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晋江正版

    几人在沙发上坐定,于馨兰看着身材高大的儿婿,即使坐着都比她高一个头,面容俊美,浑身的气势更是无可匹敌,真是越看越喜欢。

    用价值百万的紫砂壶茶具沏了茶,笑着推到对方面前,“小北,快尝尝,这是今年新到的金骏眉。”

    云舟侧头看着自家男朋友,轻轻眨了眨眼。

    大帝作为鬼王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他们在路上已经商量好了,做个样子即可。

    谁知道北寂真的喝了下去,少年微微睁大了双眸,却被对方握住了手,用拇指一寸寸摩挲着白皙的掌心,像是在安抚。

    饮毕,北寂放下只剩半杯的茶盏,低沉的嗓音如大提琴一般优雅:“茶很好喝。”

    这嗓音——

    于馨兰愣了一下,不由得看了云舟一眼。

    自家儿子从哪里找了个长得这么帅、声音还这么好听的儿婿,无论哪个方面都那么完美,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北寂,这个名字很好听,听舟舟说你今年28岁了?”

    “嗯。”

    男人声音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看着少年偷偷忍笑的模样,垂下眼眸,心里充满了危机感。

    难道舟舟觉得他年龄太大了么?他确实比他大了好多岁。

    “28岁也挺好的,成熟,会疼人。”

    于馨兰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偏见,在见到对方第一面的时候就满意极了,年龄什么的根本不是问题。

    “嗯,妈妈您说得对,我就喜欢年龄比我大的。”

    云舟回握住对方的手,笑得眉眼弯弯,让北寂心中一片滚烫,薄唇上扬,眼神也变得柔和下来。

    于馨兰看着两人含情脉脉的模样,心中熨帖,“小北如今在哪里高就?”

    “在一家科技公司做总裁。”

    这是少年给他规划的‘霸道总裁’剧本。

    “哦,很厉害啊,大概多大规模呢?”

    “有几亿……只有几千人。”

    云舟在一旁拼命忍笑,这些问题真的太难为他了,大帝耳根都红了,好可爱。

    于馨兰看到他手腕上带着价值两百多万的腕表,内心完全相信了他的话。更何况通身的气势是骗不了人的,一看便是久居高位。

    她心里不由得更为满意,男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才好。

    只是这样优秀的男人,怎么会没谈过恋爱?

    于是她不着痕迹地问道,“舟舟是第一次谈恋爱,什么都不懂,没给你添麻烦吧?”

    北寂低声道:“没有,他很好。反而是我有很多不懂的地方,目前正在努力学习。”

    这下云舟的脸也慢慢红了,正努力学习什么的——

    想到之前看到的册子和视频,总感觉意有所指。

    “妈,我带他去卧室参观一下。”他坐不住了,拉着北寂起身。

    “你们去吧。”于馨兰不好多问,总归了解了大概情况。

    云舟把他带到自己的卧室,关上了房门。

    “大帝,你刚刚怎么喝——唔。”刚一转身,就被北寂抵在门上吻住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插进少年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举高了压在耳边。两人身体贴得极近,北寂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低头吻了上来。

    云舟的两只手都被牢牢固定在头部两侧,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仰着头被迫承受对方逐渐加深的亲吻。

    滚烫的呼吸彼此交织,对方柔顺的发丝沿着肩膀垂落下来,带来麻痒的感觉,与唇瓣火热的触感叠加在一起,像是在体内燃起了一团火。

    “等等。”

    云舟被吻得喘不过气,微微侧头躲避着热烫的亲吻,却被对方顺势亲了一下敏感的耳尖。

    无法克制的酥麻感如海浪一般袭来,少年顿时失了全身的力气,只能被男人单手抬起下颌,湿热的吻随即覆了上来,唇齿相接之间不留一点缝隙。

    一吻毕,北寂垂眸看着眼尾泛红、轻轻喘xi的少年,眼眸越发深邃。感觉怎么都不够,恨不得将心上人吞吃入腹才好。

    他的眸中燃着点点火光,在对方呼吸稍稍平缓之后,俯身继续吻了上去。

    目前还是下午,窗外的阳光格外温暖,而屋内的热度丝毫不减。

    云舟紧紧握住与对方相互交缠的手指,像溺水之人握紧了最后一块浮木,感觉自己快要被烧化了。

    他好不容易从炙热的气息中脱离,下一瞬又被拖入更深的深渊,反反复复,脑子都变得混沌起来,不知今夕是何年。

    漫长的亲吻过后,北寂终于放过了少年被蹂lin得肿胀艳红的唇瓣,直起身来。

    他的眼中仍带着未散的情\\欲,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回荡在耳边,性感非常。

    云舟清澈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水光,双颊绯红,埋在对方的肩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若不是对方揽着他的腰,他几乎要站立不稳地滑落下去。

    男朋友这次亲得实在太狠了,他觉得唇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还有点疼,可能有些破皮了。

    北寂的大手在少年纤细的腰肢上轻轻抚摸,正准备沿着衬衫边缘探入的时候,被对方猛地按住了手腕,“别摸了。”

    云舟眼尾的红色还没有散去,浑身都是软的,再摸下去真的要忍不住。

    北寂抿了抿唇,突然矮身将对方横抱了起来。

    有力的双臂上肌肉绷紧,在衬衫上凸显出流畅的线条,十分轻松地便将一百多斤重的少年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地放在了床上,还帮他脱掉了鞋子。

    “你要干嘛?”

    云舟还未来得及惊讶,便陷入了柔软的被褥之中,有些警惕地看着他,“我妈在家呢,不要乱来。”

    “我不会乱来的,起码成亲之前不会。”

    北寂耳根微红,垂眸握住少年细长的手指放在手中把玩,“就是看你太辛苦了,要好好休息。”

    云舟在心里腹诽,还不是因为你亲得太狠了,大脑极度缺氧,不然自己也不会腿软。

    他使劲捏了捏对方的大手,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我渴了。”

    “我去倒水,要不要吃水果?”

    “要。”

    北寂闻言立刻离去,步履生风。

    少年忍不住笑了笑,眼眸弯成了月牙。

    总感觉在相处之中,大帝冥界之主的光环在逐渐退去,越来越像一个普通人,他很开心。

    “这是你削的苹果?”

    云舟看着削好的苹果有些发愣,皮全部去掉削成了小块,每一块都好均匀,就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

    “嗯。”用阴气化成的细线切的,堪比最精密的仪器,绝对均匀。

    “好厉害。”少年用牙签叉起一块吃掉,腮帮微微鼓起,很可爱。

    “甜吗?”北寂深邃的眼眸落在对方的唇上,嗓音带了几分哑意。

    “很甜。”

    “我也想尝一尝,可以吗?”

    “好啊。”

    得到同意,男人瞬间压了上来,单膝跪在少年身侧,强势的撬开了牙关,汲取着对方口中香甜的津液,辗转不停、流连忘返。

    居然又被亲了。

    云舟无奈的想,大帝真的越来越粘人,也越来越会了,他害怕到最后是自己先忍不住。

    磨蹭了近一个小时,一颗苹果终于吃完。

    云舟摸着自己越发肿胀的唇瓣,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会儿见了母亲恐怕要百口莫辩。

    明晃晃的证据摆在眼前,要说没发生什么估计她肯定不相信。

    “抱歉,是我太冲动了——”

    北寂眼中浮现出几丝歉疚,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见到少年就忍不住想要亲热,怎么都不够。

    “咳,没关系,很正常的,我也一样。”云舟红着脸道。

    有这么帅的男朋友,他才是赚到了,其实刚才的吻也很享受。他在心里默默想着。

    “妈妈,北寂他还有事,我们先走了。”

    当两人离开的时候,于馨兰在自家儿子脸上流连片刻,眼中闪过一抹恍然。

    罢了,都是年轻人她也理解,起码自己的儿婿那方面没有问题就好。

    ——

    见家长的这一关总算过去,云舟大大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也该忙别的了。

    冯大师和几个朋友去研究汝瓷的配方,云舟也问过自家男朋友,是否有从古代残留至今还未投胎的鬼。

    但是对方告诉他,除了鬼差等负责公务的鬼以外,其他来到鬼界的魂魄基本在十年内便会陆续投胎转世,最长也不过二三十年。

    北宋距今九百多年,要找当年的窑工显然是不可能了,但北寂可以帮忙找一找有没有残存的古籍记录。

    古代的工匠普遍地位不高,他们只是‘工’,为帝王服务,不允许将名字刻在建筑或者烧制的瓷器之上,只能留皇帝的名号和年款。

    这些人死后,有的不甘于生前平凡,便将自己的经历写成传记记录成册,聊以慰藉。

    这样的书籍留下来的不少,只是要花费很多时间寻找,而且未必会有宋徽宗时期的汝官窑窑工所作,希望渺茫。

    但无论如何,总归为修复汝瓷找到了一个新思路。

    哪怕有一点希望,他都愿意尝试,也很感谢男朋友不遗余力的帮他。

    在等待的时间里,云舟自然不能在原地踏步。

    思来想去,他决定换一个地方收集碎瓷片,而那里便是明清御窑厂的所在地——千年瓷都J市。

    “小舟舟,你说要带我们去J市,好耶,我都好久没出去旅游了!”洪海首先举手同意。

    继去年11月份的嘉禾秋拍以及上次去乡下收货之后,由于天气较冷加上放假的原因,他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怎么出门了。

    缅国公盘他和薛一凡没有参与,这次可要一起去。

    千年瓷都,想必瓷器一定很多,没准可以进点货回来,嘿嘿。

    “没问题,我也有时间。”薛一凡同样笑着道,能出去见识见识当然最好了。

    “大少呢?”云舟问道,最近他很少见到徐泽,想必很忙。

    “大少当然要去,说好了一个宿舍一起的,总不能食言吧?”

    洪海拍了拍对方有些僵硬的肩膀,“是不是啊大少——”

    “嗯,我会去。”徐泽深吸一口气,眉眼淡淡。

    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忙碌,他感觉自己慢慢放下了心结,就当朋友相处,其实也没什么。

    “好,那我们周五下午开车过去,大约六个小时就能到地方。加上下周一没课,正好有三天的时间。”

    “哇,小舟舟你前两周刚考完驾照,就买车了?”

    洪海兴奋的大叫一声,“什么样的车,到时候路上我和你换着开。”

    他特别喜欢车,但是目前还在上大学,家里就没给他配车,想开的话只能开家里的代步车或者五菱X光,好没意思。

    云舟:“买了一辆奥迪A6。”

    洪海激动地吹了一声口哨,“小舟舟,你现在是真的变了。不仅买车舍得,买衣服也舍得,快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虽然对方平时在校园里依旧穿得比较简单,但是他看到了里面衬衫的牌子,是L家的。

    “嗯。”云舟浅浅一笑,没有否认。

    “哎哟,你藏得够严实啊。”

    洪海一听马上来了兴致,“是我们学校的吗,长得好不好看?照片有没有啊,给我看看。”

    云舟在S大的受欢迎程度大家有目共睹,也是校草级别的,尤其干净阳光的气质和徐泽是两个极端,每次出现都是一路的注目礼。

    “不是。长得很好看,没有照片。”少年笑着道。

    照片他没有,画像有,但他不会给别人看的。

    “那——”

    洪海还要再问,被徐泽冷着脸打断,“别那么八卦,你最近不是在忙着追系花吗?今天怎么这么闲。”

    之前每到晚上,对方基本都不见人影,还说不追到手就不回来。

    一提到这个,洪海立马哭丧着脸,“呜呜,根本没戏。人家只喜欢帅哥,不喜欢我这样的,还问我你和云舟的联系方式。可恶,大少,今晚我一定要跟你一起跑步,我要减肥!”

    这句话对方已经说过很多次,徐泽也没当真,只是他此时亟需发\\泄一番,径自换好了运动装,戴好蓝牙耳机:“去不去?”

    “去!”洪海咬了咬牙,他必须要减肥了,不然追不到妹子。

    在操场上,洪海跑了一圈便哼哧哼哧地停下来,看着徐泽以堪比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一圈又一圈,内心震撼不已。

    靠,六块腹肌的好身材果然不是谁都能拥有的,真是太可怕了。

    徐泽停下的时候,后背已经全部湿透,汗水如小溪一般顺着脖子流下,小腿也酸胀的厉害。

    他在操场旁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感受着微凉的夜风,心情好了很多。

    果然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

    发泄了旺盛的精力之后,将脑子放空,便也不剩什么了。

    ——

    周五下午,云舟从工作室开着车来到校门口附近。

    他将车停在距离几百米的地方,在那里等着其他三人。

    四月的天气已逐渐回暖,少年换了T恤加蓝色牛仔外套,帅气又时尚,配上干净的眉眼,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忽然,伴随着一阵阴冷的气息,北寂的身影出现在了副驾驶。不再是一身黑袍,而是现代装扮。

    宝蓝色的衬衫为成熟的气质平添几分贵气,白色的猫眼石袖扣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顺滑的长发沿着肩膀垂下,搭配他俊美的容颜,比王子还要优雅,贵气十足。

    “大帝,你怎么来了?”云舟微微一愣,没想到男朋友会出现在这里,他最近好像挺忙的。

    北寂握着少年的手腕没有说话。

    想到秦广王他们说的必须要在情敌面前宣示主权,他微微敛眉,专门挑了一套舟舟最喜欢的衣服才过来。

    “我这样穿好看么?”

    “好看,特别帅。”

    北寂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

    没过几分钟,宿舍三人过来了。

    只见从副驾驶迈出一双逆天长腿,接着一个成熟帅气的男人从车里出来。

    那张脸比明星还要好看,身材比男模还要出色,宽肩窄腰、高大俊美,浑身上下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把几人都看愣了。

    “我靠,这谁?帅爆了。”

    “我们是不是记错了车牌号。”洪海和薛一凡小声道。

    徐泽皱紧了眉,这个人——

    云舟立刻出来,还没来得及介绍,就听到了北寂低沉的声音,“你们好,我是舟舟的男朋友。”

    洪海:“!!”

    薛一凡:“!!”

    徐泽看着他,眉眼越发冷漠。

    北寂也看到了他,从人类的审美来看,对方确实、尚可。

    他的胸口像堵了一口气,闷闷的,他没办法时刻陪着少年,但是对方可以。

    身后的阴气越发浓重,让几人都觉得有些阴冷。

    云舟适时握住了他的手,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北寂心里的醋意立刻消散了大半,伸手揽住他的腰,抱得紧紧的,将头埋在少年的肩头,闷声道,“舟舟,你回来之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他真的一刻都等不及了,害怕心上人被抢走。

    “好。”云舟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朵,再一次妥协。

    反正已经认定了对方,也不在乎是早是晚了。

    北寂的心情瞬间好转,再抬头时已经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酆都大帝,朝几人点了点头,放云舟上车,一直等到车子离开才消失在原地。

    车上……

    洪海一直处于震惊之中,与对方的容貌相比,男朋友什么的似乎变得不重要了。

    不过他识趣的没有多问。

    徐泽侧头看着窗外,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那个人,从各方面看……尚能入眼,即使他也挑不出什么差错来,呵,便宜他了。

    云舟开着车,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心里有点好笑。

    原来大帝还是个醋精啊。

    第72章 晋江正版

    云舟开了两三个小时,四人在服务区休整了一会儿,随便吃一些小吃垫垫肚子,这次换成洪海来开。

    一摸到车,洪海兴奋不已,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抛之脑后,一边开一边夸赞着车的性能。

    “小舟舟,这车太帅了,舒适感和防震都是一绝啊,马力也足,嘿嘿,回去的时候我还要开。”

    “好啊,没问题。”

    奥迪一路疾驰,在晚上8点钟左右到了J市,云舟早就在网上定好了房间,几人顺利入住,点了丰盛的夜宵。

    躺在五星级酒店的大床上,洪海忍不住和薛一凡八卦,“卧槽,小舟舟的那个男朋友,真的太帅了,而且一看就很有身份,估计是总裁什么的。”

    他看到了对方手上戴的腕表,B家的经典款,要两百多万呢。

    更何况男人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连和他对视都需要一定的勇气,真不知道云舟怎么把他拿下的。

    有一种小说照进现实的感觉,这样完美的人居然真的存在。

    薛一凡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他们两个看起来真的很般配。”

    他莫名觉得那个男人有些可怕,有一瞬间阴冷的感觉几乎要把人冻僵。

    但是云舟朝他笑一笑,那种感觉又没有了,他都有点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这倒是。”

    洪海想着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一个高大俊美,一个干净清爽,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看,格外养眼。

    然后他蓦地想起身量高大的男人将头靠在云舟的肩膀,亲昵地揽着少年的腰低声说了什么,像是在撒娇,不由得悚然一惊。

    妈的,还是小舟舟厉害,‘霸道总裁’明显被吃得死死的,连高冷的形象都不顾了。

    洪海心里羡慕不已,语气激动:“我决定了,我也要找一个成熟的大姐姐,要身材超棒的御姐!”

    薛一凡看了他一眼:“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洪海:“……”

    唉,希望今晚能做个好梦。

    这边,徐泽和云舟各要了一间大床房。

    少年洗漱之后,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开始规划明天的行程。

    他是为了碎瓷片来的,但是有其他舍友在,第一天还是要先简单参观一下。

    云舟提前在网上搜过了,在瓷都XX路有‘鬼市’开启,从凌晨三四点钟一直持续到早上八\九点关闭。

    届时一整条街会有来自各地的摊贩聚集,展示各种老物件,无论是书籍字画、铜器木雕,瓷器玉石应有尽有,尤以碎瓷片居多。

    因为瓷都本就是瓷片堆起来的城市,届时一定能满足自己的需求。

    鬼市是早些年间买卖古玩的一种特别的地摊文化,半夜三更摆地摊、做买卖,到拂晓时分散市。

    因为卖的东西里有赝品也有来路不明的物件,不方便在白天出售,故而逛鬼市的人都打着手电筒,半夜里人影绰绰,因此叫做“鬼市”。

    据说早期在鬼市上还能看到从皇宫里带出来的宝贝。

    云舟心中对这个所谓的‘鬼市’已经迫不及待了,等到今天晚上休整一天,后天凌晨一定要去看看。

    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早饭时间早就过去,直接用了午餐。

    今天的第一站是J市的御窑厂。

    御窑厂,即为宫廷烧制瓷器的地方。

    作为千年瓷都,J市从汉魏时期便开始烧造瓷器,发展于隋唐,到两宋时崭露头角。

    元朝是它的上升期,当时的‘浮梁瓷局’是元世祖忽必烈设立的第一所官窑,专为元代皇室烧造御用瓷器,举世闻名的元青花、釉里红等也在此产生。

    到了明代初期,J市更是成为了全天下的制瓷中心,一直到清朝末年,持续了五六百年的时间,瓷都之名如雷贯耳。

    “这里就是明清两代官窑烧造瓷器的地方啊。”

    洪海一边逛着一边感叹,“这个缩略图看起来蛮精致的,看来当时的规模确实很大,得烧了多少瓷器。”

    云舟在沿途看到了数个瓷片掩埋坑,“送入宫中的都是百里挑一,成品率不足10%,其他的全都打碎掩埋。”

    明清对于瓷器官窑成品把控极为严格,有些珍贵的品种只会从众多瓷器中挑选一件或者一对,其余精美的次品全部埋藏于地下,有打碎的也有整器,使得御窑厂地下遍地古瓷。

    考古的时候不知挖了多少出来,很多挖掘出来的瓷器现收藏于各大博物馆内。

    洪海摇了摇头:“打碎了太可惜了,放在现在可值钱了。”

    徐泽淡淡道:“东西多了价值就会降低,官窑要保证件件都是精品。”

    洪海点点头:“也是。”

    看完了这些,旁边还有陶瓷博物馆,云舟看到了用整个碎瓷片拼成的永乐大盘,以及其他各种修复的瓷器,心中对碎瓷片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逛完御窑厂遗址,几人又商量着去体验一下瓷器的制作。

    这在J市是很常见的,直接去了附近的工作室。

    瓷器的烧造难度很大,包括高岭土练泥、拉坯、印坯、修坯、晒坯、刻花、施釉、入窑烧制等各种复杂的工序,细分出来可达72个步骤。

    而古代并没有温度计等控温设备,烧制难度极大,除了历史文化价值以外,其本身的价值也很高。

    他们选择了最简单的单色釉来尝试。

    泥都是淘洗好的,云舟将泥团放在辘轳车的转盘中心,随着转动不停收放,拉出坯体。脱模后旋转着修坯,要将表面修至光洁连贯,要耗费很大的功夫。

    “呼,累死我了。”

    几人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洪海面前的泥坯形状出来了,但是表面很不规整,他用刀一点一点的刮,深一块浅一块的,没一会儿就失去了耐心。

    旁边的师傅接过了工具刀,帮他修坯。

    这时,洪海看到云舟面前饱满平整的坯体,惊讶地道,“我靠,小舟舟,你这、做得也太好看了吧?之前学过吗?”

    少年浅浅一笑:“没有。”

    但是他一直在学习修复瓷器,对于器型和胎体均有不错的把控,更是不缺耐心,自然水到渠成。

    就连制瓷师傅过来一个个前来检查,也挑不出任何差错来,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人很有天分。

    洪海在心里叹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明明有那么出色的颜值,偏偏能力还强。

    坯体做好晾晒到一定程度时,几人开始上釉,采用的是蘸釉的传统工艺手法。

    “上釉原来是这样上的,和我想象中不一样。”洪海嘟囔着,“也太容易了吧。”

    他们制作的都是单色釉,比如云舟制作的是一只红釉赏瓶。

    在师傅的指导下,直接用工具夹住瓶子的口沿和底部,将其浸入装满釉料的缸里,上下三次然后拿出,这样釉色就染上了外壁。

    “只是看着容易。”云舟看到从瓶底滴下来的釉料,“只要有一点角度偏差釉色就会不均匀,厚薄程度也很难掌握,还要关注各种釉料的流动性,其实很难。”

    旁边的师傅笑着道:“确实如此,没有丰富的经验,瓶底一般会因为流釉而凝聚成滴,到时候便不算一件合格的成品。”

    洪海‘哦’了一声,兴冲冲地问道:“那师傅你看看我的?”

    薛一凡看着它手中不断滴落的釉料一阵无语,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道:“还是让师傅帮你弄吧。”

    一下午就这样说说笑笑的度过。

    “你们要入窑烧制吗?当时是出不来的。”

    云舟征求了一下几人的意见,“要烧制。”

    因为是传统工艺,半个月开一次窑,他们要拿到至少要十天之后了。

    “那烧好之后帮我们寄过来吧。”

    云舟留下了地址,第一次制作的成品纪念意义重大,多等几天也没关系。

    在外面逛了一天,四人回酒店休整,云舟说了明早的计划,“大家今天早点休息,凌晨三点钟起床,我们去逛鬼市。”

    徐泽听过鬼市,他之前在京都的时候因为好奇去看过,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洪海和薛一凡都很兴奋,摩拳擦掌道:“凌晨三四点钟是不是天都没亮啊,果然是鬼市,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云舟下午跟制瓷师傅打听了一番:“准备好手电筒、放大镜,还有一部分现金,前两样东西地摊有卖,我们到时候买就行。

    鬼市的水很深,有很多鱼目混珠的赝品,我们不买就不要问价,也不要问出处,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纠纷。总之还是古玩界的规矩,买定离手,概不负责。”

    洪海两人点头,少年继续道:“我问过了,如果碰到价格较高的物件,卖家一般不会直接说价格,一般都是以块和毛来定价。一块又分大小之分,小一块代表100元,大一块代表1万元,一毛一般指10元。”

    比如说这个东西要价五万,那就是大五块。

    如果是几百几千的东西,很多摊主就不会隐晦的说,基本都是按照正常价格来讲。

    “OK,明白了。”洪海自己在脑海里重复了几遍,他知道有些人就是欺生,专门说一些行话来试探别人是不是内行。

    哼,到时候砍价的时候一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云舟提前取了现金,每人一万,不多,主要预防有些老的摊位只收现金。

    如果几万块的物件还是直接转账为好,毕竟黑灯瞎火的,转账更加保险。

    ——

    介绍完注意事项后,几人早早的回去睡了。

    当凌晨三点的闹钟响起,即使是云舟都有些不适应。

    他按掉闹钟,打开床头灯,用手臂盖住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灯光,起床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才勉强清醒过来。

    换好衣服,徐泽敲响了他的门,两人一起去叫洪海。

    “海哥,醒醒,该起了。”凌晨三点正是人们睡得正熟的时候,外面天还黑着,没有一丝光亮。

    洪海被迫从睡梦中醒来,磨磨蹭蹭的不想起,薛一凡无奈,只能先去洗漱。

    最后一脸冷漠的徐泽直接掀了他的被子。

    二十分钟之后,几人乘坐奥迪车来到鬼市附近,云舟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

    “好饿,先吃点东西吧。”

    “嗯,鬼市旁边有早点摊,我们过去再说。”

    凌晨三点半,其他人还在做着香甜的美梦,鬼市这里却早已灯火通明。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个摊贩们在地上铺了毯子或草席,将自己要卖的物件分门别类的摆放起来,不停忙碌着,看来刚开市不久。

    摊位一片一片地连在一起,蔚为壮观,一直延伸到道路尽头。

    虽然早,却已经有不少人拿着手电筒在看了。

    早点摊也扬起了热气,煎炸煮物小笼包应有尽有,更有老板娘跨着保温箱一边走一边叫卖。

    “小伙子,煎饼果子要来一个不,还有肉包、菜包、小笼包、豆浆。”

    “来个煎饼果子。”

    “好咧,三块钱。”

    有人一边吃一边逛,云舟四人见时间来得及,直接去了早点摊。

    徐泽用纸巾擦了一下桌子,见还算干净,便坐了下来。

    旁边有不少人都瞧着这两位眉眼出众的年轻人,来逛鬼市的小年轻有很多,长得这么帅的还真没见过。

    热腾腾的小笼包端上来,现做的,皮薄馅多,咬一口汤汁都要溢出,就是有点烫。

    吃过早饭之后,胃里暖洋洋的,几人终于开始‘趟鬼市’。

    第一个摊位就是卖手电筒和放大镜的,什么样的都有,云舟挑了几只电比较足的,分给几人。

    “我们分开逛吧,有拿不准的先不要买,等我们最后汇合再看。这里灯光暗,看得时候都仔细一些,有任何问题手机联系。”

    “明白。”

    四人沿着两边的道路分散开来,这时候人已经很多了,丝毫不亚于白天的集市,甚至比平时还要多,毕竟这里一周才开一次。

    很快,舍友们便淹没在人群里不见了身影。

    云舟摸了摸手腕上好奇打量周围环境的小银龙,从左边的摊位一个个往后看。

    刚才因为灯光昏暗没有仔细打量,当他来到第三个摊位时,双眸彻底亮了起来,用手电筒往后一照——

    天啊,碎瓷片,好多碎瓷片,左边的这一整条街居然都是碎瓷片!

    不愧是瓷都,真是太棒了。

    云舟兴奋地蹲下身,打着手电筒开始挑选。

    这里的碎瓷片都是真品,质量比S市小摊上的要好太多太多,而且都清洗过了,分成不同的类别整齐的排列着,一共有一百多片。

    带底款放在一列,大的碎片摆成一列,小的碎片排成一列,基本上没有颜色烧得不好的,顶多带点小瑕疵。

    除了民窑之外,官窑也有不少。

    这里对云舟来讲简直如天堂一般!

    在十分钟之内,他已经找到了两件能够拼成完整青花瓷器的碎瓷片,还有缺一两片的,虽然都是清代的民窑,但这个概率实在不低。

    用来锻炼修复技艺再好不过了。

    小银龙也支棱着莹白的小龙角,毫不客气的将瓷片的灵气尽数吸收,之前消耗的灵气又开始慢慢补足。

    云舟眼眸亮晶晶的,问摊主:“请问这些碎瓷片怎么卖?”

    摊主诧异看了他一眼,没想到生意来得这么快,毕竟碎瓷片在J市并不是什么受人追捧的东西。

    “带底款的五毛,其他三毛一片。”

    云舟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一毛等于10元,也就是说带底款的50元一片,其他碎片30元一片。

    跟它们的质量比起来,完全不贵。

    但他还是还了价,“便宜了怎么卖?”

    摊主见他真心想买,“小本生意,拿二十片以上,给你打个九折。”

    云舟:“好,我全要了。”

    摊主愣了一下:“你确定?”

    一般来看碎瓷片的都是想收藏一些孤品,还真没见过全部打包的。

    云舟笑着点了点头,对其他人或许价值不大,对他来说却是宝贝。

    112片碎瓷片将零头抹掉,一共付了3500。

    摊主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摊位,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应该是第一个收摊的吧?

    刚来半个小时就搞定,可以早点回去睡觉了。

    云舟继续往前,在途中还发现了不少五彩、粉彩、斗彩和珐琅彩碎瓷片。

    他还记得上次买了七百多片碎瓷片,其中斗彩、粉彩瓷片仅有一两片,珐琅彩更是一片也没有,但是在这里却不算罕见。

    来到摊位前,他蹲下用手电筒仔细查看一番,这些大多是零散的碎片,能拼成完整瓷器的不多。

    摊主正在和别人聊天,反正这些碎瓷片基本没什么人感兴趣,不过是每周过来试一试罢了。

    看到眉眼干净的少年过来,他多看了对方几眼,又将视线转移到手机上。

    在对方问价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反应,“六毛一片,不讲价。”

    “好的,谢谢。”

    少年莹白的手指在瓷片中翻找着,突然指尖微顿,迅速挑出其中的八片粉彩碎瓷片,将其拼成了缺了一块口沿的‘粉彩过枝福寿双全八桃五蝠盘’。

    它的直径约为十五公分,盘心是一颗枝繁叶茂的桃树,沿着内壁蜿蜒伸展至外壁。桃树上缀满了果实,五颗在盘内,三颗延伸至外壁。

    左侧以矾红色彩绘就三只蝙蝠飞舞,另有两只绘于外壁,构图生动精巧,充盈而不满溢,美感十足。

    云舟仔细观察了一下,就知道这运用的是‘过枝’的技法。

    即花绘布局将碗盘内和外壁相连通,图案自盘外壁攀延过盘边伸展铺陈于盘心,使内外图案既独立成章又浑然一体。

    晚清陈浏所著《陶雅》记载:“庚子后出五彩过枝盘碗甚伙。过枝云者,自此面以达于彼面,枝干相连,花叶相属之谓,皆雍正官窑也。”①

    八桃五蝠,寓意洪福齐天、福寿双全,底足为青花双框「大清雍正年制」六字三行楷书款,底款字体端正,修胎精细,明显的官窑精品瓷器。

    这样的一只雍正官窑‘粉彩过枝福寿双全八桃五蝠盘’,完整器在拍卖行的价格不会低于四五百万。

    虽然这件瓷器缺了一个口子,但是云舟一定会将它补全的。

    他将碎瓷片放回原处,“您好,这些碎瓷片都要了。”

    摊主:??

    第73章 晋江正版

    抹掉零头,云舟花了4500块将76片粉彩和五彩瓷片收入囊中,去往下一个摊位。

    连续逛了几个摊位,碎瓷片的质量都不错,几乎每个摊位都能拼成几件完整器,清三代的居多。

    比如清康熙民窑青花将军罐、清雍正官窑红釉小碗、清乾隆官窑五彩瓷碗,少年自然毫不犹豫的全部买下。

    一箱箱碎瓷片堆在一起,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物品,便先放在了一边,让一个不急着回去的摊主帮忙看顾一下。

    “老胡,你咋、这么早就收摊了??”

    对面的摊主才刚铺好摊位准备做生意,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和他一起来的摊主都开始收拾席子了,不由得面露愕然。

    “都卖光了。”老胡嘿嘿一笑,搬起马扎打算去吃个早点。

    “就你那破瓷片都有人买?”摊主猛地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一个长得蛮好看的年轻人买的,出手大方的很,咱也不知道用来干啥。”老胡道。

    他摸了摸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几十张大红票子,笑得牙不见眼,“你忙着吧,我吃个煎饼果子就回。”

    这次他的煎饼果子要加双鸡蛋、双火腿、双里脊,吃得丰盛些,好事成双嘛。

    老胡搬着马扎哼着小曲儿,乐呵呵的走了。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连碎瓷片都有人买,走了大运咯。”摊主嘟嘟囔囔,语气里的酸味挡都挡不住。

    什么时候碎瓷片都成宝贝了,真是个冤大头,他这摊位上的物件才是宝贝哩。

    “老板,这串星月菩提怎么卖?”

    “六块(600)。”

    “太贵了,一块五(150)。”

    “不卖。”

    摊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进货都要200,还150,想得倒挺美。

    看着中年人头也不回的离开,摊主唉声叹气,他做个生意咋就这么难?

    老胡那摊位上的碎瓷片积攒了不少,一下子好几千到手,比人人艳羡的张干部的退休工资都高,真是令人羡慕得紧。

    云舟一个个摊位看过去,在搜刮了七八百片大大小小、各种品类都有的碎瓷片之后,他发现沿途的碎瓷片还有很多很多。

    私家车后备箱的空间有限,于是在剩下的摊位便挑得仔细了一些。

    先是只挑带底款的官窑和烧制精美的民窑,后来更是只挑能拼成大半个瓷器或整件瓷器的碎瓷片。

    “这26片麻烦算一下价格。”

    “对,就这些,一共17片五彩瓷,多少钱?”

    ……

    少年如散财童子一般的做法惊动了左边整条街上的人。

    “那小伙子是谁啊,专门来收碎瓷片的?”

    “没准是哪个博物馆收集瓷片标本的,管他呢,有钱赚就行。”

    “我去看了几眼,前面几个摊位都空了!”

    “嗐,早知道把摊位摆到前面去了——”

    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扼腕叹息着。

    古瓷片在瓷都这个地方虽然不能说家家都有,但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真没想到有一天能靠这个赚钱。

    他们伸着脖子好奇的观望,热切的期盼着对方的到来,有几个落在后面的摊主立刻回家收拾碎瓷片去了,争取这次能多卖点。

    云舟走到中间的摊位前,拿起了一片胎薄如纸的白瓷。

    瓷片表面有明显的乳浊感,釉极莹润、光可照人,给人以温柔甜净之感。用手抚摸能感受到极为细腻的胎质,少年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居然是明永乐时期的甜白釉!

    他在一堆碎瓷片中迅速翻找着,很快找到了另外八片薄到半脱胎程度的莹润白瓷,拼凑成了一只完整的甜白釉暗刻四季花卉的高足碗。

    碗通体为甜白釉色,胎质细腻,釉面洁净。

    碗内篆刻着花卉暗纹,纹饰细腻浅淡,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忽隐忽现,有一种素净清雅之感。中心处撰写“永乐年制”的二行四字款,做工异常精美。

    云舟想到在嘉禾拍卖行、以及在杜爷爷家中看到的永乐甜白釉瓷器,心中激动万分。

    当时他便十分喜欢这种“白如凝脂,素犹积雪”的质感,只是做工精美的甜白釉瓷器,在拍卖行里动辄都是数百万的价格,便没有舍得拍下。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简直是意外之喜!

    待他修复好了,又是一件当之无愧的精品。

    “这些都要了。”

    云舟浅浅笑着,露出腮边两个小小的酒窝,双眸像天边皎月一般明亮。

    “好嘞。”

    摊主喜不自胜的帮他包起来,和这种豪气的客户做生意就是爽快。

    做了这一单生意,他不仅能早早收摊回去补个觉,还能买两瓶好酒享受一下。

    云舟同样开心不已,只用2000块便买下价值五百多万的永乐甜白釉瓷器,还附赠其他的单色釉瓷片,实在太划算了。

    一直沿着街道往前走,在每个售卖碎瓷片的摊位上走走停停,少年就像不断发掘宝贝一样挑选着碎瓷片,乐此不疲。

    除了永乐甜白釉,他还找到了明洪武、宣德、正统、弘治、正德等明代各个朝代的青花瓷片,以及保存完好的元青花碎片、甚至还有宋代五大名窑‘钧窑’的碎瓷片!

    不愧是瓷都的鬼市,摊主来自五湖四海,什么样的碎瓷片都能在这里找到。

    俗话说,纵有家财万贯,不敌钧窑一片。

    钧窑为窑变色,“入窑一色,出窑万彩”便是用来形容钧窑的色彩多变。

    云舟握着手中的玫瑰紫钧窑瓷片,想到了自己在拍卖行拍到的清乾隆窑变釉贯耳瓶,便是窑变产生的渐变色,非常漂亮。

    而眼前的玫瑰紫色彩却更为瑰丽,天蓝色底釉上晕散着玫瑰红色釉,犹如晚霞,明亮绚丽。

    窑变向来很难控制,但是北宋末期的钧窑却其工艺技术发挥到极致。

    无论是呈色和各种纹理的表现,做到窑变可控随心所欲的表现技术,无人能仿造,可惜这种技术早就已经失传。

    将碎瓷片收入囊中,云舟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内心的小人也在脑海中兴奋地转圈圈,这次来J市的收获简直太大了!

    不知不觉,旭日东升,晨光微熹,给大地染上了一片亮色。

    鬼市的人彻底多了起来,道路上行人摩肩擦踵,拥挤不堪,来来往往都是人流,比市集还要热闹。

    云舟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快6点了,这些碎瓷片他整整看了两个小时,脸上却没有丝毫疲惫之色。

    其实腿已经有些麻了,只是心中的激动和喜悦压制住了身体的酸麻和疲惫,让他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少年站在轻轻跺了跺脚,抬眼往前面一看,只剩七八个摊位了,要坚持住。

    “老板,您来看看我这里碎瓷片,除了这些,我把家里的……呼,都带过来了。”一位中年妇人气喘吁吁的招呼着。

    她的穿着很朴素,脸色微红,额上见汗,显然是刚回来不久。

    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尼龙袋子,哗啦啦的又倒出了三百多片瓷片,上面还沾着土,一看便没有来得及清洗。

    “您瞧瞧……要是买得多了,算您便宜点。”

    中年妇人充满希冀的看着眉眼干净、气质出众的少年,神色有些拘谨。

    丈夫最近厂子里不景气,两个月都发不下工资来;

    可是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上学吃穿都是费用。

    家里的存款本就不多,现在已经见底了,不得不来鬼市上摆摊赚点钱。

    刚才见到这个阔气的年轻人一出手就是大几千块,心中萌生了一丝希望,赶忙回家把剩余的碎瓷片全都带过来,急急忙忙的,出了一身热汗。

    云舟半蹲下身,莹白的指尖因为一直触摸碎瓷片而染上了脏污,但细长的手指仍旧格外好看,哪怕是一个翻动瓷片的动作都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看了这么多古瓷,他打眼一瞧便发现这些碎瓷片以民窑为主,而且都是清后期烧制的,精品不多。

    三百多片碎瓷片没有经过清洗和筛选,一股脑的堆在塑料布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尤其是一路以来所有摊位上的瓷片都摆放得很规整,到这里便显得尤为杂乱。

    若是刚开始过来,他可能也不怎么挑,直接带走,就当锻炼修复能力。

    但是到现在他已经收了大概有一千两百多片碎瓷片了,从唐宋到明清都有,官窑不少,民窑的更是不缺,实在看不上这些。

    云舟眉头轻蹙,翻了五六分钟只见到了一件拼成的完整器——清道光时期的青花八仙图小碗。本来是一对的,可惜目前只有一只。

    他把对应的八片碎片挑出来,又加了几片别的,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腿,打算清算之后就离开。

    这时,中年妇女适时递过来一个马扎,还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态度极为殷切,弄得少年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

    腿确实麻得厉害,云舟在摊位旁坐下来休息,两条长腿伸展开来,拧开矿泉水瓶盖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瓶。

    两个多小时没有喝水,刚才注意力太过集中没有反应,一停下来便觉得嗓子发干,喝了水才好些。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少年将视线又投向那堆碎瓷片中,中年妇人正麻利地碎瓷片铺开,他想着一会儿再看看,唔,大不了多挑一些。

    休息了十几分钟,云舟觉得好多了,便蹲下来继续在碎瓷片中继续翻找。

    铺开的碎片更容易查看,他沿着摊位扫视了一圈,蓦地看到了其中一片纹饰较为少见的碎瓷片。

    咦,这是什么?

    他拿起这片半个巴掌大小的碎瓷片,胎体轻薄细腻,上面画了一个马头,口部微张,背后的鬃毛随风飘扬,明黄的色彩明丽,是为飞马纹。

    飞马纹并不常见,据说诞生于明永乐时期。因郑和俗姓马,马生‘双翼’、奉圣旨出使西洋而得来。

    在明中期瓷器上偶有出现,通常与海螺纹、过海纹这样的纹路伴生,一般只绘制于青花瓷器上。

    而云舟眼前碎瓷片上的图案明显不是青花,而是釉下青花与釉上彩相结合的形式,以青花描边,在里面填补色彩二次烧制。

    这样的色彩和纹饰,让他不由得想到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成化斗彩!

    想到这里,少年心跳陡然快了几分,再也不觉得麻烦,开始在碎瓷片中不停的翻找着。

    十几分钟之后,终于让他找到了和这片类似的另外五片碎瓷片,拼成了大半个直径约为八公分的小罐。

    罐身为飞马纹,黄色的飞马踏浪而来,鬃毛飘扬,灵活生动;

    下方绘制海水江崖、朵云纹,海水为层层绿彩,波涛汹涌、浪花飞溅。

    足底则为黄彩芭蕉叶纹边饰,围成一圈,底款则用青花写着‘天’字,单字无框,带着朦胧的质感。

    飞马、飞象此类的海兽纹,是成化御窑中典型的装饰纹样,且十分罕见,存世量极少。

    再加上底部的‘天’字,答案呼之欲出——

    这是与鸡缸杯珍贵程度不相上下的成化斗彩天字罐!

    想到这里,即使是云舟也不由得愣住了。

    明成化以斗彩闻名于世,说到成化斗彩,所有人最先想到的便是鸡缸杯。

    在J士得的拍卖会上,一只小小的成化斗彩鸡缸杯曾拍出2.3亿的天价,震惊众人。

    目前全世界已知现存鸡缸杯的仅有19只,15只藏于博物馆,4只为私人收藏。

    然而,成化斗彩还有一个器型甚至比鸡缸杯还要珍贵,那就是成化斗彩天字罐!

    据闻全世界只有12只完整器,从数量上来看,比鸡缸杯还要少见。

    即便是完整器,盖子大多也是后配的,有盖的天字罐在五百多年的历史中保存下来实属难得。

    在拍卖行唯一一次拍卖的成化斗彩天字罐是一件残器,无盖,口沿完全破损。

    可即使如此,在二十年前也拍出了一千多万的价格,放在现在则难以估量。

    因为仅拍过一次,之后除了各大博物馆之外,再难觅踪迹。

    有专家研究,天字罐和鸡缸杯是配套使用的,天字罐为盛酒的容器,鸡缸杯是喝酒的容器,均为皇帝专用。

    当然真假不可考,但是两者确实是成化斗彩的顶峰,后人再也无法仿制出这样精美的瓷器。

    云舟回神,眼前拼好的天字罐虽只是半个残器,但其价值仍旧不可估量。

    见中年妇人用憧憬的眼神一直看他,少年克制着满心的激动将瓷片放回,笑着道:“这些我全要了。”

    “300多片……全都要了?”对方的眼眸里又是惊讶又是欣喜。

    “嗯,多少钱?”

    中年妇女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最后咬了咬牙,“就按三毛一片,零头抹去,凑个整吧。”

    一万块。

    这在卖碎瓷片的小摊上算是大数了,很多卖瓷器玉器的都卖不到这个价。

    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自己家庭确实困难,但是这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一下子买了她全部的碎瓷片,这样豪气的客户上哪里去找,应该便宜些的。

    “要不——”

    正当她打算降价的时候,少年如天籁般的嗓音响起,“好啊,我转账过去吧。”

    “好,谢谢,真的太谢谢您了。”

    中年妇女顿时热泪盈眶,看着云舟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有了这笔钱,加上她每月的薪水,省一省至少能维持半年,孩子的学费也有着落了。

    “啊,不客气。”

    云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他占了大便宜才对。

    整条街的碎瓷片都搜刮得差不多了,刚才看货的摊主金强收了两百块的小费之后,兴高采烈的帮他找了个小推车,推着来到停放奥迪车的地方。

    云舟打开后备箱,将一箱箱碎瓷片全都放了进去,整个空间几乎要堆满了。

    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碎瓷片,少年心中格外满足。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这些碎瓷片根本毫无价值,但是对他来说却是难得的宝贝,无论是瓷器修复还是收藏,都极为重要。

    他算了一下,这次一共花了4万多,买到了1500多片碎瓷片,还是很便宜的,毕竟里面的官窑瓷器起码有几十件,还有孤品。

    金强看到他收了这么多碎瓷片,眼睛一转,感觉多了一门生意,“老板,咱们瓷都的碎瓷片不止这些,您以后还收吗?”

    “要收的。”云舟想了想道。

    等放了暑假之后,他有两个月的时间一直修复瓷器,除了残缺比较大的,其他的应该容易一些。

    “那我以后帮您收吧,省得您这么远过来了。”金强看到了奥迪的车牌号,离这里可够远的。

    “也行。”云舟颔首,“这几个月不需要了,以后大概三个月收一次。”

    他将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金强虽然自己不是太懂,那他有朋友懂啊,又花不了多少时间,每个月来鬼市挑一挑不就行了,还能赚个外快。

    云舟搞定了这些,来瓷都目的已经达成了,于是便随着人流来到右侧的街道上随便看看。

    鬼市的摊位上应有尽有,各种手办、小人书、玩具、集卡游戏的卡片,简直梦回童年。

    少年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一边逛一边看,最后在一个卖印章的摊位前停下。

    不是他自己要停下的,而是手腕上的小银龙高高直起身子,用尾巴拉着他的手腕,云舟便顺从他的意思,在摊位前蹲了下来。

    第74章 晋江正版

    摊位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印章有三十多枚,旁边还有几块未雕刻的原石。

    印章在古玩中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品类,是古代必不可少的一类文房用具。

    皇帝的印为‘玺’,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批阅奏折或传递旨意通常都要用‘玺’,是皇帝本人意愿的体现。

    普通官员亦有官印和私印,官印由皇家颁发,以区别官阶和爵位;

    私印则是平时赏玩字画、走亲访友等必备之物。

    其他人如画家、书法家、各种文人落款时也会题跋用印,与日常生活密不可分。

    据统计,乾隆的玺印达1800多方,这个数量几乎无人超越。

    这足以说明印章在古代极为常见,使得印章的收藏形成了一个专门的品类,云舟在嘉禾秋拍时也见到过‘金石篆刻艺术’的专场。

    印章的材质有很多种,金、银、铜、铁、玉、石、骨、木质等等,其中玉石类较为珍贵,最常见的是青田石、寿山石和昌化石三大类。

    又以福建寿山田黄石、浙田石、昌化鸡血石最为名贵,被誉为“印石三宝”。

    云舟拿起了一方印章,为正方形章,底部的印面呈四方形,直径大约为2公分左右,高5公分,很小,顶部雕刻着狮子头,是比较常见的狮钮章。

    狮子是我国民俗文化中最为常见的吉祥神兽,它是智慧和力量的化身,代表英勇、王权和保护,象征地位、尊严、吉祥、平安。

    将其刻于印章上,是对使用者美好的祝福。①

    这枚印章通体火红色,色彩艳丽如鸡血,没有一丝杂色,底部篆刻着‘阅微草堂’四字。

    “阅微草堂”是纪晓岚的故居,鼎鼎有名,想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云舟看了一眼便放下了。

    鸡血石看的是覆盖面积和颜色,这枚印章整个都是鸡血红色,如果是真的,那就是鸡血石中最顶级的‘大红袍’,加上‘阅微草堂’的名字,价值千万不止。

    不过这个嘛,一看便是染色的,色泽太均匀了,没有天然形成的层次感,手感也不润滑,底部的篆刻很粗糙,一眼假的东西。

    而且纪昀没有鸡血石印章,有的是田黄石印章,毕竟乾隆皇帝极为钟爱田黄石,御赐给纪昀‘阅微草堂’印章也是田黄石的,现收藏在博物馆中。

    鬼市卖印章的摊位不多,摊位前有不少人在看。

    其中一个带着耳钉、打扮新潮的年轻人和同伴在一起挑挑拣拣,最后拿着一枚通体橙黄色的龙钮章问摊主,“这个多少钱?”

    摊主:“你那是田黄石,乾隆皇帝的私印,要这个数。”

    他两指一碰比了个十的手势,“大十块。”

    年轻人显然不明白什么意思:“十块钱就卖?那我拿一个。”

    旁边顿时有人笑出声来。

    摊主脸都黑了,站在一旁的中年人适时凑近了提醒,“小伙子,这是行话。大十块就是十万的意思。”

    “什么,十万?我靠。”年轻人和几个同伴对视了一眼,在眼中同时看到了震惊,立刻放下手里的印章。

    十万块都能买辆车了,他们是来鬼市淘宝贝的,可不是来当冤大头的。

    几人立刻走了,摊主也不在意。

    现在鬼市上不仅仅有爱好古玩的藏友,还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小年轻,后者都是当夜市逛的,看看热闹,根本不是他的目标。

    中年男人却没走,鬼市里的东西有真有假,有很多赝品,但未必没有真的。

    就像刚刚的那枚‘乾隆私印’,那个年轻人放下之后他摸了摸,虽然不是田黄石,却是普通寿山石材质,也能个值几万块。

    云舟也没走,两人就在三十多枚印章中挑选着。

    中年人率先找到了一块方形的鸡血石印章,造型简洁大方,没有多余的雕刻和修饰,顶部还有些不平整,布局构思随形。

    里面艳红的鸡血色呈丝状分布,在底部浅浅缠绕了五分之一,纹理分明,触感温润。

    这才是正常的鸡血石,能有一丝鸡血就不错了,全红的大红袍鸡血石,平时哪里见的到啊?

    小小一块都要几百万,还被收藏家们抢破头。

    这枚方章底部篆刻‘安持’,说明是陈巨来大师所作。

    陈巨来是近现代的印章大师,晚年别署‘安持老人’,一生治印不下三万方,曾为张大千、吴湖帆、张伯驹等著名书画家雕刻印章。

    不过,比起前面的乾隆、纪晓岚,陈巨来这个名字常人知道的不多,不是对印章有十分了解的人恐怕没有听过。

    鸡血石的血也不满、颜色分布自然,中年人拿放大镜仔细的观察这枚印章,越看越觉得对,于是认定这是一枚陈巨来大师所作的真品。

    中年人:“这个多少钱?”

    摊主撩了一下眼皮,指了指中间的一排,“这排都是90。”

    9000块?

    中年人眼中划过一抹喜色,又强自按捺下来,还价道:“50。”

    摊主摆手,“刚才有个老头出70我都没卖。他说先去逛逛一会儿就回来,不过现在都7点过了,我就不等了,你要的话最低75。”

    “老头出70,那我也出70,一样东西不能出两个价格吧?”

    “你听好了,刚才我没卖。”

    “都到现在了他还不回来,直接卖给我得了。”

    ……

    中年人又跟摊主磨蹭了几分钟,最后花7000块喜滋滋的拿走了。

    陈巨来大师的自用章,还是鸡血石的,怎么也要大几十万呢,他这是捡了个大漏啊。

    云舟在心里摇头,他刚才也看过了这枚印章。

    初看确实像真的,包括颜色、材质都很像鸡血石,但是细看还是能从鸡血侵染的感觉上看出端倪。

    而且底章的书法不对,较为刻板,毫无大家风范。

    印章,主要看的是材质、雕工和书法,三者合一才是真品。

    最重要的是在如今的市面上,“印石三宝”太过珍贵,99%都是假的,需要绝佳的眼力,一不小心就会上当。

    少年看了一眼摊主,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套路。

    先用乾隆私印、阅微草堂这种一眼假的东西让对方放松警惕,然而假中有真,其中夹杂着寿山石、芙蓉石这样的真材实料,让人有捡漏的欲望。

    最后用高仿的材料、加上不算知名的人物印章来迷惑对方,令其信以为真,自以为捡了个大漏,其实不过是套路而已。

    他自然不会被这种方式所欺骗,但是这些印章他都翻遍了,也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小银龙仍旧高高直起身子,两只小小的莹白龙角支棱着,用尾巴尖卷着他的手腕不让他离开。

    他相信小银龙的判断,所以——

    云舟将视线移到了旁边的几块未经雕琢的原石上,如果有的话,只能在这里面。

    摊主一直在旁边观察着。

    这个年轻人从刚才便在这里挑选印章,听到要价十万块的时候,眼神没有一丝波动,看样子家里应该蛮有钱。

    对方的年纪看着不过刚成年,但是眉眼出众、气质卓然,穿着打扮也是大牌,摊主思来想去,猜测是哪家的富二代来鬼市闲逛。

    无论如何,这种有钱的年轻人都是他的重点目标。

    摊主眼中划过一抹精光,语气都放柔了:“小帅哥没看中的吗,我这里田黄石、鸡血石、和田玉印章都有。”

    云舟顺势回答,“我想要那种没有雕刻过的,打算刻一个自己的章。”

    “这儿也有,喏,就那边几块。”

    摊主指了指那几块包裹着石皮的石头,“我老家就在F省,都是从寿山村的地里挖出来的田黄石,你挑挑看。”

    他说的话半真半假。

    众所周知,田黄石只有一个地方产出,那就是华国F省的寿山村。

    村子里有一条约一千多米长,宽两百多米的山溪,那里就是田黄石的产地,全世界再无第二个产地。

    田黄石的形成要经过亿万年,而且脱离石脉独立成块,属于“无脉可寻”的石材。

    挖了就没了,不像矿脉一样可以再次生成,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但是从明清以来,田黄石就备受皇帝宠爱,因其具备‘细、洁、润、腻、温、凝’六德被尊为“石帝”、“印石之王”,接连不断地挖掘,几乎绝产。

    现在只剩寿山村的两亩田可能有田黄石产出,被国家保护起来,禁止开采。

    当地村民不甘心放弃这泼天的富贵,在周围掘地三尺、不断开发,偶然挖到田黄石的全都一夜暴富了。

    俗话说:黄金易得,田黄难求。

    在明清时代是‘一两田黄三两金’,现在变成了‘一两田黄百两金’,甚至上等的田黄石都是以克来计算价值,足以说明它的名贵。

    前几年,有人便在农田附近的土坡上挖到了一块一斤多重的上等田黄石,估价上亿。

    但是这种情况太少太少,更多的人挖了几十年都是无功而返,白白耗费精力。

    摊主不是F市的人,却也想着借着田黄石发一笔横财,于是几次去寿山村收购村民挖出来的石头,可惜都没有收到正宗的田黄。

    田黄石的种类很多种,有鸡油黄、橘皮红、白田、银裹金、金裹银、黑皮田、硬田等,颜色呈现黄、白、红、黑等色,各个品类价格差距很大,从每克几百块到几十万的都有。

    它的特点是外面有石皮包裹,有点类似于翡翠原石的雾层,有厚有薄。

    有的石皮很薄,打灯就能看出里面的颜色,有的为二次生成,石皮下面还有两层皮,这种就很难发现内部材质。

    这里放着石头自然都是光线照不透的。

    云舟拿起一块所谓的田黄石,比他整个手掌还要大一点,约有三四斤重。

    怎么说呢,一般的田黄石超过一斤的凤毛麟角,毕竟做成的印章基本在几十克,大的不过100多克,光从个头上来看就不太可能。

    它的表面为黑色的石皮,也叫‘乌鸦皮’。

    黑中带着一点灰绿色,若是拨开石皮一般会出不错的黄田或者白田,不过这块应该就是个石头。

    另外一块是鸡油黄的皮,用手抚摸细腻温润,带着油脂光泽,能隐隐看到萝卜纹,属于田黄石的上品。

    然而少年在摊主看不到的地方,用指甲在表面一刮就掉了粉,显然硬度不够。

    当他摸到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黑皮田时,明显感觉到皮质十分细腻,小银龙兴奋地甩了甩尾巴,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说明就是这块了。

    它的色泽黑中泛着油光,表面没有任何杂色和砂斑,看起来确实不像天然形成的。

    田黄石素有“无纹不成田”、“无皮不成田”、“无格不成田”之称。

    这块田黄石有石皮,隐隐可见萝卜细纹,但是没有石格这种碰撞的痕迹,在亿万年的生成过程中极为罕见,无外乎摊主不把它当做田黄石。

    云舟掂量了一下,大约有200多克,个头算是大的。

    他用手机上自带的手电筒照了照,果然看不透内里,不过看石皮的细腻和光滑程度,里面很有可能出鸡油黄、橘皮黄这样的上品。

    即使按照五万一克的话,至少也有上千万了,必须要把它买下来!

    少年克制着内心的兴奋,将几块石头都看过一遍后才道:“您好,这块和这块,多少钱?”

    他指了指两块乌鸦皮田。

    摊主在心里哂笑,果然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少爷,三四斤重的田黄石现在哪里有啊,要是有的话早就身价过亿了,他还用来摆摊么。

    “田黄石都是按克来算的,所以这两块我也不多要,这个数。”他伸了两个手指,“大二十。”

    20万,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了,不管怎样,先试探试探。

    “太贵了。”少年摇了摇头。

    两人讨价还价一番,摊主或许是觉得他有心要买,死咬着十五万的价格不放。

    云舟垂眸叹了一口气,满脸遗憾的放下了那个大块的假货,犹豫道:“不然我就要这块小的吧,做两个印章也够了。”

    摊主:“行,那这块最低五、三万不讲价。”

    他本来想要五万的,但是害怕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最后一块都不买,话在口中转了一圈,改成了三万。

    收到对方的转账通知,钱货两讫,摊主乐得眉开眼笑。

    无论如何,今天的收获可真不小,净赚三万多。

    等对方一走他就收摊,年轻人就算后悔再想找过来也没门。

    摊主实在是想多了,云舟才不会来找他。

    等到石皮雕刻出来之后,估计他才是要吐血的那一个。

    半个拳头大小的田黄石被少年放进了口袋里,珍惜的摩挲着。

    现在人多眼杂,等到回去之后,他就试着用刀刮下一块石皮,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成色。

    他摸了摸手腕上用鳞片蹭着他撒娇的小银龙,抬手亲了亲它小小的龙角,眼眸弯成了月牙,“谢谢。”

    小银龙顿时蜷着身子缩回了手腕,连尾巴尖都泛起红色,把自己盘成了一只粉色的镯子,尾巴不停地甩啊甩,开心得不得了。

    酆都大帝正在处理公务,耳根蓦地红了,身体也变得紧绷起来。

    他到底要不要告诉少年,玉佩上有他的一缕气息在呢?

    ——

    云舟往前走着,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原来是洪海和薛一凡两人。

    洪海怀里抱着一个大型手办,手上提着好多小人书,神色兴奋。

    “小舟舟,这个鬼市实在太棒了,我小时候没有集齐的卡片今天终于集齐了!”

    “还有,你看这个——”他将怀里的手办递过来,“这可是限量版的,我之前托好多人买都没买到。”

    薛一凡一脸无奈,他们两个一路上基本没看什么东西,光看这些玩具了。

    “对了,我还买了一对核桃。”

    洪海让薛一凡帮他拿着小人书,从口袋里拿出两个文玩核桃,“这是一对官帽,你看看这包浆,怎么样?”

    云舟接过,用两根手指捏着一颗核桃放在眼前观察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文玩核桃,感觉十分新奇。

    文玩核桃有很多种,像狮子头、公子帽、官帽、虎头核桃都是比较有名的品种,被称为四大名核。

    而盘玩核桃从汉代就开始了,于唐宋流行、明清盛行,逐渐成为文人的最爱。

    当时的俗语有云:文人玩核桃,武人转铁球,富人揣葫芦,闲人去遛狗。文玩核桃排在首位,盛行一时。

    云舟手中的两颗核桃个头比较高,两边痩窄、从核桃尖向下的坡度较大,形似古代的官帽,因而叫做官帽核桃。

    两只核桃大小、纹理相似,可见是精挑细选的一对,品相极好,没有开裂、疤痕、砂眼,纹理清晰,尺寸适中。

    对着阳光看,核桃表面的包浆已经很厚了,将棱角全部覆盖,呈现出深红的色泽,像是凝固的琥珀一般,不是玛瑙却胜似玛瑙,光滑富有光泽,非常漂亮。

    “好看吧?”洪海得意洋洋地道:“摊主自用的,盘了好几年了,你试试。”

    “嗯。”

    少年将两颗核桃拿在手里,微微发沉,有压手感,油性好,这种盘玩起来才舒服。

    他用一只手在下面拖着唯恐掉了,右手将两颗核桃放在一起旋转着盘动。

    两颗核桃互相碰撞有如金玉之声,在盘转时能感受到对手掌穴位的按压感,有一点点麻和硌手,但是时间长了便不觉得难受,反而挺有意思的。

    据说盘玩核桃可以按摩穴位,从而疏通经络、促进血液循环,活血化瘀,对于老年人来说是一项不错的活动。

    云舟想到了杜老爷子,他最近比较忙,有一段时间没去珍宝阁了。

    上次他抽时间把对方别墅里所有的藏品都看完了,不仅自己受益匪浅,小银龙也跟着吸了很多很多的灵气。

    下周再去的时候带一对核桃过去,又实惠又有意义,这样杜老爷子也不必想着回礼了。

    云舟:“海哥,你这对核桃多少钱买的?”

    洪海:“要价2800,还了1800,价格还可以。毕竟一对的核桃比单个的要贵好几倍,还盘了这么久。这个价要是放在店里,至少要翻两倍吧。”

    这几年,文玩核桃的风气过去了,在前些年正火的时候,这一对怎么也要两三万。

    少年颔首,“那我也去买一对。”

    于是三人又回到卖核桃的摊位,云舟在里面挑了一对最好看的满天星,要价3700,洪海直接砍到2500。

    弄得摊主苦笑连连,这几个年轻人杀价真狠,很多老手都不会这么砍。

    现在生意不好做,唉,罢了,只要不赔本就行。

    现在已经8点多了,有些摊位开始收摊,而有些则把握着最后的时间争取成交一笔生意,加上卖早点的吆喝声,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

    连着逛了三四个小时,三人肚子都空了,云舟给徐泽发了消息,在之前的早点摊等他。

    不过十分钟,面色冷峻的青年前来,手上拿着一方端砚和两把扇子。

    “大少都淘到了什么宝贝,我看看。呼,好烫好烫。”洪泽将小笼包塞入口中,含糊不清道。

    “等你吃完再说。”徐泽蹙眉看着他不断吸气的样子,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云舟。

    少年接过其中一面扇子,打开,扇面十分普通,画了一只老虎,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

    既然不是扇面,那就是扇骨。

    他将扇子合上,才发现扇骨上刻着精美的梅竹兰草图。

    若是扇面展开,确实不容易看出来,而且是竹刻,不带任何色彩。

    扇骨的一面绘梅花,三朵寒梅绽放,另一面刻着兰草一丛,兰草顶部又斜出翠竹两枝,颇为生动。

    从遒劲的刻法来说,应是大家所作,落款一个徐字,他一时没有回想起来。

    徐泽:“是现代竹刻名家徐素白所刻,画是江寒汀所作。”

    洪海吃完了小笼包,欣赏着扇子:“不愧是大少,这都被你发现了。两个名家联手制作的扇骨,单个起码要四五十万吧。你这两把扇子一共花了多少钱?”

    徐泽闻言挑了挑眉:“100块。”

    洪海听得下巴都要掉了,“我靠,牛逼,整整翻了一万倍,太牛了!”

    “小点声。”薛一凡拽着他的袖子提醒,“旁边还有不少人呢。”

    果然,周围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几人身上,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羡慕之情。

    在鬼市谁不想捡漏,但是真正能捡到漏的太少太少,更何况还是这种大漏,几个年轻人不简单呐!

    “小舟舟,你今天的收获怎么样?”洪海低声问。

    少年摸着口袋里的田黄石,眉眼微弯:“我们一会儿回酒店再说。”

    洪海一听就有戏,吃完饭之后立刻上了奥迪车。

    车子开动,他听到后面有轻微的晃动声,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舟舟,你这次是搬家来了?后面一箱一箱的都是什么宝贝——”

    我去,十几个大箱子,都快把后备箱塞满了。这简直是大扫荡啊,估计半条街都扫没了吧!

    “那些都是碎瓷片,用来修复瓷器的,我正在学。”

    “厉害啊舟舟,这么大的决心和毅力我只在你一个人身上见过,你一定会成为修复大师的!”洪海半开玩笑地道:“到时候我找你修复瓷器可要打个折啊。”

    “没问题。”

    几人说说笑笑的来到酒店,刚到云舟的房间洪海就迫不及待了,催促道,“什么宝贝,什么宝贝,快拿出来看看。”

    云舟将一直放在口袋的田黄石拿出,几人都好奇的围了过来。

    乌黑的外皮,个头好小,有点看不出是什么。

    徐泽:“是田黄石,石皮有点厚。”

    云舟笑着道:“没错。”

    洪海和薛一凡脸上满是惊叹:“田黄石,我只见过做好的印章,是不是要刮开?”

    少年‘嗯’了一声,拿着一个小刀过来,田黄石的硬度只有2.5,十分适合雕刻,用刀轻轻就能划开。

    他很小心的划开了一道,果然下面还有,但是色泽已经变成了黄色。

    将下面的两层皮都划开之后并往下剥落之后,如凝固蜂蜜般的质感出现在眼前,像是果冻一般明透润滑。

    饶是徐泽也不禁愣住了,这居然是田黄石中最上品的田黄冻石!

    第75章 晋江正版

    田黄冻石,乃田黄石中的极品,极为少见。

    田黄冻石除了‘细、洁、润、腻、温、凝’印石之六德之外,色泽橙黄如凝固的蜂蜜,用手触摸似羊脂白玉一样温润,上面的萝卜细纹清晰可见,无格无裂痕,无论从色泽、纹理、质感等各方面来说,均堪称一绝。

    它比上等的鸡油黄还要明透,似果冻、似琥珀,润如玉、凝如脂,用来作印章千金难求。

    徐泽知道‘乌鸦皮’田最为奇特。

    若乌鸦皮下再有一、二层黄皮,且皮质细腻、无杂色、无砂斑,则内里多见色质俱佳,犹如冻石,属难得之材。

    然而这只是文字记载而已,这种情况实在难得,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有些怔忪。

    云舟也是,田黄冻石是极品,即使在拍卖行都很少见到,更不要说平常。

    其他人更是惊呆了,洪海恨不得将眼睛贴在上面,震惊地嘴巴都合不拢,“嘶,田黄……冻石,我靠,小舟舟,你发财了啊,我靠!!”

    他一把抓住云舟的肩膀,激动地道:“你知道吗,我爸之前在店里卖过一块田黄冻石的印章,就这么大——”

    他用两根手指狠狠捏住比划着,“就这么一点,比蜡烛都细,直径只有1.2公分,高3公分左右,一共十几克的重量,卖了两百多万!”

    徐泽走上前将他拉开,洪海完全沉浸在兴奋之中,丝毫没有感觉,继续口沫横飞:“上等的田黄石都是按克卖的,一克至少二三十万。你这个怎么也得两百克吧,等我找酒店要个电子秤,等我!”

    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不知道的以为他中奖了。

    没一会儿,厨房专门用来称糕点的电子秤被他拿来了,洪海气喘吁吁的将田黄石放在上面,显示重量为262.33克。

    他顿时睁大了眼,嘴里喃喃自语,“262.33克,一克就算20万的话,合计……5200多万——”

    由于太过惊讶,他最后的声音都变了调。

    薛一凡同样倒吸了一口凉气,5000多万,他做梦都不敢想,此时却真实的发生在了他的眼前,还是他的舍友创造的。

    “小舟舟,这块田黄石你花多少钱买的?”洪海心跳砰砰作响,他总感觉自己要见证一个奇迹。

    “花了3万。当时本来想买两块的,太贵了,就买了这块小的。”云舟眉眼带笑,显然也十分开心。

    “3万,5200万……”

    洪海已经彻底傻了,脑子都不转了,这种捡漏是人间存在的吗?艹,赚疯了要。

    这可是真正的一本万利,他家古玩店开几十年都赚不了这个数。

    几人花了好久才消化这个事实。

    反观云舟,除了刚开始的惊讶之外,反而很快恢复了平静,唇边笑意浅浅,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态。

    “小舟舟,天啊,你真的太厉害了吧,在鬼市都能捡到这种大漏。”

    洪海接连不断的夸赞着,眼中充满了羡慕之情,语气酸溜溜地道,“呜呜呜,我也想要田黄石,呜呜呜。”

    他深深后悔自己把精力都花在手办和游戏卡片上了,要是多逛逛,没准他也能捡个漏。

    但是转念一想,捡漏这种东西全凭运气和眼力,哪有这么容易?

    自己的哥们捡到漏,就相当于他捡到了。

    “请客,晚上必须请客,我们要吃大餐。”洪海嚷嚷着。

    “没问题。”云舟答应地很爽快。

    少年将田黄石小心的收好,几人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内。

    凌晨三点起床,此时都困得不行了,一觉睡到下午。

    晚上,云舟带他们去吃了人均5000的牛排,几人吃得心满意足,晚上又去看了一下夜景,这次的瓷都之旅不虚此行。

    第二天,该是返回的时候了。

    洪海开心地驾驶着奥迪,心想怪不得小舟舟这么豪气。

    本以为这辆车是他男朋友送的,现在想来人家根本用不着男朋友的钱,自己就是个富豪。

    他记得刚入学的那会儿,云舟的家庭条件很一般,还不如他和薛一凡。

    然而不过一年,对方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钱有了、车有了、比男模还帅的男朋友也有了。

    啊啊啊,真是太励志了,他要向云舟学习!

    下午4点钟,奥迪驶入S市,几个小伙伴分道扬镳,云舟把车开到工作室。

    刚下车,便有工作人员过来帮他搬东西。

    一箱箱碎瓷片被小心的搬到工作间,幸好这里空间很大,若还是和之前一样在家里修复瓷器的话,这么多碎瓷片肯定无处可放。

    看着角落中堆满的战利品,少年双眸亮晶晶的,比看到田黄石还要开心。

    他在装箱的时候便做了标记,一共十五箱碎瓷片,每箱的数量为一百多片,箱子四周堆满了塑料泡沫,防止碰撞。

    前面七箱碎瓷片都是各个朝代的青花瓷和单色釉,民窑官窑都有。

    虽然已经被摊主们清洗过,但不够细致,必须要重新清洗一遍,不然粘连会有痕迹。

    后面三箱多数是粉彩、五彩、斗彩和珐琅彩瓷片,这些瓷片不能与青花瓷、单色釉混着清洗。

    因为是釉上彩、比较娇贵,只能用棉签蘸着稀硝酸一点一点的擦洗,再用清水冲洗干净,不然很容易损伤上面的釉彩。

    再后面的两箱中夹杂着一些珍贵的品类,如永乐甜白釉、元青花、钧窑碎片等,到时候要挑出来仔细的修复。

    最后的三大箱是从中年妇女那里收来的,多数是民窑青花瓷和单色釉,但是里面有最为罕见的成化斗彩天字罐碎片,也是要挑出来的。

    这么多碎瓷片,分类是一项大工程,清洗更是。

    云舟深吸一口气,先拆开了最后面的五个箱子。

    工作室本就铺了地毯,他直接将碎瓷片散落在地上,完全铺开,从里面将稀有的碎瓷片一个个挑出来。

    永乐甜白釉共15片,其中9片可以拼成一个完整的高足碗,其他都是单独的碎片。

    明洪武时期的釉里红缠枝牡丹纹玉壶春瓶碎片6片,完整器曾在拍卖行拍过7000万的高价;

    元青花10片、宋钧窑碎片7片、明成化斗彩天字罐的6片……

    后面的这些无法拼成完整器型,最多只能拼成大半个瓷器,而且画面层次丰富、修复难度极大,恐怕要等他成为修复大师之后才能将其复原,这一年半载是没什么希望了。

    云舟将这60多片碎瓷片从里面挑出,先拿去仔细的清洗,防止瓷片上的污渍继续蔓延。

    将碎瓷片放在塑料盆中以免碰伤,少年根据瓷片表面的污渍属性将它们分成两堆,分别配置稀释后的酸性和碱性溶液。

    配置好之后,他将碎瓷片浸泡在对应的溶液中,等到污渍溶解得差不多,用猪鬃刷沿着瓷片外侧轻轻洗刷,尤其是断裂碴口部分清洗得尤为细致。

    随着刷子将上面附着的污浊一点点清除,瓷片也变得光洁如新,如同刚烧好的一般。

    这时候再用干净的温水将其冲洗三到四遍,污渍就全部去除了,用软布一片片的擦干,阴干即可。

    清洗的步骤说简单也很简单,只是需要十足的耐心。

    就像刷鞋一样,要把鞋子刷得一尘不染还是要费很大功夫的,任何一个边边角角都不容错过,里外都要刷得非常干净才行。

    云舟正在清洗瓷片,一股阴冷的气息传来,酆都大帝高大俊美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间中。

    足足有三天没有见到心上人,他处理完公务之后一刻不停地赶了来,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对方。

    工作间的水池旁,少年腰间系着天蓝色的围裙,腰线被系带掐得很细,臀部挺翘,围裙下一双长腿又长又直,正拿着刷子一点点的清洗碎瓷片。

    低头时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脖颈,在灯光的照耀下白得发光,显得格外诱人。

    看到这幅场面,北寂喉结滚了滚,黑袍随着他的步伐扬起凌厉的弧度,走到少年身后,伸臂揽住了他的细腰。

    “大帝?”云舟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不待转身就被对方抱住了。

    北寂将线条优美的下颌抵在他的肩头,嗓音低沉而缱绻:“舟舟,我想你了。”

    云舟耳根微红,低音炮凑在耳边低喃简直是十倍的杀伤力,玉冠垂下的两缕发丝落在耳边微微有些发痒,撩人得很。

    但他还没清洗完碎瓷片,在对方亲过来的时候躲了一下,“我也想你。不过先等我一会儿好吗?”

    感觉到男朋友放在腰间的手蠢蠢欲动,他轻咳一声,“手也拿开。”

    北寂:“……”

    酆都大帝抿了抿唇,一撩衣袍坐回沙发上,将视线投向云舟,越看越觉得喜欢,认真的舟舟真的太迷人了。

    这时候,‘十殿阎罗’群又开始消息不断。

    宋帝王:小别胜新婚啊,恭喜大帝!

    秦广王:大帝,您的婚期定下了吗,属下好早做准备。

    楚江王:下个月十五号良辰吉日,宜早不宜迟。

    酆都大帝:又想解散群了。

    云舟忙了半个小时才停下,将这60多片碎瓷片一片片擦干净后,放在软布上阴干。

    他看了一眼地毯上铺开的碎瓷片,加上之前的那些,一千六百多片碎瓷片他一个人不知道要清理到什么时候,看来要找个助理才行。

    北寂看到少年忙完,把拉到沙发上坐下,按摩着他修长的小臂,“舟舟,你上次说过回来我们就成亲的。”

    云舟:“嗯。”

    一会儿告诉程婷,让她帮自己找一个兼职的助理,最好是女孩子,比较细心。

    北寂:“下个月十五号可以吗?”

    云舟点头:“好。”

    薪水就按照时薪来计算吧,清洗碎瓷片其实挺不容易的,可以定的高一点。按照50元每小时的价格应该差不多,希望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北寂看着明显走神的少年,一腔热情顿时被凉水兜头浇下,心里酸酸涩涩的。

    他垂下眸子想,或许舟舟只是安慰他的,又或者,他还是觉得那个眉眼冷漠的青年更适合?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异常难受。

    云舟回神,只见北寂将视线撇开,冷着脸一言不发。

    明明气势慑人,他却看到了隐藏在冷漠表面下明显的委屈。

    大帝怎么这么可爱。

    少年笑得眉眼弯弯,仰头亲了他一下。

    北寂神色微怔,听到对方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抱歉,刚刚走神了。不过我全都听到了,成亲的事上次就答应过,绝对不会反悔。”

    北寂的心又雀跃起来,薄唇微勾,执起少年的手吻了一下,眼神温柔:“那舟舟和我说好了,我们下个月十五号就成亲。”

    云舟看了一下日子,正好是周六,“好呀。不过冥婚是什么流程,会不会很繁琐?”

    他其实并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举办婚礼,结婚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没必要惊动太多人。

    北寂:“不会,流程可以简化。”

    既然舟舟不喜欢,他飞快的通知下去,将步骤降到最简。

    云舟:“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北寂耳根红红:“不需要,到时候你只要躺着就好。”他最近看了很多资料,一定会让少年舒服的。

    云舟:“……”他没想问这个。

    但是想到自己偶然间看到的,大帝那里的尺寸,咳,这确实是个问题,看来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少年脸上发烧,察觉到男朋友炙热的眼神,蓦地站起身:“那你早点回去处理公务吧,我也要继续处理碎瓷片了。”

    然而他刚起身,便被北寂拽着手腕压倒在沙发上,双手指缝被对方的手指强势插入、十指相扣的压在两侧,滚烫的吻覆了上来。

    云舟被吻得晕晕乎乎,直到对方起身,他才用手臂遮住湿润的眼睛轻轻喘\\息。

    大帝的吻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有点招架不住。

    晚上,他给程婷发了消息,让她帮忙找一个助理。

    云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我需要一个助理,主要工作内容是整理和清洗碎瓷片。”

    程婷对大客户都设置了特别消息提醒,听到消息铃声后精神一震,以最快的速度回道:“没关系,请问您的具体要求是?”

    云舟想了想:“女生,年龄不要太大,最好是学校勤工俭学的学生,至少周末两天时间空余。

    有实验助理经验或者古玩知识的为佳,最重要的是细心和耐心。薪资按小时计算,基本薪资50元/小时,提供午餐和下午茶。”

    程婷一听时薪50元,稍稍愣了一下。

    S市兼职人员的平均时薪不过15元每小时,没想到客户给出的薪资居然是平均水平的三倍还多!

    这么高的薪资,工作难度也不大,一挂上去肯定被人抢破头,她一定要好好把关。

    程婷记下对方的要求:“好的,会尽快为您挑选合适的人选。”

    云舟转了3000块过去,“不好意思,这次要得有点急,麻烦你了,这周五下午面试,周六助理就要到岗。”

    程婷急忙推辞。

    这个工作室的租金之所以这么高,除了地段和设施好之外,还有一点就是绝佳的服务。

    对待大客户必须做到尽善尽美,任何合理的要求都要满足,这是公司的宗旨。

    更何况客户薪资给的这么高,她不用花太多精力就能找到不错的人选。

    在确认好需求之后,程婷马不停蹄的联系了各个招聘渠道和网站,刊登上招聘兼职的信息,并且购买了置顶服务。

    当天晚上,简历便如雪花一般投递过来,其中不乏名牌大学的学生和很多优秀的白领。

    平时不影响上课和工作,周末两天就能赚八百,一个月就三千多,比很多人本职工作的薪水还要高。

    而且地段和环境极好,还有午餐和下午茶,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好事?!

    程婷和办公室的其他人一起筛选简历,因为投的人太多,筛选就更加严格。

    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不要,年龄大的不要,没有工作经验的不要,层层筛选过后,周五上午约了十二个人来初试,最终留下了三个进行复试。

    林语是S大大三的学生,她家里条件不好,又有弟弟妹妹,本来家里不打算供她读书,是她咬牙说不花家里的一分钱,才勉强让父母同意。

    办理助学贷款之后,学费和住宿费是不用愁了,但是生活费等各种费用还是要靠她自己赚。

    林语暑假和寒假从不回家,去包吃包住的实验室实习,平时每个周末要打三份工,上午去快餐店,下午去奶茶店,晚上还要做家教。

    三个工作地点离得很远,她每天疲于奔命,有时候连饭都来不及吃,晚上累得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然而,只要能面试上这份工作,她不仅不用披星戴月的做三份兼职,没准还能换上梦寐以求的新电脑和新手机!

    林语的心跳砰砰作响,不停在心中祈祷,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她必须、一定要拿下来。

    初试是三个面试官同时面试,一个个尖锐的问题接踵而来,好似雨点疯狂砸在她的身上,不停的深挖,短短十几分钟,她的背景、性格、经验、品质等一览无余。

    在她们面前,林语感觉自己就像一张摊开的白纸,根本无法招架。

    幸好,周末打三份工的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毅力,终于过五关斩六将、淘汰一众人员进入了复试。

    当见到复试的面试官、也就是这次的雇主时,林语完全愣住了,第一印象就是好年轻,好帅。

    第二印象就是她见过,是S大堪比校草的小学弟,云舟。

    她从来没想过对方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不仅颜值高,竟然还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租这么大一间工作室。

    在等待面试的时候,林语听到旁边的女生谈论,这里的租金最低都是5万起步,一个月的租金比她大学三年的生活费还要高!

    而他这个小学弟才上大一而已,年龄都不到20岁吧,真是太恐怖了。

    云舟今天为了面试特地穿了一身L家黑色的西装,头发向后梳理,多了几分成熟与贵气。

    他拿着程婷打印好的面试记录,仔细的翻阅着。

    复试的三个女生都很优秀,但他更看重的是对方的品质,所以问了几个问题后,最终录用了林语。

    当面试结果出来之后,林语就像被巨大的馅饼砸中,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里面走出来的。

    她回去的路上又哭又笑,弄得公交车上的所有人都拿奇怪的眼神看她。

    但是林语一点都不在乎,她恨不得仰天大喊几声在抒发内心的喜悦之情,她有预感,自己的人生会在今天开启一个新的篇章。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云舟,感谢这个只有19岁的小学弟。

    第二天早上8点,林语提前一个小时便来到了工作地点,内心充满了激动之情。

    签订合同之后,云舟笑了笑:“学姐,其实工作很简单,我给你介绍一下。首先是清洗碎瓷片——”

    大概介绍了二十分钟,林语便开始上手了。

    虽然要经常低着头,手臂也会酸,但她在快餐店的强度比这个高多了,不仅要时刻注意客人点餐需求,忙里忙外,还会被各种催,内心的弦一直紧绷着,一刻也不能放松。

    而这里并不赶时间,工作环境还好,对她来说简直如天堂一般。

    在对方清理青花瓷和单色釉碎片的时候,云舟也在清理娇贵的粉彩瓷片,两人互不打扰,环境一片静谧,气氛祥和。

    一个小时后,少年检查了一下她清洗的碎瓷片,很不错,都清洗干净了,果然有一个得力的助手比自己一个人要强得多。

    到了中午,林语看到午餐的时候更是不可置信,居然是人均在100以上的自助餐,她原本以为有盒饭就不错了。

    天啊,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那个,我真的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云舟浅浅一笑,“招聘待遇写了包括午餐。”

    这都涵盖在工作间的服务中,如果要订五星级大厨的餐品,就需要额外付钱了。

    林语看着少年的笑容不禁红了脸,这样的小学弟不愧是S大的风云人物,随便笑一笑就让人移不开眼。

    不过她知道自己与对方的差距,不会抱有任何非分之想。

    只是这么优秀的人,究竟是怎样出色的女生才能让配得上他呢?

    下午,云舟看着林语泡皱的手指,安排了对瓷片分类的活计,之后便是清洗和分类间隔进行,不会觉得太枯燥。

    晚上下班的时候,林语很快收到了四百元的转账,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眼。

    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薪资日结,概不拖欠。”

    林语看着自己账户上转来的400元,久久不能言语,照这样下去,她只要两个月就能买新手机了。

    舍友们纷纷换了新款的智能手机,而她的手机已经卡得几乎不能用了,每天都要清理十几次。但那又怎么样呢,她没有钱。

    “谢谢,真的谢谢你。”不知为何,林语感觉鼻子一酸,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胸口满满涨涨的,热得发烫。

    云舟帮她递上了纸巾,“都是学姐自己靠努力得来的,和我没有关系,学姐值得。”

    听到这句话,林语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她想到了从不认可自己的父母,话语中带着隐隐鄙视的舍友,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这么肯定。

    看着对方俊逸的眉眼,她在心里想着,就算没有这幅容貌,小学弟恐怕也会被很多人喜欢,这是他独有的人格魅力。

    第76章 晋江正版(捉虫)

    有林语这位得力助手的帮助,工作效率大大提高,两周过去,近一半的碎瓷片都被整理完毕。

    每片瓷片都被清洗得十分干净,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玻璃般的质感,按照釉色、器型、纹样、年份等一步步的区分出来,足足分了七八十种,还不包括单片的。

    在这清洗好的600多片青花和单色釉瓷片中,云舟重点检查了能拼成完整瓷器的部分,没有出现划分的失误,清洗得也很仔细。

    果然慢工出细活,以后他就不用担心修复瓷器时要重新处理了。

    林语站在一旁心里有些忐忑,其实按照她的速度,紧赶慢赶,逼自己一把,时间能缩短一半。

    然而对方却让她慢下来,每天限制一定的清洗数量,还有午休时间,唯一的要求是每一片碎瓷片都必须认真对待。

    林语不止一次的心生感激,这份兼职不仅待遇好,工作还轻松。

    说是周末8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其实去除午休和下午茶,真正的工作时间只有5个小时左右。

    她觉得自己几十年的运气或许都用在这里了,帅气温柔的小学弟更是她生命中的贵人!

    瓷器的修复工作和其他兼职工作不一样,云舟需要的是细心和耐心。

    若是一刻不停的处理,或许两天就能处理完,但难保不会出现误差和遗漏,得不偿失。

    清洗和整理好的600多片碎瓷片中,他数了数,有二十多件可修复的瓷器,其中官窑精品占了一大半,总体质量很高。

    这些青花瓷和单色釉是他最先修复的部分,从釉色的调制来讲,相对容易一些。

    至于云舟手中的粉彩、五彩瓷片等同样清理了不少,但是看着上面复杂的釉色,少年垂眸,看来有时间要报个美术班进行系统的学习才行。

    不然以他目前的基础,即使有冯大师的指导,要修复也不容易。

    将一个个步骤在心里规划好,云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在一切步入正轨之后,他将工作间的事情交给程婷和林语,周末回了一趟家。

    今天是5月8号,距离和北寂成婚还有7天,总感觉有点紧张。

    大帝最近也很奇怪,自从上次之后一次都没有出现,是因为工作室有别人在吗?

    可是晚上的时候并没有人啊,或许是太忙了——

    少年这样想着,他说过婚礼一切从简,希望对方到时候不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舟舟,前几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吃完饭,于馨兰跟自己儿子闲聊,“梦到小北了,他跟我要你的生辰八字,说要和你成亲。”

    她说着就笑了起来,“挺有意思的,小北穿着一身黑袍,头戴玉冠,像模像样的,比电视剧的皇帝都有气势。”

    云舟无奈一笑:“那妈妈告诉他了吗?”

    “告诉了。”于馨兰眉眼揶揄,“儿婿跟我要,我当然要给。他还郑重地跟我道了谢,说第二天就送婚书过来。”

    见儿子若有所思,她笑着道:“反正是个梦,听听罢了。你年龄这么小,就算要结婚也得3年以后。”

    云舟耳根微红,确实如此。

    可惜妈妈还不知道自家儿子已经被对方用各种方法拐走了。

    至于婚书,他知道大帝既然说了那就肯定放了,只是放在哪里了呢?

    于馨兰正在看电视,少年想了想,直觉婚书在祠堂中,于是直接来到祠堂。

    这里的布局十分简单,木桌上放着父亲的牌位,下方有两个蒲团,墙边挂着大帝的画像。

    除此之外就是左边的储物柜,存放着香烛、纸钱一类的东西。

    云舟朝酆都大帝的画像看了一眼,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高大俊美的男人身上不再是一身黑袍,而是换成了大红的喜服。

    喜袍仿佛贴身而制,剪裁得极为合体,愈发显得男人身姿挺拔、丰神俊逸。

    袖口和衣摆下方用金线勾勒出暗纹,凶猛的五爪金龙从底部蜿蜒而上,腾飞于云雾之中,象征着鬼界帝王高贵的身份。

    腰间的玉带上坠着一块翠绿莹润的翡翠,银龙于其上雕刻得栩栩如生,正是他送的那一块。

    少年站在画像前,看着男人高挺的鼻梁、秀挺的眉,深邃的眼眸以及微微上扬的唇,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穿着喜服的大帝感觉更好看了。

    而他这时候才注意到,在大帝身后浓郁的黑雾中,隐隐可见一只队伍,好似蜿蜒的溪流一般一眼望不到头。

    虽然看不清全貌,却仍能感受到发在心灵的震撼,不愧是冥界之主的排场。

    云舟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开始在祠堂中翻找着。

    果不其然,在左侧的柜子中,第一个抽屉中便放着一只紫檀木匣子,色泽深紫,牛毛纹清晰可见,素面无纹,包浆稳重,古朴大方。

    匣子盖顶四角皆以镶云纹银片包住,立墙也以铜条加固,工艺考究,前面的云片上还挂着着一把小小的金锁。

    这让他想到了古代的拜匣,也会用来装成婚时的聘书等等。

    云舟用旁边放置的小小钥匙开了锁,里面果然放着红色烫金的婚书。

    少年的脸色发烫,拿出来扫了一眼。

    “酆都大帝北寂择日将与云舟订成佳偶,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白首永偕。”①

    字体为飘逸遒劲的行书,落款是北寂,后面还盖着钤印,可见是他亲笔所书,显得尤为郑重。

    虽说一切从简,但是看到婚书上北寂这个名字和他的名字并排放在一起,云舟心里甜丝丝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珍而重之的将婚书放了回去,准备珍藏起来。

    在放回去的时候,他突然感觉深度不对,婚书并没有放在匣子的最下方,而是放在了上面,或许下面还有一层。

    云舟在紫檀匣子周围摸了摸,摸到了底部左右推拉的盒子。

    莹白的手指往内部轻轻一推,紫檀匣子的下层被推了出来,里面居然放着一对羊脂白玉的大雁,色泽晶莹洁白,表面泛着凝脂般的色泽,细腻、油亮、温润无暇。

    少年将这对巴掌大的大雁放在手中,神色怔忪。

    羊脂白玉属于和田玉白玉的优质品种,子玉需浸泡在昆仑山下荒原或绿洲地下,历经千百万年才有可能形成,产量极为稀少。②

    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

    在古代,只有帝王将相才有资格佩上等白玉,很多皇帝使用的玉玺便是和田白玉所制,被奉为国宝。

    更难得的是,这对大雁是用羊脂白玉籽玉制成的。

    “籽玉”是从昆仑山下玉河中捞取,质地细密、温润,质地优于山料。

    一般在元代之前的和田玉籽料居多,到了明清时期便没有这么好的质地,大多是山料。

    云舟摸了摸脖子上带着的玉佩,这块玉佩是和田白玉籽料制成,已经是他所见过的高古玉中的佼佼者,价值极高。

    然而手中的这对大雁,却是用和田玉中最优质的羊脂白玉籽玉雕琢而成,所用材料更为珍贵,与玻璃种帝王绿翡翠的价值不相上下。

    而上面雕琢的大雁是古代提亲必备之物,是忠贞之鸟。

    它们一生只会寻找一个配偶,白头到老,生死不离。

    少年垂眸,心底涌上一阵阵感动。

    大帝真的花了好多心思,也是借这个礼物来表明他的态度。

    手指在光滑莹润的玉质上轻轻摩挲,云舟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这对大雁,心里很想见到对方。

    他握着玉佩叫了好几声北寂的名字,可惜大帝还是没有出现。

    少年有些失落,随即想着男朋友可能太忙了吧。

    手腕上的小银龙高高直起身子,冲他奶声奶气的叫,支棱着两只小龙角不停摇头,尾巴尖甩啊甩的,似乎想表达什么。

    云舟摸了摸它冰凉的身子,“没关系,我就是有点想他了。”

    其实成亲的时候见到也是一样的。

    少年拿着拜匣回到卧房,将匣子里的婚书放在床头,一对羊脂白玉的大雁则放在了多宝阁最显眼的地方,一睁眼就能看到。

    晚上,他刚入睡没多久,就梦到了一片浓雾。

    云舟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

    只见云雾散去,一身大红喜服的男人出现在原地,玉冠高束、眉目如画,容颜比画像上还要俊美,广袖轻荡,如神祇一般向他走来。

    少年漂亮的眸子中绽放出夺目的光彩,猛地朝对方扑了过去,被高大的男人抱了个满怀。

    抵在大帝宽阔的胸膛上,他能感觉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地刺激着耳膜。

    “舟舟,按照规矩,我们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浓郁的黑雾将两人裹住,北寂揽着少年的细腰,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低声道。

    “那你还过来?”云舟把玩着男人垂落的两缕发丝,很顺滑,像是绸缎一般。

    “在梦里不作数。”北寂在很多方面还保留着古代的传统,只是这么长时间见不到心上人,他十分想念,只好钻了空子。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古板?”

    “不会。”少年笑容明亮,他就喜欢大帝对于感情的认真和执着,“婚书我收到了,你的字真好看。”

    北寂耳根微红,婚书他第一次写,很紧张,写了好多遍,总担心措辞不够诚恳。

    希望心上人能够喜欢。

    “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北寂微微瞥开视线,“其实,玉佩上一直残留着我的一缕气息,小银龙身上……亦然。”

    “呃……”云舟想到自己在毫无所觉的时候对着手腕上的小银龙又亲又摸,每次都把对方摸得身子滚烫,害羞的躲着,顿时脸色爆红。

    天啊,所以从去年开始,他就在无意识的骚扰大帝么?

    “你摸了我一年,必须要对我负责。”北寂耳根泛红,哑声道:“还亲了我好多次,我都记得,一共97次。”

    “呃……”您为什么要记着这个呀?!

    云舟这下连脖子都染上了绯色,脸热得快要冒烟了,同时还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尴尬。

    啊啊啊,他以后都没办法直视小银龙了。

    酆都大帝搂紧了少年的细腰,“但我只亲了你21次,舟舟还欠我76次。”

    云舟:??

    原来是这样算的吗!

    等他醒来,发现床头多了一套喜服,质地柔软,绣工精美。

    手腕上的小银龙将自己盘成一只镯子,开心地冲着他叫了一声,少年神色一僵,去洗手间猛地洗了一把脸。

    冰凉的水珠划过干净的眉眼,也带去了多余的热度。

    云舟看着手腕上甩着水珠的小银龙,微微一笑。

    唔,亲了就亲了,反正两个人都要成婚了,也没关系的吧?

    少年促狭一笑,将手腕抬起,看着懵懵懂懂的小银龙,低下头,用唇瓣碰了一下它的小小龙角。

    看着它害羞的蜷成一团,他没有停止,又亲了一下它的额头,然后顺着光滑的鳞片继续亲了好几下。

    小银龙已经受不住了,整条龙彻底变成了红龙,将头埋在尾巴尖里,身子烫得吓人。

    而远在大殿的北寂看着自己迅速支棱起来的部位,一脸苦笑,他的舟舟变坏了。

    ——

    5月15日,周六,工作室。

    云舟给林语放了一天假,先整理好碎瓷片,然后悠闲的补了一个午觉。

    吉时是下午3点半,时间还早。

    睡醒之后,少年伸了个懒腰,进入浴室。

    温热的水流打在身上溅起朵朵水花,灯光下的皮肤好似羊脂白玉般润泽细腻,棕色的碎发被打湿,露出一双纯净如水的双眸,漂亮得惊人。

    蒸腾的热气将少年修长纤细的身躯掩盖,只露出一截细瘦的脚腕,白生生的,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单手就能握住。

    云舟将自己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然后红着脸拿起洗漱台上的透明膏体。

    半个小时之后,断断续续的水流声停止,少年终于松了一口气,裹着浴袍出来。

    他全身的皮肤被热气蒸得白里透红,像一块散发着香气的小蛋糕,格外诱人。

    云舟将四周的帘子拉好,在卧室换上了大红的喜服。

    正红的颜色热情奔放,将他本就莹白的肌肤衬得更加白皙,在灯光的照耀下好似在发光。

    喜袍的尺寸格外合适,勾勒出少年颀长的身躯,腰身收束的极细,盈盈不足一握,越发显得臀部挺翘、双腿修长。

    袖口和衣袍下摆同样用金线勾勒出暗纹,龙纹盘旋于腰间,平添几分贵气。

    云舟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广袖束腰,笑意清浅,略显单薄的身形似一棵挺拔的小白杨沐浴在阳光之中,迎风伸展。

    红色的衣袍与白色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若是旁人在场,必然会道一声‘好一个唇红齿白、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小银龙看得呆住,银色的鳞片泛着粉色,尾巴尖甩啊甩,期待着两人的见面。

    下午3点10分,少年听到外面隐约有唢呐声响起,吹吹打打,好不喜庆。不由得愣住了,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于是将窗帘拉开一条缝,凑到落地窗前向外看去。

    只见外面的天色陡然暗了下来,层层叠叠的阴云从天边铺开,一直向后延伸,绵延千里。

    阴冷的雾气弥漫自远处弥漫开来,周围的一切全都笼罩在灰暗的浓雾中,看不真切。冷风席卷着刮过,平白让人打了一个寒颤。

    “咦,天怎么突然暗了?”

    “是不是要下雨了——”

    “嘶,有点冷,快关上窗户。”

    “变天了!”

    艺术中心的全都躲在了房间内,打开了空调,明明是5月的天气,却像是秋冬交接之际一样阴冷,冷风直往骨头里钻。

    云舟看着程婷发来的消息,可能很快有一场暴风雨降临,无事最好不要出门。

    不过程婷也纳闷呢,她给家里人也发了消息,提醒他们关好门窗。

    但是家里人说,他们那里还是艳阳高照,两者相距不过七八公里,这天气怎么这么邪门?

    与此同时,玄学界彻底炸了锅。

    尤其是S市的玄学大师,看着不远处浓重的鬼气震惊异常,面色严肃,如临大敌。

    这么浓郁的阴气,这气势丝毫不亚于鬼门关大开!

    “众位道友,紧急!立刻来S市市中心集合,有强大的鬼王降临!”

    “不可能,已经有几百年没有鬼王降世了。”

    “绝对是鬼王!我也在S市,这么浓郁的阴气,可能不止一位鬼王——”

    “宗满大师在不在,情况危机!!”

    “众位道友,我等要献身的时刻到了,纵然身死,也不能让鬼王残害人间!”

    正乱成一团之时,宗满大师本人在群里发声:

    大家不要紧张,方才十殿阎罗的秦广王亲自驾临,是冥界迎亲,误会一场。迎亲之后即刻散去,诸位莫要惊慌。

    能让秦广王前来说明,那迎亲之人的身份不言而喻——唯有冥界之主,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要娶亲了,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惊丝毫不亚于鬼王降临。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数万年来心如止水的冥界之主动心,并屈尊降贵的来此处迎接?

    还是一位人类,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但即使内心的好奇如同猫抓一样挠心挠肺,也无人敢去窥探,只能望着远处的森森鬼气出神。

    到底是什么人呢?绝世美女,顶流明星?

    似乎无论是谁,都难以匹配酆都大帝的身份。

    那位可是生来就是帝王,万年来地位无可撼动!

    云舟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静,随着唢呐声越来越响,他终于看到了浓雾中若隐若现的队伍。

    如一条长长的河流一眼望不到头,来人均身着红衣,满目的大红色喜庆洋洋,驱散了浓重的阴气。

    众鬼六个一排,队形整齐,浩浩荡荡的从天边而来,头上均带着斗笠,看不清楚面容。

    骑着白色骏马的高大人影走在最前方,紧接着是奏乐部队,伴随着唢呐声声、鼓点奏乐,众鬼一步一晃的飘来,还抬着红色的轿子。

    这万鬼迎亲的场面着实令人震撼!

    云舟:看来轿子是为他准备的,好大的排场。

    不是说好的一切从简吗?

    他再一看,忽然觉得这画面有点眼熟,恍然发觉这是画像上的场面。

    当时他以为是酆都大帝麾下的千军万马,现在才知道隐在浓雾中的是密密麻麻的迎亲队伍。

    唢呐的声音近在耳边,前方的身影越发清晰。

    北寂一身红衣,骑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身姿矫健,眉眼俊逸,线条流畅的下巴微扬,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意气风发,颇有一种人逢喜事精神爽之感。

    像是迫不及待,他轻轻拍了拍足下的骏马,骏马嘶鸣着奔来,到达目的地之时,他于马背上一拉缰绳,白马前蹄高高扬起,而后稳稳降落,立于原地。

    云舟看了一眼时间,3点26分,还有四分钟。

    他深吸一口气,呼,怎么感觉心情紧张起来了。

    奏乐队伍跟了上来,唢呐声不绝于耳,嘹亮而激越,将喜庆的氛围全部拉满。

    艺术中心的广场上停了上千‘人’,而剩下的则沿着街道一直往后排,不知道排到了哪里。

    3点29分,北寂翻身下马,走到门口敲门,“舟舟,我来迎亲了。”

    云舟掌心都是汗水,刚打开门,便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少年蓦地睁大了双眸,莹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北寂的喜服。

    “舟舟,我抱你上去。”酆都大帝唇角微扬,手臂绷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抱着心上人一步步朝轿子走去。

    3点30分整,奏乐停下,在十殿阎罗的指挥下,万鬼齐声高喊,“恭迎冥主夫人,恭迎云舟大人——”

    “恭迎冥主夫人,恭迎云舟大人——”

    ……

    声音响彻云霄,连绵不绝。

    浓郁的阴气冲天而起,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隐约有雷声回响,引得玄学界的人议论纷纷。

    少年的脸彻底红了,将头埋在北寂有力的臂弯中,感受着对方剧烈的心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男朋友抱上了轿子。

    北寂将他轻轻放进去,留恋地吻了吻他的指尖,然后关上帘子,上了马,“出发!”

    喜庆的唢呐声再次响起,云舟晕晕乎乎的坐在轿子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座位上铺着厚厚的垫子,还有瓜果和茶,他喝了一杯茶之后,心情稍稍平静。

    轿子平稳的移动,没有丝毫颠簸之感,想想抬轿子的是鬼,好像也很正常。

    他掀开帘子,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舟舟。”

    “爸爸?”云舟愕然,“您怎么也来了?”

    “大帝怕你觉得烦闷,让我陪你说说话。”云盛峰的表情十分复杂,他万万没想到自家儿子居然和酆都大帝成亲了。

    但是看对方的表现,明显十分疼爱舟舟,罢了罢了。

    其实做了鬼之后,就发现生死也不是问题。

    人生短短几十年,忙忙碌碌,死后什么也带不走,还不如做鬼舒服。

    “你没告诉妈妈吧?”

    “我哪儿敢啊,她一时半会儿肯定接受不了。”

    云舟‘嗯’了一声,“先别告诉她,等过几年再说。老爸,冥界是什么样的?”

    云父:“其实和人间也差不多,不过在酆都大帝的治理下,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悠闲的很,唯一不好的就是没有阳光。”

    云舟:“那就好。”

    万鬼离去,浓雾消散,太阳重新照射着大地。

    玄学界的人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来真是大帝迎亲,也只有酆都大帝有这么大的排场。

    “你们有没有听到众鬼喊的名字?”

    “好像叫什么舟。”

    “打听这个干嘛,知道了又能怎样?”

    “知道了之后肯定绕着走啊,那可是大帝的老婆!”

    “或者把他拉到我们玄学界,嘿嘿,以后捉鬼那不是手到擒来?”

    “呃……”

    第77章 晋江正版

    众鬼的行程很快,伴随着唢呐欢快的奏乐一路到了冥界。

    云舟坐在轿子里,似乎能感觉到身体穿过了一层薄薄的壁障,在那一瞬间,体内的魂魄隐隐有些颤动,心脏也跟着疾速跳动起来。

    他是活生生的人类,本就不能进入鬼界。

    少年的呼吸带了几分难受,正在这时,手腕上的小银龙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一排排鳞片亮起璀璨的光芒,一道银光将他笼罩在内,通过了冥界之门。

    云舟感觉身体骤然轻了许多,那种不适感也没有了,用指腹摸了摸小银龙银光闪闪的鳞片,弯着眼睛道:“谢谢。”

    小银龙支棱着两只小小龙角享受他的抚摸,用尾巴尖卷住他的手指,奶声奶气的撒娇。

    走在最前方的酆都大帝猛地拉住缰绳,翻身下马,大红的喜服扬起凌厉的弧度,广袖飞舞,瞬间来到云舟的轿子前。

    队伍也跟着停下,众鬼面面相觑,只是在十殿阎罗的安排下,仍旧保持着整齐的队形,奏乐也并未停止。

    北寂掀开红色的帘子,黑眸罕见的带了一抹紧张,“舟舟,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少年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担心。

    他只是在进入鬼界的一瞬间有细微的不适,现在已经没事啦。

    北寂握住他温暖的指尖,低沉的嗓音多了几分温柔,“走,我带你去看看。”

    云舟刚答应,便被男人有力的双臂抱起,十分轻松的将他扶上了马。

    膘肥体壮的骏马打了个响鼻,嘶鸣一声,前蹄在地面刨动,被北寂拍了拍脖子,很快变得温顺下来。

    北寂坐在他的身后,两人贴得极近,能感受到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以及剧烈的心跳声。

    酆都大帝一手揽住少年的细腰,一手拉着缰绳,一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浩浩荡荡迎亲队伍继续行进,来往的众鬼全都恭敬的避让,垂首道一声恭喜。

    没人敢抬头看大帝的容貌。

    当然,他们即使抬头也看不到酆都大帝的真容,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浓雾,唯有云舟能看到男朋友俊美的脸。

    坐在高头大马上,视野变得开阔,云舟看到了冥界的样子,就好像晚上的人界,灯火通明,一片繁荣景象。

    除了生前犯了错误的鬼比较惨之外,其他鬼都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不用费劲心力去争取生前的地位、财富,死了之后,任你家财万贯还是高官厚禄,全都一视同仁。

    只有十几年的存留时间,更像是人死后在这里实现自己的一个梦。

    从未名留青史的为自己著书立说,生前忙碌一生的停下来享受悠闲时光,放弃爱好的重拾昔日之热爱,尽情挥洒自己的热情。

    云舟看到了各个时代的建筑,全都完好的保留着;

    看到了文化长廊中堆放的一本本古籍和画作;

    看到了死后的亲人重聚一堂的场景,不一而足。

    人死后还是‘人’,人性并不会消失,这里其实是另一个人间。

    北寂将线条优美的下颌抵在少年的肩膀上,玉冠垂下的几缕发丝落在对方的耳畔,痒痒的,“喜欢这里吗?”

    “喜欢。”云舟看着从未见过的宫殿与安居乐业的众鬼,“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大帝治理得很好。”

    他以为没有阳光的鬼界会很寂寥,没想到其繁华程度不亚于人界。

    “你喜欢就好。”北寂搂紧了少年的细腰,把头埋在他白皙的颈间,贪婪的嗅着对方身上清新的柠檬香气。

    他从诞生之初即为冥界之主,很多规则早已深深印入脑海,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并不觉得有什么好与不好。

    但是心上人说他治理得好,他唇角微勾,觉得自己确实治理得还不错。

    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云舟感受到了身后的炙热,脸色微红,不由得往前挪动了一下。

    “别动。”如大提琴般优雅的嗓音带了几分难以克制的喑哑,北寂紧紧抱住他,滚烫的呼吸洒在耳畔,夹杂着难耐的喘xi,“舟舟不要动,让我缓一缓。”

    “嗯。”云舟耳朵红得要滴血,男朋友的嗓音实在太性感了,弄得他全身也热了起来。

    幸好前方就是酆都大帝的宫殿。

    来到巍峨的大殿门前,北寂立刻翻身下马,抱着心上人大步迈入宫殿,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一切视线。

    殿内挂满了红绸,布置得十分喜庆,卧房内点了十余根红烛,灯火通明。

    男人衣袍下摆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步步生风,将少年放在大红锦被之上。

    殿内满目都是红色,而坐在大红锦被之上的云舟就是红色中唯一一抹亮色。

    白皙的肤色在烛光下白得发光,纤腰在衣袍的束缚下显得盈盈不足一握,眼眸清澈如水,好似浮动着波光,让人想要狠狠吻住。

    北寂喉结不自觉的滚了滚,他的视线从刚开始便没有离开过对方。

    少年的双颊在刚才的互动中染上薄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避过他的视线,长而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眨动,漂亮得惊人。

    外面的奏乐声逐渐远去,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所有的鬼差、鬼使都会放假,并恩准他们在梦里与亲人团聚,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他们。

    北寂一撩衣袍,单膝跪在云舟身边,将一根红绳系在自己手指上,然后握住他的指尖轻轻摩挲。

    “舟舟,这是我向月老要来的红绳,若是系上,就代表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开。你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

    “我真的可以后悔么?”云舟笑得眉眼弯弯,看着北寂俊美无俦的容颜。

    都这个时候才来问他,他才不信男朋友会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北寂薄唇抿起,垂眸把玩着他的手指,闷声道:“不可以,舟舟是我的。”

    “好,我是你的。”云舟眼睛弯成了月牙,大帝实在太可爱了,所有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柔软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掌心,少年声音清脆:“帮我系上吧。”

    北寂神色认真执起他的手,将红绳的另一端系在了心上人的指尖。

    云舟动了一下,细细的红绳微颤,另一边的手指也感受到了颤动之意,有种心神相连的感觉。

    一道光芒闪过,红绳消失在了两人指尖,但是那种维系感仍然存在,将两人联系得更为紧密。

    与此同时,云舟蓦然发现自己脖子上戴着的玉佩浮现出‘北寂’两个字,而酆都大帝腰间的玉佩则出现了‘云舟’两字。

    这就是定情信物的作用吗,真的很神奇。

    北寂握着少年的手放在自己腰间的玉佩上,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几丝哑意,“舟舟,替我解开。”

    云舟脸上发烧,他明白对方的意思,将翠玉解下放在枕旁的木匣中,然后去勾他的玉带。

    不知喜袍是怎么设计的,他轻轻一拉便散开了大半,露出大片赤\\裸的胸膛,再往下是紧实的腹肌以及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带着隐隐的爆发力和力量感,趋近于神祇的完美身材。

    少年的脸彻底红了,口中一阵阵的发干,眼前的场景不亚于一场视觉盛宴,勾得他无法移开目光。

    手腕被男人握住按在胸前,感受着强壮有力的心跳声,他感觉指尖都要被烫伤了。

    大手握着他的指尖一寸一寸地向下,北寂看着云舟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勾了勾唇,“好看吗?”

    “好看。”

    听到云舟的回答,高大俊美的男人猛地将他压在柔软的被\\褥中,十指相扣按在头顶,玉冠垂落的发丝落在脖子上带来麻痒的触感。

    “那上次换衣服的时候,舟舟怎么不看?”

    “我怕把你扑倒——唔。”

    云舟微微睁大了双眸,唇被重重吻住,男人捉住柔软的唇瓣不停的含\\吮,进而强势入侵。

    口腔的每一寸都被侵占,灼热的呼吸相互交织,连空气似乎都燃烧了起来。

    浓郁的黑雾在宫殿中蔓延,将整个空间裹挟,阴煞之气化成的黑色细线缠住了少年的手腕,顺着衣袖不断往里,冰凉的触感激起一阵颤li。

    大手顺势松开,手指灵活的解开了云舟腰间的束带,沿着边缘探了进去。

    修长的指尖和浓黑的雾气一般,带了一缕冰凉的气息,在光滑的肌肤上缓缓移动。

    少年清澈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水光,眼尾泛红,被接连不断的快感弄得双目失神,溢出的喘xi被唇舌紧紧封住,避无可避。

    他浑身像是着了火,皮肤泛起浅浅的红色,连血液都在沸腾。

    后腰两个软软的腰窝被反复抚弄,滚烫的热度在上面流连不止,腰肢彻底软了下来,不剩一点力气。

    “舟舟,我好像闻到了你身上的桂花香。”北寂终于放过了两个可怜的小小腰窝,嗓音沙哑又性感,“淡淡的,但好香。”

    云舟想到了那个透明的gao体,脸色爆红,拼命否认:“没有,你闻错了。”

    他当时也不想买的,可是店里只剩这一种了。

    “可我真的闻到了。”炙热的呼吸洒在敏感的腰部,少年忍不住抖了一下,眼尾泛红,把红透的耳尖埋在了枕头里。

    “找到了。”半晌之后,北寂哑着声音道,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

    下一瞬,云舟的双眸蓦地睁大,莹白的手指紧紧抓住大红锦被,用力到指节泛白,任由汹涌的快感如海浪一般将他淹没,久久不能停歇。

    很快,一切归于沉寂。

    “那个,没关系,我也,咳,享受到了。”云舟拢了拢被\\子,竭力忍住眼底的笑意。

    他侧头安慰着眼眸沉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的男朋友,轻吻了一下对方坚毅的唇角,“我有点困了,想早点休息。”

    处男嘛,他可以理解,很正常。

    同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毕竟大帝的那里天赋异禀,幸好是虚惊一场。

    酆都大帝身体紧绷,整个人处于一种既震惊又恼怒的状态。

    他明明看了很多资料,学习了很多,不应该这样的——

    男人唇角紧抿、眼眸沉沉,当看到少年弯起的眼眸时,北寂耳根泛红,心底涌上一股羞恼的情绪,他必须要在舟舟面前证明自己!

    浓郁的黑雾瞬间涌出,黑色细线将少年细瘦的手腕牢牢锁在两侧,轻轻磨蹭着。

    男人结实的腹肌上覆盖了一层薄汗,在烛光的照耀下性感异常,矫健的身躯重新覆了上来,眸中倒映着点点火光,“舟舟,我们再试一次。”

    这一次,云舟完全笑不出来了。

    艳红的唇瓣再次被狠狠地吻住,少年的双眸蒙上明显的水光,连睫毛都染上了湿意,仰头承受着逐渐加重的亲吻。

    无尽的快\\感一波一波涌来,他就像湍急河流中的一页扁舟,被不停的掀翻又被一双大手捞起,再次被掀翻,在海浪中浮浮沉沉。

    大脑变得混混沌沌,不知今夕是何年。

    完美的身材意味着无穷无尽的体力,到最后,北寂喘xi着摸了摸少年昏睡过去的干净眉眼,在上面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当云舟醒来的时候,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愣愣地看了一下四周,恍然想起自己已经和大帝成亲了。

    而且昨天——

    云舟双颊染上薄红,大帝的体力真的好恐怖。

    最尴尬的是后面的一切他都没有印象,生生被弄晕过去。

    “舟舟,喝水。”北寂换了另一件红色长袍,神采奕奕,看到少年醒了,立刻递上一杯温水。

    “好。”云舟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干哑得厉害,顿时连耳根都红了。

    “饿不饿?”

    “饿。”伴随着少年的答复,肚子发出一声‘咕噜’响声。

    他看了一眼腕表,居然已经中午12点了。

    从昨天下午5点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怪不得肚子这么饿。

    北寂亲自端来饭菜,云舟掀开被zi一角,露出一双笔直的长腿,开始穿衣服。

    “要不要我帮你?”视线扫过少年又长又直的双腿和一只手就能握住脚踝,男人喉结难耐地滚了滚,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不用。”云舟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把整个人埋在被子里,衣服也放了进来。

    北寂:

    他以手抵唇干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拢了拢衣袍。

    在对方穿好衣服之后,将少年打横抱起,放在了铺着厚厚垫子的座椅上。

    云舟确实没什么力气,便没有拒绝。

    看到泛着香气的饭菜,他的眼眸一亮,马上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桌上的菜色都比较清淡,还有熬得香浓的白粥,少年眼眸微弯,接受了对方的关心。

    大帝还是做了很多功课的。

    然而刚夹起一块青菜,手腕却因为没有力气,使得青菜重新掉回了盘中,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云舟:

    北寂眉心一跳,立刻将袖口挽起,用筷子夹了他喜欢的那道菜:“舟舟,我喂你。”

    一顿饭吃了很久。

    酆都大帝是第一次照顾人,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但他对少年真的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珍宝一般。

    吃完饭之后,云舟感觉有了一些力气,但还是好困,身体也不舒服。

    打算再睡一会儿。

    少年陷入柔软的被褥中,侧着身子,只留白皙的小脸和手臂露在外面,看起来格外乖巧。

    北寂握住他的指尖落下轻柔一吻,语气有些迟疑:“舟舟,你昨天舒服吗?”

    云舟还没睡着,想着对方毕竟是纯情的第一次,不能伤害他的自尊心,“很舒服。”

    北寂的心顿时雀跃起来,轻轻摩挲着少年细白的手腕,脑海中不自觉的回想起昨天的场景,耳根泛红,呼吸也急促了几分,“舟舟,我还想——”

    云舟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不,你不想。”

    北寂垂眸,不仅没有放开,反而一点一点的亲吻着少年的指尖,哑着嗓子,“就一次,好不好?”

    如大提琴般低沉优雅的嗓音一直回荡在耳边,少年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妥协了。

    周一早上,云舟破天荒的在群里发了一个消息;“今天有事,麻烦帮我请个假。”

    舍友们都很惊讶。

    洪海:“小舟舟,这是你第一次请假哎,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薛一凡:“好的,你放心。”

    徐泽:“请多久,半天还是一天?”

    云舟:“一天。”

    开了荤的男人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直纠缠着他不让离开。

    云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两天真的有些吃不消,得回去好好调整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暑假很快到来。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林语将碎瓷片几乎整理完毕,暑假到来,她也要去实习了两人约好暑假之后继续兼职。

    冯大师在忙着收集汝瓷资料之余,也过来看过两次。

    看着堆了满地的碎瓷片,冯大师目露震惊。

    即使是他学习瓷器修复的时候,也不会买这么多的碎瓷片研究,云舟这样做,无疑会将成为修复大师的时间缩短数倍。

    “小舟,你有心了。”冯大师感慨万千,“对了,汝瓷的修复我有眉目了,多亏鬼使大人送来的古籍。”

    “好。”云舟笑了笑,看来是大帝的手笔。

    第78章 晋江正版

    酆都大帝在得知少年的需求时,便第一时间派下属在古籍里翻找。

    众鬼死后所著的古籍均有记录在册,只是大多是记录生平的自传,单独撰写某一类专业书籍的不多,需要极高的艺术造诣。

    若有此成就,恐怕在人间便已著书立说,不必到鬼界才圆这个梦。

    汝窑作为宋代五大名窑之首,虽然有名,但是烧造时间极短,持续时间仅有20余年。

    而北宋时期,皇帝还未设立督陶官这种专门负责监督御用瓷器生产的官员。

    督陶官是景德镇成为制瓷中心后,由明代开始设立的,一直延续到清朝末期。

    没有专门的责任人,加上汝瓷的烧制步骤复杂,肯定不是一个窑工负责,这无疑为查找配方增加了不少难度。

    鬼差们在上司的指示下,翻阅了宋徽宗时期残留的全部相关古籍,从窑工们的只言片语中慢慢拼凑出一部分汝官窑的配方,只是全不全面就不得而知了。

    将所有关于汝瓷烧制的记录全部誊抄在一起,冯大师拿到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约有四五十页。

    为了保持信息的完整性,里面夹杂了窑工失败的记录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吐槽,需要冯大师和几位好友好好研究才能得出结论。

    在对方仔细研究的同时,云舟也开始进行瓷器修复工作。

    首先是修复能拼成完整器的单色釉和青花瓷器,需要清洗、拼对、粘接、打底子、用喷笔上釉这五个步骤,相对比较容易。

    这一类的瓷器修复他并不陌生,但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冯大师的指导下独自进行修复,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目前摆在他面前的是清康熙时期青花将军罐的碎瓷片,一共27片。

    整体拼凑起来属于大器型的瓷器,而且带有盖子,在数百年内保存得很完整,尤为难得。

    将军罐是盖罐的一种,器型丰满流畅,可用来储水、储物,也可作为观赏器具。

    它的器型为上腹圆润、中腹内敛、下腹渐收向外撇的形状,底部平坦无釉。盖子为圆盖,中间有宝珠状的凸起。

    因其造型饱满,且盖顶宝珠高耸,很像古代将军所带的盔帽,大气恢宏,故名将军罐。

    同样,作为盖罐,顶部的盖子在日常使用中很容易打碎,有盖子的凤毛麟角。

    这些碎片或许不是同一时期打碎的,可无论怎样,带有盖子便极为难得了。

    落地窗旁光线充足,云舟先将组成盖子的4片瓷片挑出来,放在一旁。

    继而将剩下的23片碎瓷片按照从罐体底部到上方的顺序,从左到右依次排成一排,拿过黏性很低的纸胶带,开始尝试着将其拼凑起来。

    来回实验了很多次,确认好拼对顺序后,他在碎瓷片上用可擦的油性笔在一一编上序号,将纸胶带撕下来,将碎片按照顺序重新排列在无尘布上。

    在脑海中反复记忆了几遍,云舟才开始调制粘接剂。

    瓷器的表面是立体的曲面,不像拼图一样在平面上,瓷器在拼接的时候要保证每个方向、每个角度都完全对齐,拼接得毫无缝隙,才能达到无痕修复要求。

    尤其是这种大器型瓷器,碎片数量很多,确认顺序是其中十分重要的一环。

    否则很容易出现前面的碎片全部拼好了,最后几片碎瓷片却对不上的情况。

    他观察了一下裂缝的分布,一部分裂缝在白瓷,还有一部分在青花附近,对于调制的黏合剂也有相应的要求。

    云舟翻开笔记本,按照之前冯大师指导的比例将天然生漆、超能胶、瓷粉等各种材料混合在一起,对着自然光不停的调整。

    无痕修复与其他修复不同,每一步都要做到分毫不差,尽善尽美。

    这边加一点,那边去掉一点,黏合剂本来太过粘稠,但加了清水之后又显得稀薄了几分,只能再往里加成分。

    云舟好不容易调制好,一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2点钟,比他平时多花了两倍多的时间。

    果然,有老师指导和自己做完全是两码事。

    就好像上课时老师讲了好几遍同类型的题目,脑子里会了会了,心想别讲了好烦啊。

    结果自己一做,还是会出这样那样的问题。

    少年从早上9点钟坐到现在,肚子已经很饿了,不过黏合剂有速干的特性,他必须一鼓作气的完成。

    粘接也是一项耗费心力的步骤,云舟不敢掉以轻心,用最短的时间吃了两块巧克力补充能量,着手进行瓷器修复的第三个步骤。

    用极细的刷子将粘合剂刷在断裂处,不厚也不薄,少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两片碎瓷片粘合在一起,用力按住,使其充分接触,并擦掉多余的部分。

    然后是第三片、第四片、第五片从中间开始,越到后面越难。

    接触的部分不断扩大,要同时照顾好几片瓷片的断口,还要照顾器型的弧度,每一次都要十分的细心和专注。

    将白布带紧紧绑住已经拼好的部分,云舟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的最后几片碎瓷片,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屏住呼吸,将口沿部分的碎瓷片小心的嵌入其中。

    等到最后一片碎瓷片与其他碎瓷片完整的拼合在一起,严丝合缝,少年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呼,终于拼好了——

    此时呈现在云舟面前的是一件高约45公分的清康熙缠枝莲纹将军罐。

    器型为直口、短颈丰肩,鼓腹下敛,撇足的典型器,胎体洁白、釉面光润。

    罐身通体为缠枝莲纹,肩部为一圈如意纹,纹饰生动活泼,青花色泽鲜艳,属于将军罐中的精品。

    盖顶为宝珠钮,盖子保存完好,这样一个青花将军大罐至少要两三百万。

    将军罐作为陶瓷界的黑马,曾发生过70万购买,第二年转手卖出205万的事情,升值空间巨大。

    这只将军罐只修复了一半,但因为粘接剂的颜色和材质与瓷器本身很相似,再加上拼接得格外仔细,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出碎裂。

    只有拿起来查看才能看到极细的裂缝,像是用笔在瓷器上划了一道浅浅的细线。

    非常完美……

    尽管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但这么大的器型能一次性拼接完毕,足以说明少年的天分和细心。

    看着拼接好的罐体,云舟笑了笑,心底生出了些许自豪感。

    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拼接大器型的瓷器,看来效果还不错。

    他用白布带将拼接好的将军罐一圈圈的缠住,待到两周后粘合剂干透,再用打底子的手法将缝隙填上,上釉即可。

    手腕上的小银龙在云舟工作的时候,听话的将自己盘成一只银镯子,没有打扰他。

    但是此时却昂起身子担忧的看着他,连头上小小的莹白龙角都耷拉下来了,‘嗷呜嗷呜’的直叫。

    少年脸色发白,唇也干干的,看起来有几分虚弱。

    云舟安慰的摸了摸它光滑的鳞片,准备把将军罐放到通风处阴干,然后去吃饭。

    起身的时候眼前蓦地一黑,差点栽倒在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

    “舟舟,你怎么了?!”酆都大帝俊逸的眉眼染上焦急,立刻将他打横抱起,黑袍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眼看就要冲出门外。

    “没事,可能坐的时间太长,有点低血糖。”少年适时拽住他的衣袖,双眸明亮清澈,“我渴了。”

    “好,我马上去。”

    北寂将他轻轻的放在床上,克制住心底的疼惜,乖乖去倒水,想到什么,还在里面放了红糖。

    喝了一杯糖水,又让程婷订了餐送来,云舟吃饱喝足,精神很快缓了过来。

    他现在年轻身体好,这点小事真的不算什么,还有很多大学生通宵打游戏或者去ktv、回来照常上课的。

    然而自家北寂一直坐在旁边盯着他,眼眸沉沉,抿着唇一言不发,看起来像是生气了。

    云舟心中有些愧疚,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我错了。”

    “是我的错。”酆都大帝握着少年的手轻轻摩挲,玉冠下的两缕发丝垂落,低声道:“我是在生自己的气,没有照顾好你。”

    男人瞥了一眼云舟手腕上的小银龙,后者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尾巴尖软软的垂下,连身上的银色鳞片都没有那么亮闪闪了。

    一大一小就这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云舟心中的愧疚感冲上了顶峰,“不怪你们,我发誓以后不会这样了。”

    北寂垂眸握着他莹白的指尖,粉色的指甲看起来很健康,“舟舟不是在骗我吧?”

    少年立刻道:“不是,我会按时吃饭、好好休息的。”

    北寂从身后抱住少年的细腰,嗓音低沉而优雅:“舟舟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不然我会很担心。”

    “好。”云舟再次表示自己一定会规律作息,对方才放过他。

    临走时自然又是一番亲热。

    少年被高大俊美的男人压在沙发上深深吻住,上衣也被撩起,滚烫的吻从交缠的唇舌一直往下,像是在身上点燃了一团火。

    云舟就像脱离了水面的一尾鱼,腰部猛地挺起又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下,只能用手臂盖在湿润的眼睛上,眼尾泛红,急促地呼吸着。

    顾及到心上人的身体,北寂没有做到最后,只是让对方用手帮了忙。

    大帝离开后,少年脸色泛红,将杂乱的沙发飞快的整理了一下。

    莹白的手指已经洗干净了,然而在拼对另一件瓷器时,他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要把人烫化的温度,激动而热烈。

    还有男人埋在脖颈间低沉而压抑的喘\\息,格外性感——

    云舟慌忙甩了甩头,将脑海中的不良画面剔除,在小银龙的监督下,给手中的瓷器碎片编好序号。

    顺便将自己今天遇到的问题和困难记录下来,好好进行复盘。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小银龙如临大敌,用尾巴尖死死卷住他的手腕不让继续。

    云舟笑着摸了摸他银光闪闪的鳞片,用唇瓣碰了一下重新支棱起来的小小龙角,看着它害羞的将头埋进尾巴里,顺从地离开了座位。

    嗯,要早睡早起,第二天才有精神。

    云舟除了每隔两三天回家陪一陪母亲以及偶尔去珍宝阁看看杜老爷子之外,余下的时间基本都待在工作室修复瓷器。

    杜老爷子很喜欢他送的那一对满天星文玩核桃,闲来无事就是下棋,盘核桃。

    私人医生也鼓励他盘核桃,可以按摩穴位,促进血液循环。

    杜老爷子乐呵呵的,逢人就夸赞云舟,他的子女整天在国外忙着赚钱,根本想不到这些,还不如他这个小徒弟。

    最近几天,于馨兰和小姐妹们出国旅游去了,云舟干脆直接住在了工作室。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他将十几件能拼成完整器的青花瓷、单色釉瓷器修复完毕,将它们一一摆放在多宝阁中。

    他的藏品从18件变成了35件,其中官窑精品率仍然保持在80以上,几乎件件都是精品。

    包括最近修复好的明永乐甜白釉高足碗、清康熙将军罐、清雍正红釉大盘等等。

    看着多宝阁上的的藏品,少年明亮的双眸中满是喜悦和自豪。

    他用手抚过一件件精美的瓷器,将视线停留在了这两个月新得到的、价值数千万的田黄冻石,以及摆放在中间位置、一眼就能看到的一对羊脂白玉的大雁上。

    虽然他收集的玉石不多,但无论是已经绝产了几十年的龙石种满绿翡翠、还是极为罕见的田黄冻石和羊脂白玉,都属于最顶级的玉石,珍贵程度要按克来计算,价值千金。

    恐怕专门收集玉石的收藏家,都不能与他的藏品媲美。

    欣赏够了自己的藏品,云舟继续进行瓷器修复。

    还剩下近三十件瓷器尚未修复,这些都是需要补配以及填补釉色较为复杂的部分,包括粉彩、五彩和珐琅彩瓷器。

    其中也有一些青花瓷器,但不同时期的青花色泽各有不同。

    比如康熙青花,根据阴阳向背、远近疏密的特点,青花发色有浓有淡、色分五彩,出现了如‘翠毛蓝’、‘宝石蓝’等绚丽色泽,这就使得修复难度变大了许多。

    这些瓷器都有缺失的部分需要补配,色彩复杂、纹饰多变,他只能先将前几个步骤处理好。

    至于作色,目前的水平还达不到。

    云舟想了想,拜托程婷帮他找一位美院的老师过来一对一授课,最好是山水、花鸟、人物、水彩各方面都懂一些的。

    他不需要系统的学习,只要能大致了解即可。

    毕竟在瓷胎上作画和在纸上作画不同。

    瓷胎上的画面是曲面,不好施展画技、而且容易流釉,烧制也是一大问题。

    瓷器的釉面颜色是金属离子在高温中氧化或者还原后所显示的颜色,一旦复杂了不好呈色,因此画面都比较简单。

    云舟突然想起了两个月前从瓷都寄来的瓷器。

    四人经过拉坯、修坯、上釉等步骤之后,距离开窑还有半个月,当时时间紧急,就拜托对方邮寄过来。

    结果在宿舍拆开的时候真是惨不忍睹。

    他的红釉赏瓶有一半都没烧好,尤其是口沿部分光秃秃的没有颜色,红色只存在底部的一小部分。

    其他人也是一样,洪海的最惨,可能是拉坯的时候没处理好,烧完之后直接从中间裂开了。

    云舟问过制瓷师傅,对方说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古法烧制就是这样,十个中能烧好一两个就不错了。

    这只是单色釉,外壁施同一颜色,没有色彩的描绘;

    如粉彩这样的釉上彩,还要在烧好的素胎上作画,二次入窑,烧制成功实属不易。

    云舟这次给出的价格仍旧很高,300元/小时,是市场价的两倍,应聘者众。

    很快,程婷找到了一位四十多岁的美院老师,国画、水彩、油画各方面均有涉猎,教学二十余载,经验丰富。

    陆深作为美院老师,平时也会画一些国画、油画在市场上拍卖。

    可惜画得再好,没有名气一副画最多值千把块,跟知名画家比不了。

    而在这里几个小时就比得上自己一副花费数月才完成的画作,谁不想来?!

    他提前做了无数准备,还专门研究了瓷器的纹饰研究,终于在数十位应聘者中脱颖而出,拿到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名额。

    得知自己被录用的当天,陆深回去和家人好生庆祝了一番,还答应在两个月后的结婚纪念日,给妻子买一条足金手镯作礼物。

    妻子念了好几年了,到时候一定很高兴。

    还剩一个月的假期,云舟上午仍旧进行瓷器修复,下午安排了3个小时的美术课程,晚上研究釉色以及复盘,将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第一天授课的时候,少年便非常直白的讲:“陆老师,我没有什么美术基础,现在也没有成为艺术家的打算,一切只是为了更好的修复瓷器。”

    这番话对方在复试的时候便强调过,陆深自然明白。

    然而他听朋友说过,瓷器修复这项工作枯燥乏味、非一日之功,且讲究传承,在华国从事这方面的人很少很少。

    雇主看着这么年轻,又在寸土寸金的地段租了一间工作室,一定是个挥金如土的富二代。

    年轻人本就好奇心重,什么都想尝试,又有这么优渥的条件,他不信对方会以这个作为职业,恐怕只是三分钟热度罢了。

    然而在参观了工作间零零散散的上千枚碎瓷片、以及还未修复完成的两件瓷器之后,陆深目露震惊,心中由衷地生出一抹敬佩。

    即使他研习美术这么多年,也不会拼命去收集各种画册画本,只会有倾向性的选择。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还不如眼前这个少年。

    有这种毅力和态度,何愁事业不成?

    云舟开始跟着对方学习,不愧是有丰富教学经验的老师,除了灌输一些必要基础知识,还将瓷器的各种纹饰临摹下来,讲述色彩调配以及勾画的技巧。

    过了一周,陆深忍不住道:“小舟,有没有兴趣跟我学国画?”

    他发现对方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不仅一点就透,对于色彩的敏感度简直绝了,墨色的浓淡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学画的好苗子!

    他教过这么多学生,少年的天赋在里面能排到前三。

    另外几人全都小有名气,作品能卖出3-5万每平尺,一副画六位数不成问题,高的甚至接近七位数。

    这不比修复瓷器要好?

    云舟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老师,我本来就是为了修复瓷器才学习这些的。”

    “哦,对。”

    陆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恍然想起对方的初衷,唉,这个好苗子真是可惜了。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云舟已经将各种纹饰掌握得很熟练了,尤其是目前即将修复的那些瓷器,都在陆深的指导下一一做了研究,标注了勾画、上色的要点。

    然而仅有这些还是不够,作色要尽量一次性成功,不然又要从头再来,清洗时还有可能损伤釉彩。

    为了尽量降低失误率,云舟联系瓷都的制瓷师傅,按照尺寸定制了几十个素胎。

    他准备先在素胎上练习上釉,等到练习过几次熟练之后,再进行作色。

    在他忙忙碌碌的时候,在鬼市上认识的摊主金强给他发了消息。

    金强:“小老板,三个多月了,看您一直没有联系我,我就主动联系您了。碎瓷片的门路已经找好了,如果需要的话,1200多片碎瓷片,一周内就能寄出,都是专门挑过的。”

    云舟:“麻烦发一下视频过来。”

    金强:“好嘞。”

    他将早就拍过的视频发了过去。

    云舟看了一眼,质量还可以,前面还能看到不少专门挑出来、能拼成完整瓷器的碎瓷片。

    金强:“您觉得可以,3万包邮,给您寄走了。”

    他大批量收,又是本地人,价格绝对优惠,一次净赚5000块,嘿嘿。

    云舟:“可以,寄过来吧。”

    第79章 晋江正版

    暑假之后,林语周末继续来清洗和整理新的碎瓷片。

    这次她的眉眼明显自信了许多,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整个人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凭借着这两个月兼职和暑假实习赚的钱,她成功给自己换了新手机和新电脑,还有之前在橱柜里看到的连衣裙,也咬牙买了下来。

    林语本来长得就不差,身量高挑,瓜子脸、细长眉,一双杏眸又大又圆,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百合。

    只是以前的她特别不自信,举止带着一股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也没有心思打扮自己,隐在人群中一眼都看不到。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仅有了令人羡慕的收入,还由于工作出色,获得了云舟和实习领导的赞扬和鼓励,从此心里便有了底气。

    在她刚换新手机的时候,舍友们各种冷嘲热讽。

    “哟,换新手机了。”

    “这个牌子不怎么样,耗电很快,最多能用两年,不如XX。”

    “又出去打工?累不累啊。”

    然而看到她没过多久又换了新电脑的时候,几人看她的眼神便带上了嫉妒和酸味。

    林语隐隐听到她们讨论,“她哪里来这么多钱啊?”

    “换了手机又换电脑,打工这么赚钱?!”

    “我爸妈一个月才给我1600块生活费,多要一点都不给,现在物价这么高,哪里够啊。”

    ……

    林语不由得笑了笑。

    此时再看往常让她无比羡慕的舍友们,突然感觉也不过如此。

    在她们还在跟父母要钱的时候,她已经能够独自承担各种花费了。

    实习公司对自己非常满意,在六个实习生中只留下了她一个,等到明年毕业会直接上岗。

    林语非常感谢云舟这位老板兼小学弟,是他给自己带来了自信。

    若不是这个兼职帮她开阔了眼界并带来了信心,她也不会拿到这个工作机会。

    想到这里,林语工作得更卖力了。

    她没有什么特长,只能靠努力工作来回报对方。

    云舟每周六上午跟着陆深学习瓷器纹饰及色彩的搭配,下午在烧制的素胎上尝试着作色,周日则修复新寄来的碎瓷片,如此周而复始。

    随着熟练度的提高,他调配粘合剂、粘接碎瓷片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以往调配黏合剂至少要配制一个上午,比例需要来回斟酌,增增减减,才能调配出对应的黏合剂。

    而现在,倘若釉色不复杂,只要半个小时就能调配出来。

    他再也不用翻阅以前记录下来的材料比例和注意事项,所有配比全部牢牢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不需要回想就能翻找出来,每个步骤游刃有余。

    对于色彩的敏感度,更是达到让陆深都佩服的程度。

    在自然光下调配的釉料看几眼就能发现是浓了还是淡了,并且迅速调整青花的色泽和配比,往往三五次之内就能调制出相应的釉色。

    当然这些色彩仅限于青花和单色釉,但这种能力除了日复一日的经验之外,还有天分,是很多人想学也学不来的。

    又有天赋,又勤奋,还懂得运用各种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几乎可以肯定,少年今后一定会成为华国知名的瓷器修复大师!

    有句话说得好,找对方法比努力更重要。

    无论是满屋子的碎瓷片还是邀请自己这个老师来教授,都足以说明少年的机敏和毅力。

    哪怕是一块朽木,在这种情况下也能靠数量来堆起来,比题海战术更有效率。

    更何况,少年和朽木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一块璞玉,只要雕琢好了,必将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堪称无价之宝。

    时光荏苒,又是大半年过去。

    云舟在素胎上练习好了之后,开始着手修复第一件粉彩瓷器。

    粉彩绘画时用玻璃白打底,色彩柔和、丰富,运用‘渲染技法’使得色彩有明显的过渡,因此也被叫做‘软彩’。

    而五彩以平涂为主,色泽比较硬朗,不进行渲染,没有浓淡之分,被称为‘硬彩’。①

    从色彩的复杂程度来看,粉彩的修复难度更大。

    他手里拿的是在一只清乾隆的‘粉彩梅花纹碗’,以粉彩装饰,绘制两只怒放的梅花,枝干以浅灰色彩料绘制,粗壮遒劲,枝头上的梅花白里透红,色泽柔和,美不胜收。

    拼凑而成的八片碎瓷片已经完整的粘接并打了底子,顶部缺了口沿的部分也用打样膏制作的模具固定好,并补配了缺口部分,只剩下作色。

    这件瓷器虽然是粉彩,但相对容易一些,作色的部分只有外壁上一截枝条和一朵盛开的梅花。

    如果是上次的那只‘粉彩过枝福寿双全八桃五蝠盘’就太难了,运用了‘过枝’技法,内外都要修复,并且保证色泽、延伸的角度完全一致,凭他现在的能力肯定做不到。

    这次的修复需要调配四种釉料,白色、浅棕色、深红、粉红,在喷色的时候还要注意过渡,实在不容易。

    在冯大师的指导下,云舟牢牢记住了各种釉色配比,用调配好的釉彩在素胎上先尝试了一下。

    同时请陆深讲解了运笔技巧与色彩的渲染搭配,练习了数次之后才开始上釉。

    可即使如此,他也花了整整两天才作色完毕,中途差点因为紧张而失误,幸好很快圆了回来,却留下了一点瑕疵。

    这件瓷器修复得并不算完美。

    云舟知道自己还需要练习,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同样适用于瓷器修复。

    冯大师过来看过几次,无比震惊于自己这个徒弟的学习进度。

    修复好的青花瓷和单色釉瓷器在多宝阁排了整整两排,至少有四五十件,甚至还有如将军罐这样的大器型!

    作为瓷器修复大师,他知道这种大器型不好修复,难度是小器型的数倍。

    但凡有任何一片碎瓷片处理得不好便会前功尽弃,只能从头再来。

    冯大师学习瓷器修复的过程十分漫长,前几年只能学着辨认碎瓷片、了解各类瓷器的特性,跟在师傅后面打打下手,清洗、整理一些残器。

    想单独修复瓷器,门儿都没有。

    再后来,才开始拼对、粘连最简单的小器型单色釉瓷器,先拿一些烧坏了的练手,熟悉了才慢慢开始修复真正的瓷器,大器型都是要放在后面的。

    老师傅可舍不得把大器型的瓷器交给学徒去修复,修坏了怎么办,这可是精细的手艺活,不能砸了招牌。

    看到这件修复完成的清康熙缠枝莲纹青花将军罐,冯大师眼中带了几分讶异,对于云舟修复瓷器的速度打从心底感到震惊。

    小徒弟才跟着他学习了一年多,却顶得上旁人五六年的功夫!

    “冯大师,您看看我修复的瓷器还有什么问题?”云舟双眸晶亮地期待着华国第一修复大师的指导。

    “小舟,这些都是?”冯大师飞快扫了一眼,仅凭肉眼是看不出一丁点问题的。

    “从这里、到这里,都是。”

    云舟莹白的指尖划过长长一排瓷器,“这一排是补配过的。”

    冯大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补配和作色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他要仔细检查一下。

    他拿出那只修复好的青花将军罐用手电筒照着一点点的瞧,翻来覆去的看。

    只见釉面光洁如玉,触手平滑细腻,青花发色艳丽,无论是外壁还是内里都见不到任何瑕疵,根本想象不出这是一件修复的瓷器。

    即使没有自己在旁指导,少年也做到了无痕修复!

    “好,很好!”

    冯大师表情十分欣慰,他的无痕修复技艺终于后继有人了。

    照这样下去,不出三年,小徒弟必能独当一面,成为华国知名的瓷器修复大师。

    “都是老师教得好。”云舟浅浅一笑,露出腮边两个小小的酒窝。

    他说的确实不错,若非冯大师指导,他连入门都摸不到。除了冯大师,世界上再无第二个人能做到这样的无痕修复。

    冯大师最近一年一直致力于研究汝瓷配方,有了窑工的记录之后,他几乎将那本薄薄的册子翻烂了,同时心里也有了一些眉目。

    虽然上面记录得不全,但一些烧造方法和材料用法却是之前从未想过的,为汝瓷釉料配方提供了新的思路。

    经过和几位老家伙日夜不停的探讨,他不断地拼凑和删改,目前得出的配方至少有90%以上的可能性。

    现在云舟的技艺也成熟了,正是修复这件汝窑天青釉洗的时候。

    周末,工作室。

    现在是3月份,温度回暖,气候适宜。

    特地找了一个大晴天,于中午采光最好的时候,少年在冯大师的指导下准备进行汝瓷修复的最后一个步骤——作色。

    将室内温度调整到20℃,相对湿度控制在60%左右,云舟换上工作服和工作鞋,带上防护口罩进入了无尘室。

    手里的汝窑天青釉洗已经完全拼接好,腻子也被填平,基本看不到缝隙。

    但是对着光能发现瓷器表面一道道还未填补完全的釉色,和旁边温润如玉的天青釉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配方已经看过了,之前的思路有一些问题,我们现在重新调配。”冯大师面色严肃,“比例一定要格外注意,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是。”云舟同样肃着声音,取来精度极高的电子秤,将一份份材料称重,分别放置在玻璃器皿中,液体材料还要考虑挂壁的那部分。

    将所有材料按照比例配比好之后,把它们混合在一起,生成对应的釉色。

    随着釉料的轻轻晃动,看起来没有交集的材料在玛瑙石的作用下发生了反应,如碧玉般的色泽逐渐凸显出来。

    釉汁莹亮、有如堆脂,釉料好似融了脂膏,质感绝佳;

    又好似荡了波光,光华内敛,正应了‘雨过天晴云破处’这句话。

    “冯大师,我们调配成功了——”

    云舟微微睁大了双眸,一眼就看出了这次调配的釉色与之前的区别,那种‘似玉非玉而胜似玉’的质感、如雨后碧空一般的颜色,是任何一种釉料都无法比拟的。

    “确实成功了。”

    看着这青翠莹润的色泽,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冯大师激动地声音都变了,却尽量压抑内心的兴奋之情,“咱们要稳着点,要上釉了。”

    “好的,冯大师。”云舟拿开口罩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克制住激动的心情。

    釉色好不容易调制好,一定不能毁在最后一步上。

    将调制好的天青釉料放入料壶,少年手中握着喷笔,在其他的汝窑碎片上试色,不停做着对比。

    等到喷出的釉料浓度和汝瓷的颜色完全看不出分别时,才重新将料壶填满,在这只珍贵的汝窑天青釉洗表面喷釉。

    在上釉的时候,云舟的心跳声格外剧烈,神情紧张,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然而他手上的动作却十分稳健,沿着缝隙处一层一层的上釉,均匀而平缓。

    而且分寸把握得极好,没有超出一点范围,像是用尺子规划好一般。

    这种功力与他这段时间不停修复瓷器、并且频繁地在素胎上作色分不开。

    不知不觉间,少年已经成长了太多太多,足以被称作修复大师了。

    一道道缝隙在稳健的动作下被彻底填平,覆盖之后的釉色青翠莹润,如雨后碧空,与周围的釉色浑然一体,不见修复痕迹。

    云舟稍稍松了一口气,将稀释后的釉料从较远的距离浅浅一喷,使得色泽过渡得更加自然。

    做完这些,少年的后背都湿透了,立即转过头拿下口罩大口的呼吸着。

    冯大师从刚才便没有出声,害怕打扰到对方,此时看着恢复如初的汝窑天青釉洗,胸口满满涨涨,万般情绪萦绕心头,眼里不由得泛起了泪光。

    有多年夙愿达成的喜悦,有经历了各种失败后终于修复成功的激动,种种情绪纷至沓来,其中最重要的是有一个悟性高又勤奋的好弟子,令他格外欣慰。

    “修复得很好。”冯大师用冰凉的手拍了拍云舟的肩膀,“很厉害,一次成功。”

    “太好了!”云舟喜不自胜,双眸绽放出夺目的光彩,拿起修复完成的汝窑天青釉洗放在阳光下仔细查看。

    只见在自然光的照射下,碗口大小的瓷器通体施釉,釉面散发着青翠莹润的光泽,釉质细腻肥润、色如碧玉,浑然天成,不见一丝瑕疵。

    好似穿越了数百年的时光,窑工们经过七十二道复杂的工序,开窑后将这只汝窑天青釉洗刚拿出来一般。

    云舟看过后,冯大师同样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珍贵的汝窑瓷器,“下面的支钉痕就不修复了,保持原貌即可。不仅具有历史意义,也能说明来源。”

    云舟弯着眼睛赞同:“好。”

    汝官窑烧造采取的是匣钵装烧的方式,一匣一钵。

    底部用垫圈和支钉支烧,烧好后会留下几个芝麻大小的椭圆形支钉痕,这也是辨别汝瓷真假的一个方法。

    这件汝瓷便是烧造时支钉没有架好,导致底部的痕迹略深,露出了一点香灰色的胎,或许正因如此,才会被打碎掩埋。

    而汝窑太过珍贵,其数量及器型均有记录在册,仿制者层出不穷,贸然出现一只新的天青釉洗很难取信于人。

    留下没烧好的支钉痕不仅是为了研究,更是真品的证明,加上汝瓷碎片是在嘉禾拍卖会上拍到的,来源详实,相当于做了背书,不怕有人怀疑。

    这件修复好的汝瓷被云舟珍而重之的放在多宝阁最中心的位置。

    这是他目前收藏的所有瓷器中价值最高的一个,虽然比不上拍卖行价值2.3亿的那件天价汝瓷,但两者的差距也不会太大。

    无论是从汝官窑的稀缺性还是修复的完美程度,都足以说明它的价值。

    而下面的支钉痕只是小瑕疵,无伤大雅,纵然按折半来算,这件瓷器的价值也过亿了。

    云舟记得当时购买这些汝窑瓷片一共花费300多万(含佣金),还是徐老爷子帮忙支付的。

    对他来说,相当于白得了一件珍贵的汝瓷,简直不要太划算。

    “小舟,你有了这件藏品,说一句大收藏家也不为过啊。”冯大师感慨,“多少顶级收藏家都收不到一件汝官窑,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即使是他,穷尽一生也没有碰到过一件汝窑,更何况是别人。

    他又打量了一下多宝阁上琳琅满目的瓷器,语气泛酸,“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你这里的瓷器件件都是精品,就算没有那件汝瓷,也当得上大收藏家这个称号。”

    唐邢窑菱花形洗、北宋汝窑天青釉洗、钧窑水仙花盆、南宋银兔毫束口盏、龙泉窑青釉鸟食罐、元青花玉壶春瓶、明洪武釉里红玉壶春瓶、明永乐甜白釉高足碗、明宣德青花……

    这、这怎么全都是官窑精品啊?!

    冯大师眼都瞪大了,上次只是检查了一下修复的瓷器,没仔细看。现在一看,这怎么回事,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官窑精品?

    要是有其他收藏家在这儿,恐怕真的要羡慕嫉妒死了。

    旁人收集一辈子瓷器,都赶不上这个年轻人收集两年的藏品,件件都是精品不说,还有汝窑、钧窑、元青花这种罕见瓷器!

    饶是冯大师这种顶级收藏大师都面露恍惚之色,他收藏了一辈子古玩,藏品有数千件,但真正价值百万以上的也不过一百多件而已。

    可是现在,单他看到的这些,几乎都是百万级别的,还有千万的,过亿的——

    他忍不住有点怀疑鬼生,这足足抵得上自己半辈子的收藏了。

    再往下看,呼,稍稍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不少民窑瓷器的。

    不过看到那个青花将军罐的时候,他眉心一跳,不对,这还是价值百万以上的瓷器啊!!

    万幸的是,后面的瓷器就没有这么夸张了,从几万到十几万的都有,避免了冯大师因为太过震惊而精神恍惚的命运。

    当看到中间一排时,冯大师好奇的看着那块擦开了一道口子的乌鸦皮田,倒吸一口凉气,“这……该不会是田黄石里最上等的田黄冻石吧?”

    云舟点了点头,“是的。”

    冯大师:“……”

    他又飘到旁边,看到了那对如凝脂般细腻的大雁,嗓音发颤,“这、这,别告诉我这是用羊脂白玉籽料雕成的!”

    云舟想到了北寂,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您说得没错。”

    冯大师:“……”

    第80章 晋江正版

    到了大三下学期,云舟修复的瓷器数量已经超过了一百件。

    除了青花和单色釉之外,还包括复杂程度中下等的五彩、粉彩、斗彩瓷器,每件瓷器均修复得毫无瑕疵,数量也尤为可观。

    多宝阁的上半部分已经堆满了各种器型、各个朝代的瓷器,藏品数量达到了惊人的134件!

    其中官窑瓷器占了一大半,连顶级收藏家都达不到这样的精品率。

    此时的青年足以担得上大收藏家、瓷器修复大师的称号,而他目前的年龄还不到22岁,成长速度何其恐怖。

    他的藏品数量比很多收藏家一辈子的收藏都要多,价值更是远超其他大收藏家,堪称收藏界的奇迹!

    冯大师每次过来都要感叹,与自己的小徒弟相比,他作为顶级收藏家也不过如此,简直愧对华国‘收藏第一人’的称号。

    当然,这只是偶尔的玩笑话罢了,他更欣慰的是自己教出了这样一个出色的徒弟,看着对方达到绝无仅有的成就,与有荣焉。

    在两年的时间里,大大小小的碎瓷片堆满了工作室的角落,足有七千多片,均为挑选过后无法拼对的单片。

    它们被清洗过后、分门别类的装在一个个半透明的塑料箱中,四周塞了泡沫,保存得十分完好,并且能够随时查看。

    这些碎瓷片并不是毫无用处。

    在修复之余,云舟会根据碎瓷片上面所绘的纹饰、色彩、胎质等一一进行辨认,甚至有些补配的纹样也能在其他碎瓷片上得到参考,大大提高了对瓷器熟悉程度和断代能力。

    加上瓷器修复锻炼出来的对于色彩的敏感度,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套路到他了。

    云舟去看杜老爷子的时候偶尔也会去古玩市场闲逛,找一找有没有可捡漏的物件。

    来到一个卖瓷器的摊位前,他随手拿起一件‘清雍正粉彩虞美人花卉纹碗’。

    这只碗胎体轻薄,碗内壁飘落三朵虞美人,粉色与白色花蕊盛开,另有一朵含苞待放。

    然而他不需要仔细观察,甫一上手便知道是假的。

    虞美人的纹饰在雍正官窑中属于极为少见的纹饰,必然会精心绘制。

    他虽然不知是哪位宫廷画师绘制,但渲染技法一定比目前这个高出许多,完全不在同一个水平。

    同时,雍正粉彩以细腻而著称,哪怕枝茎上的绒毛都描绘得纤毫毕现,画笔之妍美、布局之精巧是旁人模仿不出来的。

    这只碗看似精致,其实花瓣与花蕊之间的色彩过渡明显不自然,矾红的颜色不正,枝茎线条僵硬,细致度不够。

    不需要看底足和款识,仅从色彩方面辨别,他就能说出至少五处不足。

    更不要提他修复过几件雍正粉彩瓷器,随手一摸便知道胎釉的厚度和光泽度不对。

    想到这里,云舟不由得愣了一瞬,什么时候鉴别瓷器变得这么容易了?

    眼前的这件粉彩虞美人花卉纹碗,就像一本摊开的书一样赤\\裸裸的展现在他的面前,答案不言而喻。

    这种感觉,如同脱胎换骨一般,让青年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这就是老手与新手之间的差别吗?

    想到自己前几年还在古玩市场上吃了大亏,买到造假的青花盖罐,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

    摊主看他年轻且穿着打扮都不错,一个劲的推荐:“小帅哥眼力不错,这是雍正帝御用的粉彩瓷碗,您看这底款-‘大清雍正年制’,色彩明亮精美,妥妥的官窑精品。”

    接着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道,“不蛮您说,清朝末年动乱,这是宫里的侍卫趁乱从皇宫里偷出来的,几经辗转才到我手里,当时收的时候就要这个数——”

    他隐晦的用四根手指敲了敲,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您要的话加一点得了,小本生意赚个本钱。”

    云舟有点好笑,这个时候是饭点,周围明明没什么人,摊主却摆出一副唯恐被别人听了去的模样,一脸讳莫如深,确实挺唬人的。

    青年浅浅一笑,腮边的两个酒窝让摊主晃了一下神。这个年轻人长得可真好看,该不会是哪个明星吧?

    接着便听对方问道,“这只碗什么时候收的?”

    摊主回神,装模作样地道:“挺久了,四五年前收的。那家男人赌\\博输钱,欠债的找上门来,没办法了只能将祖传的宝贝卖掉。”

    云舟也学着他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不对,你这件瓷器是两个月前才收的。”

    趁对方愣神的时候,放下瓷器潇洒离开。

    等他走了,摊主才回过味来,这是遇上行家了!

    这件瓷器是他两个月前买了高仿的赝品之后,回去做旧而成。

    古瓷经过几百年的风吹日晒、历史动荡等外在环境的影响,肯定与刚烧好的瓷器不同,必须要做旧才能显得取信于人。

    首先埋在地里一个多月甚至几个月,使其沾染上泥土的气息,再处理掉表面的新泥,在底部的露胎处沾上一点年代久远的沙粒或黄土,这就是出土瓷器的做旧。

    根据腐蚀程度,还有土锈、水锈的做旧等等。

    其次,年代久远的釉上彩瓷上还会出现光泽度的变化。

    新瓷器刚烧出来时表现非常光亮,而经过长时间的自然侵蚀之后,光泽减弱,会在表面形成一层极薄的透明膜,有散光现象,俗称为“蛤蜊光”。①

    摊主用抛光打蜡的方法,在瓷器表现涂擦一些蜡,用麻布擦、再用绸布擦,不断抛光,使其达到如‘蛤蜊光’一般自然的光泽。

    除此之外,他还在瓷器表面磨出一些使用痕迹,没想到仍然被行家看了出来。

    想到对方年纪轻轻的面容,摊主在心里摇了摇头:真是人不可貌相,眼力比很多老手都毒!

    不仅能分辨出赝品,连什么时候烧好的都知道,简直神了。

    在古玩市场逛了一圈后,云舟彻底明白了杜老爷子说的:只要眼力够强,任何套路都发挥不了作用。

    或许是市场上仿制品的档次不高,很多瓷器他基本上看几眼、摸一摸就能辨别出来,可惜的是没发现什么可捡漏的东西。

    又是3个月过去,最新一批的碎瓷片送来,云舟打开之后翻了翻,不由得微微蹙眉。

    上次便是这样,民窑瓷片几乎占了总体的80%以上,能拼凑成的完整瓷器只有寥寥几件。

    不过想到对方也不容易,只是提醒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这次寄来的质量更差,里面还包含了不少没烧好的、脱釉的碎瓷片,比起前几次的质量远远不如。

    这两年来,他从瓷都购买碎瓷片也有七八次了,与金强一直保持着稳定的合作,给予他很大的信任。

    但是这次的瓷片质量大打折扣,连一件可修复的瓷器都挑不出来。

    云舟将没烧好的碎瓷片拍了照片发给金强,直白道:“这次的碎瓷片质量不行。”

    金强这两年靠着收集碎瓷片赚了四五万块,很珍惜这个生意,看到消息立刻回了视频过去,苦着脸道:“老板,真不是我偷懒,如今碎瓷片实在不好收。”

    鬼市上的摊位基本搜刮光完毕,他换了其他地方,周末和朋友一家一家的收购。

    这几年,随着古玩行业越来越火,市面上也出现了一些收购碎瓷片的人,专门收购一些带底款的瓷片,留待升值。

    加上金强一直在大批量的收购碎瓷片,有人便想着多赚取一些利润,不轻易卖出。

    简而言之,古瓷片开始涨价了。

    而且涨得不少,几乎翻了一倍。

    云舟听完后,声音格外平静:“怎么不早说?”

    金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个、我想着先尽力斡旋,实在收不到再跟您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看起来这么年轻,也没有发火,他却觉得有一种压迫感从对面传来,额头不自觉地冒出几滴冷汗。

    他不知道对方收碎瓷片具体用来做什么,但每次都是上千片的收,这么庞大的数量实属罕见。

    在这样的基数上翻一倍,一般人哪里吃得消啊——

    金强一边解释一边在心里忐忑不安,完了完了,这么好的生意恐怕没得做了。

    碎瓷片涨价这么多,之前一次3-4万,现在变成了6-8万,一年四次,那就是30万!

    照这个情形,以后很可能还要涨。

    金强在脑海里飞快计算着,暗暗心惊。

    他从来没想过在千年瓷都这种地方,碎瓷片也能成为香饽饽,真是世事难料。

    正想着,只听青年清亮的声音传来,“没关系,继续收。只要质量好,价钱可以提高一倍。”

    金强不由得愣了一瞬,随即惊喜道:“没问题!”

    嚯,有钱人果然财大气粗,一年多花十几万完全不放在心上。

    想着工作室还有不少没有修复的粉彩、五彩、斗彩珐瓷器,云舟叮嘱道:“以后每四个月送一次吧,单次的数量不用那么多,但必须保证质量。如果质量好,每次多加2000块奖金,质量不好——”

    青年漂亮的眸子直视着对方,神色认真,“就没有下一次了。”

    金强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笑着道:“您放心!”

    只要钱到位,一切都不是问题。

    云舟最后补充道:“另外,邮寄之前别忘了拍视频,有任何问题提前通知。”

    对方连连应是,心里乐开了花。

    雇主不介意涨价,还平白多了几千块的奖金,嘿嘿,这种好事哪里找?

    他一定会好好干,绝对不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挂断视频后,云舟找瓷都的制瓷师傅问了几句,得知近期碎瓷片涨价的情况属实,彻底放了心。

    他也想过要不要换个人对接。

    可是,一来他不了解当地行情;二来跟金强合作过很多次,明白对方看着是油滑了一些,却有门路、有手段、为了赚钱肯吃苦,换其他人不一定比他做得更好。

    十几万的差额与价值百万、千万的瓷器相比,不过九牛一毛,他自然不会在意。

    再者,碎瓷片涨价也在情理之中。

    物价每年都在涨,古玩的价格更是涨得飞快,创造出一次又一次的记录,没道理碎瓷片不涨价。

    别说涨一倍,就算涨十倍,他也赚翻了!

    金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提高了瓷器修复能力和鉴赏能力,两全其美。

    解决了这一问题,接下来便到了大三下学期的考察实践。

    古玩鉴赏作为S大的小众专业,实践比理论更重要,占了不少学分。

    从大三下学期到大四下学期,有近一年的时间都属于实践内容。

    空出一个月的时间供各位学生找实习单位,从3月份开始,每两个月提交一份古玩鉴赏报告到学校系统,并附上自己鉴赏古玩的照片,绝不是随随便便能混过去的。

    实习日期不低于六个月,最后还要实习单位盖章、签字,届时会有电话核查,不容许有作假行为。

    不过这对于本专业的学生都不是什么难事。

    “小舟舟,大少,一凡,看来咱们明年才能再见了。”

    洪海依次抱了一下舍友,语气有几分不舍:“本来想去别处试试,结果被老爸驳回了,只能待在家里的古玩店。唉,真没意思,你们呢?”

    徐泽神色有些沉重,“老头子身体不好,从年中开始我就要试着管理公司了。”

    从大一开始他便跟着爷爷学习门店的运营和管理,各个分店已经巡视过不止一次,各大分店的店长和公司高层也都见过了,然而当这一刻真正来临之时,他仍旧觉得压力巨大。

    “大少,放轻松,你一定可以的。”洪海拍了拍他略显僵硬的肩膀。

    另外两位舍友的眼中同样充满了鼓励,云舟的语气中带着绝佳的信任,“大少,我相信你一定能管理好公司。”

    徐泽看着他们,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唇角忍不住勾起,“我会的。”

    传世珠宝在最近几次的缅国公盘均有收获,又有独一无二的龙石种满绿翡翠和玻璃种帝王绿首饰作为镇店之宝,品牌价值始终保持在前三位。

    而同属于珠宝行业巨头的灵越珠宝,却因为两年前在缅国公盘赌垮了标王而一蹶不振,现金流无法周转,彻底跌出了前十,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大众的视野。

    总体来看,传世珠宝发展势头良好,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会先去私立博物馆实习,有了经验之后,再准备市博物馆的事业编考试,争取一毕业就去做文物保护的相关工作。

    “对了,小舟舟你去哪里啊,要不来我家的古玩店实习?”洪海问道。

    “海哥,谢啦。”云舟浅浅一笑,“不过我已经有了打算,就待在S市,离家比较近。”

    他跟珍宝阁的吴掌柜说好了,跟着他做半年的学徒,实习薪资可以不要,就当积累经验。

    吴掌柜当场表示绝对不行,该给的必须要给。

    开玩笑,对方送他的那只鸡血紫檀木笔筒在店里摆了两天就被老客户买走了,直接开价40万!

    占了这么大的便宜,怎么可能不给实习薪资?

    不仅要给,还要按高级学徒的薪资来给。

    他当即向老板说明了情况。

    老板有其他产业,平时全权将店交给他打理,何况这不是什么大事,欣然应允。

    离开学校之后,云舟将东西收拾了一下,第二天便来珍宝阁报到。

    吴掌柜满脸笑意:“小舟,合同我拟好了,你看看。每月基本薪资6000,上五休二……”

    这个待遇对于实习学生来说十分优渥,他做好几年学徒都拿不到薪资。

    当然,这个薪资之于云舟不算什么,就是表明一个态度。

    除了实习薪资,上五休二这一点在古玩界可以说是优待了。

    比如吴掌柜自己,基本上全年无休,一年365天都待在店里。

    虽说时间长,但是没客户的时候居多,平时比较清闲。

    更何况,他还有店里30%的股份,自然格外上心。

    让云舟过来实习,一是有上次的厚礼和情分在,二是他是杜老的学生,自然要好生对待,没准今后又是一位大收藏家。

    毕竟对方的运气真是太好了,光他见识过的捡漏就有四五件。

    但是对于物品鉴定方面,他是没抱什么希望的。

    毕竟年轻嘛,还没毕业的学生,缺乏经验。可以过来实习,但不能让他砸了珍宝阁的招牌。

    云舟对于合同条款没有异议,很快签好了字。

    一上午都没什么人过来。

    现在还是2月中旬,天比较冷,加上刚过年不久,确实没多少生意。

    吴掌柜和杜老爷子喝茶下棋,怡然自得。

    云舟则在打量着博古架上的各种古玩,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又有新的收获,和三年前的感觉完全不同。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午。

    这时,一位中年男人抱着大箱子匆匆忙忙的进了门。

    他的年龄大约40多岁,身材壮硕,穿着一身黑色的棉衣,边缘处露出了一点棉花。皮肤因为常年风吹日晒显得黝黑干裂,眉宇间带着一股急躁。

    吴掌柜见有客户过来,立刻迎了上去,邀请对方一边喝茶一边聊。

    云舟听到之后,便准备去泡茶。

    中年男人粗声道:“没工夫喝劳什子的茶叶,我着急得很,先看看这宝贝值多少钱?”

    说着,从箱子里拿出一对青花缠枝莲纹的书灯放在了柜台上。

    云舟和吴掌柜的神情同时愣了一下,书灯这种器型可不常见。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