后,抬头,艰难地从病床上下来,梨花带雨地抱住自己父母大腿。

    “爸爸!”

    “妈妈!”

    艾米莉亚先看到凯撒进来,她开口,冷静沉稳:“哥。”

    萝拉原本快要睡着了,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撑着站起来。

    凯撒发誓,在这瞬间,他看到对方眼睛亮起来。

    萝拉张口:“哥——”

    凯撒摘下手套,警告对方:“不许叫哥哥。”

    萝拉呆住了。

    萝拉迷茫了。

    萝拉明白了。

    十秒后,她梨花带雨地扑过来,声情并茂地抱住凯撒的大腿:“爸!”

    33.  躲避   掌心吻痕

    凯撒说:“松开。”

    他的额头绷起青筋。

    换个场合, 现在的凯撒已经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摁住猛抽屁股了。

    萝拉楚楚可怜地松开手,柔柔弱弱地站在凯撒旁边,头一贴, 肉一软,手一抱。

    小鸟依他。

    房间内鸦雀无声。

    包括刚才还在哭着叫爸爸妈妈的Omega男性、医生、老师和家长们。

    他们沉默而纠结地注视着凯撒和他身旁身份不明的萝拉,谨慎地判断这一扭曲关系。

    站在不远处的艾米莉亚迷惑不解地看着萝拉,显然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下做出这样的亲密举动。

    凯撒也没有想到。

    易感期的Alpha对信息素的抵抗力降低, 尤其是萝拉现在热情又温柔地抱住他的胳膊。她已经换掉早晨出门时候的那条裙子, 穿着学校统一配备的校服,这种白衬衫和蓝色百褶裙搭配的学生制服让萝拉看上去更加单纯无害, 她现在看上去就是一个乖巧听话的中学生, 而在其他人无法看到的地方, 衬衫下的随着呼吸而起伏的柔软肌肤正隔着冷硬的军装、怯生生地蹭着凯撒的胳膊,将可口的茉莉花气息蹭到他的胳膊上。

    凯撒抬起手, 又放下,没有推开萝拉。

    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中,他保持镇定,冷静地询问老师:“请告诉我具体情况。”

    事情很简单。

    作为转校生, 而且是一个看上去就很弱气的Omega, 在放学之后, 这两个Omega男性拦住萝拉, 拽住她头发想要“聊一聊”。萝拉不喜欢这种交谈方式, 将两个人狠狠揍了一顿。

    至于艾米莉亚——

    艾米莉亚扬起骄傲的脖颈, 告诉凯撒:“我要保护好属于萨列里家族的人和荣耀。”

    她的确也保护好了。

    萝拉和艾米莉亚这两个女孩子下手很重, 萝拉负责踢打艾米莉亚负责按住,两个人齐心协力,让这两个Omega男性下/体成功受到重创。

    医院检查出来的结果是不影响使用, 那两个家长起初哭天喊地,但看到凯撒后也噤声。曾被誉为魔鬼一样的行刑者和上将,纵使他们也是贵族后裔,也不敢和他起争执。

    凯撒付了他们检查和营养费用,礼貌地请家长管教好自己孩子、不要再随便欺负其他人的小崽子。

    对方家长唯唯诺诺。

    事情到此算结束,凯撒拎着抱住书包不放的萝拉,黑着脸上了自己的军车。

    艾米莉亚仍旧乘坐来时的车。

    这俩人在共同奋战中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友谊,在离开的时候,凯撒清楚地看到艾米莉亚冲挣扎的萝拉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

    凯撒不想深究没头脑和不高兴诞生友谊的原因,把萝拉丢进车后座,重重关上门。

    他从另一侧上车,还没坐平稳,萝拉就蹭蹭蹭地过来,像个热情的小哈士奇,膝盖跪在他腿上,抱住他的脖子又亲又蹭,声音软软:“上将~”

    凯撒面无表情,拎着她的后脖颈,试图将她从自己身上拖下去。

    他说:“下去。”

    萝拉用力抱住他的脖子,甚至得寸进尺,又往他怀抱里面拱了拱:“我不。”

    凯撒想自己应该采取一些暴力措施。

    但她的味道太好闻了,拥抱他时的胳膊太柔软了,没骨头似的,好像掐一掐就能出很多泪。

    好吧。

    她抱的太紧了。

    萝拉脸贴着凯撒的脸蹭了蹭,完全不在意他的抗拒,瓮声瓮气:“谢谢您替我说话。”

    凯撒说:“松手。”

    “我从小就想有一个哥哥,在我上学遇到坏同学时候,站出来保护我,”萝拉继续用额头轻轻蹭他,“替我教训那些坏家伙。”

    凯撒手压在她额头上,阻止萝拉将她软软的唇靠近自己的脸颊,面无表情:“我看你不需要我的帮忙。”

    “需要需要,”萝拉语调轻快,手勾住凯撒的脖子,轻轻打着旋儿,“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凯撒的手机铃声打断这一切。

    萝拉闭上嘴巴。

    凯撒接通电话,是亚瑟打来的,询问如何处置最新排查出来的阿斯蒂族人。

    ——这些人和那些极端分子有着微妙的区别,繁华富饶的城市黑暗中,有一些人专门做特殊的生意。

    收取高昂的费用,将一些未经过烙印的阿斯蒂族人孩子偷偷从隔离区带出来,想方设法给他们弄一些手续、伪造身份送入孤儿院中,等着被一些帝国公民领养,给予他们全新身份。

    这次深挖找到了掮客,经过其供述,顺藤摸瓜找到当初的孤儿院,经过翻阅档案,成功找到这一批已经拿到合法身份的阿斯蒂族人。

    有些还在襁褓中就被父母送走,没有丝毫记忆;或许连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口中厌恶的“阿斯蒂族狗”“贱种人”。

    总共排查出37名,年龄最大的已经结婚生子,最小的一个还在读小学。

    亚瑟请示如何处理。

    萝拉垂着眼睛,她听到了凯撒的通话,亚瑟的声音如此清晰,凯撒也没有避着她。

    她轻轻呼吸着,低着头,搂住凯撒脖子的手没有丝毫颤抖,就像没有听到,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凯撒的语调听不出情绪:“明天开始行动,暂时关押在区域警局中。”

    萝拉右手的小手指抽动一下。

    她能听到手机那端亚瑟的声音:“好的,上将……但我们需要用什么罪名来逮捕他们?伪造身份吗?”

    伪造身份的阿斯蒂族人,定罪要衡量情节轻重;严重者将会遭受枪决,譬如尤金妮的母亲,轻微者也将面临有期徒刑。

    凯撒说:“不,以涉嫌妨碍公共治安的指控。”

    “好的,上将。”

    通话结束后,凯撒看到萝拉主动扬起她那张无辜的脸,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地笑:“我们等会去吃什么呀?”

    凯撒问:“你在学校打了同学,还想要奖励?我替你出学费、赔医药费,现在还要请你吃饭?你的小脑袋瓜里装的全是勇气?”

    萝拉凑过来,不顾凯撒的嫌弃,捧住他的脸就要亲亲。

    凯撒及时伸出手,终于成功阻止这个家伙的无耻撒娇行为——萝拉这个潮|湿的吻落在凯撒手掌心,温暖得如同春天迎春花上的阳光。

    凯撒缩回手。

    触感如此强烈。

    他绷着脸:“我可以请你吃,但不许再碰我。”

    萝拉欢呼一声,终于回去老老实实坐好,不再像一个树袋熊。

    两分钟后,凯撒抬手整理头发,掌心无意间触碰到发丝,刚才被这个小东西亲吻过的触感再次清晰浮现,就像她的唇将潮湿柔软烙印在掌心。

    他仿佛闻到淡淡的、雨后润泽的茉莉花香。

    凯撒抽出纸巾,冷静地擦着手心。

    萝拉坐在旁边抱着自己的书包睡着了,头轻轻地抵在他肩膀上,口齿不清地说着梦话:“……大肘子,嘿嘿……”

    车子在这个时候停下,有人敲了敲车窗,凯撒及时将萝拉的头按下去,贴在自己胸膛。

    车窗缓缓落下,凯撒看到拥有着红色头发、琥珀色眼睛的弗朗西斯。

    对方拄着鹰头手杖,微笑着弯腰和他打招呼:“嗨,凯撒小甜心~”

    戏谑的语气,和当初萝拉称呼凯撒“小甜心”时的语气类似。

    凯撒微微颔首,他用力压住萝拉。

    弗朗西斯也注意到凯撒怀里的家伙,微微愕然,挑眉:“你竟然也有了属于自己的Omega吗?”

    凯撒简单地应一声。

    弗朗西斯没有仔细看清楚萝拉,毕竟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萨列里家族的长子会和一个阿斯蒂族人——还是罪犯后代在车中亲密。

    简单聊了几句后,弗朗西斯优雅地鞠躬,告别离开。

    等他离开后,凯撒才终于松开手。

    萝拉还没从梦境中挣扎着爬出来,她坐正身体,打了个哈欠,诚实地告诉凯撒:“你刚刚为什么要躲躲藏藏?因为我见不得人吗?”

    凯撒就像看傻子,看着她。

    萝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若有所思地说:“我明白了,因为您涉嫌诱拐中学生吗?今天老师刚讲了,要小心那些随便搭讪的校外人士。”

    凯撒摘下手套,捏在手中,做了一个缓慢的深呼吸。

    萝拉善解人意地说:“我明白了,毕竟您身份不一样,一旦被曝出’和中学生偷情’这种丑闻,恐怕会被一万个人骂’凯撒臭狗屎’’凯撒大变态’’凯撒不要脸’’凯撒垃圾’‘凯撒丧心病狂’之类的话——唔!”

    凯撒拎起萝拉压在大腿上,重重地用摘下来的手套抽打一下。

    将摘下的手套团成团塞到萝拉呜呜叫的嘴巴里,凯撒冷漠地告诉司机:“不吃了,回家。”

    34.  闭嘴   脆弱躯体

    萝拉失去一顿宝贵的晚餐。

    但从凯撒掌下得到一个红苹果。

    晚上她含泪站着吃完香喷喷的脆皮猪肘子, 搭配着切成片的小番茄。

    这还只是个开始。

    就像那晚两人签订好的协议,凯撒提供给萝拉一个合法的身份,而作为报酬, 萝拉则需要帮助凯撒度过他的易感期。

    凯撒要求萝拉在写完今天作业后去他的房间,备注,萝拉可以选择自行清洗,也可以去他那里, 凯撒可以开放自己的私人空间让她使用。

    说这些话的时候, 凯撒刚刚和他的家人一起吃过晚餐,军装还没有完全脱下, 只摘了帽子, 银白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有着冷淡漂亮的光泽。

    他的要求并不过分, 萝拉站在他面前,还没有来得及换掉校服, 睫毛被泪水弄湿,还在满足地回味着刚才那个脆皮大肘子的味道。

    一身黑色军装、坐在椅子上的凯撒严格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或许会需要两次,不排除三次的可能性。鉴于频率和姿势的不可控性,如果你有什么想法, 现在可以提出来。”

    萝拉想了想, 提出一个建议:“要去你的卧室吗?”

    凯撒微微皱眉:“我不想清理你的床铺。”

    萝拉:“嗯……可是也不一定在卧室呀, 我认为阳台啦、或者花园, 也很容易清理。”

    凯撒终于看向她的眼睛, 他平静地问:“我们就不能有一次在床上吗?”

    萝拉立正。

    她说:“好吧。”

    萝拉对此没有特殊要求, 无论凯撒是香草口味还是稍微kinky些, 她都不会拒绝,并敏锐为此学习,掌握控制对方喜好的方法。

    她庆幸凯撒那稍微有些变态的癖好在自己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萝拉并不排斥这种。

    但凯撒要求她换掉自己的学生制服,不可以穿着这件衣服去他房间。

    “和笨蛋亲热已经触犯法律了,”凯撒说,“更何况是一个穿着制服的笨蛋……晚上九点三十分,穿睡衣过来。”

    萝拉乖乖巧巧地答应。

    凯撒还需要下达处理通知。

    关于那些被排查出来的阿斯蒂族人。

    排查行动的名单目前只有凯撒的心腹知道,暂时还没有流传出去,他有一晚上的时间来做抉择。凯撒没有犹豫,他要求亚瑟详细查这些人的档案,将那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阿斯蒂族人身份的“公民”释放。

    而那些已经知道自己种族身份的人,暂时关押,等详细的排查后再做处理——

    短暂性的拘禁,或者永久的消灭。

    结束完通话后,凯撒坐在椅子上,微微闭眼,陷入沉思。

    妹妹艾米莉亚在这个时候敲响房门。

    凯撒没睁眼,他说:“请进。”

    艾米莉亚刚踏入门,就强烈地表达自己的愤怒:“我不想让安加斯住进我的塔楼!!!”

    凯撒侧身,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妹妹。

    “你是被那个笨蛋传染了?”凯撒说,“确定要用这种方式和我沟通?”

    艾米莉亚站稳,她深深呼吸,用平缓的语气说:“我不认可父亲的决定,我不接受安加斯住在我的塔楼里。”

    “他只是睡在一楼,”凯撒平缓地说,“你救过他的命,他会对你忠诚。”

    艾米莉亚的胸口剧烈起伏:“但对方是——”

    “父亲考虑过种族因素,”凯撒说,“我认可他的想法。”

    艾米莉亚有些迷茫。

    从小到大,她一直被灌输着“阿斯蒂族是低劣种族”之类的思想,虽然家庭很少提起这个,但艾米莉亚生长的学校、社会风气都是如此。

    即使阿斯蒂族人早就因为奴隶制的废除而得到工作机会,但他们仍旧被视作不稳定因素。

    帝国每年、甚至每个月、每周、每天都会爆发出阿斯蒂族人伤人的案例。

    萨列里家族一直是强硬派,曾经也赞同对阿斯蒂族人提出限制,但同时,萨列里公爵和凯撒在家中会认可阿斯蒂族人的艺术天份和出色。

    艾米莉亚无法理解。

    包括兄长曾经说过的那句“总会有一部分人被牺牲”。

    “你的塔楼有十个保镖,”凯撒说,“只有这一个是阿斯蒂族人,我认可安加斯对你的忠诚和他出色的身手。放心,艾米莉亚,他没有枪支,睡在一楼,戴着电子项圈,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艾米莉亚有些烦躁,嘟囔着“好吧”,离开。

    在妹妹离开后,凯撒才输入密钥,进入系统,成功调出学校的监控。

    他拥有着能够调动整个城市任意一监控的最高指令。

    今天是萝拉入学的第一天。

    输入她的身份id,监控会将萝拉所有的视频画面全部识别、拼接起来,展示给凯撒看。

    凯撒简单看了一下。

    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傻事。

    领课本和校服,用她那种傻乎乎的语调和人对话;

    驻足欣赏学校的蔷薇花,甚至偷偷地抓了一把吃;

    末尾,和人打架的时候,她踹对方下|体踹的最用力。

    ……

    萝拉很谨慎,没有和地下情报人员联系。

    毕竟是第一天。

    在面临危险的时候,壁虎会选择断掉肢体逃脱;被斩成多段的蚯蚓,只要有一截成功溜出,就会重新长出新的身体。

    两只夜莺,在面临围剿时主动暴露,千方百计地庇佑外貌最无害的那只活下来,想办法合力送到猎人身边。

    猎人也需要通过这只看上去温和无害的夜莺,找到它的巢穴。

    然后——

    一网打尽。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凯撒关掉系统,在自己卧室洗澡,等待小夜莺上门。

    可惜并没有。

    凯撒刚刚冲干净泡沫,就接到萝拉的电话,哭得惨兮兮,抽噎着说自己在浴室滑倒了,很痛,痛到走不动路,想让凯撒过去看看。

    凯撒答应了。

    他微微皱眉。

    萝拉和其他人不同,她并非自然选择的产物。

    前几天,凯撒阅读了当初尤金妮母亲所做的一些违禁实验报告,她私下中偷偷做的基因筛选婴儿并非一例,而那些孩子大部分活不过成年,就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并发症死亡。

    造物者不允许完美的出现。

    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能够彻底洞察人体。

    萝拉的诞生资料已经被彻底销毁,除了已经死去的尤金妮母亲,恐怕再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被创造出来。对常人而言并不算大的小伤口,到了她身上就是需要热量补充才能够修复的大问题。

    凯撒第一次听萝拉在电话中哭的这么委屈可怜,就算他第一次强制性在对方体内成结时,萝拉也没有发出这种声音。

    这个脆弱的美丽废物令凯撒不得不谨慎,以防万一,凯撒打电话给住在塔楼的私人医生,要求对方立刻过来。

    凯撒和医生同时到达萝拉的门前。

    为了能让医生更好判断,凯撒冷静地告诉私人医生:“这个家伙是基因实验产物,身体比常人更加脆弱。”

    私人医生是他的心腹,低声说:“我明白。”

    到了。

    凯撒敲了敲卧室门,绷着脸,叫她名字:“萝拉?”

    门开了,温柔的茉莉花香气瞬间将凯撒包裹着,穿着稚嫩学生制服、甚至故意扎了两个双马尾的萝拉抱住震惊的凯撒。

    凯撒没有回头看医生的表情,但他听到医生手中急救箱惊慌坠地的声音。

    迟钝的萝拉对此完全不知,她甚至没有看到凯撒身后的医生,仍旧甜蜜地叫他:“凯撒老师,今天晚上您打算怎样教训不听话的学生呢?是用您的手吗?唇,还是您的枪——”

    话没有说完,凯撒死死地捂住萝拉嘴巴。

    凯撒咬牙切齿:“闭嘴!”

    35.  刺杀   夜莺蔷薇

    被凯撒捂住嘴巴后, 萝拉才看到他身后的医生。

    医生一脸凝重。

    萝拉眨了眨眼睛,虽然被凯撒抱住,但她仍旧努力地伸出手, 在空气中晃了晃,友好地打招呼。

    医生没来得及回应,萝拉就被凯撒抱进她的房间,卧室门重重地关上。

    他能够深刻体验到此刻凯撒上将的复杂内心。

    凯撒现在的心情极度糟糕。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近一年来给予凯撒的全部“惊喜”, 每一件都能让凯撒用枪抵在她脑袋上扣动扳机。

    但对方完全不要脸。

    譬如现在,哪怕刚刚让人听到这种话语, 她也没有丝毫羞、耻心, 当被凯撒抱起来的时候, 萝拉甚至还主动用两条腿勾住他的腰,拽住他的睡衣边缘, 还在发出兴奋的声音:“凯撒老师,您不可以欺负自己的学生——”

    凯撒面无表情:“现在是谁欺负谁?”

    他不应该送她去学校,而是去专业培养影视演员的地方。

    这个小混蛋。

    萝拉就像没有听到,她热切地投入自己为自己设定的「因为学习完成的很糟糕而遭受无良老师责罚」学生角色扮演中, 在凯撒命令她下去的时候, 她反倒勾住对方脖颈, 用甜蜜味道的唇贴到对方脸颊上, 亲亲热热地蹭了蹭。

    凯撒呵斥:“别蹭上你的口水。”

    萝拉不听话。

    哪怕凯撒抱着她放到柔软的沙发上, 萝拉的手也没有松开, 她甚至亲了亲凯撒脸颊旁侧, 如同探险家发现金子,她兴高采烈地叫起来:“哇,您这里有一粒胡渣耶。”

    凯撒不想理会她。

    萝拉坐在他腿上, 像之前养过的警犬幼崽,蹭到他脸上左嗅右嗅:“老师,您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凯撒说:“把你这身衣服脱掉,还有,不许叫老师。”

    她那两个双马尾让凯撒心中罪恶感更重,这个低劣的、无耻的、美丽小东西,故意装扮成这种会让他下不去手的模样,还要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

    萝拉用她柔软的马尾轻轻蹭凯撒的鼻子,他清晰地闻到淡淡的茉莉花香味。香味浓处,他的手被萝拉抓住。

    她掌心很柔软,温热清晰,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力气,唯独凯撒知道对方在射击和投掷上的精准度。越过她毛绒绒、蓬松的双马尾,凯撒看到墙上贴着的靶心图。

    故意的、人为投掷、训练准星,她的目标从不是靶心。

    就像故意在大部分人面前露出无辜、笨拙的一面,萝拉也在刻意伪装着她的“笨”。

    现在,这个“笨拙”的家伙,捏住凯撒的手腕,轻轻地探入藏蓝如海的百褶裙,她仰脸,柔软地笑:“只穿了裙子喔。”

    凯撒喉结动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个无论在什么事情上都想要和他对着干的家伙,应该被狠狠地钉死在这里,用他的枪,或者配枪。

    他说:“不许穿这身衣服,还有你的头发——”

    话没有说完,萝拉捧着凯撒的脸颊,低头亲上他的唇。

    凯撒没有动。

    他没有闭眼,清晰地看着近在咫尺、萝拉的眼睛。

    她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动,柔软干净的肌肤像是在茉莉花中泡过,一个精致而美丽的小东西。如同小孩子第一次品尝新糖果,她小心翼翼舔着凯撒,与刚才大胆的语言不同,在亲亲这件事情上,她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生涩笨拙,只有柔软和温暖的唇。

    但这些温度都是虚假的。

    凯撒的手仍在藏蓝百褶下,他没有离开,在萝拉舌尖触碰到自己牙齿时,藏蓝百褶已经彻底覆盖住他的整个手、整只手腕。

    她刚才说的的确是真话。

    满口谎言的小骗子,在这个时候终于难得诚实。

    只有裙子。

    凯撒精准无误地触碰到茉莉。

    他意识到了问题。

    就像花朵主动脱去绒毛,她竟然也做了这种事情。

    萝拉用额头轻轻蹭他,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吻。

    凯撒说:“你这个坏家伙——”

    萝拉垂着眼睛,她终于发出正常情况下、学生面临责罚时候的懵懂声音:“凯撒老师?”

    凯撒行动了,他能感受到对方紧张的肌肉,但只有一瞬,又立刻乖乖放松,准备欢迎他。

    凯撒大手扣在萝拉后脑勺上,强迫她和自己接吻。

    萝拉没办法脱身,她现在甚至连站起来都坐不到。像是被钉子钉在地上的蔷薇,她任由凯撒手指深深插入她的发间,压住她的脑袋。

    真的像是被不安好心的教师欺负的学生了。

    凯撒狠狠地掐了一把,声音咬牙切齿:“弄死你。”

    凯撒不打算折断她。

    他要弄到她再也不会用这幅可恨的模样来诱惑他,让她往后缩起来不敢再这样吻他,要她被铁链锁起来,只能等着他投喂信息素。

    他早该这么做。

    凯撒不需要对她怜惜。

    萝拉没有拒绝,她拥抱着凯撒,就像拥抱荆棘的荆棘鸟,任由荆棘穿透咽喉和身体,也要发出渴望黎明的鸣唱。

    这是属于夜莺的职责,也是注定的命运。

    是她为此而诞生的目的。

    昼夜颠倒,萝拉说不出话,她双眼失神,只感受到凯撒的手掌心盖在她的眼皮上,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说:“不如弄死你算了,小东西。”

    ……

    萝拉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昨天是如何存活下来了。

    Omega和Alpha的体能优势在近身搏斗中展现的淋漓尽致,凯撒甚至不需要用全部的力气去压制她,萝拉就已经不能反抗,只能任由对方拥抱。

    校服就像被哈士奇撕咬过,只剩下可怜兮兮的碎片,萝拉真庆幸凯撒并没有将她当作校服对待。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一点是萝拉在次日下午两点钟醒来,被迫翘掉了一上午的课程。

    凯撒帮她请的假,理由是因为校园暴力受到惊吓。

    昨天那两个扯萝拉头发的Omega男性家长特意打电话过来道歉,而学校老师也再次强调,不可以故意欺负同学。

    这些事情还是萝拉在两天后听说的,她和同样憔悴的艾米莉亚一起坐上车子。

    不过艾米莉亚憔悴的理由是生病。

    在保镖入住塔楼的第一天晚上,她就发起高烧,休息了三天才离开塔楼。

    久病初愈的艾米莉亚身上气息比之前稍稍浓了一些,萝拉贴贴她的时候,清晰地闻到属于安加斯的味道。

    ——并不是永久性标记,味道其实不算重,如果不是萝拉这样抱住她闻,一般闻不到。

    安加斯坐在前排,仍旧珍惜地抱着艾米莉亚的包,像一个被彻底驯化的狼。

    萝拉都没有和他交谈过,对方似乎不喜欢说话。

    萝拉软软地靠在艾米莉亚身上,甜甜蜜蜜地问她中午想不想一起吃午餐。

    艾米莉亚没有推开她,点了点头,又绷着脸提醒:“不许吃太多肉,哥哥让我注意你的身体健康,避免你昏厥。”

    萝拉嘟囔着:“也不想想我昏厥的原因是什么啊混蛋……”

    这样小声抱怨着凯撒,并不影响她和艾米莉亚亲近。

    艾米莉亚想自己大概知道哥哥默许萝拉在自己身边的原因了。

    谁能拒绝一个柔软又可爱的香喷喷小漂亮呢?更何况这个小漂亮的脑袋很笨……

    艾米莉亚轻轻地掐了掐萝拉的脸颊,低声说:“如果你和我一样就好了。”

    萝拉什么都没说,抱着她呼呼呼睡着了。

    冬天降临的时候,首都内的第一轮清扫活动暂时告一段落。

    这次排查一共排查出三百四十五名隐藏在帝国公民中的阿斯蒂族人,根据行为不同而被判处不同的刑期。

    最严重的十四名罪犯,和之前的极端恐怖组织有联系,被判处死刑,定期执行。

    这件事还上了新闻,推送给每个公民的手机中。

    凯撒近两个月都在为这件事情忙碌,除了易感期,他不会来萝拉的房间。

    萝拉没办法成功接近他,即使主动示好,对方也无动于衷。

    除了易感期,易感期时候的凯撒就像一匹恶劣环境下生长的狼。

    针对制造暴力的阿斯蒂族人死刑执行的时候,萝拉正坐在课堂中,学习历史,为了升学做准备。

    历史课上讲,在五百年之前,曾经的帝国公民成功登陆这片土地,给生活在恶劣条件中的阿斯蒂族人带来现代化的机器、知识、文明。两个种族曾经和平共处了三百年,但在某一天,阿斯蒂族人结成组织却残忍地刺杀了多位帝国重臣,要求给予他们更多的权利。

    萝拉面无表情地合上书页。

    书上将阿斯蒂族人定义为一个卑劣、贪得无厌、出尔反尔、热衷制造暴力的种族。

    但萝拉知道不是这样。

    事情不是这样。

    她和艾米莉亚一起,坐在宽敞明亮的食堂中吃了午餐。午休过后,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萝拉独自去了安静的蔷薇花园背诵外语单词。

    艾米莉亚知道她有这个一个怪癖,随着她去了。

    现在的蔷薇花园安安静静,直到晚上,被雇佣的阿斯蒂族人才会带着自己的工具过来,整理,照顾这一片郁郁葱葱的花园。

    萝拉心不在焉地背诵着单词,一边顺手扯着蔷薇花瓣往嘴巴里面送。在摸到边缘第十五株玫瑰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指尖触碰到花瓣上不平整的边角。

    她扯下一片花瓣,攥在手心中,翻过背面,看到上面细细打好的、看似无规律的小圆点。

    通过特有的摩斯电码分析可以转换成阿斯蒂族人才会使用的语言。

    镌刻在上,清清楚楚。

    「如果夜莺确认无法获取信任,我们将考虑和他们合作,刺杀凯撒」

    36.  舞会   圣诞快乐(上)

    「我反对针对无辜民众的暴力行为, 我不认可您想要和极端分子合作的想法」

    「请再给我一段时间」

    「我保证,不会超过一年」

    ……

    萝拉抱着书,经过宽敞明亮的拱形长廊, 墙壁上绘着精美的壁画,《受胎告知》《出逃埃及》《犹大之吻》……这些圣经上的故事被用颜料镌刻在墙壁之上,而作为创作者的阿斯蒂族人只能在晚上工作,在月光和灯光下仔细描绘着这个城市的建筑, 在太阳出现之前, 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的族人不应当只生活在黑暗和困顿中。

    萝拉还在这里遇到了安加斯,对方佩戴着电子项圈, 黑色衬衫、黑色裤子, 嘴上戴着具备束缚作用的口罩, 依靠着白色的柱子坐。

    旁边还有三个人,同样是艾米莉亚的保镖, 不过他们似乎很讨厌阿斯蒂族人的身份,不和安加斯说话,看到萝拉后,露出和善的笑容, 毕恭毕敬地叫她:“萝拉小姐。”

    萝拉现在的身份很尴尬。

    亚瑟的妹妹, 凯撒的女友?或者Omega, 萨列里家族至今没有和平民通婚的前例, 凯撒也没有带萝拉去过其他的社交场合。

    无论如何, 被凯撒永久标记之后, 萝拉身上就有了对方信息素的味道。除非强行洗去, 不然她会始终需要凯撒的安抚,始终作为他的伴侣。

    这些被选拔做为艾米莉亚的保镖都是Alpha中的精英,他们自然能够清晰地闻到这些, 并礼貌地向萝拉低下头颅,脱帽致敬。

    哪怕关于这位漂亮小姐脑子很笨的传闻已经遍布整个庄园。

    萝拉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走到安加斯身边的时候,她也笑着叫对方:“安加斯,下午好。”

    和其他保镖不一样,安加斯的衬衫比较旧,洗过好几次,但他也是这几个人当中脊背最挺直的一个,像是挺拔的松树。

    听到动静,安加斯抬头,他客气而礼貌地回应:“下午好。”

    “你闻到花香了吗?”萝拉看着他的眼睛,“今天的太阳也不错啊。”

    安加斯沉默了。

    他注视着萝拉的脸,口罩让他连发声都有些困难。

    用这样一双冷淡的眼睛注视着萝拉,他就像一个机器,慢慢地说:“大小姐为我戴上口罩,我闻不到,抱歉。”

    萝拉深深吸一口气,有些惋惜地说:“好可惜。”

    简单的交谈只到这里,萝拉看了眼时间,装着满肚子的蔷薇花瓣,向教学楼走去。

    这一代的艾米莉亚小姐,聪慧有才气,但在数学和物理方便的天赋并不高;萝拉和艾米莉亚相反,她写不出辞藻优美、让老师给高分的文章,不过精通计算和物理。即使首相官邸中的教育大部分是洗脑化趋势,成绩也无所谓,萝拉也一直在努力地学习。

    除了刚开始有些无法适应外,现在的萝拉已经能够拿到高分值的试卷。

    她始终没有去看亚瑟的继父,听说那个老人患了一场风寒,身体不适,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独自吃早餐,和艾米莉亚一起上学,一起吃午餐,独自吃晚饭——嗷,如果凯撒上将兴致高涨,会过来与她贴身切磋,以及要求萝拉穿一些奇奇怪怪的制服。

    萝拉感觉自己好像激发起对方什么了不得的属性。

    以上地点都是萝拉的卧室,她没有进入凯撒书房或者卧室的权限。在温暖的、刚刚换好的干净真丝软布上,萝拉的手指将枕头用力捏出皱褶,说不清楚是黑夜或者白天,刃锋模糊了夜与昼日的分界线,好像仅剩从咽喉里发出的破碎声音,凯撒用力掐住她的后脖颈,萝拉在烟花灿烂时仰起脖颈,像潮水如海,浓郁的Alpha信息素中,凯撒压住她,与她接吻。

    萝拉挣扎着从这一方短暂温洋中保持清醒,她拥抱住凯撒结实的背部,在呼吸中使用撒娇的语气:“下周亚瑟说家里面有个小庆典耶,您不可以带我出去玩吗?我在家很闷。”

    凯撒并没有拔Dior无情的习惯,在结束后也不会直接离开,他换了姿势,顺带着把扒拉着他的萝拉往被子里塞了塞。

    他说:“巴伯先生并不想再被你踹进水中。”

    萝拉嗯嗯两声,委屈巴巴地说:“上次只是意外嘛,我其实是好心肠扶他……”

    凯撒没说话。

    他不抽烟,现在也只是享受着萝拉小小身体带来的温暖。能够抑制的药物还没有研发出来,现在的凯撒在易感期仍旧只能选择萝拉来缓解不适。

    她很温顺,乖巧,一拍腿就知道乖乖趴好翘起来。

    这个漂亮的小东西又探头探脑过来,用她柔软的头发轻轻蹭着凯撒:“可以吗?我保证不说话,就乖乖地跟着您。”

    凯撒捏住她的脸。

    一张单纯无害的脸蛋。

    她努力撑起身体,在凯撒耳侧低声说:“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可以把另一处也——”

    凯撒掐住她脸颊的手指用力,他垂眼看着萝拉,问:“就算你不同意,你认为自己能阻止我?”

    萝拉不吭声。

    “还没有到可以和我谈条件的时候,”凯撒说,“萝拉,赌之前,你先看看自己的底牌大小。”

    说完这些,凯撒松开手。

    没有看蜷缩成一团的萝拉,他捡起地上散落的军装一一穿好,月光从没有遮掩的窗户中落下倾斜、完整的平行四边形。

    凯撒离开了。

    这个美丽的小东西的发热期已经基本可以和凯撒同步,今晚,得到大量信息素、满到溢出来的她能够睡个好觉,但凯撒不行。

    公民和阿斯蒂族人对立的情绪越来越高涨,逐渐白热化。自从安吉拉被处死之后,首相的身体越来越差,能否成功活到下年任期都未可知,更不要说参加下一届的选举。

    帝国中各个党派也开始积极运作,暗中较劲儿,都想将自己的人推到首相这个位置上。

    凯撒也不例外。

    他无法坐到那个位置上,但他的傀儡可以。

    凯撒需要聚集民心,获得更多的选票,以及得到内阁赞同。

    现在,最方便、快捷的途径就是解决积怨已久的阿斯蒂族人问题。

    哪怕是试图争取权利的阿斯蒂族人,内部也分成好几个派别,温和一些的会天天写联名信寄往首相官邸,或者国际人权组织,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权益;而极端的则是有组织、或者报复性地制造自、杀式袭击,抢劫、打砸、破坏城市稳定。

    在凯撒强有力的措施下,后者大大减少,而牢狱中的阿斯蒂族人越来越多。

    其中不乏未成年人、以及二十多岁的无业青年。

    这些是无目的地妨碍安全,而针对凯撒的暗杀从未停止;他是此次事件的主要负责人,几乎所有阿斯蒂族人都将仇恨点发泄在他身上。上周,凯撒的车子被检查出动过手脚,放置微型炸、药。

    “那些人以为杀了你就算胜利,”库里讽刺地笑,“如果不是萨列里公爵投出的重要一票,这些人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凯撒没有抬头,他说:“想杀我的不一定只有阿斯蒂族人。”

    尽管前几个月的清扫令阿斯蒂族人对凯撒恨之入骨,但不可否认的是,凯撒接手之后,首都的恶性犯罪事件大幅度减少。

    收拢民意的同时,暗处的政敌也蠢蠢欲动,企图借着阿斯蒂族人的名义来除掉凯撒。

    关上电脑,亚瑟将黑咖啡送过来,没有加糖加奶,苦涩从舌尖慢慢往下蔓延。凯撒喝了一口,看着落地窗外的高楼灯火,远处广场上的巨大圣诞树已经装饰完毕,大家都在期待着圣诞节的到来。

    下雪了。

    凯撒放下咖啡,听到库里在身后提醒他:“上将,您需要留意弗朗西斯。”

    凯撒喝了口咖啡,平静地说:“他还不值得我去花心思。”

    库里犹豫了。

    过了一阵,他吞吞吐吐:“嗯……我的意思是,他最近和萝拉小姐走的很近。”

    “没……什么?”

    凯撒猛然转身,他看着库里,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没有等库里回答,凯撒又转身,喝了口咖啡,面无表情:“……那个美丽废物应该不至于这么蠢,不用管她。”

    十分钟后。

    只被喝了两口的咖啡还没有凉透,仍有温度,孤零零地被放置在桌子上。

    咖啡的主人——凯撒乘坐着黑色的车子,顺利抵达萝拉和艾米莉亚所在的学校。

    在圣诞节前夕举行舞会是学校的传统,凯撒知道。在舞会上,学生可以自由邀请舞伴,上个月最后一次见面,萝拉就跪坐在床上,眼巴巴地问他想不想参加。

    凯撒拒绝了。

    他不会陪一群中学生胡闹。

    没有邀请柬,凯撒被学校雇佣的守卫拦下。但这不是什么问题,亚瑟亮出自己证件后,这些人立刻行礼,毕恭毕敬地请他们进去。

    根据定位设备,凯撒轻而易举地找到萝拉在的地方。贵族家的学生都有着独立更衣室,萝拉和艾米莉亚的更衣室离得很近,上面有着属于萨列里家的标识。

    过来需要经过有着萨列里家族保镖的走廊,凯撒简单看了下,只有两个保镖在值班,安加斯和另外一个不在,应该是去轮值吃饭。

    艾米莉亚的更衣室门紧闭,里面放着大声的重金属摇滚乐,似乎将门也撞到震颤。

    凯撒没有在意为什么妹妹忽然喜欢上这种口味的音乐,他走到萝拉的更衣室门前,敲门。

    他已经想好该怎么教育这个四处惹火的美丽废物。

    半分钟后,里面传来萝拉欢乐的声音,脆生生,像是哼着歌:“是谁呀?是可爱又迷人的弗朗西斯——”

    凯撒沉着脸,摘下黑手套。

    “是你Daddy。”

    37.  问讯   圣诞快乐(中)

    欢快的声音伴随着凯撒这一不近人情的回答而停止。

    不需要凯撒第二次提醒开门, 里面已经拉开一条细缝,只裹着浴巾、头上戴着浴帽的萝拉露出半张脸,一小簇湿漉漉的发丝未戴好的浴帽里露出来, 无辜的眼睛看着凯撒:“您不是不喜欢我这样称呼您吗?”

    凯撒一言不发,他推门进来,这更衣室中出现的东西更是令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

    凌乱的床褥,桌子上散乱零落的蔷薇花朵, 浴缸里湿答答的痕迹顺着浴缸壁一路流到她双脚之上, 更不要说随便丢弃的裙子和外套……

    在这个充满着蔷薇花新鲜味道的房间中,对方准备用甜蜜的声线迎接着另外一个男性。

    这个噗通噗通往外拼命冒着茉莉花气味的小家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不该饶恕的事情, 还在雀跃地问:“您今天晚上来学校了?不是说不会参加小孩子的游戏么?”

    凯撒转身, 看着萝拉。

    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

    萝拉微微侧了脸, 湿掉的黑发顺着脸颊滑到下巴上,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脸色。

    她的眼睛中只是将凯撒当作可以利用的“人”, 没有任何更多的“关心”。

    凯撒忽然感觉到不适,甚至没有尝试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美丽废物沟通,他扛着萝拉丢到沙发上,后者以为他还在和她玩闹, 喉咙里面发出快乐的声音, 笑着问他:“您——”

    这种笑声伴随着凯撒捏住她的脸颊而停止。

    黑色皮质手套仍旧被凯撒捏在手掌心, 如今贴靠在萝拉脸颊上, 他用的力气大, 萝拉白皙的脸颊上很快浮现出一丝嫣红。

    萝拉后知后觉开始挣扎, 凯撒手指长、手掌宽大, 轻而易举地控制住萝拉。

    她问:“凯撒——唔!”

    最后一声像是从胸腔中挤压出来的,凯撒重重地捏了一下她脸颊,萝拉开始干嚎了。

    就像小学生当着家长的面撕掉作业本后挨揍的那种干嚎, 不掺杂什么男女间的吸引力,完全是耍赖头的顽皮孩子。

    凯撒置若罔闻,他仍旧铁面无情地压住这个挣扎的小东西。

    “别装了,”凯撒说,“我打你了么?”

    表演式的干嚎声瞬间停止。

    萝拉委屈的泪珠从眼角往下落,还没落到腮上,听到凯撒冷漠的声音:“穿成这样去见弗朗西斯?”

    萝拉:“嗯……”

    她转着眼珠子,睫毛上面挂着水珠,濡湿一片,委屈到无以复加。

    明明知道她的哭声和泪水都是假的。

    明明知道对方故意用这幅无辜的模样来欺骗男人。

    凯撒都知道。

    但他还是稍稍松开捏住她脸颊的手。

    被控制住的家伙立刻大口大口呼吸,一副劫后重生的模样。

    凯撒的问询还没有停止,他问:“如果刚才是他,你也打算这么给他开门?”

    萝拉犹豫两秒,老老实实地回答:“不。”

    凯撒声音听不出情绪:“不?那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萝拉:“……”

    她自暴自弃地伸手扯住沙发上的抱枕,一副放弃抵抗、咸鱼躺平的模样,大声说:“那你打吧,反正你就是想找理由打我。你要是不怕打死我那就打算了!打死我事小,气死你事大。以后你找不到合适的Omega,易感期只能痛苦地受着、或者头脑错乱乱下指令,都和我没有关系!”

    凯撒冷笑:“你还挺理直气壮?”

    这样说着,他高高举起手套,还没下手,听到萝拉哇地一声哭出来,哽哽咽咽,虽然还是那副肆无忌惮的模样,可这次哭声不再是那种耍赖撒泼的声音,而是带了点少女时期特有的哭唧唧。

    凯撒的手停在半空中。

    刚才还理直气壮和他辩驳争执的熊孩子,现在变成一个娇弱的Omega女性。

    她真的懂怎么样才会让人心软。

    或者说,如何令男性心软。

    萝拉抱着枕头,边哭边哽咽。

    “……明明你答应了嘛,我帮你解决易感期的问题,你就给我正常公民身份,带我出去玩……结果还是这样,这里不可以去,那里也不可以去,你干脆把我关在你塔楼里算了……”

    干脆在我脖子上拴了链子锁在你塔楼里算了……”

    温热的手掌触碰到她柔软脸颊,手指顶端触碰到泪水。

    凯撒将被吓一下就嗷嗷叫的萝拉抱起来,而对方顺势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贴在他脖子里继续柔弱哭哭。

    凯撒想去触碰她的手指,但对方却愤怒地将手握成拳头,赌气似的,不肯让他触碰。

    她的手指顶端似乎有股蔷薇的香气,极轻极淡,不易察觉。

    凯撒侧身,看到桌上被打翻的花瓶,湿答答的水顺着桌布往下滴着水,旁侧放着一个不慎被拉翻的化妆包,乱糟糟地乱作一团。

    看上去,这个蠢东西刚才失手打翻了不少东西。

    凯撒沉默半晌。

    他慢慢地开口:“你说得很对。”

    萝拉哭声停下。

    她错愕地看着凯撒,凯撒垂眼看她,银发紫眸。

    手指抚摸着她的脖颈,指腹压在她脖侧大动脉上,感受着她的血液脉搏,随着心跳而动。

    凯撒沉默半晌。

    他慢慢地开口:“你说得很对。”

    萝拉哭声停下。

    她错愕地看着凯撒,凯撒垂眼看她,银发紫眸。

    凯撒手指抚摸着她的脖颈,指腹压在她脖侧大动脉上,感受着她的血液脉搏,随着心跳而动。

    “我的确该定制一个项圈,用金属链子把你锁起来。”

    萝拉:“……”

    “关押在塔楼上,不让你出去乱跑,只能乖乖地被我抱,”指尖向上,压住她下巴,抬起来,凯撒看着萝拉哭到红红的鼻子和眼睛,“怎么样?”

    萝拉沉默两秒:“您犯法了,您知道吗?”

    凯撒笑了,语调平静:“我就是法。”

    不逗她了,凯撒说:“不知死活。”

    “一开始就不应该管你,让你留在那里,”凯撒指尖向上,压住她下巴,抬起来,凯撒看着萝拉哭到红红的鼻子和眼睛,“还是说,你想再回去?”

    萝拉说:“您这样做毫无人性,无耻败类。”

    凯撒未置可否:“你和我谈什么人性。”

    他捏着萝拉的脸,因为哭泣,对方的脸蛋就像熟透的苹果。和审讯犯人不同,不需要实施刑罚,就能轻而易举勾动凯撒的兴趣,而她的眼泪、呼吸就像浇在小羊肩上的蜜汁。

    萝拉侧过脸,凯撒按住她后脑勺,强行要她服从。

    他已经习惯萝拉的温顺。

    但今天的萝拉明显不听话,她挣扎着不接受亲密。享受惯了乖巧,现在萝拉骤然而起的反抗就像素菜沙拉里不期而遇的一粒尖椒籽,辣过后就是密密麻麻的香,凯撒压住萝拉的胳膊,俯身在她脖颈腺体上嗅了嗅。

    萝拉的身上,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很淡。

    的确,或许是不需要Alpha的安抚,对方蠢蠢欲动,想要从其他人身上获取情报。

    这个胆大妄为,贪婪的家伙,竟然有着这样的可恶愚蠢念头。

    他需要给予教训,让她尝到苦头。

    凯撒问:“其他Alpha闻到你身上的气味了么?”

    被永久标记后的Omega会具备着Alpha的信息素味道,提醒并警告着其他人,对方已经选择了伴侣。

    然而,事实上,从刚入学时,萝拉身上就有着属于凯撒的信息素味道,只有开学那几个对此并不敏感的Omega男性敢挑衅萝拉,其他人都不敢为难她——即使不清楚信息素的来源,潜意识中也会被其压制。

    萝拉不说话,凯撒惩罚性地咬住她腺体,骤然的疼痛让萝拉吸着冷气。即使不再需要依靠这种方式注射信息素,凯撒仍旧深深咬住她的脖颈,血液从他牙齿旁落下来,顺着洁白的脖颈下落,在即将滴落时,温热舌尖卷住血液,凯撒仔细地饮着她可口的血液。

    隔壁的重金属音乐嘈杂,能够很好掩盖这里发生的争执声音。

    萝拉不这样想,她躲避着他的触碰,甚至不让凯撒触碰她的脸颊。

    两人僵持三次之后,凯撒终于不耐烦,捂住她的嘴巴。

    凯撒不想听她说这些无用的话。

    萝拉只能用愤怒的视线来表达不满。

    凯撒对此置若罔闻。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凯撒的正餐,他冷着脸,松开捂住她脸颊的手。

    萝拉问:“是谁啊?”

    门外响起弗朗西斯和煦的声音。

    凯撒从没听过弗朗西斯用这种温柔的声线说话,他现在听起来就像一只发/情的公猫。

    弗朗西斯说:“是我,迷人又美丽的弗朗西斯,请允许我赠送您真挚的玫瑰花,接受我的爱意吧,我温柔可爱的萝拉小姐。”

    38.  告发   圣诞快乐(下)

    拄着镌刻有鹰头拐杖的弗朗西斯在两分钟后得到了回应。

    凯撒将门打开, 与其同时,属于Alpha的信息素味道和浓郁的蔷薇花朵弥漫整个房间,弗朗西斯只是一个Beta, 按理说不应该对Alpha或者Omega的信息素敏感,但他仍旧下意识后退一步,看到凯撒。

    短暂的愣神过后,弗朗西斯愉悦地和凯撒打招呼:“圣诞快乐, 凯撒先生。”

    他完全没有撬别人家Omega的自觉性。

    凯撒的军装穿得规整, 皮带严格扣好,银色头发如同月光。

    弗朗西斯柔和地问:“萝拉小姐在吗?”

    凯撒说:“不在。”

    弗朗西斯讶然:“是吗?可是我看到她进去了。”

    凯撒没有动。

    很好。

    某个小乳猪刚才得到的教训是应该的。

    弗朗西斯说:“你平时都这样对待她的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 他离凯撒很近:“从一开始, 凯撒上将就没有对她用刑, 后来又从布什那边违规将人带走,洗去烙印, 重新制作ID……你到底想做什么?”

    凯撒眯着眼睛看他。

    “该不是真喜欢上她了吧?”弗朗西斯露出一个惊讶的笑容,“但对方这样怕你吗?萝拉似乎不喜欢和你讲话。”

    凯撒没有和他说话,冷淡地从他身旁走过。

    弗朗西斯手中拐杖底部敲击地面,声音清脆, 他说:“你应该记得首相为什么生病。”

    凯撒简短地说:“她是我的犯人。”

    弗朗西斯不置可否, 耸耸肩:“你未必能拿到信息。”-

    仅隔一扇门, 萝拉已经换好衣服, 桌上的蔷薇花被她检查后重新放回花瓶中, 玻璃瓶细长的口径边缘透明澄净, 折射出蔷薇花瓣背后的隐秘小黑点和线条。

    不注意看, 只会以为这是蔷薇花瓣自然枯萎的证明。

    萝拉刚才拒绝了凯撒的亲热要求,还是最近一个月的第一次,凯撒因为她的忤逆感到不悦, 萝拉对此心知肚明。

    这就是她想要的。

    萝拉大口大口地喝掉桌上的凉水,指甲顶端还有一点蔷薇花的汁液,即使慌乱中擦拭也没有得到彻底的干净,她庆幸刚才被成功激怒的凯撒并没有发现这些。

    双手撑着桌子,萝拉身体微微发颤,她用力吸了口气,抬起脸,后背的汗水浸透了衣服。

    过了五分钟,隔壁音乐声还在继续,萝拉若无其事地整理好衣服,从房间中离开。

    等外面的脚步声都离开之后,艾米莉亚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安加斯的脸上。

    她漂亮的红色裙摆就像层层叠叠的蛋糕裙,只是靠近内衬的上面沾了一些污渍,艾米莉亚银色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紫色眼睛像是浸透在水中的宝石,眼角和脸颊上满是淡淡嫣红。

    安加斯黑色的衬衫领口大开,上面布满齿痕和抓挠的痕迹,挨了艾米莉亚这一下,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仰起脸,轻声问她:“您还痛吗?”

    艾米莉亚又气又恼,她攥紧手,说:“以后不许乱来。”

    安加斯单膝跪在艾米莉亚的裙摆下,仔细将红色舞鞋为她穿上。他睫毛低垂,裤子还来不及整理,先伸手握住艾米莉亚颤抖的足。温热的掌心裹住大小姐纤细漂亮的足心,以适中的力道揉搓着,安加斯仰起脸,轻声问:“大小姐,您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他的眼神如此专注,哪怕刚才还没有平息,也不在乎自己身上状况如何糟糕,只想着为艾米莉亚整理裙摆。

    艾米莉亚心中的怒火奇迹般地消散了。

    任由对方为自己轻轻揉散因为快乐而抽筋的脚趾,艾米莉亚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说:“以后不能再这样。”

    安加斯低声应了一声,慢慢地为艾米莉亚揉开。他亲自为大小姐换上干净的袜子,穿上漂亮的、镶嵌着钻石的鞋子——

    艾米莉亚等会将要踩着这双鞋子,和家世相当的男性一同翩翩起舞。

    安加斯和艾米莉亚不能同时离开这个房间,为了防止被误解,必须要分开。

    安加斯手中拿黑色的手提包先出门,假装刚刚是为大小姐整理衣服。

    在他刚刚关上门的瞬间,安加斯听到动静,转身回望,和从隔壁房间出来的人对上视线。

    是推着小推车、为房间更换鲜花装饰的阿斯蒂族人,现在大部分人都已经去了前台,在保镖的监视下,这些阿斯蒂族人开始为所有的房间更换刚采摘下来的花朵、以及悬挂槲寄生。

    安加斯视线落在那个阿斯蒂族人车上的蔷薇花中,这些花朵大部分有些凋谢、憔悴,很多大小姐不满意,往上投诉,这才有了临时更换花朵的决定。

    他拿着艾米莉亚的黑色手包,站了很久,面无表情。

    艾米莉亚能够听到外面的声音,她起了疑心,高声问:“安加斯,你在门外做什么?”

    “没什么,”安加斯回应,“艾米莉亚小姐,您需要更换房间的花朵吗?”

    沉默两秒后,艾米莉亚说:“进来。”

    那个阿斯蒂族人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看安加斯,他推着盛满新鲜、陈旧花朵的车子,在保镖的注视下进入属于艾米莉亚的更衣室。

    安加斯定定地站着,良久,拿着艾米莉亚的手包离开。

    他没有回头看。

    前台的圣诞舞会已经开始了,萝拉像一只快乐的蝴蝶,在各个男人之间穿梭翩跹。

    她很受欢迎。

    萝拉完美符合大众印象中的Omega女性,因此颇受Alpha和Beta的喜爱,无论男女,即使能够闻到她身上被标记的气味,仍旧会忍不住要请她一起跳舞。

    凯撒站在二楼,冷淡地看着她飞来飞去。

    亚瑟好心肠地问:“您要下去邀请萝拉小姐一起跳舞吗?”

    “不,”凯撒说,“我并不想被一个笨蛋踩脚背。”

    话语间,凯撒眯着眼睛仔细看,他有些不悦:“这个男人已经和她跳过两支舞了。”

    亚瑟:“……好像是。”

    “12分钟32秒,”凯撒看时间,“这是谁家的人?”

    “似乎是马歇尔家中的第三个孩子。”

    凯撒挪动脚步,他没有直接下去,仍旧盯着对方握住萝拉的手。

    ……这个混蛋。

    抓这么紧,不知道这样容易让娇弱的Omega受伤么?

    在萝拉旋转、裙摆漾成一朵蔷薇花的时候,亚瑟接到一个电话,瞬间脸色大变。

    他走上前,低声在凯撒耳侧说:“上将,弗朗西斯家的人赶来了,说收到举报,今晚舞会上有阿斯蒂族人混进来。”

    凯撒没有动,他侧身。

    亚瑟犹豫几秒,嗫嚅:“还有弗朗西斯……他准备今晚指控您包庇阿斯蒂族人,伪造身份证件。”

    39.  行动   血脉种族

    弗朗西斯带来的人行动非常迅速。

    在亚瑟向首相府邸致电的时候, 他们悄无声息地包围学校,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即使是负责照料花草的阿斯蒂族人, 也被禁止离开。

    对方的发难来得毫无征兆,凯撒下楼的时候,包括萝拉在内的学生都被驱逐包围在一起。

    她茫然无措地站在人群当中,看上去就像一只孤独的、缩起脖子的兔子。

    这些人里面唯一一个穿着华服、混在公民学生中的阿斯蒂族人。

    旁侧, 马歇尔家的三子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正在体贴地和她沟通。

    弗朗西斯的人明显收到风声,几个士兵有目的性、粗暴地从人群中扯了几个学生离开, 被抓到的学生自然是尖叫连连, 包括萝拉, 她倒是没有反抗,被抓住的时候踉跄几步, 险些摔倒在地,脸色苍白。

    刚才还在安慰她的马歇尔三子企图阻止士兵,但在听士兵说出目的后,脸色大变, 迅速缩回手, 眼神复杂地盯着萝拉。

    阿斯蒂族人, 一个和暴力相关联的种族。

    凯撒冷静地看着, 等到那些士兵粗暴地试图将萝拉拽离大厅时, 亚瑟终于忍不住, 他叫:“上将, 萝拉小姐——”

    凯撒伸手,示意亚瑟退回去,他眯着眼睛, 看到对面的弗朗西斯。

    对方就像藏在密林中的狐狸,微笑着看这里的闹剧。

    凯撒简单地说:“再等等。”

    萝拉看不到上面。

    她现在的感觉并不好,脖子很痛,手腕也不舒服,不清楚是不是被标记的因素,整个人的体温都在上升。

    萝拉想要呕吐。

    要往她手腕上佩戴手铐的士兵身上散发着令人不悦的鲱鱼罐头味信息素,萝拉很想离对方远一些。

    但她不可以用足够的力气来反抗。

    “你们在做什么!!”

    冷清的女声让鲱鱼罐头味士兵手顿了一下,手铐从萝拉手腕边缘擦着落下,痛到萝拉眼睛含着泪水,一副要哭不敢哭的可怜模样。

    艾米莉亚提着裙子出来,她的额头和脸颊两侧满是汗水,因为疾走,胸口剧烈起伏。

    她气喘吁吁,踩着高跟鞋仍旧健步如飞。

    就像护幼崽的猛兽,艾米莉亚拽住萝拉的手,将对方护在自己身后,厉声质问呆怔的士兵:“谁给你们的胆量,敢抓萨列里家中的人?”

    士兵说:“这是弗朗西斯大臣的命令——”

    艾米莉亚一口打断:“经过了我哥哥同意?”

    士兵哑口无言。

    艾米莉亚握住萝拉的手,她转身,厉声叫保镖过来。

    显然易见,安加斯成为众人目光焦点,他耳垂侧旁的烙印如此清晰,在看清楚后的学生、贵族小姐先生们纷纷后退,惊悚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视线焦点中的安加斯低垂着头,他就像没有看到这些人的目光,身体挺拔如竹,面容清俊,温和镇定。

    马歇尔家的三子还在用力擦拭着手掌,他盯着安加斯,最先叫起来:“低贱种族——”

    艾米莉亚戴着手套,一巴掌狠狠抽到对方脸上,将对方未出口的话全都打懵了。

    “谁允许你用这种种族歧视的称呼?”艾米莉亚冷淡看着对方,傲慢地抬起下巴,“我雇佣的人,还轮不到你们来议论。”

    说完这些话,艾米莉亚回头看安加斯,下了简单的指令:“保护好萝拉。”

    安加斯沉默靠近,不着痕迹地护住艾米莉亚。

    萝拉扯住艾米莉亚的裙角,前者轻轻拍着她的手,以示安慰。

    萝拉垂着眼睛,她能看到艾米莉亚细嫩苍白的手背,隔着精致的蕾丝手套,这个娇嫩的大小姐掩盖住刚才的事情。

    视线从艾米莉亚身上移开,萝拉抬头,四下张望,眼睛中像是蒙上一层淡淡雾气,她看不到属于凯撒的身影。

    但萝拉知道,对方就在二楼。

    就像观看捕捉蝉的螳螂,在看着她被人抓捕。

    僵持中,弗朗西斯终于走过来,他仍旧是温文尔雅的笑容,拄着拐杖,向艾米莉亚问好。

    在得知对方试图抓捕萝拉后,弗朗西斯立刻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个淑女呢?”

    他摇摇头,微微俯身,温柔地向艾米莉亚提出建议:“美丽的艾米莉亚小姐,我们接到了针对萝拉小姐的匿名检举,为了司法公正,我们必须要带萝拉小姐回去进行审问——如果你不放心他们,可以交给我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弗朗西斯的表情真挚动人。

    萝拉心里发紧。

    她想起被弗朗西斯折磨到说不出话的尤金妮。

    如果凯撒是手腕强硬的狼,那弗朗西斯就是一只喜好虐/杀的狐狸。

    表面上笑盈盈,实际上乐于将猎物玩弄到奄奄一息再嚼碎骨头。

    艾米莉亚犹豫了。

    她还没有接触过政治,在她眼中,弗朗西斯和凯撒是很好的朋友,而在艾米莉亚能看到的地方,两个人的确保持着良好的社交关系。

    凯撒今天并不在这里,艾米莉亚想,和毫无实权的她比起来,或许手握重权的弗朗西斯更值得信任。

    萝拉紧张地扯了扯她的衣服。

    艾米莉亚误读她的意思,低声说:“别怕,这是哥哥的朋友。”

    萝拉沉默了。

    她可没见过互相捅刀的朋友。

    早在很久之前,还在官邸之中的时候,萝拉听食堂阿姨讲过那些身份暴露的阿斯蒂族人下场。

    会经过三轮以上的严刑拷打,时间和次数要根据人不同的忍耐能力而定;死亡对于他们来讲绝不是惩罚,而是一种解脱。

    在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拷打中,许多人控制不住,主动上交信息,只求能够毫无痛苦地死去。

    也正因此,阿斯蒂族人斗争多年,始终没有真正潜入深处。

    可惜帝国公民不知道这些。

    艾米莉亚思考片刻,她松开手。

    弗朗西斯笑得更开心了。

    他目不转瞬地盯着藏在艾米莉亚背后的人,这个能将凯撒迷到不惜违背禁令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的阿斯蒂族人,一个普通身高的女性,有着淡淡的茉莉花味道。

    Beta对信息素的感知能力很差,弗朗西斯只能嗅到轻微。

    不过不要紧,弗朗西斯想,这样的味道混合血液在一起,一定有着比现在更加强烈的气息。

    想到她漂亮的肌肤绽开血肉、奄奄一息地求饶,想想将这个美丽的东西当着凯撒的面毁灭……这些幻想令弗朗西斯的肌肉都要颤抖起来,他尽量维持着微笑。

    弗朗西斯礼貌地向萝拉伸出手,示意她从艾米莉亚身后走出。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受刑时候的表情、以及凯撒的反应:“过来——”

    站在弗朗西斯对面的士兵无意间看到人影,忽然向他背后行礼,姿态标准:“凯撒上将。”

    萝拉仓皇回头。

    身着黑色军装的凯撒走来,和刚才更衣室中压制她的模样不同,现在的对方,银发紫眸,一丝不苟,看上去就是一个冷漠的军人,属于帝国的武器。

    凯撒没有看萝拉和自己的妹妹,问:“这场行动是谁负责?”

    他的声音并不高。

    士兵站得笔直,严谨回话:“凯撒上将,是弗朗西斯大臣。”

    凯撒视线移到弗朗西斯身上,他平静地问:“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弗朗西斯说:“首相的命令。”

    凯撒并没有因为他搬出这个职位而有所反应。

    凯撒问:“内阁审核统一通过的命令?”

    弗朗西斯就像听到天方夜谭:“什么时候——”

    “除非是内阁的指令,不然你无权带走萨列里家的人,”凯撒打断他,声音隐隐有压迫,“我只遵从法律。”

    弗朗西斯收敛起笑容,他看了看四周。

    气氛如此僵持,大庭广众之下,弗朗西斯无法说政治场上那些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他不得不做出让步,换另一个安静的房间,暂时谈话。

    凯撒余光瞥到萝拉的手腕,她低头揉搓,红红一片,连带着眼角都是红彤彤的,不清楚是刚才哭出来的,还是现在又开始委屈。

    她还在试图用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打动他。

    凯撒只看一眼,转过脸。

    亚瑟快走几步,将首相打来的电话递给凯撒。

    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严肃,果不其然,凯撒听到首相压抑的声音:“……我想我需要解释。”

    凯撒看了看一脸懵懂无知的萝拉,说:“她不是阿斯蒂族人。”

    首相重重地咳起来,他病得太久了,凯撒这种明显敷衍的回话更是令这位老人感受到被欺骗的愤怒。

    “我一直信任你,”首相压低声音,“凯撒,在弗朗西斯告诉我之前,我从没有想过你会背叛我。”

    凯撒说:“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在对方的咳嗽声中,他结束通话。

    弗朗西斯微笑着做了一个手势:“既然上将坚持声称萝拉小姐的种族没有问题……不如我们重新抽取她的血液进行分析?刚好,我听说医院刚引进一批最先进的检测设备,能够在短时间内测量基因序列。”

    萝拉飞快地抬眼看凯撒,她漂亮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惊慌。

    凯撒面无表情。

    经过基因溯源、报告分析,能够轻而易举地判断出一个人的种族。

    即使对方拥有一丁点的阿斯蒂族人血脉,也会通过计算展现出来。

    ——不过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即使是高精密度的计算机,运行也需要半小时。

    萝拉伸手,拉住凯撒的衣袖,轻轻摇晃:“……凯撒……”

    凯撒对她的举动置若罔闻,只注视着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双手撑着桌子,微笑着看他:“软肋这种东西,割掉就不会再有。”

    凯撒沉默半晌,点头。

    扯住他衣袖摇摇的手瞬间松开。

    凯撒低头。

    这个刚才还一脸委屈巴巴的小哭包,正在用愤怒、难以置信的圆圆眼睛瞪着他,就像一只愤怒的小猪。

    不仅仅是萝拉,在弗朗西斯的要求下,在场的所有学生、贵族都接受了统一的血液抽样检查,无法查证是谁匿名举报舞会上混有间谍,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经过血液样本采集、分析后的人员,一旦被查出种族问题,将会面临严格的责罚。

    包括萝拉。

    她的血液是在弗朗西斯、凯撒及多位士兵的监视下抽取的。

    萝拉已经流失掉部分血液。

    刚才在更衣室中,凯撒刚刚咬破她的腺体,导致她丧失部分血液。而为了做确切的基因溯源,她将会再被抽取100cc。

    普通的学生被抽这些血液已经开始晕眩、在心里面将匿名举报者骂到狗血淋头;更何况原本就面临贫血困扰的萝拉,她脸色煞白,伸出胳膊,任凭医护人员将寒光闪闪的针头刺入她的皮肤。

    艾米莉亚脸色很差。

    没有一个阿斯蒂族人能够顺利逃得过血样采集的判定,更何况她清楚地知道萝拉的来历。

    她很想问凯撒,他是不是疯掉了,才会同意这种近乎自爆的做法。

    但众目睽睽,艾米莉亚很难说出这种话。

    她承认自己没有萝拉那样的厚脸皮。

    一直厚脸皮、乐观向上的萝拉现在表现的就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耳朵,无助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结果的空隙中,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就是发呆,或者将下巴搁在胳膊上,望着虚空中一个点。

    凯撒坐在她旁边,双手交握,一言不发。

    这个静静等待死期的可怜女性,轻轻地用脚,碰了碰凯撒的脚背。

    凯撒低头看她,正好对上萝拉的眼睛。

    她表情如此平静,完全看不出来之前那种愚蠢的模样,像一只鹿。

    不,或者说,是面对猎人□□口时、无路可逃、濒临绝望的小鹿。

    近半小时的时间中,萝拉都没有说一句话。

    没有像往常那样,捂着被抽血的胳膊哭唧唧地趴到凯撒怀抱中要亲亲抱抱和安慰,更没有耍赖讨要东西吃。

    良久,她终于低声说:“凯撒。”

    凯撒低头。

    “……我觉着自己可能逃不过了,”萝拉说,“我今天早上在床下面藏了一只烤猪蹄,原本打算晚上吃。你记得把它拿走,不然会变质发臭。”

    凯撒简单地应一声。

    面前几乎是必死无疑的绝路,萝拉甚至连尊称都不使用了,她盯着桌子,低着头:“说起来,和那些家伙比起来,你勉强也算个人,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凯撒淡淡地说:“我不需要这种感谢。”

    “……那就说些实际的东西吧,”萝拉盯着桌子,就像所有即将面临死亡的人,她语调宁静,“你需要什么样的感谢?”

    凯撒声音不带有丝毫感情:“一个听话的Omega。”

    “还真有点难啊,”萝拉叹气,有一点点忧愁,“……如果我能活下来,宁愿给你生一窝小崽子,也很难听你的话啊。”

    弗朗西斯双手交握,冷眼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

    萝拉使用的声音实在太小太小,小到他听不清楚。

    不过无所谓,他将拥有更多的时间来聆听她不同的声音。

    电话铃声响起时,弗朗西斯接通电话。

    为了宣告凯撒这次的失败,他特意按下免提键。

    医生机械的播报音传遍整个房间。

    “……经过分析,这份血液样本并不符合阿斯蒂族人序列,样本所属者为阿斯蒂族人可能性为零……”

    弗朗西斯的手停在半空中。

    整个房间陷入安静。

    只有凯撒波澜不惊地戴上黑色手套,微微侧脸,问面色呆滞的萝拉:“你刚刚说什么?愿意为我生育孩子?一窝?”

    40.  阳光   光明未来

    和阿斯蒂族人毫无瓜葛。

    凯撒站起来, 平静地问弗朗西斯:“现在你可以让我的Omega离开了吗?”

    弗朗西斯没有权力阻拦凯撒的行动,他沉浸在震惊中,雕刻着鹰头的拐杖底端触碰着地板。

    进入首相官邸之前, 这些孩子们的来历都经过DNA检测和详细的调查,确认萝拉的确是当时反叛组织领袖的亲生孩子。

    当时供认的成员也指认出萝拉,甚至能够提供萝拉诞生时候的证明。

    但最新的血液样本基因溯源上,却表明她并不是阿斯蒂族人。

    自相矛盾的结果。

    弗朗西斯没办法想清楚这些, 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自己不小心遗漏了。

    凯撒终于伸手, 隔着手套,抓住萝拉的手:“回去。”

    自从听到结果后, 这个美丽的小废物就像被人拿走CPU的电脑, 停止运算, 头脑空空,神情呆滞。

    被凯撒拉起来时, 她毫无反抗,灵魂似乎被抽掉了,一团空空,只剩一个躯壳。

    艾米莉亚后知后觉到哥哥和弗朗西斯之间的僵硬关系, 一言不发, 站起来跟着兄长离开;安加斯自然是和小姐寸步不离, 有士兵犹豫着要拦下他, 被弗朗西斯叫住:“回来。”

    安加斯微笑着向那些士兵点头致意, 不卑不亢, 坦然到完全不像一个随时可能被抓入监狱中的阿斯蒂族人。

    今晚上发生的意外并不止这一件。

    在场所有学生的基因溯源结果在两分钟后统一发送过来, 百分之六十五的人身上,都有着阿斯蒂族人相关的血脉。

    ——曾经阿斯蒂族人也和帝国公民通婚,真要是追根溯源, 除了如萨列里这样的贵族家庭,很难找到纯正、“血脉正统”的公民。

    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凯撒已经坐上回城堡的车。

    萝拉就坐在他旁边,呆呆凝望虚空某点,毫无波动,当凯撒摘下手套、触碰她脸颊的时候,她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凯撒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当他接听电话的时候,萝拉也清晰地听到那侧人的声音。

    包括这份能够将弗朗西斯惊到的血液分析报告。

    “弗朗西斯,”凯撒右手搂住萝拉的背部和腰,左手拿着手机,声音不疾不徐,“人类无法在纯氧环境中生存,你现在看到了,还要坚持绝对的种族清洗政策?”

    萝拉听到弗朗西斯压抑的声音:“……你早就知道……”

    “不早,只是稍微比你早两年而已,”凯撒指尖轻轻点住萝拉脊骨,人类最脆弱的地方,破坏这两节骨节,就能造成永久性的瘫痪。而怀抱中的萝拉毫无反应,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凯撒说,“在你进行种族清洗之前,我真诚地建议你和父母一同去做血液分析。”

    弗朗西斯结束通话。liJia

    坐在凯撒腿上的萝拉缩了一下,通话结束时候的一声机械声音好像吓到这个小蠢货,她依靠在凯撒怀抱中,忽然伸手攀住凯撒肩膀,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她瘦弱的肩膀微微凸起,身上舞会的裙子还没有更换下来,就这样可怜地贴在凯撒身上。

    凯撒没有说什么“忘记身份”之类的话,他低头看着萝拉苍白侧脸,这个不安分的家伙,今天终于安静。

    那份血液报告,打碎的不止一个人的理念。

    他什么都没说,任由萝拉贴在他胸口默默地哭。

    把这个脑袋里除了吃就是日的家伙送回塔楼之上,凯撒回到房间,感到胸口有些凉,脱下来衣服看,发现萝拉将他胸口哭湿了一片。

    满是氤氲破碎的玫瑰花香气。

    凯撒的工作并不止这一点。

    圣诞舞会上,的确有间谍泄露情报,是关于弗朗西斯最新的抓捕计划和部署。事实上,这是弗朗西斯故意放出的风声,并成功抓捕到潜伏在身边近五年的一个人员。

    但那个人选择了自/杀。

    他的血液溯源分析也是和阿斯蒂族人毫无瓜葛,无论是身份还是父母,都是普通的公民。

    弗朗西斯无法理解对方为何要选择为其他族群做出这种事情,就像当初的首相不能接受身为帝国公民、拥有着优渥工作、地位颇高、前途大好的安吉拉,为何要为这些卑微、低劣的阿斯蒂族人选择背叛自己。

    暴露的间谍主动自裁,而弗朗西斯严格审讯后,仍旧一无所获。

    在凯撒和首相的单独会面后,这个积劳成疾的首相再度一病不起,他仍旧选择信任凯撒,要求他协作处理这件事情。

    凯撒得到的有效信息并不多。

    一些嫌疑人没有挺住弗朗西斯的严刑拷打,在痛苦中死去。

    他清楚这是阿斯蒂族人中更为有纪律的一支反抗队伍,不像其他极端的阿斯蒂族人选择用极端方式来抗议、恐吓、威胁;这一批阿斯蒂族人就像之前组织伪造虚假身份ID的人,悄无声息地渗透到帝国公民中,潜伏,获取情报的同时,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周围的公民,养精蓄锐,积攒能够反抗、谈判的力量。

    凯撒并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在这个国家刚建立不久时,就遭受其他国家的侵略,险些沦为殖民地。萨列里的祖先中都死于捍卫国土的战争中,他们世代为维护这个国家的荣耀而生,凯撒也不例外。

    他不能允许国家的稳定发展被阿斯蒂族人破坏,即使凯撒清楚这个族群是为了帝国而被迫牺牲。

    一连七天,凯撒都没有去塔楼上拥抱那个无法接受自己身世的可怜小乳猪。

    受到间谍事件影响,学校目前仍旧在停课、上网课的状态。

    不过凯撒的睡前节目仍旧是这个小乳猪的监控器日常。

    如果早晨八点钟有网课,她会在七点五十五分起床,火速穿衣、打开电脑签到打卡,顺利进入网课课堂后就趴在电脑前睡大觉,偶尔会睡眼惺忪地捧着手机看些涩涩小说或者漫画。

    这个家伙的彻底清醒时间在十点,吃过介于早餐和午餐的饭后才开始努力学习、写作业;

    为了躲避一些老师的上课点名问问题,凯撒甚至看到这个家伙偷偷地将名字改成“文件助手”之类的东西。

    晚上,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乖乖睡觉,极少数时间会看一些小说,然后像个傻子一样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偷偷地尖叫和笑。

    她看上去似乎一切正常。

    但凯撒从她每天剩下的饭菜中发现端倪。

    这个视小乳猪为命的家伙,已经连续好几天剩下猪肉,不怎么吃。

    她一天的垃圾桶中甚至有了58根脱落的头发、七天中体重减少了371.34克,右边耳垂后长了一个红红的小痘痘,涩涩睡前读物尺/度越来越大,动漫看不完两分钟就关掉。

    刚知道自己“身世”的小乳猪,似乎陷入了抑郁和迷茫。

    人在最脆弱、迷茫、无助的时候,最容易被扭转信念。

    能让敌人变节的,绝不是严刑拷打,而是蜜糖诱惑。

    凯撒冷静地坐在监视器后,盯着其中的萝拉。

    她泡在浴缸中,头上顶着一只小黄鸭和泡沫,伸手拨弄着水花,发呆。

    他还需要等。

    等着对方开始无助,惶恐,不安。

    周六晚,终于归来的萨列里公爵,听闻舞会上的风波后,要求将萝拉送到城堡中另一个无人居住的塔楼上。

    这是勉强让萝拉继续留在这里的条件。

    这也就意味着,除非凯撒主动找她,她将很难再见到凯撒。

    ——即使死在那里,也没有人能及时发现。

    萝拉的东西很少,属于她自己的东西还是一个简单的小包裹,一张床单就能打包完整。

    被送往塔楼也有好处,她将不再被严格限制人身自由,可以去见其他的阿斯蒂族人——但那些人早就听说了萝拉的血液检测报告,已经不再将她视为族人,客气而疏离地向她行礼,俨然将她视作帝国一方。

    萝拉什么都没说,她只是躲在蔷薇花丛中偷偷哭了一阵,饿急了就扯着蔷薇花瓣哽咽着往下咽,泪珠儿盛满腮。

    凯撒得知这个消息后,轻轻叹口气。

    幸好最近要求那些人不要往花瓣上喷洒灭虫剂。

    小乳猪改不了拱花。

    凯撒回到城堡时已经是深夜,萝拉躲在蔷薇花瓣下,哭到眼睛红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脆弱可怜。

    凯撒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对方主动搂住他的脖颈。

    没有诱/惑,她将脸压在凯撒脖子上默默流泪。

    凯撒坐在花亭中的长椅上,让萝拉坐在自己腿上,给予这个小乳猪温暖的拥抱。

    “哭什么,”凯撒说,“没出息。”

    萝拉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你现在是一名合法的帝国公民,”凯撒低头看着萝拉伤心的脸蛋,“你可以正常读书,考大学,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我会给你提供一定的金钱支持,你可以买下市中心任意一套大面积的公寓,有着每天都能晒到太阳的卧室、阳台和书房,还可以养一些猫或者狗。”

    萝拉睫毛动了动。

    “冬天的时候,你可以坐在客厅中的地毯上,晒着阳光和猫咪一起睡觉。不必担心随时会有的种族限制令,也不用忧虑餐厅会不会拒绝你进入,”凯撒低头,“你有着光明灿烂的未来。”

    萝拉伸手在凯撒胸前摸了摸,只摸到氤氲着一层寒意的军装。

    这是为了帝国荣耀而工作的上将,他不受规则约束,甚至野心蓬勃到违背首相的命令。

    他的眼中只有现在国家的未来,以及民众的生活。

    萝拉闭上眼睛,她轻轻嗅,精准地分辨出凯撒衣服上的味道。

    女王养了一只萨摩耶,他的军装腰带上有一根白色的萨摩耶毛,应该是刚刚私下里见了女王;现在女王虽然只是作为国家象征,并没有实际权力,但她的态度对上议院仍旧有着一定的影响……女王对阿斯蒂族人的态度……

    凯撒触碰她的脸,声音低低:“不喜欢这种生活?”

    五秒后,凯撒听到萝拉哽咽的声音:“如果现在上将能让我嘬一口,我会认为生活更美好。”

    凯撒说:“不想死就从我腿上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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