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晋江正版(捉虫)
书灯顾名思义,即在书斋阅读时所用的灯具。
古代没有电灯,只能用油灯和蜡烛照明,因而便产生了盛放照明物的器具,材料和样式繁多。
从战国时期的青铜灯,到明清最为辉煌的时期,用金、银、铜、铁、陶瓷、玉石、玻璃、珐琅等材料制作的烛台,以及用细木为骨架、镶以绢纱和玻璃的宫灯等等,各式各样,品类繁多。
至清代,帝王亲自批阅奏章,时常工作到深夜,便需烛台照亮书案。此类烛台便叫做书灯,属文房器具。
书灯与佛前供奉的供器相比,尺寸较小,由承盘、灯柱及灯座组成,专供清宫书斋照明所用,为雍正、乾隆朝独有的文房雅具。①
眼前的这对青花缠枝莲纹书灯仅有15cm,小小的一对,却极为精致。
云舟与吴掌柜各拿起其中一个仔细查看起来。
他手中的书灯整体分为上中下三层,下层的托盘为放置于桌面的底座,表面绘制缠枝莲纹与卷草纹,中间连接一段凸起的圆柱。
中层为蜡盘,用来承接蜡烛滴落的蜡油,内外口沿分饰花卉与海水纹,构图饱满;
用圆柱相连的上层为灯盏托盘,口沿绘制一圈如意云头纹,顶部有固定蜡烛的金属蜡芯。
整件瓷器保存得十分完好,没有任何磕碰。
绘制纹饰繁复,有十余层,青花发色浓艳,着意模仿永宣瓷器‘铁锈斑’的效果,有着仿古的意境。
云舟将三层一一拆开,查看连接处的痕迹以及托盘下方的纹饰。
然后拖着最后一层托盘看向灯座底部,落款为罕见的“乾隆年制”四字篆书款,外围以圆形青花双框圈起字体,模仿玺印规制,可见乾隆皇帝对于这对书灯的喜爱。
他看过后将其重新放回桌面,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吴掌柜。
对方仍然在仔细的观察着青花缠枝莲纹书灯,想必过一会儿才能交换。
青花书灯保存完整得并不多见。
首先,这样精致的青花书灯仅在雍正、乾隆两朝盛行,数量不多。普通老百姓用的都是油灯,更不会有民窑仿制。
其次,瓷器易碎,青花书灯多为三段拼接,随便打碎其中一部分便是残器,顶部还有粗针状的金属蜡芯,不易存放。
再者,青花书灯在蜡烛长时间的高温炙烤下,有一定概率出现裂纹。
就像把家里的瓷碗一直放在煤气灶旁边烤,冬天冷热交替,没准会炸裂。
因此,能保留下来的青花书灯数量不多,最难得的是一对都是完整的,凤毛麟角。
吴掌柜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很久,还用上了放大镜。
清乾隆时期的青花书灯,他也是第一次见。据说前两年在拍卖行拍过一对,成交价格达到了300多万。
作为小器型的书斋用具,足以称得上十足的官窑精品了。
若这对瓷器为真品,收在珍宝阁能为其添色不少,这样精致且保存完好的书灯,放在店里绝对不愁卖。
“咋的还没看完?”
叫刘志的中年男人有些急躁,尤其在吴掌柜将手中的书灯一段段拆开之后,眉眼更是染上几分不耐烦,站起身粗声粗气地道:“你还要看到啥时候,急着用钱!我敢打包票,是真的,从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宝贝——”
“不要着急,先坐下,喝杯茶。”
吴掌柜安慰道,“您都说是宝贝了,总要查看仔细了才能卖个好价钱不是?”
他手里的这只看得差不多了,便和云舟交换了书灯。
吴掌柜可不认为青年能看出什么来,几百万的东西,必须要仔细些。
云舟颇有眼色的起身,没用紫砂壶泡茶,对方看着不像品茶的人,没准还嫌泡茶的时间长,便直接端了杯子过来。
中年人也没客气,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用手背一抹嘴重新坐回座位,这下看着没这么急躁了。
云舟看着换过来的书灯,总感觉和刚才手中的那个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同却说不出来,就是一种感觉。
他知道,纵然是一对的瓷器,却因为烧造技术等种种限制做不到一模一样,也许是错觉?
青年将三段书灯拆分开来,一段一段的检查。
他看了一眼中年男人,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吴掌柜身上,拖着茶杯一脸沉稳,完全看不出刚才还那么焦躁。
吴掌柜看得同样仔细,不时拿着放大镜查看底款,同时询问这件书灯的来历,“您刚才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可否详细说说?”
刘志抬手搓了一把脸,皮肤显得更红了一些:“其实也没啥。曾祖父当时花十块大洋从一个落魄户手里买来的,之后就一直放在家里,碰也不让碰。这不,老爷子卧病在床,大儿子也快结婚了,只能拿出来卖掉。”
吴掌柜抬起头问,“你想卖多少?”
刘志:“老爷子十几年前就说过,这是个顶好的宝贝,可惜现在糊涂了。后来我找朋友看过,他说、至少能值200万!”
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中年男人的声音大了许多:“我对这个也不懂,但你不能差太多——”
吴掌柜在心里评估一番,市面上收购价格虽然比不上拍卖行,但是像这样精致而又能凑成一对的书灯极为少见,二百四五十万的价格应该能出手。
对方要200万,估摸着160-180万就能搞定,相当于七折的收购价,在收购的正常价格。
一转手就能净赚六七十万,这笔买卖很不错。
不过他仍旧不敢掉以轻心,看到这只书灯的底款时,眉头微蹙,似乎发现了一点端倪。
“小舟,把另一个底座拿过来。”
云舟适时递过来,吴掌柜拿着放大镜来回对比,半晌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摇了摇头。
“看完了吧,老爷子等着住院钱呢!”刘志涨红了脸粗声道:“我也不多要,160万拿了就走。”
吴掌柜已经有了判断,他和青年对视一眼,惊讶地发现对方同样发现了问题,不由得微微一愣。
饶是他也看了许久才得出结论,毕竟青花书灯不常见,云舟是怎么发现的?速度居然比他还快!
“160万不行。”吴掌柜拿过刚才的底座沉声道:“这个器座是后配的。”
“你说什么呢?”刘志黝黑的脸上全是恼怒,“这是一直从家里传下来的,怎么是后配的?简直是胡说八道!”
云舟接口道:“这只青花书灯确实真品无疑,而这一只——”
他抚摸着拆分出来的部分,“不仅是底部的器座,中层的托盘、包括下段的圆柱都是后配的,大概是在十几年前配的吧,只有上层是原装。我说的对不对?”
刘志震惊得瞪大了眼,放在衣角的手都抖了起来,看着云舟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般。
仅凭表情就能知道青年说得分毫不差。
他从来没注意过这个长得好看的年轻人,看起来这么年轻,一看就是店里的学徒。
古玩鉴赏看得是眼力,而眼力是练出来的,没个十年八年根本称不上是古玩界有眼力。
所以他的目光全都放在吴掌柜身上,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格外紧张,中间差点失了冷静,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个年轻人完全识破了他的伪装。
难道这个人打从娘胎里就开始鉴赏古玩不成?太神了!
吴掌柜看着云舟的眼神同样带着不可置信。
或许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云舟接触古玩一共才三年而已,居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他这么多年来的眼力居然比不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唉,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既然谎言已经被戳破,刘志索性说了实话,“大约是十四年前,那时候我家小儿子刚出生,大儿子刚上学,家里本来就穷,多了一张嘴更是揭不开锅。
我去外省打工,老婆留在家里种地看孩子,下雨天急急忙忙去收粮食,生了一场大病。
老板年底才给结工资,干不够一年一分钱都拿不到。孩子饿得哇哇直叫,老婆身体正虚着,我就想把老爷子珍藏的传家宝卖了换钱。”
刘志从破了的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上,眼眶微湿:“结果老爷子死活不肯,我们爷俩争执了好几次,差点动了手。最后我决定把这对瓷器从他房间里偷出来。
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我偷摸着进了屋,好不容易才把这对宝贝找着。
正准备离开,被老头子发现了,自然又是一番争执。其中一只没拿稳,下面两层全都磕碎了,只有顶部的金属蜡芯在桌子上挡了挡,没碎。”
云舟听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那后来呢?”
刘志沉声道:“后来老头子气病了,精神也不大正常,天天嚷嚷着要宝贝,饭都吃不下。老太太只好把私房钱全给了我,找手艺最好的老师傅配齐。老头子成日里把玩,精得很。”
怪不得仿得这么好。
云舟想着,有真品在一旁做对比,还是老师傅的手艺;
又经过十几年风吹日晒,该旧的部分已经旧了。
再加上顶部是原装、以及青花书灯的少见性,确实很难看出来,相似程度高达90%以上。
很多赝品之所以一眼假,一是因为批量生产,做工不够精细;
二是因为仿造者没接触过动辄百万的实物,只有图片作参考,仿造不出真品的感觉。
古玩就是要上手,不上手怎么能知道胎质细不细,釉色润不润,修胎好不好,做工细不细?
没见过实物就仿造,自然仿不出意境。
然而这件不同,满足了其中所有的条件,称得上是十分精致的高仿。
可惜仿制得再好,也是一件现代工艺品,不属于文玩,没有任何价值。
吴掌柜沉吟着:“凑不成一对,只能按单只来收,最高价出到50万。”
对于成对的瓷器,单只和一对并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的关系,还涉及到概率问题。
若单只瓷器保存完好的概率不足十分之一,那一对瓷器保存完好的概率只有不到百分之一!
一对显然要比单只珍贵得多,两者之间价值差距很大。
吴掌柜出这个价格,还是看在乾隆官窑青花书灯较为少见的份上,不然更低。
刘志沉默了半晌,掐灭了烟:“行,就50万。”
老爷子马上就要动个大手术,急需用钱,大儿子也要结婚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
吴掌柜拿了合同出来,两人很快签好协议,付了款。
云舟想到什么,及时叫住了对方,“对了,那些打碎的瓷片,如今还留着么?”
“应该还在。”刘志回忆道,“本来想着粘一粘糊弄过去,结果怎么也粘不好,就放起来了。”
云舟:“要是能找到的话,我花2000块收。”
刘志虽然心里诧异,但有钱谁不赚,立刻道:“那我回去好好找找,找到了马上送过来。”
中年男人走后,吴掌柜看着这对清乾隆青花缠枝莲纹书灯。
胎质洁白致密,青花发色艳丽沉稳,为乾隆官窑精细之作,就是打碎了一只,实在太可惜了。
云舟也觉得很可惜,所以他希望对方尽快找到原装的碎瓷片,争取修复成原本的样貌。
两人回到二楼的茶室。
吴掌柜没忍住问道,“小舟,你刚才是怎么看出来的?”
连他都借助了放大镜,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问题,对方却似乎很快就看出来了,也没有运用任何工具。
“青花发色和纹饰不对。”云舟想了想,“乾隆仿永宣的瓷器,青花发色更为艳丽,有晕染效果,从这里能看出一些区别。
除此之外,唔,蕉叶纹的叶子粗了一点,纹路没有那么清晰,海水纹不自然,铁锈斑凝聚太过刻意,基本上就这些吧。”
正因为他亲自修复过、临摹过各种纹饰并进行作色,才能于细微之处感受出不同。
“啊??”
吴掌柜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这个答案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
都说看胎看釉看器型,观纹饰、看做工、识底款,一般人都会从大处来看。能在细微之处都看得这么仔细的,青年还是第一个。
不过对于高仿瓷器来说,确实需要从细微处辨别,他也是用放大镜看底款时才看出不同。
这下真的彻底服气了。
杜老爷子听了之后同样哈哈大笑,自己这位关门弟子实在厉害,进步飞快。
这才几年的时间,眼力就这么毒,以后必成大器啊。
“小吴,我看你最近可以休息一下,给自己放个假。”杜老爷子提议,“让小舟帮你看店,实在不行还有我。”
吴掌柜心中微微一动,却仍然不放心,刚要开口,听到了青年略带笑意的声音:“杜爷爷太抬举我了,我还差得远呢,先跟着吴叔积累一下经验。”
吴掌柜心头熨帖,拍了拍云舟的肩膀,“先跟着我学两个月,以后有的是机会。”
“好,谢谢吴叔。”青年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看起来分外乖巧。
谁不喜欢这样懂事的年轻人呢?
——
第二天,刘志拿着一个塑料盒风尘仆仆的来到店里,递给云舟:“碎片找到了,都在这里。”
云舟用湿布擦了一下布满灰尘的盒子,打开。
只见里面装着16片碎瓷片,每片的尺寸都不大,最大的只有硬币大小,小的如指甲盖一般,极为袖珍。上面染上了一层灰,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
他用手简单拼了拼,幸好是瓷片完整的,没有缺失。
于是云舟很爽快的付了钱,准备这周末先进行清洗和粘连,争取在一个月之内修复完毕。
这种小碎片修复起来是比较麻烦的,而且纹饰复杂,修复难度不低。
不过对于现在的青年来说,完全能够做到,毕竟他修最多的就是青花瓷器,技巧已经很熟练了。
天气冷,连着两天都没什么人来光顾。
云舟日子过得很清闲,上午和杜老爷子下下棋,同时听对方传授一些古玩鉴赏的技巧。
下午就拿出之前的专业书籍来看,补充书画、杂项类的知识,这是他相对薄弱的部分。
这周又来了一位顾客,带了一只清乾隆掐丝珐琅的狮子。
一身唐装的老爷子坐下,一边喝茶一边道:“这是八年前在朋友家里看上的,当时花了5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认为价格至少得翻三四倍,低于15万是不准备出手的。”
他看了两人一眼,将视线转向吴掌柜:“你可看好了,这是一件香薰,清乾隆时期的老物件。”
接着转开了狮子的背部,露出空荡荡的内里,有明显的使用痕迹,还能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看着很精巧。
“你看这造型,惟妙惟肖,只有宫廷造办处能制作出这样漂亮的瑞兽。而且这种以圆雕瑞兽为掐丝珐琅的香薰只有乾隆时期国力强盛才舍得,你看这颜色,用料太奢华了,通体珐琅料……”
老爷子滔滔不绝的讲着,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
然而云舟上手一瞧就知道是假的。
景泰蓝向来是宫廷造办处的产物,不会这么不讲究。
吴掌柜自然也看出来了,但想着要给青年一些成长的机会,便示意由他来说。
云舟清了清嗓子:“老爷爷,这确实是个有年头的物件,可是15万的价格,恐怕不能出手。”
老爷子眉头皱起,在对方年轻的容貌上停留了一瞬,面上带了几分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舟没有在意他的打量,继续道:“这只掐丝珐琅的狮子不是是乾隆时期的,而是民国后期的。第一,它的掐丝较粗,如果是乾隆时期的宫廷做工会非常细致,能掐出头发丝一般的细丝,这个的工艺明显达不到。
第二,狮子的耳朵、包括脖子上的铃铛等地方,露出来铜没有鎏金,只是铜抛光,与鎏金的价值完全不同。
第三,上面的珐琅料太均匀了,没有砂眼。乾隆时期的珐琅还未完全提纯,是有砂眼在的。”
当然还有其他的,比如造型,比如狮子的牙齿不够细致等等,总之除了颜色好看一些,哪儿哪儿都不对。
老爷子顿时涨红了脸,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满口胡言!你才多大,毛头小子哪里能看得出什么真假?”
他转向吴掌柜,“你来说。我这件宝贝,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可要瞧仔细了——”
吴掌柜无奈地道:“老爷子别生气,这……唉,您要是不相信的话,要不,等会儿到其他店里瞧瞧?”
这是默认了云舟的说法。
老爷子气呼呼的拿着桌上的铜狮子走了,看样子确实要去其他店里鉴定一番。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青年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眼中带了几分疑惑,“吴叔,我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这个老爷子怎么一点都不信?”
吴掌柜笑了:“怎么可能不信?至少信了一大半。只不过,人总是想听好听的,只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你瞧着吧。”
“嗯。”云舟看着手腕上气得不停甩尾巴、连龙角都支棱起来的小银龙,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它光滑的鳞片,弯着眼睛亲了一口。
没过多久,老爷子回来了,整个人脸色灰败,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他哐当一声将狮子放在桌上,端起茶来猛喝几口,好不容易把那口气顺了下来,苦笑着道:“小伙子,你说的对啊,是我眼力不行。”
刚才他去了别的店里,仍然说这是乾隆造办处的物件。
一些小店的老板可没这么好的脾气,一顿冷嘲热讽,把老爷子气得不轻。
果然出售古玩,还是要来信誉度最好的大店。
“这玩意看着就来气,我今天就要卖掉,你给出个实在价。”他看向云舟,“我相信你这小伙子不会坑我。”
“其实这件掐丝珐琅的工艺不算太差,铜制精良,珐琅用料十足,8000块是能够给到的。”
云舟看了一眼吴掌柜,后者轻轻颔首,表示这个价格可以。
“行,8000就8000吧。”老爷子的兴致实在不高,当场就卖了。
此后的一个月,吴掌柜按照杜老爷子的意思,给青年以发挥空间。
没想到对方鉴定结果没有一次错漏,对于价格也有一定的把控,不会高估也不会低估,保持在合理的范围内,无形中让他轻松了许多。
云舟虽然接触古玩行业的时间只有三年,但接触古玩的数量远超于其他人。
先是见识了拍卖行里上千件拍品、又去乡下收古董、还参观过杜老爷子满屋子的藏品。
经手的碎瓷片更是数以万计,加上大学大三课堂的专业知识学习,这样丰富的专业知识和阅历足以让他成为一位优秀的鉴定师。
3月份,云舟将修复完成的青花书灯下半部分拿到了店里。
吴掌柜看着完好无损的托盘,愕然道,“别告诉我说,这是你、修复的?”
云舟点头,“是我。”
吴掌柜慌忙拿了另一件真品对比,用放大镜看了半天都没找到任何瑕疵,彻底服气。
没过几天,这对青花书灯以240万的高价被一位大收藏家买了去。
他提前强调过这是修复的,没想到老客户直接笑了,“我收藏这么久了,还分不清修复器的区别?即使是修复过的,这样的修复程度,和真品也没差。行了,下次有这种好货早点通知我。”
最后,还补充道,“如果方便的话,那位大师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吴掌柜:“……”
第82章 晋江正版
这对清乾隆青花缠枝莲纹书灯能以这么高的价格卖出,全都是云舟的功劳。
作为成对的瓷器,单只其实并不好出手。
50万收购,吴掌柜以为能卖到60万就不错了,没想到经过修复之后,价格直接翻了4倍,并且三天之内就被客户买走了!
简直如做梦一般。
他明白,普通的修复绝对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一眼能看出的修复就如同一眼假的瓷器,没有太大价值。
但是,他仔细查看过这对书灯,即使有这么多年古玩经验的自己,都看不出丝毫的修复痕迹,那么这种修复几乎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在这之前,吴掌柜只听说过一位能够达到,那就是华国第一修复大师——冯大师。
据说对方的修复能力出神入化,哪怕是博物馆的馆长都检查不出一点瑕疵。
可是冯大师专精瓷器修复五六十年,而眼前的青年才20出头,如何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云舟确实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修复好了这只书灯,哪怕用紫光灯照射都看不出与真品的差异,足以被称为大师级别的修复!
花高价购买的老客户都不觉得有什么,他哪里会有异议。
一对青花书灯转手赚了190万,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珍宝阁作为S市最大的古玩店,最重要的就是名声,自然不能亏待云舟。
吴掌柜向老板说明情况之后,将80%的利润都分给了对方,饶是这样,珍宝阁也赚了近40万,比他预想的要好太多。
2、3月份是淡季,在这样的淡季能有这个收入,吴掌柜笑得牙不见眼。
哈哈,刚开年就来了个开门红,云舟可真是他的福星啊。
当他把青年介绍给那位购买了书灯的老客户严岳时,看着对方年轻的面容,严岳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要不是与吴掌柜多年的交情,他都要怀疑对方在耍他。
眼前的青年穿一身卡其色的羊绒大衣,眉眼干净、气质不凡,比一些明星都不遑多让。
但是——年龄顶多也就20岁出头吧?
真的是那位所谓的瓷器修复大师??
这、也太年轻了些!
他用疑问的目光瞥了一眼吴掌柜,后者颔首,确定就是他。
嘶……
严岳对着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仍然忍不住问道:“那只书灯是你修复的?”
云舟面色坦然,语气平静:“嗯,是我。”
并不着急解释自己的修复能力,似乎不觉得有什么。
严岳注视着对方的神情,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
作为上市公司的副总,在生意场上见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对于人心的揣摩更是达到了绝顶的地步。
此时一看对方的表现,他便知道青年说谎的可能性很低;
加上吴掌柜的引荐,那位修复大师恐怕真的就是眼前只有二十多岁的青年。
克制住内心的骇然,严岳的语气慎重了很多,“请问您接受瓷器修复的委托么?我有一件清雍正斗彩高足杯需要修复。”
目前博物馆都有近一半受损的文物需要修复,个人收藏家手中不可能件件都是完好器。
尤其瓷器易碎,经过数百年的风吹日晒、战乱等等,有几件受损的很正常。
云舟没有立刻答应,“我需要先看一看瓷器的受损程度。”
严岳应下,很快便带来了这件‘清雍正斗彩如日方中图高足杯’。
整器高度只有8.5公分,为敞口、高圈足的典型器型,胎体轻薄,釉面致密莹润。
内壁为洁白光素的白瓷,外壁以青花勾勒轮廓,青花内填黄、红、绿、紫等釉上彩,这是斗彩的特征。
外壁一面描绘旭日于云彩中徐徐升空的场景,另一面为绚烂的云霞。
高足部分以青花勾勒变体的‘寿’字,更添吉祥之意,为雍正斗彩之佳作。
不过底部的‘寿’字部分能明显见到有补配的痕迹,与周围的釉色对比很不协调。
严岳沉声道:“这件瓷器我个人比较喜欢,五年前找人修复过一次。当时修复得不错,肉眼几乎看不出痕迹,但是几年过去,瑕疵已无法遮掩。”
他当时也是找大师修复的,虽然算不上顶级的瓷器修复大师,却小有名气,花费同样不低。
没想到后来会变成这样。
在此之后,他没有盲目的去找修复大师来修复。
若非看到了那件完美无缺、与真品无异的青花书灯,他也不会重新燃起将其复原的希望。
云舟拿起来这只斗彩高足杯看了几眼,心里明白这是很常见的现象。
一般的瓷器修复大约2-3年就会发黄变色,精细的修复能持续5-6年,顶级的修复可保持十年甚至更高。
但尚且达不到一劳永逸的程度。
这是材料和技术的局限性所造成的。
一般的瓷器修复材料,均以AAA级超能胶充当黏合剂,以石膏、瓷粉代替不同质地的胎土,用丙烯颜料代替釉彩。
所有东西都是现代的替代品。
无论是修复唐代的邢窑白瓷、宋代龙泉窑青瓷、还是元青花、明清时期的五彩瓷器,全都是用这些材料来修复。
这些东西是最常用的修复材料,却不是最佳。
再加上某些修复师不那么好的技术,可能相似程度连30%都达不到,只能做到‘看起来差不多’。
他们不会像冯大师那样,为了一件汝瓷的配方翻遍所有典籍;
也不会像云舟那样,为了寻找最好的修复材料不厌其烦地与当地人对接,仅一件汝瓷的修复材料便收集了不下百余种,配比时更是达到吹毛求疵的地步。
他们在这修复瓷器上面所耗费的时间、精力和金钱,是其他修复师难以想象的。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材料和质地尽可能与瓷器本身贴合,加上高深的修复技艺,足以达到90%以上的相似程度!
两者之间的差距一目了然。
云舟的工作间已经堆满了各种修复材料、用具、碎瓷片等等,接近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工作间被堆得满满当当。
他粗略算了算,加上工作室的租金,三年来,他在修复瓷器这方面的花费已经超过了千万。
没有哪位修复大师能做到这个地步。
云舟检查了一下这件高足杯,需要修复的部分在下方,外壁的斗彩完好,难度为中等。
“我可以修复。”他看向严岳,“修复费用三万,订金先支付30%,剩下的等看到实物再支付。”
这是他第一次帮别人修复瓷器,不确定自己的定价是否合适。
市场上因为修复技术参差不齐,修复费用从几百到几万、甚至几十万都有,他觉得这个价格不高不低,应该还可以吧。
毕竟他所用的材料费用比其他人要贵好几倍。
“没问题。”严岳当即同意,他五年前找的师傅还花了两万,这个年轻人修复技术如此高超,价格比他预想的要低不少。
两人在吴掌柜的公证下签了合同,后面附有这件清雍正斗彩高足杯的照片和鉴定证书,为了防止被掉包。
毕竟这只高足杯价值400多万,属于不可多得的精品官窑瓷器。
云舟心里很开心,这是他第一次以瓷器修复大师的身份接受委托,也是别人对自己的认可。
周末……
冯大师听了之后连连摇头,“太低了,太低了!想当初我修复一件瓷器最低价都是十万,就这样还有很多人排着队来求我,我都不搭理,只挑自己喜欢的来修复。”
提起这个,冯大师一脸骄傲。
云舟眉眼弯成了月牙,“大师好厉害。我这才刚开始嘛,先打出名气再说。”
而且还能通过修复瓷器来接触自己没有见过的瓷器种类,丰富见识。
就比如他手中的这件‘清雍正斗彩如日方中图高足杯’,青年之前就没有见过。以后碰到赝品的时候,绝对能够一眼分辨出来。
一个月后,当修复完成的高足杯呈现在严岳面前时,饶是他已经预料到结果,当看到实物后仍然激动不已。
他用手抚过莹润轻薄的胎质,拿起紫光灯对着底足部分照了又照,完全看不出哪里修复过,哪里没有修复,整件瓷器浑然一体,完美无瑕。
严岳恍惚中有种错觉,他是不是记错了,这件高足杯本来就是完好无损的!
直到吴掌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严总,严总,您觉得怎么样?”
“哦……很好,简直太好了!”严岳回神,嗓音带了几分沙哑,看向云舟的眼神彻底变了。
这么年轻就有如此超凡的成就,再过几年,恐怕他排队都排不上,得抓紧时间!
“咳,我还有两件瓷器,您可否帮忙修复,价格好商量。”严岳翻出手机里的照片让对方查看。
云舟看了几眼,不愧是珍宝阁的老客户,财力雄厚,这两件都是官窑精品,“好呀。”
这次的瓷器修复难度更高一些,便按照五万一件收取。
严岳回去之后马上联系了自己的老朋友,“老马,我找到了一位瓷器修复大师,真正的顶级大师,你瞧瞧。”
他把自己还未修复的斗彩高足杯、与修复后的照片一同发了过去,“这个年轻人的修复技术极为高超,不仅是我看不出来,我找了几个专家去鉴定,没一个能发现的。你不是没排上冯大师的号吗,快点去,不然过几年也排不上了!”
老马看了照片以及专家给出的鉴定结果之后,蓦地睁大了眼,“谢了兄弟,下次过来,我酒柜里的好酒随你挑。”
他酒柜里酒都是他从世界各地珍藏的好酒,任何一瓶都要十几万。
不过,这和那些动辄数百万的瓷器相比,还差得远。
作为一个古董爱好者,谁不想让自己最珍爱的宝贝恢复原貌,以最完美的方式呈现呢?
最近一段时间,S市的上层收藏圈子隐隐流传出一个消息,有一位堪比冯大师的瓷器修复大师出现了,就在S市,而且真正做到了无痕修复!
圈子里众说纷纭,有人信有人不信。
无痕修复是冯大师独有的修复技艺,已经随着冯大师的离世失传了,这是每位资深收藏家都知道的事。
现在过了七八年,又出现一位顶级修复大师,难保不是别人设下的套。
而且据说那位修复大师才二十多岁,这怎么可能呢?
太夸张了吧。
然而酒香不怕巷子深,严总告诉了自己的好友老马,老马又告诉了自己的发小胡总。
大家嘴里说着不要外传,但人都有炫耀心理,修复了一件完美藏品的感觉就像新得了一件爱不释手的宝贝似的,实在忍不住啊。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云舟的名气越来越大。
三个月之后,来珍宝阁的收藏家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人不远千里从外省慕名而来。
半年后,来找青年修复瓷器的已经需要排队预约了。
修复一件瓷器并不容易,至少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如果需要修复的范围较广,或者色彩和工艺较为复杂,那么修复两三个月是常事。
能让这些收藏家花大价钱修复的,基本不会是价格低的瓷器,修复起来难度较大。
更何况,云舟目前还在珍宝阁实习,只有周末的时间才能修复瓷器,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吴掌柜在青年到来的第三个月就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经过两个多月的观察,他知道对方的鉴定能力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在瓷器鉴定方面甚至比自己还要出色。
再加上有杜老爷子这根定海神针在,他确实可以放宽心了。
4、5月份天气回暖,加上古玩市场的火爆,来古玩店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然而不少来珍宝阁的人一看到云舟那么年轻,打从心底里便泛起了嘀咕。
若不是珍宝阁积攒了很多年的名声,恐怕还没进门就走了。
哪怕青年说得十分详尽,从器型、纹饰、底款等各方面进行分析、面面俱到,比很多鉴定师还有耐心,这些人仍然半信半疑。
“珍宝阁怎么回事,一个小娃娃也能当鉴定师了?”
“叫你们掌柜的过来。”
“你说的不对,我这怎么可能是假的,胡扯!”
面对各种质疑,云舟听着也不生气,浅笑着道:“若是不相信的话,那就去别处看看吧。”
最后,这些人毫无意外的和那位老爷子一样,逛了一圈后又回来了。
脸上好似被打了好几个耳光,涨红着脸尴尬不已。
“小伙子,唉,还是你厚道啊。”
“妈的,旁边的店可真黑,价钱硬生生地给我压下去一半!”
“明明是清康熙的民窑,非说是民国的,真把我当冤大头了——”
还有人态度诚恳地道歉:“大师,我给您认个错,您说得都对。那个,我家里还有几件宝贝,要不都拿过来给您掌掌眼?”
云舟实习期间比较清闲,就答应了,反正也是积累经验。
他长得好看又年轻,没什么架子,气质干净清爽,十分讨人喜欢。
而且青年不像如杜老爷子这样有了名气的大佬,轻易不给人做鉴定,也不像吴掌柜这样的生意人这么圆滑。
凭借自己的能力让人信服之后,很多人不由得打起了其他主意。
俗话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太平盛世,之前没出现过的老物件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数量多得惊人。
千万不要小瞧民间的收藏,就像高手在民间,群众的力量不可小觑。
只是在平时,老百姓们哪里认识什么鉴赏专家?
就算认识,高昂的收费也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况且古玩界到处都是套,一个不小心传家宝贝就被人骗走了,那可是哭都没地方哭。
但是眼前的青年不一样。
他有珍宝阁这样的大店作背书,自己也有一定的鉴赏能力,还不收费,上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
反正有些物件他们也没打算卖,总归听一听鉴定结果,心里有个数也好啊。
很多人心里不由得打起了小算盘。
第二天,就有几个人拿着自家的宝贝过来了。
他们都是一个地方的,一起搭伴过来,万一出现一些意外情况,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为首的中年男人从黑色尼龙袋里拿出来一件铜像,“大师,您给掌掌眼。”
云舟拿起了这件铜像,一上手就知道是个老物件。
这是一具高约12公分的大日如来坐像,在大乘佛教中,寓意佛祖释迦牟尼三身之一的‘法身’。
佛像盘腿而坐,双手高举结印,眉目因为锈蚀不甚清晰。
其身着袒胸式长袍袈裟,衣服褶皱刻画自然流畅,如水波纹一般贴于身上,足下莲台由双层花瓣组成,下有台基。
这种莲花底座以辽代造像最为常见,年代久远;
且露出的铜体皆鎏金,材质上佳,价值不菲。
云舟仔细看了一会儿,对面色紧张的中年男子道;“你这件是铜鎏金佛像,年代很久了,应该是辽代的,距今有一千多年。”
“一千多年?那,这个佛像能值多少钱?”
中年男子似懂非懂,总之是个老物件,能值不少钱吧。
“材质不错,年代够老,就是保存得不太好,锈蚀度较高。市场价大约在150万左右吧。”
他给了一个比较保守的价格,毕竟价格是波动的,不能按高价来算。
“嚯,150万?!”
中年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旁边几人也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
他们都是普通的打工者,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靠,老王,发财了啊。”
“大师,你看看我的这个。”
“对对,我也拿了宝贝过来,您给掌掌眼。”
“你们先等会儿,呼。”叫老王的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大师,你们店里收的话是什么价钱?”
云舟算了一下:“收的话,120万是可以给到的。”
“那、那我今天就卖了!”老王顿时激动得大叫起来。
云舟很快和对方签了合同,将这只辽代的铜鎏金佛像摆在店里。
很快,这件事在周围传开了,不少人都觉得靠谱,纷纷带着自家的宝贝过来鉴定。
等吴掌柜休假结束的时候,看着店门口排起的长队傻了眼,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
这是什么情况??
他好不容易休假一次,带着老婆孩子狠狠出去玩了一个多月。
刚开始还看一眼云舟发来的消息,后来看着没问题就没怎么在意了。
现在一瞧,嚯,这一个个的,抱着盆拿着碗的,比古玩市场还热闹。
在他挤进去的时候,很多人对他怒目而视。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不知道要排队啊?”
“就是,快轮到我了,站后面去!”
“别着急,小舟老师鉴定速度很快的,一个小时就能排到。”
吴掌柜一脸黑线,这明明是他的店啊。
这才一个多月,连正主都不认识了??
解释了几句,他终于进了自家店,发现博古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玩,比最兴盛的时候都多!
云舟正忙着,杜老爷子乐呵呵的给他看了厚厚的一沓合同。
吴掌柜顿时惊了,天啊,这两个月的交易量都赶上之前一年的了!
第83章 晋江正版
吴掌柜暗暗心惊,开始翻阅这厚厚的一沓合同。
这些合同摆在桌子上,厚度足有十几公分,可想而知数量得有多少。
为了最大程度避免纠纷,每份合同后面都会附有寄售品的高清彩色照片3张,一般为物品的正、反两面和底款部分。
照片由店内的助理协助拍摄并现场打印,除此之外还要在合同上填写物件的名称、类别、年代,估算的市场价格和出售价格等等。
双方确认无误后,签字进行确认,并盖上珍宝阁的公章,这才算交易完成。
他对照着照片分别检查了几个物品鉴别的年代、价格等等,发现价格的浮动均保持在15%以内,收购价也完全符合珍宝阁制定的规则,便彻底放了心。
再放下一翻,这数量真是不少,而且种类复杂多样,瓷器、玉石、古籍、钱币、杂项等等应有尽有。
吴掌柜从最后部分看了一眼编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居然有100多件,比他去年全年收的物件都要多!
不仅如此,里面还有不少好东西。
光他前面看到的就有:辽代的铜鎏金佛像、宣统通宝•天下太平的古钱币、清雍正斗彩灵仙祝寿盘,这三件都是百万以上的。
吴掌柜心中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古玩店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揽客,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不过仔细一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就说现在,门口还排着二三十个人呢。
很多人手中不止拿了一件东西,他进来的时候粗粗扫了一眼,基本都在三件以上。
有人直接拉了个大行李箱过来,里面估摸着得有十几件东西,可能是一位民间收藏家。
即使按照三件来算,今天需要鉴定的物品也有六十件。
其中赝品肯定占大多数,假设真品率为10%,那么真品的数量能有六件以上。
六件中可能有两三个价格比较合适,当场便卖掉了。
这样算下来,一个月起码能收六七十件,两个月收一百多件倒也合乎情理。
当然,这样做的风险同样不小。
在古玩这行,哪怕是专家都会打眼。
一旦打眼,金钱方面的损失是一方面,更让他们在意的是名声有损。
名利是一把双刃剑,有了名气反而会束手束脚。
像吴掌柜这样在珍宝阁做了几十年的大掌柜,除了要把控风险之外,自己也很爱惜羽毛,不会像青年这样大批量的帮人鉴定。
万一鉴定错了,古董中的疑难杂症还好,若是因为大意出了错,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不说其他人,自己心里就过不去那个坎儿,还可能连累珍宝阁的名声。
这就像很多人所说的‘偶像包袱’。
地位高了,心里的包袱自然也就重了,在所难免。
思来想去,吴掌柜只能叹息:办法虽好,他却做不到啊。
云舟却完全不在意这些。
他正处于积累经验的阶段,在他能力范围的会仔细鉴定、认真分析,不太了解的部分就请教杜老爷子,根本不会去想面子之类的事。
在这样的锻炼下,青年进步飞快。
可不是么,每天有几十件的古玩需要鉴定,一个月便有上千件,这可是很多鉴赏师都达不到的数量。
与此同时,他也做好了万一鉴定失误,及时道歉并赔偿损失的准备。
不过有小银龙对于灵气的提示,加上杜老爷子的协助,目前还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这两个月来,有人见云舟如此年轻又大张旗鼓的给人做鉴定,上百万的物件说收就收,顿时心念电转,打起了下套的主意。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眼力能强到哪里去?
专家都有打眼的时候,不信这小年轻不上套。
于是就在上个月,一位开着保时捷、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来到了珍宝阁,看起来举止不俗,颇有上位者的气势。
男人坐下后,对云舟彬彬有礼道:“我姓殷,C市人,是被朋友推荐来的。听说珍宝阁在S市诚信良好,不同于一般的古玩店,便想出手这对‘清康熙青花釉里红团花纹摇铃尊’。”
说完之后,他从手提箱中小心的拿出了这对瓷器。
这对摇铃尊高约22公分,口径4公分左右,小口长颈,丰肩敛腹,因整体状似手摇铃铛而得名。
胎质白皙无瑕,釉质温润如玉,腹部以釉里红绘漩涡状团花四组,分散于四周;
底部绘一圈三角蝉纹,其间暗含青花弦纹一道。
整器纹饰取材于上古青铜器,布局疏朗,除团花及三角蝉纹之外皆施白釉。
瓶底以青花书写“大清康熙年制”六字三行楷书款,字体端正隽秀,做工精良。
殷老板:“这对摇铃尊是我在三年前的嘉禾春拍时拍到的,当时的拍卖价为1500多万。我个人非常喜欢,可惜现在生意遇到了一点困难,亟需资金周转。”
在云舟鉴赏瓷器的时候,他从手提箱里把成交确认书、发\票以及两位专家的鉴定证书都拿了出来。
“这是当时的成交文件,我都完好的保存着,因为拍卖行不保真,还找专家鉴定了一番,幸好是真的。”
云舟拿过来翻看了一会儿,不着痕迹地问道,“你想多少钱出手?”
殷老板苦笑了一下:“我知道市场价格比不上拍卖行的价格,我的最低要求是900万,低于这个价格……那也只能去别处看看了。”
若是一般人可能真被这些手段给唬了去。
这些文件制作得非常逼真,和拍卖行的基本无异,几可以假乱真。
专家为业内知名人士,出具的证书完全符合规范;
三年前的嘉禾春拍上也确实拍过这对瓷器,在官网上一查便知。
而且中年男人带来的青花釉里红摇铃尊属于高仿瓷,一般人很难看得出其与真品的区别。
再加上一转手就能赚四五百万的金钱诱惑,一不留神就上了套。
然而,云舟并不是普通的鉴赏师,他对瓷器的接触和研究超过了很多鉴赏专家,这次对方算是白费心思了。
青年仔细观察了十分钟便发现了仿品的问题,语调清晰地反驳:
“第一,清康熙青花釉里红真品为康熙四十四年郎窑烧制,釉里红发色深艳,仿品的颜色稍浅了那么一两分。
第二,腹部绘制漩涡状团花四朵,纹饰复杂,笔触极为细致,深浅有别,你这对的精细程度达不到,深浅太过刻意。
第三,底部的青花弦纹应于红色之中若隐若现,带了几分虚虚实实的触感,可惜这件的落笔太详实了,我猜测是后来画上的。”
青花釉里红之所以这么名贵,是因为青花和釉里红这两种釉色要在同一温度、同一条件下烧制而成。
但是两者所用的釉彩,一个是钴料,一个以铜为着色剂,烧制温度差别很大,要同时满足两个两种颜色的生成条件,需要极为精准的把控。
况且氧化铜在高温下很容易挥发,一不注意釉里红就烧飞了,成色之艰难超乎想象。
青花釉里红烧起来不容易,仿造也难,能仿造成这样确实不容易。
可不巧的是,云舟对于色彩极为敏感,对于整天调制的釉料更是,用颜料涂画和烧造的区别一看便知。
“你再仔细瞧瞧,我这里有两位知名专家的鉴定证书,肯定不会是赝品。”
男人皱着眉,仍旧摆出一副你鉴定错了的样子,让云舟都有些刮目相看,脸皮真厚,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
这时候,杜老爷子嗤笑一声,“你说的这两位专家我都认识,要不要我现在联系他们?老葛这几年身体不好,一直在疗养院修养,哪有功夫给你鉴定——”
中年人被说得哑口无言,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中脸色铁青的离开。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眼力居然这么毒,一眼就看了出来,背景也够深。
他们做了这么多准备,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
从那天起,云舟作为鉴定师的名气更上了一个台阶。
吴掌柜走到青年身旁,听到他正在耐心的跟一个中年妇女讲解,“您这对簪子是金质累丝花卉簪,年代大约在清后期。整体保存比较完好,属于实用簪,纹饰相对简单,不如装饰簪贵重。”
中年妇女从来没接触过古玩,懵懂地问道:“累丝是啥,这簪子值钱吗?”
云舟耐心解释,“累丝是一种工艺,将金银拉成很细的丝,进而编制成各种网状的纹饰,进而焊接于器物之上。①发簪看的是做工和重量,因为金银本来便具有不菲的价值。”
他将这对金簪放在称重仪上,“这件的质量比较轻,只有15克,而且当时的工艺提炼不纯,达不到千足金这样的纯度,正常只有80%。综合来看,这对簪子的价格在两万五左右。”
中年妇女听到价格之后有点不满意,“那之后还能升值吗?”
云舟:“升值空间比较有限。”
中年妇女咬咬牙:“既然如此,今天就卖了吧。”
云舟将簪子收起:“好。珍宝阁统一按八折收购,也就是两万块。若是两天内改变主意或者其他店出价更高,可以随时赎回。”
中年妇女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相信小舟老师的眼力。”
云舟眼眸弯成好看的弧度,“非常感谢您的认可,希望回去能帮忙宣传一下。”
接着麻利地拿出合同,助理在旁边拍照,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效率极高。
中年妇女被他笑得脸色一红,急忙道:“那是那是。我回去就告诉亲戚朋友,他们都等我的好消息呢。”
吴掌柜站在一旁佩服得五体投地。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写在合同里的,但是普通人对于合同一知半解,被云舟这样一说,可信度又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他忽然觉得自己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几十年按部就班的看店、鉴定,有时候真要跟着年轻人多学学。
中午,还有十几位的物件没鉴定完,云舟贴心的给他们叫了盒饭,还附带一份热腾腾的紫菜蛋花汤。
吴掌柜发现自己又学到了一招。
一份盒饭十块钱,一百多块钱跟这些珍贵的古玩相比还不是毛毛雨,却获得了这些人的好感和信任。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可想而知,这些人回去肯定会卖力宣传。
厉害啊,他可从来不会想到这一点。
到了下午四点,云舟终于将所有物件鉴定完了。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站起来活动了一下。
这样一刻不停的鉴定,保持着较高的精力和专注力,其实还是很累的。
有些人为了早点排上,6点就过来了,青年不好意思让他们久等,一般在7点之前就会过来。
从7点到下午4点,9个小时,去掉中午吃饭的半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鉴定。
要不是他现在年轻,精力旺盛,否则真有点吃不消。
等到青年忙完,吴掌柜才跟对方说得上话,“辛苦你了,小舟。”
云舟笑了笑:“不辛苦,也是锻炼眼力。”
他现在的鉴定速度比刚开始那几天快了很多,也懂得有侧重点的讲解,不会冗余。
“对了吴叔,这里收来的物件有些价格合适的我就卖掉了。”云舟从柜子里拿出另外一沓合同,“就是这些。”
吴掌柜从头到尾的翻看着,越看越心惊。
里面的售价基本都超过了估算价格,这两个月已经赚了一百多万了!
都说古玩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平时店里的生意都是小头,靠着老客户来维持生意。
但是这些客户资源都在他手里,云舟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多买家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余光看到门口处走来了两位大老板,立刻迎了上去。
“何老板,关老板,您过来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吴掌柜满脸笑意,其实心里直犯嘀咕。
像这样的大客户从来都是他主动联系,平时忙得很,哪有时间过来?
“哦,吴掌柜回来了啊。”
何老板随意的跟他打了个招呼,将目光投向云舟,殷切地道:“大师,我那件清雍正的五彩牡丹纹碗,您修复得怎么样了?”
云舟想了想:“修复得差不多了,下周一过来拿吧。”
何老板忙不迭地道:“好,我下周一还是这个时候过来,不打扰您鉴定。”
关老板则在博古架上来回的看,语气兴奋:“一个月没来,这里又多了不少好东西,让我仔细瞧瞧。这件清康熙茄皮紫的大盘不错,颜色不常见——”
他沿着博古架一件件的看过去,而后蓦地停住:“嘶,这是窑变釉的太白坛?这渐变的色彩,绝了!不愧是乾隆爷喜欢的。小舟老师,这件的价格是?”
云舟看了一眼:“260万。之前在拍卖行拍过一件类似的,350万左右。”
“行啊,那我今天就带走这件宝贝。”
关老板上手打量了一会儿,很快坐下来签了合同,一边签一边笑着道:“小舟老师的眼光,我完全信得过。”
青年这两个月鉴定了那么多古玩,要是有假的,早就被人闹起来了。
确实有人来闹过,收了钱的第二天就吵嚷着给的价格低了,XX店铺给的更高。
云舟果断退货,同时合同作废,那人顿时傻了眼,骑虎难下。
到最后,男人手中五万块钱的物件被别的店铺生生杀到两万块,哭都没地方哭,再后悔已经晚了。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生出乱七八糟的心思。
关老板人精一样的人物,早就在心里打好了算盘。
古玩市场鱼龙混杂,轻易不会有一件真品,打眼是常事;
而拍卖会上大佬云集,竞争太过激烈,导致价格比平时要高20%以上,还不包括佣金。
更何况,拍卖行也是不保真的,仍旧有概率买到假货。
这样对比来看,信誉良好的古玩店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不仅有专业的鉴定师,价格还便宜。
往常珍宝阁轻易不见一两件珍品,但是这两个月好东西确实不少,有几件很值得收藏。
吴掌柜在一旁听得咋舌,这么容易就卖出去了?
看着博古架上琳琅满目的古玩,他不由得感叹,如果他是收藏家,也想来这里淘宝贝。
真是自愧不如啊。
——
到了8月底,云舟在珍宝阁待满了半年,名气也彻底打了出去,在S市的古玩圈子里小有名气。
不少人都知道有一位堪比冯大师的瓷器修复大师,同时在鉴定方面颇有建树,似乎从未听说过有打眼的时候。
再结合他的年龄,属实引起了一番轰动。
很多人在他这个时候,别说鉴定和修复了,连古玩都没见过几件,就是古玩界的一枚新手!
能在20出头的年纪有这样的成果,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想与他结交的人络绎不绝,不过云舟一直比较忙,还未顾得上这个。
这半年内,他鉴赏的古玩数量数以千计,签订的买卖合同400余份,总成交额超过了三千万,足以抵得上珍宝阁四五年的收入了。
珍宝阁在S市彻底出了名,收藏家们都喜欢来这里淘宝贝。
而找他修复瓷器的已经排到了明年,收费也从刚开始的两三万到了五万起步,可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了人们的热情。
百万的瓷器都买下来了,还在乎这几万块吗?
最近天气很热,来古玩店的人也少了下来。
吴掌柜盘算着这半年来的账目,笑得合不拢嘴。
这半年来的净利润达到了惊人的600万,是开业几十年来最好的一次,而且这才半年!
嘶,他简直不敢想,难道今年的利润要超过千万吗?!
现在是淡季,本来云舟打算实习结束继续修复瓷器的,结果吴掌柜死活不放人,“小舟,咱们起码待到年底再走,杜老爷子一个人也挺孤单的。”
“好吧。”青年想了想,反正也没其他事,待到年底也可以。
吴掌柜没有亏待他,利润50%都是他的,还有修复瓷器的费用,合计净赚500多万。
当然最重要的是,积累到了各种经验。
现在的他,足以被称为顶级瓷器修复大师、专业鉴定师,在22岁的年纪,无人能达到这样的成就!
两个月后是杜老爷子75岁大寿,同时也是各大藏友的交流会,云舟打算做一枚印章送给他,相信对方会喜欢。
他自己也需要一枚独有的鉴赏章,就用那块最上等的田黄冻石。
第84章 晋江正版
自从吴掌柜回来后,云舟便不必每天从早到晚的待在店里,恢复了正常的上班时间。
8、9月份天气炎热,三十六七度的高温快要把人烤化了,待在外面时间一长恐怕要脱一层皮,来古玩店的人顿时少了很多,门店重新回归清闲。
云舟和吴掌柜一起将珍宝阁新收的物件整理了一番,官窑精品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其他的按照品类依次排列。
现代工艺品则统一放在两侧的博古架上。
古玩店不可能每件都是有年头的老物件,工艺品也有很多。
有的店里陈列着上百件东西,只有那么几件是真的,其他全是赝品,这都是常态。
想在古玩市场淘宝捡漏的人很容易就被忽悠了去,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哪里有这么多漏可捡?
归根结底还是贪念作祟。
珍宝阁作为S市知名的古玩店,信誉极好,自然不会引导顾客购买现代艺术品。
但如果有人非要花买2000块购买乾隆官窑瓷器,那也没办法。
这个价格连民窑都买不到,能买到的只有工艺品。
云舟见杜老爷子正在楼上和另外几位好友喝茶聊天,便偷偷问吴掌柜:“吴叔,您认识雕刻印章的篆刻大师吗?我想制两枚印章,材料自备。”
吴掌柜看了楼上一眼,顿时会意。
还有两个月就到了杜老爷子75岁大寿,作为杜老的关门弟子,云舟肯定要去,还要送上贺礼。
他沉吟着:“我知道有几家店铺,雕工最好的当属‘木氏印章’,从这里往后两条街、靠前的第二家店就是。
那是一家几十年的老店了,店面不大,但比较讲究的客户基本都去那里定制。
整个店里雕工最好的当属木京木老爷子,不过现在的手艺都传给了他儿子木浩和另外两个弟子。老爷子年龄大了,近几年来少有出手,除非是难得一见的好料子。”
云舟眼眸微弯:“谢谢吴掌柜,我周末就过去。”
想到自己的田黄冻石,他相信这位木老爷子绝对会答应的。
吴掌柜看了青年一眼,见对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忍不住问道:“你那个做印章的材质是——”
难道是田黄石、昌化鸡血石这样的名品不成?
这种在市面上确实极为少见,99%都是赝品。
云舟浅浅一笑,没有隐瞒:“是田黄冻石。”
“什么——”
见对方一脸震惊,青年低声道:“吴叔,您千万不要告诉杜爷爷,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哦,好、好。”吴掌柜迷迷糊糊的答应了,心神还沉浸在田黄冻石的震撼之中。
田黄石作为‘印石之王’已是十分难得的材质,近年来少有产出。
而田黄冻石为田黄石中的最上品,极为罕见,珍贵程度以克来论,单克都要十几万甚至二十万!
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从哪里弄到这么好的材料。
作为寿礼,这个礼物贵重非凡。
周六上午9点,云舟将车停在街道旁的停车位上,下车。
夏天的阳光格外刺目,青年头戴卡其色棒球帽,穿着印有卡通图案的T恤和九分牛仔裤,露出一截莹白的脚腕,越发显得身量修长,少年感十足。
腰间背着L家的斜跨邮差包,里面装着比半个拳头大一点的田黄冻石,看起来干净清爽。
走在路上,周围的人都在看他,有几个女生更是频频回头,还拿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好帅啊!
虽然棒球帽遮住了小半边脸,但从露出的线条流畅的下颌来看,妥妥是个帅哥,还是校草级别的。
烈日炎炎,很多人都打着遮阳伞。饶是如此,汗水也不断从脖子上流下,甚至花了妆容。
云舟摸了摸手腕上冰冰凉凉的小银龙,它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银光,十分漂亮。脖子上的玉佩同样散发着冰凉之意,驱散了炎热。
他很快来到了‘木氏印章’店门口。
从门口往里看,店面不大,只有三十多平,装修简洁朴素,铜制的香薰炉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刚一进入就能闻到,令人心神舒畅。
环形的三面柜台中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数百枚印章。
两边柜台中存放着木制、铜制、银质、金质、玉石等各种材质,包括狮钮章、方章、圆章以及雕刻着山水、人物、瑞兽等等各种图样的印章,令云舟大开眼界。
中间的柜台则是田黄石、鸡血石和青田石‘印石三宝’材质所制作的印章,数量不多,随形而制,底部并无篆刻,等待着高端客户前来定制。
云舟看到摆在正中的是一枚鸡油黄的田黄石印章,呈椭圆形,底部尺寸约2.1公分左右,高5公分,重58.22克,标价720万(不含加工费)。
这枚印章应该是这家店的镇店之宝了。
木老爷子的儿子木浩放下手中雕刻工具看了一眼云舟,在他年轻的面容上停留了几秒:“想要什么类型的印章?”
随着电脑雕刻技术的普及,做手工印章的越来越少,他这里很少有人过来,基本都是老客户口口相传。
现在的年轻人没那么讲究,也不需要好的印章证明身份,他不觉得眼前这位20岁出头的青年,会花费几千、甚至几万块来定一枚印章。
木浩看着手中雕刻了一半的‘岁寒三友’微微皱眉,若不是这个年轻人上门打断了他的思路,这枚印章很快就要制好了。
云舟察觉到他的不耐烦,也没在意,笑着道:“我自带了材料,需要定制两枚印章。”
“哦?”木浩抬起头,眼中多了几分兴味,“是什么材料?”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假的鸡血石和田黄石,这种情况他们见得太多了。
青年从邮差包里拿出半个拳头大小的玉石,放在了柜台上。
作为整天制作印章的篆刻师傅,木浩几乎一看就知道这是乌鸦皮田,马不停蹄地将它拿了过来。
“这、这是——”
当看到黑皮内露出的似凝固蜂蜜般的明透质地时,男人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抚摸着细腻润洁的质地,连指尖都在发颤。
田黄冻石!这一定是田黄冻石!
木浩无比肯定,内心的激动难以言表。
虽然他制印十余年来,从来没接触过这种极品材质,但他一看一摸便知道,这必然为田黄冻石真品。
即使作为镇店之宝的上等鸡油黄,从质感来说都要比它略逊一筹!
巨大的兴奋过后,他不由得为这块田黄冻石的个头而感到心惊。
通常而言,上佳印材如青田、鸡血石之类,以一两(50g)左右算成材,二两以上算大材。
而田黄非矿脉所出,多为独石,物稀材小,因此更为珍贵,目前市场上认为田黄在30克以上即算成材。
但是他手中的这块,呼——
木浩不断地做着深呼吸,竭力克制心潮澎湃的感觉,凭他制印多年的感觉来看,这块田黄冻石至少有五两,是成材之石的八倍还多!
这么大一块田黄冻石,不仅他没见过,恐怕连他爹都没见过,世所罕见。
“咳,您打算如何定制?”
木浩清了清嗓子,将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的嗓音压下去,“依照它的体量,至少能制七八方印,两方印只需于边缘处取一部分即可。”
他此时看着云舟的目光彻底变了,再也没有刚开始的不耐烦,热切得好似要把对方烧化。
若是能让他来制一方印,他可以不收取任何费用。
倘若能留下其中的一小块作为店铺的镇店之宝,哪怕是只有十几克的小印,也足够了!
毕竟市场上已经见不到这样材质的田黄石,木氏印章将是同行中的独一份。
当然,这一切都要在这个青年对印章满意的情况下才能提出,不可操之过急。
“您说一下大概的要求,至于费用都好说。”
他设想的很好,然而云舟在对方灼热的目光下丝毫不为之所动,语带歉意地道,“实在不好意思,请问木老爷子在吗,我想请他来制印。”
这是云舟来此的本意,最好的材料自然要最好的篆刻大师来做。
“在的,您稍等,我把爹叫过来。”
木浩好似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心里多了几分苦涩,看来他的水平还远远不够。
唉,自己上赶着也没用,人家根本看不上。
木老爷子很快从后门过来,一边走一边问自家儿子:“你确定是田黄冻石?可别蒙我。”
当看到柜台上的玉石时,他上手瞧了几眼,神色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居然真的是。
饶是他制印四五十年,都没见过个头这么大、并且质地如此好的田黄冻石。
其皮下露出的色泽橙黄、如凝固的蜂蜜,用手触摸似羊脂白玉一样温润,上面的萝卜细纹清晰可见,无论从色泽、纹理、质感等各方面来说,堪称一绝。
“小伙子,你打算做几枚印章啊?”木老爷子一边问,一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眼神根本没离开过这块玉石。
“两枚。”云舟想了想,“一枚尺寸为2x2公分,高5公分左右的方章,另一枚可以小一点。”
“方章?”木老爷子摇了摇头,“那可不行。方章太浪费了,我建议随形雕刻。”
田黄石不像翡翠那样,碎料可以磨珠子、做小戒面,甚至用来镶嵌胸针;
田黄石最大的价值就是用来做印章材料,切下的边角料即为废料,毫无价值。
这么珍贵的玉石,浪费一克都要好几万甚至十几万,只能从形状和雕工上下功夫,最大限度保留它的材质。
田黄石大多是随形而雕,本来是什么形状就雕成什么形状,连皮都一块雕进去。
雕刻时所用的技法叫做‘薄意雕法’,在表皮浅浅的雕刻,寥寥数刀勾勒出灵动婉约的意韵,以最小的损耗来雕出完美的作品,对雕工要求极高。
木老爷子拿出纸来,一边画一边讲解,“边缘的这部分,有一道圆弧和凹凸,可以雕成寿星手捧寿桃的形象,或者雕成狮子,只是形状有点不自然……”
他草草画了好几个样式,云舟都不太满意。
不是木老爷子的问题,而是田黄冻石边缘不平整导致的。
云舟比较偏向于简洁、大方的款式,在形状上追求完美,并不喜欢这种这种随形而雕的做法。
他的审美同样是大多数人的审美。
印章中,以方型章为最佳。
然而方章取材最为浪费,要想在一块玉石中切出一枚方章十分困难。
玉石原石里面通常都会夹杂着杂色、裂纹和黑点等缺陷,形状更是千奇百怪。
一般来说想切割出一枚色泽完美的方章,至少要浪费掉3-5倍的玉料,极为奢侈。
在田黄石如此稀少的现在,很少有人会采用如此不计成本的做法。
木老爷子见他一直坚持,只得道:“那我把石皮全部去掉,看看能不能在其他地方取材。”
“好,麻烦您了。”
云舟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接着便听到了两人的抽气声,这么大一块田黄冻石居然无格无裂纹,几乎通体都能取材!
木老爷子眼中全是惊叹:“你这块田黄冻石足以称得上极品了,取方章比其他玉石要容易得多,我来详细规划一下。”
他带上老花镜,仔细观察着表面的凹凸和角度,拿着刻度尺沿着各个部位一一测量,每个尺度都测量得极为精细,并且要测量好几遍,保证没有误差。
对于这种顶级材料,必须慎之又慎,浪费一克都是极大的损失。
云舟从早上等到了中午,闲来无事就让木浩拿出不同的印章看,对木老爷子的雕工有了清晰的认识。
虽然柜台里属于木老爷子篆刻的只有寥寥几块,但还是能发现与其他印章的区别,那种神韵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你看看,我对比了三种方式,这样切割的损耗最小。从这边划线,上面一块斜斜切割做方章,下面的部分做一个略扁平的小章,左侧边缘还剩了一小块。”
木老爷子忍不住激动起来,“这部分还能再雕两件随形的半圆章,您打算怎么处理?”
他其实藏有一点私心。
方章的浪费不可避免,然而这块材料的质量极好,除了必要的损耗外,剩下的料子还能再做两个小章,唯一的缺点是形状不好看。
不过,木老爷子完全不在意。
纵然是随形的印章,那也是田黄冻石的材质,比他店里的镇店之宝还高一个档次!
若是能拿下来——
他瞥了一眼青年的神色,语气带着几分忐忑,“不知道能否卖给本店?绝对以高于市场价格收购,22万一克,加工费也可以免除。”
云舟其实并不需要剩下的两枚印章,便十分干脆地答应了,“好啊。”
这个价格包含随形章损耗的价格,已经很高了。
“谢谢,真的太感谢了。”木老爷子和木浩两人几乎喜极而泣,“我马上切割。”
这次的切割只是切出大概的形状来,因此很快便弄好了。
一枚50克上下的方章,一枚20克左右的扁章,加上两块不规则的边角料,还有损耗的小碎料,一共92.65克。
整块田黄冻石还剩下三分之二左右,云舟比较满意,把切割后的料子重新放入了斜跨包中。
木老爷子将两块边角料称了一下,一共18.40克,当即转了405万过去,将两块碎料珍而重之的放好。
“那两个章您想雕刻什么样的图案?”
云舟想了想:“方章上雕刻松鹤图,印底部分不用刻字;扁章是自用的,简洁为主,印底刻上‘寂舟之印’四个字吧,楷体。”
他耳根微红,在纸上书写了四个字。
用大帝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组合在一起,听起来还蛮好听的。
一个多月后,云舟拿到了两方印章。
方章通体莹润光滑,四面用薄意雕法浅浅雕刻出松木的坚韧挺拔与仙鹤的灵动,面与面的转折处没有丝毫凝滞,足见功力之深厚,几乎不见任何损耗。
扁章则棱角分明,简洁大方,底部字体充盈有力。
他用印泥试了一下,字体清晰,笔画线条流畅,堪称完美的书法。
临走前,木老爷子还送了云舟一盒珍贵的‘龙泉印泥’。
龙泉印泥曾为皇室御用品,价比黄金,乾隆皇帝的玉玺便是用这种印泥,小小一盒就要6万块。
好印配好泥,田黄冻石制作的印章就适合这种印泥。
云舟真诚地道了谢,等待着半个月之后的寿宴,他相信杜爷爷收到礼物后一定会十分惊喜。
第85章 晋江正版
周六。
太阳落山之前,云舟终于修复好了下周要归还的两件瓷器。
他迅速脱下工作服、摘掉口罩从无尘室出来,将修复好的瓷器放回对应的匣子中,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
长时间以同一个姿势低头工作,一坐就是几个小时,颈椎也跟着不舒服起来。
工作室有专门的按摩师,但是云舟的按摩师另有其人。
简单吃过晚饭,晚上8点左右,高大俊美的男人出现在青年面前。
自两人成婚后,酆都大帝几乎每晚都会出现,有时是在云舟的卧室里,有时在工作间。可惜青年前段时间太忙了,根本顾不上自家老攻。
北寂理解对方对事业的忙碌,没说什么,任劳任怨的给对方按摩酸痛的肩膀。
云舟下巴抵着双臂趴在沙发上,浅棕色的碎发微微垂落,露出白皙的耳尖和后颈,在灯光的照耀下好像在发光。
清澈的双眸享受地闭起,纤长浓密的睫毛不时如蝶翼般颤动,舒服得呻\\吟出声。
“左边的肩膀再重一点。”
“唔,好舒服。”
“轻一点,有些疼——”
北寂手腕一僵,蓦地停住了动作。
云舟感觉到他的停止,半撑起身子转头看他,眼睛水润润的,“怎么了,累了吗?”
“没有。”低沉的嗓音染上了几分不自觉的沙哑。
“哦。”青年重新趴回去,晃了晃宽大家居服下裸\\露的小腿,修长而莹白,“那继续呀。”
他正享受着呢,大帝的按摩技术真的很棒,不知道跟谁学的,比专业的按摩师还舒服。
有力的手臂以灵巧的力度从肩膀渐渐往下,落在青年的细腰上,轻轻按揉。
腰间的皮肤有些敏感,云舟将脸埋在手臂中,耳朵也跟着泛起了红色。
他捉住放在腰上的大手,气息不稳道:“别按了。”
酆都大帝身上浓郁的阴煞之气化作黑雾弥漫在工作间中,黑色的阴气逐渐将整个房间铺满,并将两人包裹在内,阴气化作细细的丝线沿着沙发逐渐缠绕住青年莹白的脚腕,带来了一丝冰凉的气息。
云舟侧着头被高大的男人深深吻住,双眸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光,滚烫的呼吸相互交织,唇舌交缠间,似乎连空气都燃烧起来。
紧接着,他被不断加重而深入的吻弄得气喘吁吁、双目失神,大脑因为缺氧而变得混混沌沌,不知今夕是何年。
(无脖子以下!!麻烦看仔细点……)
夜幕落下,一切归于沉寂。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云舟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中午12点了。
外面的阳光被四周的窗帘所遮挡,所以他并没有感觉到烈日的刺目和灼热。
手腕上的小银龙高高抬起身子,朝着他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冰冰凉凉的触感驱散了炎热。
他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半靠在床头。
北寂早就准备了粥和小菜,一勺一勺地喂青年,将对方照顾得无微不至,完全不像成亲时那么生疏,可见熟能生巧。
吃完粥之后,云舟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虽然困,一时半会儿却睡不着。
他倚在床头,从旁边拿了一本书来看。
云舟经常让大帝从冥界拿一些有关瓷器的书籍过来,这样更能了解古代制瓷的步骤和要点,对修复瓷器很有效果。
翻了几页,实在看不进去,便把书扔给了男人,“帮我念一下。”
“好。”北寂对于青年的要求有求必应,低沉的嗓音性感非常,令人着迷。
“清宫档案记载,乾隆九年六月十九日,养心殿造办处给督陶官唐英发了一件缺釉的成化斗彩天字罐,并传旨:“着将缺釉天字盖罐一件,着交唐英补釉。如补得,补好送来;如补不得,不必补,仍旧送来。钦此……”①
即使修复不了,也必须送回,不会交于他人之手。
不过当时的唐英确实没有能力修复,或者担心修复不好,总之把握不大。
于是他找人仿照原罐款式大小,重新做了三对仿造品,连同缺釉的真品一同奉上,请皇帝检阅。
乾隆皇帝没说什么,大笔一挥写了个‘览’,就是‘已阅’的意思。
这样想着,云舟眼眸渐渐垂下,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唔,他要好好地查找资料,看看怎么修复这只残破了一半的天字罐。
在低沉如大提琴般优雅的嗓音中,青年缓缓睡了过去。
北寂适时将书本收起,大手轻轻托着他的头和脖颈往下放,将青年的脑袋放在枕头上,帮他盖好了薄毯,动作轻缓,像是对待着独一无二的珍宝。
杜老爷子75岁的寿宴在S市最大的五星级酒店举行,包下了二楼整个宴会厅。
这是一场盛大的生日宴,同时也是一场高端古玩交流会。
前来参加宴会的不仅有S市本地的富商、鉴定家和收藏家,杜老爷子的亲朋好友,还有临市和外省慕名而来的,以及想要融入这个圈子的业余爱好者。
可惜这些人中不是每位都有资格前来,只有收到邀请函的才能参加。
每张邀请函可携带两人入场,需在宴会厅入口处进行登记。
当云舟到的时候,门口停着各种豪车,如保时捷、法拉利、迈巴赫、兰博基尼、劳斯莱斯等等,他的奥迪A6停放其中完全不显眼,甚至有些过于低调了。
看来今天来的人身份都不低。
云舟在二楼门口递上了邀请函,步入宴会厅。
一进门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青年今天穿着L家的天蓝色的丝质衬衫和西装裤,剪裁良好的服饰勾勒出修长的身材和紧窄的腰身,包裹在西装裤中的一双长腿又长又直,手上带着同款颜色的星空腕表,贵气十足。
头发用发胶向后固定,露出精致的眉眼,气质比以往成熟了几分,高贵又帅气,在宴会厅一众的中年富商中脱颖而出,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哟,小舟老师来啦。”关老板正和别人聊天,看到云舟后立刻殷切的朝他打招呼。
“大师,多谢您上次修复的瓷器,简直完美,我敬您一杯。”
何老板手中端着一杯香槟紧随其后,见青年没有拿酒,便自饮半杯以示尊敬。
“云舟大师,什么时候才能排到我,我加钱能早点排上吗?”
“小舟老师——”
不少人看到云舟都围了过来,有想找他鉴定的、有找他修复瓷器的,还有想要结识的,不一会儿周围便围了十几人。
其他省市的富商名流们不由得暗暗纳罕,这个年轻人是谁啊?
之前似乎从来没见过。
看起来不过20出头的年纪,怎么引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难道是哪个大佬的宝贝孙子?
看他一副豪门贵公子的气派,确实很有可能。
云舟对着众人道了一声抱歉,朝杜老爷子所在的位置走去。
杜老爷子作为正常宴会的焦点,身边围着一大圈西装革履的贵宾,正在为老爷子送上礼物和祝福。
偶尔还能听到从人群中传来爽朗的笑声和恭维声,氛围很是热烈。
云舟走近时,正好听到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带着二十多岁的儿子送上寿礼,人群中默然一瞬,很快小声议论起来。
“这件礼物可了不得,是雍正官窑的云龙纹粉彩过枝福寿八桃盘!”
“福寿,这寓意好,应景。”
“我在拍卖行见过这件瓷器,当时拍到了380万,加上佣金400多万。当时我也想拍呢,没舍得。”
“看来邵总确实想让自家儿子跟着杜老学习,不惜下此血本。”
“难怪献上这么贵重的寿礼——”
在座的虽然身价不菲,然而除了最亲近的人,谁会献上价值几百万的寿礼?
他们大多送的是茶叶、补品、名酒之类的常见礼品,既高档又不至于太过破费。
杜老爷子看到这件寿盘确实很喜欢,但他已经收了云舟做关门弟子,暂时没有收徒的打算,便回绝道:“这件寿礼太贵重了,心意到了就行。”
邵总笑了笑:“杜老您就收下吧,其实没花多少成本,是我儿子邵远在古玩店捡漏得到的,不过几万块而已。”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邵总身旁二十多岁的青年,赞叹声此起彼伏。
这眼力,真是厉害啊!
邵远保持着礼节一个个笑着回复,眉眼虽然极力掩饰却难掩得意之色。
就像父亲说的,不论这贺礼对方收不收,他的名气都在高端古玩圈子中打出去了,前途一片坦荡。
杜老爷子不着痕迹地皱眉,他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然而这种可能性实在不高。
雍正官窑瓷器,还是保存得如此完好的粉彩瓷,其画技运用了难度极高的“过枝”技法,普通人很难模仿。
有点眼力的都不会让别人捡了漏去,何况是几万块捡几百万的漏,相差甚远。
不过对方既然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反驳,等到宴会结束了再还给他吧。
正想着,云舟已经从人群中走了进来。
有一定名气之后,认识他的人自发让了路,于是青年很快来到杜老爷子面前。
“小舟来了。”杜老爷子十分开心,指着手边的座位道:“这是你的位子。”
众人一看,心里不由得暗暗吃惊。
这位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首桌的前几位,和杜老爷子几乎挨着。
在这种高端宴会上,座次的安排极为讲究,能坐在第一桌的要么是杜老爷子最亲近的人,要么是顶级大佬。
这个年轻人不过20出头,如何能担得起这样的位次?!
在场的大多数人并不认识云舟这位第一次出席宴会的青年,内心的惊讶无从掩饰,纷纷猜测这位面容帅气的年轻人是什么身份。
邵总和邵远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送了这么重的贺礼,也不过排在十几桌的位次。
排在前面的贵客确实身份不凡,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什么特殊的?难道还能和其他顶级收藏家、知名鉴定专家相提并论不成?
杜老实在太抬举他了。
“谢谢师父,徒弟也有贺礼要送给您。”
云舟忽略身旁的各种议论,从口袋中拿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长方形檀木盒子递给对方。
杜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笑着接过。
“原来……他就是杜老的关门弟子!”
“怪不得能被杜老如此重视。”
“可是他送的什么贺礼,这么小?”
“我猜测是手把件之类的。”
“手把件应该装不下,大概率是小挂件。”
“这个年轻人气质出众,长得比明星还好看,杜老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俊秀的小弟子。”
一位贵妇很欣赏云舟,眼神一直在他脸上打转。
她的丈夫神色不虞:“搞收藏又不看容貌,他这件礼物要是比不上刚才的粉彩瓷器,那就有点丢脸了。”
朋友也低声道:“没错,若是差得太多,连带着杜老爷子都面上无光。”
自己关门弟子送的寿礼还比不上别人的贺礼,这个徒弟要来干嘛?
何况在这种贵客云集的高端宴会上,对名声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邵总看到盒子后彻底放下了心,这里面总不可能是玻璃种帝王绿挂件吧?
呵,那可是传世珠宝第一分店的镇店之宝,仅供展示,概不出售。
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着急,这次绝对有机会拜入杜老门下。
杜老爷子打开盒子的锁扣,映入眼帘的是固定在绸布上的一枚通体明透的小小方章。
“是一枚田黄石印章!”旁边的中年人不由得惊呼,“还是方章,价值不菲啊。”
在场众人都听过田黄石的大名,‘一两田黄百两金’,据说上品田黄石都是按照克来计算的,一克价值上万。
可惜市场上假货泛滥,见到真品的人少之又少,闻言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印章属于杂项类,专精杂项的收藏家数量不多,而且在座的大部分富商只是业余爱好者,并不是专业的。
邵总对于古玩研究不深,便低声询问刚才那位男子,“您认为这是真的田黄石吗?”
“应该没错。”中年人看了几眼,觉得大概率是真的。
毕竟寿宴众目睽睽之下拿个假货送人不太可能,并且这块玉石具备印石‘细、洁、润、腻、温、凝’之六德。
“那它的价值大约为?”
“这个……按4-5万一克来算的话,最多200万出头吧。”中年人想了想道。
他入古玩一行有六年之久,平时也锻炼出了一定的眼力。
这样大小的田黄石印章价值几百万已属精品,又不是100多克200克的大料。这样想着,他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邵总向他道了声谢,脸色重新恢复镇定。
200多万的礼物,比他的贺礼差了一半,更何况他的寓意更好,福寿双全。
杜老爷子用手抚摸着温润细腻的玉质,仔细观察着这块田黄石印章的色泽和纹理,心中的讶异越来越深,忍不住抬头看了云舟一眼。
他这个徒弟从哪里得到了这么一块宝贝?运气真是绝了!
“杜老,这枚印章是?”
见老爷子频频看向自己的关门弟子,有些人心中不由得怀疑起来,是不是杜老看出是赝品、亦或价值太低不好说出口,想给徒弟一个面子。
“当然是田黄石印章。”杜老爷子满脸笑容,清了清嗓子,“不仅是田黄石材质,还是田黄石中最上等的田黄冻石!”
听到田黄冻石,对杂项有接触的人若有所思,有的人却没什么概念。
就听刚才那个中年人满眼震惊道:“田黄冻石,我听说过。之前在拍卖行拍了一块田黄冻石的狮子镇纸,价值2000多万,单克超过了20万!”
“这一块——”
中年人算了算,目露骇然,“最起码要……800多万。”
众皆哗然。
“这小小一枚印章,和大拇指差不多大,居然价值800多万!”
“不愧是杜老的关门弟子,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比刚刚那件乾隆官窑瓷器还贵。”
“何止啊,贵一倍还多!”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云舟身上,价值800多万的寿礼说送就送,这是何等的阔绰!
不论收藏和眼力,只论资产,恐怕这个年轻人都能超过在场至少一半的人。
邵总瞬间涨红了脸,像是被人打了好几个巴掌。
他之前还讽刺盒子里难道玻璃种帝王绿的挂件不成,转眼就给他带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虽然不是玻璃种帝王绿挂件,但是价值也和挂件差不多了,那可是近千万的宝贝啊!
田黄冻石印章,这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吗?
都赶得上两辆兰博基尼跑车了。
杜老爷子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这枚独一无二的印章。
不仅材质顶级,上面的雕工也是大师级的,能为这枚印章增色不少;
它的克数应该也更高,恐怕价值真的要上千万了。
他定了定神:“小舟,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这件礼物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看底章还没刻,就不要破费了,拿回去吧。”
云舟笑了笑:“师父放心好了,不破费。捡漏来的,没花太多钱。”
众人:??
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们不由得将视线投向邵氏父子。
第86章 晋江正版
迎着在场诸位或审视或看好戏的目光,邵总脸色铁青,皱着眉眼眸沉沉地注视着面容精致的青年,目光锐利如刀。
邵远尚且年轻,有些沉不住气,被这样一激顿时怒视着云舟,“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的捡漏是假——”
“小远!”
邵川高声打断了他的话,恨不得立刻捂上儿子的嘴,这话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果然,有些人看他们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云舟仍然笑意浅浅,声音平静地道:“我只是说这块田黄冻石是捡漏而来的,并无其他意思。”
他转向杜老爷子,“大约两年前,我和舍友去瓷都旅游,在鬼市上发现了一块乌鸦皮田的田黄石。
不过其生成条件比较特殊,表面的黑色石皮下面还有两层石皮,打光不透,导致摊主误以为这是仿造的田黄原石,很便宜就卖了。”
青年接着道:“《印章鉴赏图录》中有记载,单层的乌鸦皮田灯下能透,其肌质易于鉴识。
若乌鸦皮内再有一、二层黄皮或白皮则难以灯照鉴别,这类含多层石皮的田黄石,若皮质细腻、无杂色、无砂斑,则多见其里色质俱佳,犹如冻石,实属难得之材。”
听了云舟的一番话,众人纷纷颔首。
鬼市是早年间买卖古玩的一种特别的地摊文化,半夜三更摆地摊、做买卖,天亮散市。
经常逛古玩市场的都听说过,青年将捡漏的时间、地点、过程都说得极为详尽,可见确有其事。
至于对方所说的《印章鉴赏图录》,研究杂项的收藏家都听说过,属于专业书籍。
他们对于这部分内容有几分印象,却不像对方能将其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足见青年的底子极为扎实,非一般人可比!
不少收藏家对他肃然起敬。
小小年纪便能将基础知识掌握得如此牢固,最重要的是,能将这些知识十分自然的运用在平时的鉴赏和观察上,达到理论与实践的完美结合,真正做到了融会贯通。
这样的功力只有在古玩一行钻研多年才能做到。
眼前这位年轻人绝对不简单,不愧是杜老爷子的关门弟子!
刚才估算出田黄冻石的中年人忍不住道:“那你……当时花多少钱买的?”
这同时也是在场众人最关心的话题,议论声瞬间弱了下去,均收敛起心神等着青年的发言。
捡漏嘛,自然要看成本与实际价值的差距,大漏和小漏所带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若是真捡了一个大漏,不说声名鹊起,其传奇事迹也会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玩古玩,追求的不正是这种淘到宝贝的成就感和刺激感么?
“那可是价值近千万的田黄冻石,估计购买的时候、价格也不会太低吧。”众人这样想着,心中的好奇难以掩饰。
即使杜老爷子也忍不住将视线投向自家小徒弟。
他知道云舟的运气一向很好,但如果价格太高的话,这枚印章他真的不好意思收。
众目睽睽之下,青年说出了一个让众人震惊到下巴掉地的价格,“当时花了三万块。”
这还没算剩了三分之二的田黄冻石、自己的那枚扁章、以及木氏印章的那部分。
在他说完之后,足足有几秒钟的沉寂,接着便是各种不可置信的声音。
“你说多少?!”
“这、这不可能吧。”
“是不是少说了一两个零?”
“3万块,翻了得有300倍啊,绝对是捡大漏了——”
……
就连邵川都不停地用匪夷所思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青年,这真的可能么?
哪怕让儿子假装捡漏他也不敢说这么多倍,一百倍顶天了。
然而对方居然有三百倍!
若是让他知道云舟还剩下三分之二的田黄冻石没计算在内,估计要吐血。这哪是三百倍,那是上千倍!
如此辉煌的成就,自然有人持怀疑态度,却被其他去过鬼市的人一一反驳了去。
“鬼市说白了就是个地摊,地摊上哪里会有几十万上百万的东西?你以为是大的古玩店啊。”
“没错,我也去过。都是些五花八门的物件,挺杂的,真真假假,几千块都是大钱了。”
“放心吧,摊主要是知道这是块田黄石,绝对不会卖的。过几年还能升值,这些人可都精着呢。”
有人现身说法,再加上云舟的经历无可指摘,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
无论是业余爱好者还是收藏家们,眼中都多了几分激动。
花3万块捡漏了一块800多万的极品田黄石,听着就令人热血沸腾,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段传奇故事。
同时也让他们忍不住畅想,今后自己会不会有青年这样的好运。
杜老爷子朗声大笑,走过来拍了拍云舟的肩膀,“好,好,不愧是我看中的关门弟子!既然是捡漏而来,这枚珍贵的印章为师便收下了。”
他看向对面的邵氏父子,“徒弟的贺礼我能收,但邵总送的贺礼太贵重了,心意到了就成。”
说着便将贺礼还了回去,完全断绝了对方想让邵远拜师的念想。
旁边的几人看到了那只退回的雍正官窑粉彩大盘,颇感兴趣地问邵总,“对了,这件官窑粉彩瓷器也是贵公子捡漏的吧,当时怎么发现的?”
邵川神色一僵,很快缓和过来,扯了扯嘴角:“那小远你来说说吧。”
邵远眼眸闪过一抹慌乱,察觉到父亲严厉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按照编造的故事讲:“大约几个月前,我在古玩市场卖瓷器的摊位上看到了这件瓷器,当时一眼见到便觉得工艺不凡。
后来,我便向摊主询问了它的来历,原来是某个官员后代的传家宝,实在落魄才出手的,花了五万块……”
有云舟的珠玉在前,邵远的这个捡漏简直漏洞百出,比古玩市场小贩编的故事还不如。
现在可不像十几二十年前,捡漏哪有这么容易?
摊贩们都精着呢。
保存如此完好且画工精湛的雍正官窑瓷器一出现在古玩市场,一转头的功夫就会被行家买走,哪会轮得到邵远这样的新手?
而且摊贩也不是傻子,既然知道了传家宝和来历,就算自己不懂,也会让懂行的过来看看的。
才卖5万块?除非脑子进了水。
更何况一看邵家公子的穿着打扮,妥妥的有钱人家的少爷,按照那些人的德行,不狠宰一顿才怪,赝品都不止这个价。
说实话,邵远这样的人去了古玩市场只有被骗的份,捡漏那是想都别想。
要说在朋友家里看到了这件瓷盘、或者公子哥之间打赌赢了,可信度还高一点。
人们心中各有明悟,看向邵氏父子的目光极为微妙。
当然这种场合仍然会维持表面的客套,不会让对方下不来台,便装模作样的恭维了几句。
反正再假也比不过这个捡漏的故事假。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饶是邵总修炼了二十多年的厚脸皮也顶不住了,装作业务繁忙的样子大步走出了宴会厅。
邵远则完全忍受不了众人暗含怀疑和轻蔑的目光,一出门便气得摔了手机,刚要开着兰博基尼回家,被他爸叫住。
“记住你来这里的目的,现在宴会还未开始,多认识一些人,对你以后大有好处。”
见邵远丝毫不为所动,阴着脸站在原地,邵川缓和了脸色,“放心,一会儿有慈善拍卖会,到时候我们一定会把名声挣回来。”
“老爸,真的吗?”一向争强好胜的青年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今天属于我的名气全被别人抢了,要不是他,我不至于出这么大的丑。”
现在想起那些如芒在背的目光,他都觉得难以承受,明明刚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两个小时之后开席,我们先坐过去。”
邵川看了看腕表,脸色同样不好看。
他本来打算等大佬们来了之后带着邵远认识一下,哪怕混个眼熟也好。
但是如今他不准备往杜老爷子身边凑了,先等那些人散了再说,否则无异于自取其辱。
邵川眉头紧锁,神色阴郁。
近几年来,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他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心里的恼恨可想而知。
不过在这种场合下,必须要压住火气,不然会有更多的人看笑话。
邵氏父子坐在第十四桌,与桌上的人寒暄着,不时关注杜老爷子那边的动向。
他们的离开没有在人群中掀起一点水花,不少人都围着云舟询问他的捡漏心得和细节,完全遗忘了邵氏父子的存在。
青年面容精致、气质出众,知识储备丰富,清亮的声音如泉水流过,语调清晰而舒缓,令人不自觉便沉迷其中。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云舟俨然成为了除杜老爷子以外的另一个中心。
在他的细心讲解之下,众人对于田黄石的了解又提高了一个层次,枯燥的古玩知识在青年的口中就像是显而易见的常识一样容易吸收。
直到听完之后,这些人还意犹未尽。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几位大佬接连到来,杜老爷子亲自去门口迎接。
其中有S市前任市博物馆馆长邱老、书画协会会长郭老、文物鉴定专家兼大收藏家孟老,以及S市知名的富豪、同时也是古玩爱好者的钱总,罗总等等。
这桌的人几乎囊括了整个S市古玩圈子中最高端的一批,上前恭维、寒暄的人络绎不绝,大佬们只是淡淡点头,很快入座。
云舟站起身,在杜老爷子的介绍下一一打了招呼。
“这就是你的关门弟子,小舟是吧。”
邱老和杜老爷子关系最好,看着云舟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慈祥,“不错,长得一表人才,入古玩一行几年了?”
“三年多。”
“哦。”邱老颔首,心里多了几分不以为意。
三年多的时间对于复杂的古玩品类来说只能算入门,尚且达不到老手的程度。不过年轻人嘛,锻炼的机会多得是。
“以后要多跟着师父学习,古玩一行就是多学多上手。”
“是。”云舟虚心地应道。
杜老爷子不想让旁人看轻了自己的徒弟,将之前收好的田黄石印章又拿了出来,放在手里把玩。
“哟,你这是得了什么好东西?”邱老立刻凑了过来,“这是……田黄石!这个色泽和质地,你让我瞧瞧——”
“小心点,这可是小舟送我的贺礼。”杜老爷子提醒道,语气难掩得意。
“放心吧,我鉴赏物件你还不放心。”邱老接过木匣的时候,略显诧异的看了云舟一眼。
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还能在市场上找的真正的田黄石,这可需要一定的眼力。
将这件小小的印章拿在手中把玩,邱老越看越心惊。
这如凝固的蜂蜜一般的颜色、明透的质地,绝对不是一般的田黄石可比,这是最上品的田黄冻石!
“居然是田黄冻石印章,你从哪里得到的?”邱老忍不住问云舟。
这样一枚小小的方章可是要千万左右,最重要的是,市面上很难见到。
坐在一旁的孟老听到之后,马上从座位上站起,“给我也看看。”
田黄冻石,自从十几年前拍过一个田黄石雕瑞狮镇纸之外,几乎没有再出现过了,极为罕见。
杜老爷子眉眼飞扬:“这是小舟从瓷都的鬼市上捡漏得来的。”
“捡漏?”邱老和孟老的视线顿时投在了云舟身上,其他几位贵客神色间也颇有兴趣。
云舟明白这是杜老爷子对他的抬举,便将之前关于乌鸦皮田的判断复述了一遍。
这下几位专家对青年有了很大的改观。
小伙子虽然入行时间不长,但不论是理论知识还是眼力都不容小觑啊。
“当时花了多少钱?”钱总饶有兴致的问道。
杜老爷子卖了个关子,“你们猜猜看。”
“既然是捡漏,应该不会超过百万。”
“鬼市那个地方,我猜二十万左右。”
“应该不止二十万,这可是价值千万的田黄冻石!”
杜老爷子笑呵呵的伸出三根手指:“只花了三万,没想到吧?”
自己的徒弟如此优秀,他作为师父与有荣焉。
几位专家连连惊叹,这价格确实没想到。
连邱老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十年前花两万块捡漏了一件两百多万的珐琅彩鼻烟壶的事迹了,以往他逢人都要吹嘘一番。
老年人嘛,就这点爱好了。
可如今跟这个小伙子比起来,差了不少啊。
简单寒暄过后,开席之前还有最重要的鉴赏古玩的环节。
很多人来到这里除了要结识古玩圈的大佬和商业名流之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希望能将自己的宝贝交给专业人士辨假识真。
主持人宣布之后,杜老爷子等几位专家坐上了左侧的一排鉴定席,各位贵宾纷纷将自己带来的物件拿到台上鉴别,一时间热闹非凡。
云舟被安排在了杜老爷子旁边,引得邱老几人纷纷侧目。
他们知道老杜想要抬举弟子,但是在这样的场合,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坐在鉴定席位,弊大于利,稍不注意名声就坏了。
杜老爷子:“小舟和我一起,他鉴定完了我会补充。”
几人这才点头,开始上手查看。
杜老爷子和邱老各类古玩都比较擅长,郭老偏向于书画古籍类、孟老专精杂项和古钱币,各有分工。
邵远看着有幸坐在鉴定席位的云舟,愤懑和嫉妒如野草一般滋生,沉着脸坐在座位上玩手机。
刚才那只手机的屏幕摔碎了,他换了个备用的却觉得不顺手,心情越发烦躁。
邵川同样看着鉴定台上的青年,在心底冷笑了一声,有时候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没有与地位相匹配的能力,只能从高空跌落,摔死在地上。
他低声安慰了儿子几句,示意他不要着急,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在座的贵宾可不是好惹的,面上顾及杜老爷子的面子,背地里可不一定,手段多得是。
再说对方这么年轻,谁会找他鉴定?
其他专家那里都有人在排队,到青年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看他到时候如何收场。
可惜他预想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云舟刚坐上鉴定席,S市便有几人赶了过来,听到和杜老爷子一起鉴定,更是放了一百个心。
“小舟老师,你看看我这件青花黄彩龙纹小碗是真的吗,有朋友说是道光时期的,有朋友说是假的。”
“您看看这件五彩麻姑献寿图寿字大盘,我在拍卖会上拍到的。应该是康熙官窑,但底款写着‘大明成化年制’,这就有点拿不准。”
“大师,我这个‘清乾隆的仿汝窑八方瓶’顶部缺了块釉,实在着急啊,能否早点排上号,多出点钱也行。”
……
这样的景象不仅邵氏父子没有想到,其他人也没有想到,有些排在其他队伍后面的想了想,很快来到了这边。
这边速度快,大不了一会儿再让其他专家看看。
杜老爷子也在忙,偶尔会照顾一下自家徒弟。
其实他说这话只是为了让其他人放心而已,在珍宝阁待了这么久,他知道云舟的鉴定能力不亚于其他鉴定师。
云舟把那件‘五彩麻姑献寿图寿字大盘’拿在手中仔细观察了两分钟,很快得出结论:“是康熙官窑五彩瓷。这件瓷器通体施透明釉,釉面光洁莹润,符合康熙时代紧皮亮釉的特点,盘心的麻姑献寿图画工精湛,外壁以红彩书写百寿图,寿字工整秀美,绝非一般工匠所为。根据题材和寿字,我个人猜测应该是康熙六十寿辰的祝寿大盘,寓意非凡。”①
杜老爷子也帮他看了几眼,“说得都对,我没有什么可补充的。”
石老板松了口气:“谢谢小舟老师和杜老,当时买的时候是70万,这个价格高吗?”
云舟:“还可以,有一定的升值空间。”
石老板一脸喜色的走了。
后面的宾客听到青年不仅分析得清楚明了,杜老爷子居然没有任何补充,便和朋友一起来到这边排队。
很快,云舟这里的队伍也开始排了起来。
虽然及不上其他几位专家,但人数也有不少。
青年的鉴定速度很快,丝毫不比旁边的几位老手慢。
而且他说话从不含糊其辞,最后都会得出结论,那种从内而外的自信很容易让人信服。
当然其中也有心存怀疑的,在云舟这里鉴定之后又去了另一位专家那里,没想到两人的结论分毫不差!
经此一役,青年彻底在高端圈子中打出了名气。
邵远等了半天,只等到同桌的宾客争相夸赞云舟的话语,气得差点把备用手机也摔了。
第87章 晋江正版(捉虫)
因为现场气氛太过热烈,宴会推迟了半个多小时才开始。
如邱老、郭老这样的鉴定专家,平日里根本不会露面,基本上属于拿钱求着鉴定都不理会的人物。
杜老爷子亦是。
除了相熟的亲朋好友,旁人想找他鉴定一概回绝,乐得清闲。
现在这些专家齐聚一堂,其他人怎么会不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场超过半数的人都带了一两个物件过来,等着几位大佬判定。
其中鉴定为真品的宾客内心激动不已,不停地道谢。
有了大佬的保证,再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宝贝是假货,以后谈论的时候心中便有了底气。这件藏品也会珍藏起来留待升值,不会轻易出手。
而鉴定为仿品的虽说心情不虞,却也明白了古玩一行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甚至认清了某些‘朋友’的真面目,此后收藏多了几分谨慎,算是得了个教训。
无论如何,各有收获。
除此之外,很多人在这场宴会中认识了一个新的鉴定专家——云舟,同时也是杜老爷子的关门弟子。
不愧是名师出高徒,小小年纪鉴定得又快又准,竟然和其他专家的鉴定结果分毫不差!
在鉴定完毕之后,不少人起了其他心思,向云舟递送名片的、前来结交的络绎不绝。
平日里,其他几位大佬很少出面,即使见到了也攀不上交情,那么唯一能接触的只有这位古玩界的新星了!
趁着对方还年轻,必须要努力交好,否则等他变成大佬之后再结交,那真是门儿都没有。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要不了多久。
这次便能和几位专家处在同样的席位,只是和杜老爷子一起鉴定,那下一次呢?
下次必然是单独的席位。
因为本次宴会之后,他的名气就要传遍整个古玩圈了。
参加宴会的宾客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想到这里,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小舟老师您好,这是我的名片。”
“小舟老师,可否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您平时在哪里高就,空闲时间可否找您鉴定,家里还有几个物件没带过来。”
“非常感谢您的鉴定,能否留个地址,改日必定登门拜访。”
……
云舟只收了名片,对询问地址其他人道,“我明年6月份毕业,目前在S市的多宝阁实习,一直待到年底,有需要的话可以来店里找我。”
众人不由得面色恍惚,大师……居然还是个学生!
主要是对方鉴定的时候有一种笃定的自信和气势,让人不自觉忽略了他的年纪。
此时看着对方略显稚嫩的脸庞,这才发觉:对啊,眼前的青年不过才二十出头。
这么小的年纪便取得如此傲人的成绩,被人尊称一句‘老师’,简直太可怕了。
而他们的子女也是和云舟差不多的年纪,却整日想着追哪个校花,哪辆车更拉风。
纷纷在心里叹息,真是拍马也比不上,回去定要好好管教管教。
这里气氛极为热烈,邵氏父子的脸色却极为难看。
同桌的贵客刚才还在夸赞邵远首次出席宴会便举止有礼,颇有邵总年轻时的风范;
转眼便夸起了云舟,一口一个‘大师’、‘小舟老师’,恨不得把对方夸上天。
两人的年纪相仿,邵远甚至比云舟还大了两岁,地位却截然不同。
一个只是生意场上的后辈,一个却是众人发自内心所尊敬的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邵川从来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所说的飞得越高摔得越惨,在云舟这里完全不起作用。
为了融入话题,他还要在别人谈论的时候低声附和两句,嘴边挂着得体的笑容,实则心里呕出了血。
邵远阴沉着脸,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玩游戏,后来直接不顾礼仪的带上了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
明摆着不理人,哪怕邵川在桌下扯他袖子也没用。
旁人对于云舟每一句夸赞他都觉得讽刺,恨不得把手机摔在那人的脸上!
若不是老爸不让他离开,他早就走了,平白在这里受气。
同桌的宾客看到邵远如此不尊重人的表现,面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则忍不住皱眉。
大少爷还当是在自己家里呢,这一桌人哪个不比他地位高,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真是气量狭小、难成大器。
看来邵总的家教也不怎么样。
在邵氏父子没有察觉的时候,他们的风评已经降了一个档次,加上之前漏洞百出的捡漏故事,私底下闹了很长一段笑话。
——
连续鉴定了不少物件,几位专家脸上多了些疲惫之色,唯独云舟神采奕奕,与一众老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从他坐在鉴赏席上起,便是一道。
可不是嘛,其他几位专家至少都有五六十岁了,像杜老爷子和邱老早已年过七十,精神状态肯定不能跟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相比。
主持人在杜老爷子的示意下,宣布宴席即将开始。
没有排到的等到宴席结束之后再说,大概率是没什么机会了,毕竟大佬们离席都是最早的。
在这种情况下,云舟身边就更热闹了。
自他离开鉴定席到前往第一桌入座,不过短短几十步的距离,后面跟着二三十个人问他联系方式,其他凑不上的便向知道的人打听,一时风头无两。
甫一落座,邱老不禁感叹道:“老杜,你这个小徒弟可了不得,比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受欢迎。”
杜老爷子的脸上一直挂着笑,闻言一脸骄傲地道,“那是自然,帅气小伙子谁不喜欢?况且小舟的眼力不差,基本上没有打眼的时候。”
孟老用羡慕的表情看着杜老爷子,他的弟子怎么就没有这么高的悟性呢?
跟着他学了得有五六年了,该打眼还是打眼。唉,人和人真是不能比。
倒是郭老十分好奇,这个年轻人入古玩行不过三年多,如何能达到这样的成就?
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天赋。
他见过很多有天赋的年轻人,可惜在品类众多且赝品充斥的古玩界,任你天赋过人,没有丰富的经验也没用。
古玩一行要多看多上手,就像鉴定一件瓷器,理论和实践缺一不可。
若是只掌握了书本上的图片和内容,没见过实物或者类似的物件,一件高仿、或者不用高仿,有个六七分像就把你打发了。
于是他颇感兴趣地问杜老爷子:“老杜,你怎么培养出这么出色的弟子的?”
只用了三年多的时间便达到这种程度,简直是古玩界中的奇迹。若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都没人信。
其他几位专家闻言也看了过来,他们的徒弟和对方差得不是一星半点,确实需要取取经。
杜老爷子笑了笑:“我的作用不大,主要靠得是小舟自己。他学的便是古玩鉴赏专业,基础知识扎实,这是其一。
其二,他见得也多。去拍卖行参加秋拍、乡下收货,去瓷都鬼市淘宝贝,听说还去了缅国公盘,现在的年轻人可了不得。
别的不说,就说他实习的这半年多吧,免费给人鉴定,每天几十件、上百件的看,比旁人接触的物件多了太多。别人十年见识到的,可能还不如他这半年。”
听了这话,几人算是服气了。
理论知识扎实,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能有如此成就是必然的。
杜老爷子想起,“对了,他在瓷器修复上也颇有建树,达到了冯老爷子的无痕修复级别。”
“什么——”
几人讶然,无痕修复?!
那可是冯老爷子的独门绝技,最后随着他的去世也失传了,这个年轻人怎么可能会?
邱老作为市博物馆的前任馆长,对国内文物修复的现状深感痛心,“老杜,这可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
在他任职的时候,偌大一个博物馆只有两位文物修复人员,且技术十分有限。
那么多破损的文物,只能按照破损和加急程度排列,紧着破损厉害的修复。
可惜因为技术和材料受限,修复的文物过了几年又要重新修复,加上人手不足,修复的数量堪堪只能维持原状,毫无进展。
邱老向省级领导多次打报告申请补足人手,得到的消息是,全国的文物修复者都处于严重不足的状态,不仅是S市。
在他卸任多年之后,这一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实在令人无力。
杜老爷子面对几位老友怀疑的目光,神色一片坦然,“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到时候你们在圈子里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这时候,一道道菜品如流水般摆在桌上,邱老和其他几人只好克制住内心的疑惑,和钱总、罗总他们互相敬酒,品尝佳肴。
邱老暗暗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
不是他不相信老朋友,只是事关重大,必须要调查清楚才行。
——
酒过三巡,服务人员将席面撤了下去,换上瓜果点心和酒店特供的醒酒茶。
这时候,到了本次宴会的最后一个环节——慈善拍卖。
这一环节将由第一桌的几位大佬贡献出3件价值在百万以上的古玩,供在座的宾客鉴赏、并参与拍卖。
感兴趣的宾客在酒店的便签纸上书写竞拍的价格和名字,投入箱子内,由司仪统计出价,价高者得。
而这次拍卖所得的一切资金,将由慈善机构捐给需要的人,为贫困山区以及饱受病痛的患者尽一份心力。
拍卖的藏品自然是一早便确认好的。
在宴会开始前,统一摆在宴会厅的右侧,周围用红色的绸缎围了一圈,自成一个空间。
三件藏品分别放在单独的木架上,外面罩了玻璃罩,供众人观赏。
区域的两侧均有保镖守卫,中间站了两位司仪,若是有人想要近距离欣赏,会由两名司仪小心的将藏品放在鉴定桌上,供宾客仔细查看。
不过很少会有人这么做。
能摆在这里的藏品,肯定是经过几位专家鉴定过的,为真品无疑。
倘若真的看中了,唯一需要关注的就是价格,毕竟现场采用的是暗标竞拍,无法得知别人的出价。
本次宴会是杜老爷子的75岁寿辰,作为老寿星,最先展示的是他所带来的藏品——顾景舟大师的紫砂云肩如意三头茶具,市场价值至少八\\九百万。
以他的名义举办的宴会,杜老爷子的藏品必然不能落于人后,也是三件拍品中价值最高的。
不过他这件紫砂壶是几年前从朋友家里购得,当时的价格还没有这么高。
主持人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件藏品,“这是杜老珍藏了六年的藏品,顾景舟大师的紫砂云肩如意三头茶具。众所周知,顾景舟大师是艺术界公认的壶艺泰斗,身价最高的紫砂艺术大师……”
在主持人介绍的时候,司仪将这套茶具放在红绸布上小心的托着,轮流放在餐桌上供宾客鉴赏。
两名保安在守卫在两旁,防止发生意外。
说是鉴赏,其实只会在前三桌上停留几分钟,其它桌只是简单走个过场罢了。
流程结束,另一名司仪拿着木箱在各个桌前走过,想要出价的直接将便签叠好后放在里面即可。
接下来是第二件拍品,书画协会会长郭老所提供的郑燮郑板桥的《竹石图》。
郑燮是清代有名的书画家、文学家,‘扬州八怪’的代表人物,跨越康雍乾三朝,为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
其一生只画兰、竹、石,表明了他铮铮不屈的风骨,正如他所作的诗句:“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他所画的《竹石图》有多幅,这一副为他七十岁晚年所作,尺寸较大,市场价值在四五百万左右。
最后一件拍品是S市知名富商、古玩爱好者的罗总所捐赠,清雍正的祭红釉梅瓶,价值两百多万。
这件瓷器由司仪拿着放在了第一桌,几位专家已经看过,没有问题。
云舟自从来到宴会之后忙着送上贺礼、与其他人交谈,之后又去鉴定各位宾客所带来的藏品,还未来得及欣赏这件瓷器,便将这只祭红釉梅瓶拿在手里查看。
梅瓶是古代的典型器型,最早出现于唐代,为小口、短颈、丰肩、瘦底、圈足的瓶式,以口小能容梅枝而得名。
因瓶体修长,宋代称为“经瓶”,为盛酒用器;明朝以后被称为梅瓶,多作观赏器具使用。
眼前的这只梅瓶高约23公分,口径为5公分左右,器型挺拔俊秀、线条柔美起伏。
其通体施色泽浓艳的祭红釉,内部施莹润的白釉,釉色均匀,对比强烈。①
瓶底以青花书写‘大清雍正年制’六字双行楷书款,品相完美,为雍正朝单色釉的代表作。
无论从器型、釉色还是底款,云舟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但是刚刚还支棱着两只小小龙角吸收《竹石图》中灵气的小银龙却懒洋洋的蜷起了身子,没有从梅瓶中吸走任何灵气。
这让他十分诧异,难道……这件梅瓶是一件高仿不成?
再要仔细看的时候,司仪已经将瓶子拿走了。
杜老爷子看他的视线还停留在拿走的梅瓶上,以为他很喜欢,“看上那个祭红釉的梅瓶了?祭红釉确实不好烧,自明宣德便开始失传,一直到清康熙时期才复烧。这件梅瓶属于单色釉精品,你要是想要,一会儿我帮你出个价。”
收了徒弟价值千万的贺礼,自然要回报一二。
杜老爷子预计,两百四十万以内应该能将它拿下。
云舟摇了摇头,“不是的。师父,我能再看一下……那只梅瓶吗?”
他相信小银龙的判断,但目前没有证据。
这只祭红釉梅瓶既然能作为今日的拍品之一,肯定经过了几位专家严格的审查和检测。
而且他接触瓷器那么久,修复的瓷器也有一百多件接近两百件了,对于色彩极为敏感,即使是高仿也能看出来,就像那件青花书灯一样。
可是在刚才上手时,他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若是仿品,说明此人的技术必然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恐怕要借助放大镜和其他鉴定工具一点点的研究,才能得出结论。
然而时间紧迫,这件梅瓶展示之后就要统计三件拍品的竞标结果了,他只有很短的时间,可能连二十分钟都没有!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不能找到瑕疵还是个未知数。
作为慈善拍卖的三件拍品之一,要是假的,那么这几位专家的名声以及罗总的面子,可能都会受损。
但如果就这样放任赝品流入市场,造成的影响更差。
只会让那个制作赝品的人更加肆无忌惮,进而变本加厉的扰乱古玩市场。
等到事发之后,这只梅瓶被别人看出来,那这次的宴会就成了笑话。
以后谁还会参加这个代表高端古玩圈子的宴会,谁还会找这些专家鉴定?
杜老爷子更会面上无光,这可是他的寿宴。
杜老爷子看着云舟略带焦急的表情,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贴着耳边问:“那件瓷器,你看出问题来了?”
云舟同样小声,“还没有,只是觉得有点不对,想再看看。”
杜老爷子是相信自己徒弟的,但眼前确实非常棘手,马上就要开始第三件拍品的竞价了,时间上也来不及。
他立刻将司仪叫过来,嘱咐她等会儿再收,另外让对方赶紧将那个梅瓶拿过来,他们再仔细看看。
邱老几人都察觉到了不对,“怎么了,发生什么问题了?”
杜老爷子也不好下定论,正斟酌怎么说,只听云舟开口道:“实在不好意思,刚才的梅瓶我觉得有点不对,便想着再多看几眼。倘若最终没有问题,我会向罗总和诸位道歉。”
罗总顿时冷笑了一声,眼中的嘲讽显而易见。
他承认,这个年轻人确实有些实力,但这个梅瓶是他在拍卖公司的朋友帮他找的,又经过了几位专家的鉴定,怎么可能是假的!
呵,有了一点成就便真当自己眼力无敌了?
过度自傲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等着对方的道歉,至少要自罚三杯才能让他消气。
邱老等人也在心里摇头,慈善拍卖的拍品是他们仔仔细细检查过的,精挑细选、慎之又慎。
他们几人中一个人打了眼也就罢了,总不能四个人都打了眼吧?
这种可能性太低太低了,趋近于零。
更何况,他们四位专家没看出来的,让一个年轻人看了出来,更是让人无法相信。
面对整桌人怀疑的目光,云舟丝毫不在意,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那只清雍正的祭红釉梅瓶上。
他从司仪手中接过放大镜和小手电,沿着外壁的釉色一点点的查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青年的额头和手心都渗出了汗水,却并没有发现仿造的痕迹,内心不由得急躁起来。
整整十分钟过去了,众人都在疑惑司仪为什么还不来收第三件拍品的竞价单,各桌上都有些骚动。
正在这时,邵氏父子拿着那只粉彩寿盘来到了第一桌。
邵总:“杜老,可否让我们这件瓷器也参加拍卖?邵氏也想为山区儿童做一份贡献。”
这便是他心里打得好算盘。
既然贺礼送不出去,不妨用它来赚一个好名声,还能借此机会结识一下诸位大佬,百利而无一害。
尤其是罗总。
邵氏公司与罗总旗下的公司有业务往来,虽然对于罗总这样的地产大亨来说,只是众多子公司中的一小部分,对邵氏而言却是最大的项目了。
他将殷切的视线转向罗总,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放在云舟身上,表面的笑意险些维持不住。
怎么连罗总都对这小子青睐有加?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青年身上,没有人搭理他。
每次宴会有资格的捐赠拍品的只有第一桌的贵客,其他人还不够格。
不过,杜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既然邵总这么有心,那就当做本次的第四件拍品吧,这份贺礼我没收,正好献给山区的儿童。”
云舟也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朝他们露出一个笑。
幸好有他们过来,不然时间肯定不够。
第88章 晋江正版(捉虫)
邵氏父子提供的这件‘清雍正云龙纹粉彩过枝福寿八桃盘’,杜老爷子已经在收寿礼的时候仔细看过了,其生动的构图和难度极高‘过枝’技法不是一般人能模仿的,鉴定为真品无疑。
其他几位专家看过之后也没有异议,大开门的雍正官窑精品,不存在争议点。
于是司仪便拿着第四件拍品去了第二桌。
杜老爷子代替主持人上台、对这件雍正官窑瓷器作了简单介绍,打消了大家的疑虑,同时为自己的徒弟争取了时间。
看到有了新的拍品,云舟稍稍松了口气,这将为他再争取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他已经用放大镜观察过祭红釉梅瓶的表面,不放过一丝一毫,然而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仿造的痕迹,说明这绝对不是一般的高仿。
对,青年已经判定这是一件完整的高仿瓷,既不是修复器、也不是新老混合的‘嫁接’产物。
如果是后面的情况,他一定能看出来,小银龙也不会一道灵气都吸收不了。
要知道即使是古瓷的碎瓷片同样含有少量灵气,所以这一定是现代的仿造品。
可是,这件瓷器——
他居然一点也看不出来。
云舟努力克制住内心的焦急,尽量客观的分析。
首先,它所用的胎土肯定不是现代的黄土或普通的瓷土,大概率是取自清代老坑所留下的高岭土,釉料也是出自原产地,相似度极高。
其次,他烧制的方法应为柴窑古法烧制,用松木当燃料,非现代工艺可比,这样烧制出来的瓷器才会有大小不均的气泡,进而瞒过专家的眼睛。
这个人可能就像他修复汝瓷一样,得到了完整的烧造配方。
然后经过多年的努力,完美复刻了当年的烧造技术,在材料、人工、设备等各方面精益求精,力求完美。
这样做的成本也非常高,烧造一件瓷器至少要花费十几万,远非一般复制品可比,是高仿中足以以假乱真的精品。
不仅如此,此人的工艺极为精湛、做旧技术亦十分高超,堪称大师级别。
梅瓶表面的光泽十分自然,没有新瓷器出来时的‘火强’之亮度,红釉宛如刚凝固的牛血,釉色均匀、鲜亮,与雍正时期的祭红釉看不出任何差别。
口沿特别白,这种口叫做灯草口,仿造得细腻非常;胎体厚重,不是现代的仿造品可比。
底部修胎精细,胎质坚硬,玉璧底、糯米胎,沾染的沙粒明显是老的;
底款的青花楷书字体端正,颇有雍正时期的风格。
无论从釉色、胎体、修胎、底款来看都没有异常,打眼一看就是三百多年的老物件。
依照其做旧的程度,云舟推测,这件瓷器绝对不是近几个月、或者一年内烧制的,可能在四五年甚至七八年前便烧好了,一直放到现在才出手。
何其可怕。
这个人无论是从工艺还是对时机的把控上都达到了极致,一切只能用‘恰到好处’四个字来形容。
云舟知道瓷都有些做仿古瓷的老师傅工艺极高,连知名的博物馆都会找他们订做单个的仿古瓷,用来替代价值极高的文物,避免展出时发生意外。
他在瓷都的时候见过这样的仿古瓷,定做的瓷器大多是画工精湛的人物画、粉彩、珐琅彩、多层次的青花瓷这几种类型。
由于画工和纹饰的多有变化,云舟在仔细上手查看时,凭眼力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没想到会栽在单色釉上。
看似很单一的色彩,却因为它的单一而无从辨别。
云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必须尽快找到仿造的痕迹才行。
如果器型、釉色、底款都没问题,那只能从内壁打灯去看胎质的厚薄程度,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失误和瑕疵。
他将线灯沿着口径放入梅瓶内部,从瓶口贴着内壁照射,然后一点点往下放,根据打光的通透度来判断胎体是否均匀。
杜老爷子从司仪手中接过放大镜,和青年一起看。
然而他看了几分钟都没看出问题,眉头不由得越皱越紧。
在他看来,这件雍正官窑没有任何问题,是一件真品无疑。
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徒弟,只是鉴别瓷器可不是只凭一句‘感觉不对’就能搪塞过去的,在座的都是专家,不说出个门道来无法让人信服。
然而看到云舟一脸认真的样子,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罢了,幸好小徒弟还年轻,到时候道个歉也能收场,大不了让众人卖自己一个面子。
罗总把玩着手腕上的佛珠满脸嘲讽。
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哪来的勇气,居然敢说他捐出的官窑瓷器是假的?
然而到现在连他自己都看不出问题,真是可笑至极!
邱老等几位专家也在心里大摇其头。
方才还觉得小舟性格沉稳、鉴定能力也不错,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
这年轻人不仅太过傲气,还欠缺很多为人处世的经验。
在没有找到疑点的时候便贸然提出质疑,伤了一桌人的脸面不说,还弄得自己下不来台,何必呢?
这只梅瓶摆明了就是雍正官窑精品,他们几个老家伙的眼力难道还不如一个年轻人不成?
那这些年来专家的名声岂不是白混了!
邱老不由得想到了杜老爷子提到的‘云舟是瓷器修复大师’的说法,眼中的怀疑之色更甚。
看样子,这句话里面掺杂着很大的水分。
作为瓷器修复大师,对于胎质、釉色应该是最敏感的,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马上第四件拍品即将展示完毕,司仪正在收集这件粉彩瓷出价的便签。
前两件拍品的结果同样已经统计好了,第三件瓷器的竞拍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时间眼看着所剩无几,云舟却一无所获。
他紧抿着唇,神情带了几分倔强,实则内心十分焦急。
线灯被他调到了最亮,从细小的口径部分一寸一寸慢慢下探,一直照到底部,却没有找到任何瑕疵。
除了根据外壁透出的光线来查看胎釉的厚薄程度,他也会从瓶口处往里面看,略显刺目的光让他的眼睛十分难受,却仍然睁大双眸不放过一丝一毫。
如梅瓶这种小口、短颈、丰肩、瓶体修长的器型,加上外面的深色祭红釉,从瓶口是看不到内部的,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检查内壁。
但平时鉴定时,除了打灯看一下是否有修复的痕迹,很少会观察得如此细致。
毕竟专家最先看得是器型、胎釉、底款这些大处,看完之后才会看一眼细节。
而且很少会用到放大镜等工具。
这就好比把蚂蚁在显微镜下放大一千倍,猛地一瞧,蚂蚁反而变得不像蚂蚁了,还不如之前好辨认。
鉴定瓷器也是一样,工具的运用要适当,不可喧宾夺主。
杜老爷子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时间马上来不及了,他必须要稳住宾客,“小舟,你检查了这么久都没发现问题,说明这只梅瓶是没问题的。”
他招呼司仪去收取第三件瓷器的出价,不能再等了。
罗总闻言‘啪’地一声放下手里的佛珠,冷声道:“行了,就到这里吧。我也不为难年轻人,一会儿自罚三杯,这事就算过去了。”
今天是杜老爷子75岁的寿宴,他还是要给对方一个面子的,否则以他的脾气和地位,绝对不会这么算了。
云舟抬起头,揉了揉酸涩模糊的眼睛,心情十分沉重。
他还是没有找到仿造的痕迹。
事已至此,他只能先将这件梅瓶花高价拍下来,带回去好好研究,必然不能让这件高仿品流向市场。
同时也是为了维护杜老爷子及其他几位专家的名声。
“咳,实在抱歉,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青年的嗓子有些干,站起身致歉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然而倒茶的时候因为眼睛不舒服,不小心碰翻了茶杯。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滚烫的茶水依然淹没了梅瓶底部的边缘处。
“唉,小舟,别灰心,谁都有打眼的时候。”
杜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这件事对小徒弟的打击很大,“先把梅瓶里面的线灯拿出来。”
“好。”
云舟这才发现还没将线灯拿出,不由得微微苦笑,他确实被这件看不出瑕疵的高仿品弄得失了冷静。
然而在将线灯拿出时,他发现梅瓶内壁靠近底部的地方、慢慢浮现出了一枚黄豆大小的红色印记,里面似乎还刻着字,不由得睁大了眼。
“我找到了!”青年精神一震,忍不住惊叹出声。
“你找到什么了?”杜老爷子和其他几人立刻问道。
他们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讶然。难道……这件瓷器真的有问题?!
“我找到仿造的痕迹了。”云舟虽然双眼通红,但笑得格外明亮,“师父,您过来看。”
不仅是杜老爷子,另外几位专家均忙不迭地凑了过来,一个个对着瓶口使劲往里瞧。
“这是……暗记——”
等看到了那个红色印记时,邱老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件瓷器居然真的是仿品!
说明他们几人全都打了眼。
“颜色在变浅,应该是运用了热变色涂料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不错,要不是小舟不小心将热茶泼了上去,根本无法发现。”
“若是直接将涂料涂在内壁,定然会被看出。他这是先上一层薄薄的釉,涂抹这种材料之后,又上了一层釉来掩盖痕迹。涂料在平时丝毫不显,只有在高温下才能窥得一二。”
“只是字体太小,暂且看不出写了什么。”
……
几位专家越分析越是心惊,此人的仿造手段何其高超,心思则更加精巧,在造假方面绝对是大师级的人物。
若不是云舟,他们恐怕都要被这种手段骗了去。
万一以后被揭露,那他们的名声——
邱老几人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活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枉他们自称专家,却还不如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有眼力,实在令人汗颜。
既然有人提出质疑,那么无论确有其事,都应该仔细分析、严格核查,而不是在一旁袖手旁观。
想到刚才还在心里评判年轻人眼力不行、不稳重,他们便觉得极为尴尬,真是连老脸都丢光了。
罗总的脸色更为阴沉,他确实不满云舟让他丢了面子,但是他更记恨的是那个造假的人。
想他罗经义在生意场上纵横多年,从来只有戏耍别人的份儿,没想到今日被别人耍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呵,拿赝品来冒充官窑精品,当他是这么好糊弄的?
既然如此,那休怪他不客气。
罗总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叫来即将宣布结果的主持人,“那件祭红釉梅瓶,给我报个三百万的价上去,我出。”
他不可能让这件瓷器流入别人手中,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自己买下来。
这种场合,宁愿损失一点钱财,也不能丢了面子。
至于这几百万的损失,他会让那个造假的一口一口的吐出来。
主持人闻言神色微怔,这件拍品明明就是罗总捐赠的,又要自己买下来,这是什么操作?
刚要确认一句,想到对方的身份又立刻把话咽了回去,颤声道:“好的罗总,我明白。”
这位在S市的影响力不可小觑,连酒店的董事长都惹不起,更遑论他这个小小的职员。
主持人面带微笑:“诸位宾客久等了,统计已经结束,下面将揭晓慈善拍卖会的最终结果。第一件拍品,由杜老捐赠的、顾景舟大师的紫砂云肩如意三头茶具,最高出价为1010万,获得者是——宁丰时代的钟总!恭喜!
第二件拍品,由郭老贡献、郑燮郑板桥的《竹石图》,最高出价为535万,获得者是——万新集团的肖总,恭喜您!
第三件拍品,由罗总提供、清雍正祭红釉梅瓶,最高出价300万,获得者暂时保密,不方便透露姓名。第四件拍品……”
邵氏父子步履生风的走到台前,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与拍品的获得者及第一桌的大佬们合影。
像这样捐赠数额超过千万的慈善拍卖会,各大媒体早早的便等在场外,直到这个时候才被允许进入,闪光灯、拍照声不绝于耳。
云舟也被邀请上台,站在杜老爷子旁边。
杜老爷子是本次宴会的寿星,自然站在最中间,连带着青年也是C位。
加上他一米八的身量,面容帅气、气质出众,在一众年长者中鹤立鸡群,是人群中最显眼的一位。
而邵氏父子即使捐赠了价值四百万的粉彩寿盘也不过站在靠左边的位置,只能在心中暗恨,在镜头前保持着虚假的微笑。
本该是令人艳羡的场景,但不知为何,邵川敏锐地感觉气氛有一点不对。
几位大佬神色严肃,频频看向台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罗总的脸上更是布满寒霜,右手不停地捻弄着腕上的佛珠,若是亲近的人必然知道,这是他隐忍怒气的表现。
至此,整个宴会终于落下帷幕。
宴会甫一结束,还不待邵川等人迎上前,第一桌的几位大佬便齐齐消失在了宴会厅,其速度之快、步调之一致令人咂舌,让所有人都扑了个空。
就连老寿星杜老爷子也向众人道了歉,直言有事要先行离开,让他的朋友代为关照一下。
众人皆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平时这些大佬也会很快离席,但退场有快有慢,绝对不会像今日这样,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惜以他们的身份暂时无法得知。
邵氏父子脸色阴沉地离开了宴会,若是再待下去,别说邵远这个年轻人,就连邵总都气得胃疼。
这次的宴会简直是一塌糊涂,白白捐赠了四百万的东西,除了捞到一点名声之外,其他算盘全都落了空!
这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名声只是锦上添花,他要的是借此打入更高一层的圈子,让他儿子能在这些大佬面前混个眼熟。
可惜,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让杜老爷子收自己的儿子为徒的意愿没有达成,让邵远以捡漏来宣扬名气的做法更没有达成。
不仅如此,还被云舟那小子比了下去,遭受众人的怀疑和嘲讽。
好不容易依靠捐赠瓷器这一举动得到了杜老的赏识,却没有人搭理他。
最后,连和罗总单独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大佬们已经退场,以后恐怕更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他心脏气得直抽。
早知道就不捐这件瓷器了,白花了几百万。
山区儿童上不起学又怎么样,和他有关系吗?
——
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中。
大厅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只祭红釉的梅瓶,几位专家正在仔细查看。
罗总淡淡道:“那个印记到底是什么,研究出来了么?”
邱老沉吟:“方才将热水倒入梅瓶底部后,我们打灯看过了,字体太小看不清晰。这里也没有高清内窥镜,暂时无法得知。”
专家们平时连放大镜都用得很少,谁会带这种高清内窥镜,一般只有考古发掘遗址时才用得到。
钱总哈哈一笑:“老罗,既然已经确认是赝品无疑,干脆打碎得了,反正也不心疼。”
罗总闻言沉默了一瞬:“可以,直接打碎吧,我来。”
他拿起这个瓶子狠狠地摔在地上,看着四分五裂的瓶身,心里的火气消了一些。
云舟从地上捡起那片只有拇指大小的瓷片,杜老爷子几人立刻凑在一起,用放大镜查看。
郭老:“是‘阚’字,篆体。应该是仿造者的姓氏。”
邱老等几位专家回想了一下,“这个姓比较少见,似乎没有听说过对应的仿古高手。”
他们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一般会留暗记的都是非常知名的仿造高手,如‘喻大师’、‘越大师’,自诩制瓷工艺不逊于古人,便刻上大名来彰显自己出众的技艺。
可是此人的造假技艺比所有人都高,怎会籍籍无名?
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之前仿造的瓷器都没认出来;还有一个可能是,这是他刚开始布局。
云舟更倾向于第二种。
首先,精品官窑瓷器一般会有宫廷档案记载,不会一下子冒出很多,大多是一件件出手。
其次,要做到仿制得如此相像,具有一定的偶然性,不会每次都达到如此高的仿制程度。就像宫廷一样,挑一件最好的。
而且,想要卖出高价,必须在特定的场合,毕竟市场上赝品太多,动辄上百万的瓷器想要出手并不容易。
比如,在古玩市场上出现了一件上百万的瓷器,基本不会有人买。
而拍卖行讲究传承有序,不会轻易接手来历不明的东西。
况且专家这些年的鉴定经验也不是白得的,偶尔一次打眼很正常,不会次次打眼。
只是‘阚’这个姓,云舟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
第89章 晋江正版
这个念头只在云舟的脑海中隐隐划过,便被罗总冷厉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既然没有头绪,我回去之后自会仔细审查,也请诸位不要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
此事可谓他的奇耻大辱,平白被骗了几百万不说,还差点损了面子、沦为圈子中的笑柄!
他必然不会放过这个造假之人,哪怕掘地三尺都要将他找出来。
邱老几人立刻保证:“罗总您放心,绝对不会。”
“我以书画协会会长的名义担保,一定会守口如瓶。”
“定然不会透露半分——”
……
要说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嘛,确实不假。
但是生意场上的关系,其中掺杂着各种利益和交集,真真假假。
最重要的是,这次的高仿梅瓶也关系着在场几位专家的名声,自然不会透露分毫。
若要细究,几位专家没有提前鉴定出这是一件赝品,导致这件祭红釉梅瓶作为拍品在宴会上出现,同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次的高仿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居然没有一个人辨认出来,放在这些成名已久的专家身上如何不是一种耻辱?!
至于钱总,与罗总属于生意上往来比较密切的,再加上他也在这种宴会上有所受益,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罗总将目光投向云舟,神色复杂难辨。
这个年轻人在发现不对时确实让他心情不虞,可转念一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此人在瓶内做了暗记,那早晚都要被发现。
与其后来闹得众人皆知,眼前的情况显然是将损失降到最低的做法。
这一切,还多亏了对方。
不得不承认,这个青年的眼力确实厉害。
罗总从杜老爷子手中接过那片印了‘阚’字的碎瓷片,临走时对云舟说了一句,“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有事直接打这个私人电话。”
他用签字笔在便签上唰唰写下一串数字,放在桌上,沉着脸离开了房间。
这相当于给了对方一个承诺。
以罗氏在S市的地位,只要不是重大违法犯罪事件,其他的都能摆平。
如果青年打算做生意的话,更是榜上了一棵大树,前景将一片大好。
邵川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费劲心思、不惜捐赠官窑瓷器都没和罗总搭上一句话;
而云舟不仅依靠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对方的认可,还得到了最为重要的承诺。
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竟然如此之大。
罗总走后,钱总也很快离开,总统套房内只剩下了云舟和几位专家。
邱老等人坐在沙发上深吸一口气,为今日仿造梅瓶的事情狠狠捏了一把汗。
要不是杜老爷子的这位小弟子看出了问题,今后不知要如何收场!
几人看向云舟的眼神彻底变了。
若说之前还半信半疑,现在则是完全信服,竟然能看出他们几个老家伙没看出的疑点,眼力真是绝了!
杜老爷子:“小舟,你是怎么觉出不对的?”
其他几人也围了过来。
云舟笑了笑:“就是一种隐隐的感觉吧,也不是很确定。所以才在梅瓶里里外外的找了这么久,最后还是不小心泼了热茶上去才发现的。”
虽然这么说,却依然掩盖不了青年的优秀。
直觉也是鉴赏的一部分,先是有了质疑,才有可能发现问题。
更何况,能顶住权威的压力和旁人的嘲讽、一直坚持自己的观点直到最后,这一点难能可贵,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实在令人动容。
邱老想到自己曾怀疑对方作为瓷器修复大师的真实性,脸上顿时有些火辣辣的。
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相交多年的杜老爷子还能骗他不成?
一切都是源自对青年年龄的偏见。
他们不相信一位仅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既是与他们同坐一席的鉴定师、又能成为知名瓷器修复大师,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完全超乎了众人的认知。
然而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们一巴掌。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有羞愧、有惊叹、也有怅然,眼前这个面容还稍显稚嫩的年轻人,居然把他们几位在古玩界浸淫数十年的专家都比了下去。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服不行啊。
诸多感叹之后,邱老率先起身,他们还欠对方一句道歉和感谢。
“这次真是多亏了小舟,不然老脸都要丢光了,唉!”
“没错。之前我还质疑你的眼力,如今看来是我们的眼力不行,实在惭愧,必须要道歉。”
“感谢小舟挽回了我们几个的面子,没有让赝品流出宴会,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
……
面对几位古玩界大佬的致谢,云舟浅浅一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最后能找到证据纯属侥幸。
杜老爷子倒不这么认为。
无论是偶然还是侥幸,事实就是诸位专家包括自己、谁都没看出这件清雍正祭红梅瓶是高仿,只有云舟看了出来。
自己的小徒弟挽救了在场众人的名声,防止赝品流入市场,是极大的功劳。
他笑着看向云舟,心里丝毫没有懊恼,反而与有荣焉。
这是他的徒弟,他的徒弟就是最棒的!
至于那个仿造者,相信凭罗总的能力,一定能把这个人揪出来。
以后别想再扰乱古玩市场。
——
云舟回去之后一直在想‘阚’这个姓氏,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
但毫无疑问,这个人是个技艺超凡的造假高手,造假技术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他十分庆幸此人留了暗记,否则他即使知道是赝品,也是没有办法证明的。
很多人不理解这种做法,若是不留暗记的话,岂不是没有人看出来了?
他却能猜到几分。
因为不甘心。
同为行业的顶尖人物,像书画领域的齐白石、徐悲鸿等近现代画家,其造诣和书画作品的价值完全不逊于古代的书画大师。
如齐白石大师的《山水十二条屏》曾创下9.3亿(加佣金)的拍卖记录,是全球最贵的华国艺术品,无人能够超越。
而像瓷器,在拍卖行创下记录的全都是古陶瓷。
如北宋汝窑天青釉洗、元青花人物罐、明成化鸡缸杯等等,近现代瓷器与这些古瓷的价值相差甚远。
当然,近现代也有如王步、何许人这样的陶瓷艺术大师,其作品同样价值不菲,但与古瓷还是无法相比的。
这是瓷器行业的行情,也是稀缺性与历史文化决定的,物以稀为贵。
毕竟珍贵的古瓷存世量稀少,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就像这件清雍正的祭红釉瓷瓶,如果没有底款,那它的价值可能只有几万块,甚至连几万都达不到,与成本相比还亏了许多。
明明技艺已经达到了最高峰,丝毫不逊于雍正时期的官窑工艺,却只是被当做仿品、赝品,制瓷高手本人更是籍籍无名。
于是这些心高气傲的‘大师’不甘心,总会留个印记来证明自己的技艺高超。
实则用错了方法。
若是能在瓷器的画工和釉色上推陈出新,创造出自己风格的话,照样能成为真正的陶瓷艺术大师。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天花板。
虽说近现代书画的天花板比近现代瓷器的天花板高出了数十倍不止,却不是仿造的理由。
仿品终归是仿品,无法成为真品。
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云舟一看时间,已经接近晚上12点了,匆忙去洗了个澡睡下。
明天是周日,他还要继续修复瓷器。
在云舟准备修复瓷器的时候,冯大师也出现在了工作室。
现在青年的修复技艺越来越高,他除了偶尔指点之外,也会在这里查阅一些古籍,酆都大帝专门为自己心上人准备的。
看到冯大师,云舟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终于想起来‘阚’这个姓是在哪里听过的了!
冯大师那个做仿品的徒弟,似乎就是姓‘阚’。
不会真的是他吧?
‘无痕修复’技艺没有传承下去是冯大师生前最大的遗憾,他只对云舟提起过一次,所以青年一时没有想起。
云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告诉对方,“冯大师,昨天我参加宴会的时候,看到了一件清雍正的祭红釉梅瓶,仿得十分逼真……”
他将过程简略描述了一下,“等这件瓷瓶摔碎,我们终于看到了那个红色印记中刻的字,是‘阚’字,门 敢的阚。”
冯大师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已经猜到了吧?他确实是我收的二徒弟。”
云舟‘嗯’了一声,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开口。
冯大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当时他在纠结传给哪个徒弟的时候,无痕修复技艺已经成熟,两位徒弟也能从他的教导中窥得一二。
可惜大徒弟没有悟性,一点都没察觉出什么,只知道埋头苦干。
二徒弟既嫌麻烦又觉得没有前途,便跟着别人做仿品去了,没想到最后还是用上了他所教导的思路,只是将这个思路用在了仿品上。
可见悟性好也没用,不走正途终究还是断送了前程。
冯大师感叹道:“他离开之后一直没有音信,直到我死的时候也没有出现,没想到刚出手就被你抓到了,可见冥冥中自有定数。对了,那些碎瓷片你还留着么?”
“有的,我带了两片回来。”
他将碎瓷片递给冯大师,后者查看之后问道:“你觉得他是什么时候将这件瓷器仿造出来的?”
云舟也看过了碎瓷片,加上对做旧的推断:“大约在五六年前吧。”
冯大师点头:“对,五年以上是瓷器做旧最为保险的时间,此时火强色泽早已淡化。正当他准备出手的时候,你带着无痕修复技艺出现了,他应当是在试探你。”
云舟不由得愣了一下。
冯大师:“若是你看不出来,他以后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将仿品投向市场。他应该从未想到你会看出来,毕竟你太年轻,无痕修复也早已失传,而他极为相信自己的手艺。”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二徒弟的自负。
或许他是打算过几年后借此扬名的,没想到却栽在了云舟手里。
冯大师不由得再次感叹,果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两天之后,杜老爷子告诉云舟,仿造者已经找到了。
他没有多说,凭罗总的手段和手中的证据,这个人以后绝对不会出现,大概率会在监\\狱中度过余生。
——
宴会之后,古玩圈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除了云舟这里。
若说在这次宴会上谁的受益最大,毫无疑问是这位只有22岁的青年。
他是杜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能与其他几位专家坐在同一席位的鉴定师,慈善拍卖合影中最亮丽的风景线,是古玩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除了这些身份之外,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的捡漏事迹。
花三万块购买的乌鸦皮田,居然解出了近千万的田黄冻石印章,整整翻了三百多倍!
在此之前,在古玩界流行的还是十几年二十年前的捡漏事迹,像是XX在市场上捡漏了清三代官窑瓷器,XX去乡下淘货时发现了八大山人的画册。
这些故事确实令人羡慕,可谁都知道二十年前的环境和现在完全不同,这两年想捡个漏实在太难了。
小漏还是有的。
眼力好的老手今天在摊位上买下个民国的瓷瓶,第二年行情好的时候转手赚了几千上万块,很正常,人家靠得就是眼力和对市场的把握。
然而大漏那是想都别想。
你以为是大漏,其实是套。随着科技水平的发展,造假技术越来越高,人也越来越精。
信息时代很多东西都是透明的,有时候上网一查就明白了。
正因如此,云舟花三万块捡漏田黄冻石的事迹才格外让人震惊。
古玩界最喜欢的便是这种捡漏故事,而且还是从这种高端圈子中传出来的,可信度很高,在圈子里传得比风还快。
“老王、老王,你可来了,快跟我们说说在宴会上的那个捡漏的事。”
“对,我上次听谁说过几句,不过那个人也是听别人说的,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
“好像说三万块赚了五百万?”
“不对,我记得不止这些。”
“什么,比五百万还要多?!”
“不仅如此,据说还是个年轻人捡漏的,才二十多岁!”
“我靠,真的假的?”
没去宴会的人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纷纷将目光投向王老板。
对方可是他们这些朋友中混得最好的,只有他收到了杜老的请帖。
当云舟献上贺礼的时候王老板正好在周围,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
他带过去的‘明代黄花梨嵌百宝梅花诗文笔筒’也是云舟帮忙鉴定的,对小舟老师的能力那是打心眼里佩服,心里想着,这次定要好好给对方宣传宣传。
王老板喝了朋友殷切递过来的茶,清了清嗓子:“我先简单解答一下你们刚才的疑问,送贺礼的人是杜老的关门弟子,云舟大师,确实只有二十多岁。
而他送给杜老的贺礼就是捡漏的田黄冻石印章,价值近千万,那可是一克就价值20万的宝贝!”
为了更好的讲述,他还专门去查了田黄冻石的价格,一看真是心惊。
他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么贵重的物件,这次也算涨了见识。
“嘶——”在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中,王老板继续讲。
“这还要从送上寿礼说起。杜老爷子75岁大寿,我献上的是珍藏的窖藏美酒,其他人送的也是补品一类。没想到邵氏父子竟然献上了价值400万的官窑瓷器,你们猜他有什么目的?”
“这可是下了血本了,非亲非故肯定有所求。”
“对。不过刚才不是说捡漏的是,云……云舟大师吗?”有人疑惑道。
王老板脸上带了几分不悦:“这不是还没讲到吗,要是只想听后面一段,前面我就不讲了。”
“别别,我们乐意听,反正今天下午闲着没事。”
其他人立刻附和着,刚才那个人也只是表达下疑惑,谁不想听完整的故事呢?
王老板作为生意场的人,很懂得如何调动‘员工’情绪,平时还爱看武侠小说,顿时一顿发挥。
把邵氏父子装模做样、最后被揭露后尴尬得无地自容的情景描述得格外生动;
接着讲述小舟老师是如何取信于人、一番专业解释让宴会周围的人频频点头,也使得杜老爷子开怀大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邵氏父子贺礼。
这一番讲解令几位朋友听得如痴如醉、意犹未尽。
“好!!”在他说完之后,众人都鼓起掌来,心情更是激动难言。
“太爽了,小舟老师真是厉害!”
“邵氏父子简直笑死,要是捡漏那么容易,我天天去古玩市场。”
“就是。还想让小舟老师下不来台,结果人家送的贺礼比他贵多了,脸都被打肿了吧——”
“好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捡个漏,不说300倍,3倍也行啊。”
“都是靠眼力,没听说小舟老师都坐上鉴定席了吗?眼力肯定不一般。”
在王老板离去之前,朋友们仍在讨论这个话题,并且纷纷向他讨要云舟的联系方式。
以后他们万一淘到什么物件,希望能找小舟老师看一看。
杜老爷子这些大佬肯定不敢想,宴会都没有机会参加,平时更不可能请到对方。
王老板和这些朋友关系不错,直言相告:“联系方式我也没有,不过年底之前小舟老师会在珍宝阁实习。”
“哦……”众人会意的点头,将珍宝阁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获得古玩的渠道很多,虽然珍宝阁是S市最大的古玩店,却不是每个人都听说过。
等王老板走后,几人才反应过来。
“原来大师还没毕业啊!”
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已经成了古玩圈子中新的热门话题。
无论是捡漏田黄冻石的传奇故事、价值近千万的天价贺礼、还是云舟只有二十多岁的鉴定师身份,任何一个都令人惊叹不已。
连带着邵氏父子也被反复提及,沦为了整个古玩圈子的笑话。
幸好这件‘捡漏’的粉彩瓷盘被捐出去了,挽回了一些名声,否则还不知要被谈论多久。
慈善基金会当晚便发布了捐赠名单及数额。
两千多万的慈善捐款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除了重大灾害等的募捐,平时很少会有数额如此巨大的捐款。
因此这一事件被当做美谈在业界广为流传,被各种爱心人士和公共部门竞相转发,呼吁更多有识之士为处于困境中的群众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杜老爷子在捐赠时把云舟的名字也加了进去,于是写在第一列的便是:捐赠者杜宏才、云舟,捐赠金额1010万元。
连带着那张晚宴照片也在一同转发出去,上面还备注了名字和身份。
云舟在一众年长者中格外醒目,顿时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呜呜呜,小哥哥好帅,人帅心善还有钱,人间极品!】
【气质出众,在一排大佬中毫不逊色,一眼就看到了。】
【我决定,以后要嫁入豪门就嫁这种的!】
【楼上醒醒,那是我老公。】
【这颜值、这身材、这捐款力度,不比某些明星香多了,我先粉为敬。】
在云舟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社交平台一下子涨了十几万粉丝,而邵远的粉丝才涨了不到一万。
在如此悬殊的对比之下,邵氏父子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他们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名和利竟然一个都没捞到。
——
云舟对这些毫不知情,依旧在珍宝阁实习。
此时的珍宝阁比往日还要热闹。
吴掌柜看着一个个穿着气势不凡的大老板进入店内,忙不迭的沏茶。
这些都是在宴会上得知云舟所在的地址后,过来找他鉴定的。
“小舟老师,我是鼎盛商贸的梁越,当时宴会上那尊龙泉窑的观音佛塔就是您帮我鉴定的。这次我又带来了一尊龙泉窑涩胎观音佛龛,您能帮忙鉴定一下么?万分感谢。”
梁总的语气十分客气,显然把云舟当成了真正的鉴定专家来看,不会因为对方年轻而有所轻视。
鉴定完毕,他本来想给鉴定费,被青年婉拒。
既然如此,梁总便在吴掌柜的介绍下,从店里挑了一对‘清雍正青花矾红云龙纹小马蹄盘’带走了。
这对直径只有8公分左右的小瓷盘市场价格在12万左右,当时9万收的,相当于净赚3万块。
不仅珍宝阁受益,梁总同样得到了一对鉴定过的真品,以后还有一定的升值空间。
吴掌柜每天要接待好几拨这样的客户,地位都不低。
有的还带着几个朋友一起过来,一次性鉴定七八个物件,相对应的是他们挑选的物件价格更高,至少都要大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到了年底,吴掌柜看着空了大半的博古架,心想,这卖得也太快了。
真希望云舟能一直待在门店。
正当他在跟老板商量,希望能用珍宝阁的股份留住对方时,邱老也找上了门。
第90章 晋江APP正版
邱老自宴会结束后,便开始思考杜老爷子所说的‘云舟是瓷器修复大师’的事情。
他刚听到时半信半疑,毕竟小伙子太年轻了,与瓷器修复大师的职位完全不符。
谁都知道修复瓷器不是那么容易的,属于难度很高的手艺,必须要有师傅手把手教,光入门就要五六年,而云舟才多大?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入古玩一行统共才不到四年,这怎么可能呢?
速度简直比做火箭还快!
中间更是一度觉得水分很大,结果可想而知,被啪啪啪打脸。
唉,脸都被打肿了,自然没什么怀疑的。
云舟能发现仿造梅瓶的事也有了解释,只有真正瓷器修复大师才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和感知力,能察觉常人发觉不了的疑点。
至此,邱老对青年瓷器修复大师的身份不再有任何怀疑。
唯一需要验证的是,这项技艺是否为真正的‘无痕修复’技艺。
不是他不相信杜老爷子的话,只是无痕修复技艺已经随着冯老爷子的去世而失传,成为整个文物修复界的遗憾。
在这项技艺消失的十二年中,不断有人冒充,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无痕修复再现的消息,然而这些消息无一例外都是假的。
正因为‘无痕修复’技艺名声太大,才要慎之又慎。
一旦现世,必然会轰动整个古玩界!
事不宜迟,宴会的第二天,邱老便让朋友帮忙联系了曾经找云舟修复瓷器的几位老板,仔细地询问了,确实修复得看不出一点瑕疵。
为了保险起见,他提出在对方空余的时间亲自登门拜访。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一些古玩爱好者眼中看起来毫无瑕疵的修复,在专家眼中却漏洞百出,堪堪达到及格而已。
这种情况发生了不止一次。
一般的修复手段从表面看着还行,紫光灯一照什么都出来了,修复痕迹十分明显。
还有手感……
胎釉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质地、厚薄、均匀度、细腻和光滑程度等等,只要有任何一处没有修补到位,都能被专家辨识出来。
然而现在,邱老睁大了眼睛,手拿专业的紫光灯在这只‘雍正斗彩如日方中图高足杯’表面一寸一寸移动,恨不得将脸贴在杯壁上。
可惜找了半个小时都没有找到一点修复的痕迹,完美得好似这原本就是一件完整的瓷器。
他忍不住问旁边的严总,“你确定……这就是那件送去修复的瓷器吗?”
严岳对于邱老上门颇有些受宠若惊,此时神色严肃地回答道:“是。这是云舟大师修复的,合同也在,我给您拿来。”
邱老接过后立刻翻了翻,合同虽然简单却条款齐全。
后面还附有这件清雍正斗彩高足杯原本的照片和鉴定证书,照片清晰地显示出底部高足部分缺了一块。!!居然真的是残器!
邱老深吸一口气,根据照片来回对照,终于找到了瓷器上修补的部分。
于是他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来。
最后,他一脸震惊地放下了紫光灯、放大镜等一系列鉴定工具。
这下完全可以确认,这绝对是真正的‘无痕修复’,并且是不输于冯大师的高超技艺!
他有幸见过冯老爷子修复的瓷器,与这个分毫不差。
十二年了,他从未想过这项失传的技艺会在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重现。
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法克制的激动,胸口满满涨涨的,禁不住热泪盈眶。
这十几年来,他一次又一次满怀憧憬的确认,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但是这一次,邱老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
好不容易将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他知道不能操 閭辫佽嚜瀹翠細缁撴潫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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濂戒笉瀹规槗灏嗘縺鍔ㄧ殑蹇冩儏骞冲涓嬫潵锛屼粬鐭ラ亾涓嶈兘鎿 对他的指导,关于瓷器修复的笔记已经记了厚厚的五本,按照年代、釉色、纹饰等划分得十分细致,连冯大师看了都惊叹不已。
他忍不住想到,若是他之前留下了手稿,是不是这项技艺便不会失传?
可是华国的传统手艺向来都是口口相传,从来不会有如此全面的记载。
一是独家秘方不便外传,二是讲究徒弟的悟性,不能每次都是师父把饭喂到嘴里。
不过,云舟的情况却完全不同。
这是他自己花心思总结记录的成果,也是每次修复后的一次复盘。
把修复过程中不清晰的、连续试验过多次的部分完整的记录下来,反复查看,弥补薄弱的地方。
那么下次便不用费劲心思调配十余次釉料,基本一两次便会成功,大大提高了效率。
当然,他这么详细的记录也有其他打算,目前只是个不成熟的想法。
等他完全掌握了这门技艺并有了较大的名气之后,有些想法便可以慢慢实施了。
马上到了年底,天气冰寒,昨日还下了雪。
门外仍旧飘着雪花,白茫茫的一片,有的地方结了冰,走路的时候需要特别小心。
现在古玩店已经没什么人过来了,年底都比较忙碌,还要准备年货。
吴掌柜在盘算今年的利润。
其实每个月都有会计核算账目,然而看到最后统计的数字时他仍然感到心惊,忍不住又算了好几遍。
去除各种费用之后,今年、或者应该说阳历的去年,净利润居然有1300多万!
天哪……
这还没算今年1月份的。
1月份的数据还没出来,但他看过合同上的金额,净利润至少有七八十万吧,毕竟是淡季,很正常。
也就是说云舟过来的这一年,门店的净利润超过了1400万,比门店前五年加起来还多!
这是他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
在8月底的时候,利润达到了惊人的600万,那时候他觉得年底能过千万做梦都能笑醒,毕竟只剩下四个月了,还有淡季。
没想到现在居然达到了1400万,尤其是11、12月份,业绩简直是蹭蹭地往上涨,每个月都有两三百万的净利润入账,每个月的流水超过千万。
珍宝阁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如此辉煌过。
而且门店现在打出了名气,以后的生意肯定要比之前好做多了。
吴掌柜跟老板汇报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
他有30%的股份在,虽然这部分有一半要补偿给云舟,却也比他之前几十万的年薪强太多。
今年有200万的年薪,足足翻了三倍!
这一切都是云舟带来的。
青年简直是他的福星,他的财神!
不,不仅是他的,也是整个珍宝阁的财神爷。
云舟自然也不会受到亏待。
这一年来收获巨大,珍宝阁50%的利润有差不多700万,加上那对青花书灯和他修复瓷器所得,账户上合计多了1100万。
这一年,不仅收获了无数经验,金钱更是所获甚多,别人所向往的名和利都有了。
云舟自己也很满意。
不过他现在并不缺钱,也知道钱是赚不完的。
当时约定的时间就是到年底,现在时间马上到了,他准备向吴掌柜辞行。
于是他沏了一杯茶,殷切道:“小舟,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要股份也行,单独招助理也可,甚至吴掌柜想着自己可以退居二线、让云舟当一把手,都是可以的。
云舟婉拒道,“ 吴掌柜,谢谢您的好意,我当时本来打算实习半年、后来改成了年底,在这里待得够长了。”
“啊?这——”
吴掌柜没料到他居然一点都不贪心,一时愣了愣,各种说服对方的条件似乎都不管用了。
云舟继续道:“其实也就第一年的生意会比较好。您应该也发现了,1月份来得人少了很多。”
见吴掌柜没有反驳,看来是明白他的意思,“免费鉴定的消息传了那么久,S市家里有物件想要鉴定的基本都来过了。
那些大老板也不可能人人都是大收藏家、整天痴迷于收藏,大多数只是业余爱好而已,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
上次杜爷爷的宴会把他们激起了他们对古玩的热情,于是过来鉴定一下,顺便收藏几件确定为真品的古玩留待升值。对他们来说,怎么都不会亏,但这种风气也就盛行一时,以后就淡了。”
吴掌柜忍不住看了一眼云舟,他看得还不是这个青年透彻。
他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却仍旧带着侥幸心理,毕竟谁不想多赚呢?
一年两百万的薪水,放眼整个S市都是处于金字塔顶端的薪资,只要两年一套大房子就出来了。
即使客户少了很多,有云舟在这里,总是比他自己在要强的,可惜对方没有这个意思。
吴掌柜沉吟:“也好,总之你还没毕业,等毕业之后要是想过来,珍宝阁随时欢迎。”
确实要先看看接下来的行情,如果行情不好,待遇也要做相应的调整。
两人正谈论着,邱老从门口进来了。
吴掌柜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急忙迎了上去,“邱老,您来了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今天杜老有事不在——”
邱老轻轻颔首:“小舟在么?我找他。”
吴掌柜心里暗暗吃惊,原来也是来找云舟的。
云舟朝他打了个招呼:“邱爷爷。”
邱老坐下后直白地道:“小舟,年后有兴趣来市博物馆工作么?你应该也知道博物馆文物中近一半都是有损的,亟需修复与处理。”
他叹了口气,“可惜现在文物修复师根本不够,只能先抢修那些受损厉害的,可其他的若是不处理也会一点点被侵蚀,周而复始。”
见青年一脸沉思,邱老语气凝重:“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这份工作薪资待遇不高、又累,而且不能保证你毕业后的就业问题。”
他越说越觉得条件实在太差了。
对方现在修复一件瓷器都要几万块,而这种文物修复工作却只能给到两三千块的实习薪资,还没有编制。
最重要的是,他要先争取到云舟的同意,才能让现任馆长往省级递交申请。
或许还要经历一番严格的审查,毕竟那是珍贵的文物,万一修坏了谁也担待不起。
邱老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真是舍了这张老脸才过来的。
他知道对方有99%的概率不会同意。
有这么好的前途,年纪轻轻就是备受尊崇的鉴定专家、瓷器修复大师,看珍宝阁的生意就知道了,想必一年赚几百万不再话下。
谁会选择这样的工作?
正当他内心忐忑不已的时候,青年清亮的声音响起:“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唉,我能理解,其实不去也没——你说什么?”
邱老正准备安慰对方也安慰自己,却听到了对方答应的声音,顿时不可置信地站睁大了眼,“你真的想去?”
云舟‘嗯’了一声:“不过我只剩下了四五个月的实习时间。”
他们专业不需要写毕业论文,只要把实习报告递交到系统,并回学校进行答辩就行了,答辩的内容是根据报告来的。
邱老满脸欣喜地道:“没关系,我会尽快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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