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鹏道给他标记的点上，青龙城赫然在其中，且由日月宗把控，这也是一个在修仙界极为出名的仙门。裴轻侠记得鹏道提及日月宗的时候，还与他说过里面有位老朋友。
日月宗，青龙城。
沈叁。
“什么人？！”
正待裴轻侠要踏进正院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墙垣传来，旋即一个道袍少年跳了进来，指尖夹着两张黄符，在看到院中有人的瞬间神色紧张了起来。
“速速离开！”
见裴轻侠不动，道袍少年急声道：“我乃日月宗门人，此地危险，速速离开！”
道袍少年徐长天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站的地方实在是太要紧，要真让他进去了，那可再挽回不得。
此时天色昏暗，正是光与暗的交界。
道袍少年看到那人抬起脸，脖子到侧脸燃烧着大片微亮的纹路，漆黑眼眸紧盯着他，完全不是他料想的普通凡人！
糟！
他之前竟然半点都没有觉察。
裴轻侠的声音冷静，“此地，可姓沈？”
道袍少年掐着黄符不知要不要撒出去，“最新一户人家，确实姓沈，但也在三百年前了。”他的声音紧绷，像是尝出味来。
“你是不是被蛊惑了？”
…
一刻钟后，沈府照壁前。
徐长天皱着眉打量这个最后跟着他出来的青年，瞧着面相普通，却有一对极清的眼，站在那里平静地听他说话。
边听，边用小刀削不知何时拿在手上的一段木头。
裴轻侠在听。
据这个日月宗门人所说，这处宅院早在三百年前就断绝人烟，再无生机。但或许是因为每一户人家都死得太惨，所以此地变成绝佳的聚阴地。总会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吸引过来，投身成了这片聚阴地的食物。
裴轻侠：“你说‘每一户’？”
徐长天：“这里前后曾经居住十二户人家，但全部惨死家中，无一生还。师叔猜测，或许是因为魔尊在这里下了诅咒。”
裴轻侠小刀的动作一顿。
“魔尊？”
“这里千余年前，曾经是那位魔尊的住址。”
徐长天撇了撇嘴，刻意用一种嫌弃的语气说了出来，但裴轻侠留意到他说话时不自觉的寒颤，似乎是对这个名字从嘴巴里说出来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既厌恶，又恐惧。
裴轻侠若有所思地看着身后这面照壁，“既然是沈刀月的旧址，怎么会遗留到现在？”
徐长天一个激灵地看向裴轻侠，又震惊又阴郁。
“你怎么可以说……算了，一开始谁也不知道这是魔尊还是人族时的住址，直到这里死了七八户人家后，这消息才报了上来。日月宗派人来查，也查不出究竟。直到有位从前就是青龙城人的老祖宗想起此事，方才有了眉目。
“当时，正是三百年前，最后一户住在这里的人家，也姓沈。”
说到这里时，徐长天的声音沉了下来。
“但是已经太迟了。”
日月宗试图夷平此地，也曾经封禁过这里，然还是阻止不了源源不断被聚阴地吸引来的人。所以在两百年前，日月宗就在沈府外设下禁制，轮流派弟子看守。
“……你究竟是怎么绕过去的？”
徐长天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着年少，实则已经三百多岁了，如今是元婴期。
裴轻侠想，好问题。
他也想知道他是怎么绕过去的？
他与沈叁遇到的地方，可不是在这青龙城，就算青龙城占地面积极广，又有这诡异的聚阴地在，也不可能威力强到能在遥远之地重现。若是到了这地步，日月宗必定会想尽一切法子铲尽，而不是留下这么个坑在。
裴轻侠：“贵派是清除不了，还是不想清除？”他手里的动作已经到了尾声，逐渐看得出来是在雕木雕小人。
徐长天：“……说笑了，如果能清除干净的话，怎么会留下这么个祸患呢？”
裴轻侠冲他笑。
是啊，如果没有原因的话，日月宗怎么会留下这么大个祸患呢？
聚阴地确实非常难破坏。
其形成需要天时地利与人和，要毁掉自然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可这代价，日月宗这么大个仙门不可能付不起。
这里面有古怪。
裴轻侠唰唰地将最后一刀收尾，手里的小人就活灵活现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纸人，指尖点火烧了个干净，化作的灰融入了小木人的身上。
那小木人眨了眨眼，自裴轻侠的掌心站起来。
“你认识这个人吗？”
裴轻侠的指腹轻轻推着小木人，将它的小脑袋朝着徐长天的方向，露出了雕刻细腻的面孔。
徐长天蹙眉盯着那骤然“活”过来的木雕，半晌摇头。
裴轻侠便将小木雕收回来，自言自语喃喃地说道：“既然他叫沈叁，那你就叫小叁子吧。”反正是他雕出来的，好不好听他说了算。
木雕似乎是知道自己有了名字，两只圆乎乎的小木手顺着裴轻侠的胳膊爬了上去，依赖地将整个小身子都贴在他的脖颈上，一动不动了。
裴轻侠对徐长天笑道：“你有职责在身，我也不与你为难。我需要再进去一趟。”
徐长天：？
这叫不让他为难？
这话就够让人为难！
裴轻侠语气诚恳，态度坚决，”不管你是准备回去报给宗门，还是守在这里，亦或是跟我一起进去，我都会进去。“
徐长天：……
“还是你想和我在这里打一架？”
徐长天：…………
他不期然想起方才与裴轻侠的碰面，尽管他现在察觉出他才是结丹期，可是光影交错的那一刻，徐长天只感觉到颤栗。
那裸露在外奔腾的纹路，让他总感觉有点熟悉。
熟悉到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就已经心生震撼，手里的黄符差点就洒了出去。
但徐长天也不可能真的让裴轻侠就这么一个人进去，然要说有几分把握能把他拦下来，徐长天心里还真的没有底。他鼓了鼓脸，还是不情不愿地给宗门报了个信，决定和裴轻侠一起进去。
裴轻侠：“你可想好了，要是进去就出不来怎么办？”
徐长天恼怒地说道：“我难道不知？那还不是你偏赶着往上凑！”这里是日月宗的地盘，他是日月宗门人，怎么可能亲眼瞧着人去送死？
裴轻侠道这日月宗教出来的弟子还挺有不错，惹得徐长天一通白眼。
等徐长天的白鸟飞出去后，裴轻侠正站在大门口往里面瞧。原本守在门房的赵叔自然也是幻影，并不存在。他肃穆着一张脸望着门房所在的阍室，沉郁气闷的味道非常不适。越过阍室，沈府的外墙旁有的另一处大院，则是马厩。
足以看得出来，这沈府异常富裕。
所以方才这府内不仅是摆设不对，人数也不对，偌大个沈府，除了赵叔，祖父，沈叁，还有最后出现的小厮，就只有零星几个呼吸声。
而这一切都在被徐长天叫破后，重归寂静。
裴轻侠进入其中时就意识到不对，可能蒙蔽他的五感以至于这个地步，他的心中已有猜测。可即便如此，这沈府便是龙潭虎穴，他也需得进去瞧瞧。
他记着沈叁回眸那瞬间的眼神。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求与绝望。
仿佛燃烧着晦涩的火，囚着难以驯服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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