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中心一如既往的忙碌。
“天枢小队的生理数值有所回升，疑似脱离险境，警报级别降低至二档。”
“213兵团已抵达目的地，正在等待新的指令。”
“即墨山周围已清理干净，所有道路已封锁。”
“领导已批准最新预案，搬山行动正式开始。”
“炸药已到位，挖掘机已到位，施工部队已准备就绪……”
“计划暂停，原地等待最新指令。各方注意，最新消息，天枢小队已回巢。”
*
天枢小队是被兵团的人捡回去的。
搬山行动开始后，213兵团涌入即墨山，进行战略定点——方便施工队确认爆破的具体位置——顺便搜寻即墨山上的漏网之鱼。
这么说，可能很难产生清晰的认知，甚至误以为这跟天枢小队之前上山的行动没什么区别，都是在贸然赴险。
但实际上，这两者区别相当大。
213兵团全都涌入即墨山是个什么概念——数万军人搜山的概念。
人群的密度达到了黑压压的人头密密麻麻充斥整座山的地步，从山顶到山脚，一眼看去全是全副武装，腰间系着绳子的军人。
考虑到即墨山的特殊状况，为了避免幻觉的影响，所有人腰间都系着绳子，没有落单的个体。
除此之外，他们针对性的做了更多防护措施，定时定点撤退轮换，每隔五分钟进行一轮汇报，以及无孔不入的摄像头——摄像头遍布了整座山。
为了避免信号不好，国家紧急调了一支基建队伍，直接围着即墨山修建了数个临时的信号站点，眼下正准备在山上也修上几个。
在这种力度的搜山下，天枢小队一离开那座墓就立即被发现了，紧急送往医院。
于是，天枢小队在墓下的经历连同摄像机的储存卡一起汇总到了国家手上。
大屏幕上，视频的进度条走到了最后，停顿在最后一幕上——水面上漂浮着大量水藻和破碎的雕像，池子两旁的青砖上有着复杂的雕刻痕迹，让人眼花缭乱。
水池位于墓室中心，呈现下凹的长方形。在墓室另一侧，白骨堆成了山，附着着一片黑压压的虫子。
摄像头偶尔扫到墓室的墙壁，一整面壁画描绘出新的场景，在金面具衰老之后，有一个年轻人戴上了这副金面具。
他开始追求长生，派出大批人手寻找长生的办法。
在壁画的最后，画的是一些渺小的人捧着一个玉盒走到了金面具身前。
反复研究了数遍这幅壁画的专家将壁画内容娓娓道来，最后总结道：“所以又是古人追求长生的刻板印象。”
他澄清道：“在现实中，出土的古代墓室很少涉及长生之类的元素，墓室里的壁画是用来歌颂墓主人生平的，不是用来讲神话故事的。”
“不过在小说里，”对方摊手道：“它爱咋样咋样，反正我也管不了。”
有人咳嗽了两声，将话题拽了回来：“所以这个墓主人的目的很有可能是长生，再来看看这个……”
他将视频的进度条往回拖了一截，重新播放了一遍季汀进入墓室，跟天枢小队相遇的完整过程，划出重点：“他在绕圈子。”
墓室的范围没有大到需要季汀绕那么多遍圈子的地步，但在视频中，季汀就像压根没看到墓室正中心的水池般，径直朝着墓室的另一个出口走去，走到一半突然折返，下到水池中开始绕圈子，明明天枢小队就在不远处，他却好似没看到般，全程自言自语，偶尔手舞足蹈的上演独角戏。
顺带一提，在视频中，天枢小队的状况也明显不对劲，因为水面只到大腿的高度，所以他们是以一个面朝下的姿势，将自己淹在水里，人为制造了被水藻缠绕险些窒息的场景。
“受到了幻觉的影响，兜圈子算什么？”有人暂停视频，翻了翻记录道：“根据天枢小队的阐述，他们在被季汀救下后，还看到了一条戴着面具的巨蛇和戴着金面具的幽灵。”
“金面具很有可能就是墓主人，以及这一系列幻觉的制造者。”
“季汀让天枢小队带回来的话是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也就是说季汀在小说里的特殊身份不仅真实存在，而且连带着那些传言也都变成了真的。”
“我们再来看下佘浪提到过的江湖传言：一，季汀曾在五十年前来过这座墓，二、季汀能跟粽子对话，三、季汀曾是最出色的盗墓贼。
综合这几点，我觉得墓主人是否真实存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毫无悬念了。
换句话说，这个小说世界观中，‘特殊生物’确实存在。”
“传言变成了真的……这是什么原理？”有人看向刘组长：“你们跟那些‘小说角色’沟通的怎么样？套出话来了吗？”
刘组长揉了揉眉心：“我们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点，这些江湖传言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江湖传言，我这边抓……请来的那些‘小说角色’对季汀的认知非常片面，他们知道他的存在，但只知道他是个神秘莫测的大人物。至于这些所谓的江湖传言，他们压根没听说过。”
“又是他书中戏份的多与少导致的区别？”
“不，这次应该不是。佘浪也没在小说原文里出现过。而且你应该也注意到了，佘浪对季汀不存在超越常规的信任——当然，因为季汀在小说里的身份有些复杂，所以这一点很难直观的察觉。”
刘组长插入对话：“有意思的地方是，虽然他们没听说过这些，但如果你旁敲侧击的提起‘季汀是个顶尖盗墓贼’之类的话，他们就会立刻接受这个设定。”
“我们怀疑，就跟之前的‘控制小说跟现实融合走向’的实验结果一样，只要季汀跟小说角色达成一致，那他在小说里的人设也是可以影响的。”
有人立马察觉了这个结论里不够明确的部分：“你说的‘季汀跟小说角色达成一致’指的是某个小说角色，还是所有小说角色？目前来看，佘浪一个人就能起到这种效果。”
“或者我们发散一下思维，既然季汀的个人意愿同样可以造成影响，那为什么一定要由小说角色来主导季汀人设的走向？我们可以直接帮助季汀建立一个完整的形象，引导小说角色发散思维，这更有利于我们控制小说与现实融合的走向。”
“我建议在接下来的特殊事件中，针对性的进行相关实验。”
*
越靠近主墓室，那股阴冷感就越强烈，哪怕季汀用防护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仍然察觉到了几分寒意。
一路走来，他见到了不少墓室，有的满地狼藉，残留着“前辈们”探索后的痕迹；有的金光灿灿，陪葬品堆成了小山；有的尸骸遍野，盘踞着巨大体形的怪物……
说实话，在这么夸张的所见所闻面前，要求季汀相信他看到的都是真实存在的，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季汀估摸着，他见到的这些场景中有一半是真的就已经够夸张了，如果全是幻觉，也不怎么让人惊讶。
虚影可没出现在小说原文里，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他怀揣善意和信任，那它没理由不利用幻觉对他制造影响。
所以季汀对这些场景都表现的相当平静——直到走到主墓室为止。
主墓室居然在水面之下、暗河之中，波涛汹涌的暗河中涌动着蠢蠢欲动的黑影。
在虚影的带领下，他们通过暗道抵达了目的地，如果是其他盗墓贼的话，光怎么进入主墓室就是一个大难题。
可见墓主人为了防止被打扰，究竟做了多么充足的准备。
季汀这么想着，不由看了眼飘得飞快的虚影。
在靠近主墓室后，虚影的迫切就彻底无法掩饰了——他简直恨不得直接飞过去。
尘封的大门没有开启，一旁的墙壁上露出了一道小门，季汀从暗道中钻出，迎接他的是一片黑压压的身影。
他动作一顿，借着长明灯的光照打量前方一动不动的人影，看出了几分端倪，那是一堆穿着护甲戴着面具的陶俑。
相比之前的雕像而言，这些陶俑不管是做工还是服饰都无比精致，堪称栩栩如生。
它们围成了一个圈，拱卫着墓室中心的巨大棺椁。
虚影已经飘到了棺椁旁，见季汀落在后方，不住催促他：“快来！快来！时辰快到了！”
季汀小心翼翼的侧身，避开那些陶俑手上的武器——那不是样子货，而是货真价实的刀木仓剑戟。
季汀怀疑，如果有必要的话，这些家伙或许真会起来杀敌。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有必要的时候，就如同季汀这一路的遭遇般，那些陶俑跟他相安无事，他顺利穿过外围，看到了棺椁。
巨大棺椁样式复杂，雕刻着层层叠叠的纹路，附着着一个又一个的金面具，就像一张巨大的脸，十分渗人。
最渗人的是，棺椁一直在轻轻晃动。
虚影已经飘到了棺椁上方，指挥季汀：“你把它打开……”
季汀做了下心理建设，无视不断晃动的棺椁，大步迈上台阶，伸手扛住盖子，还没使劲，棺材板就被轻松挪开了。
季汀楞了下，反应过来——这棺材压根没钉死，只是虚掩着而已。
棺材一被掀开，季汀立马知道它为什么晃个不停了——因为棺椁里躺了个活人。
他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时不时打颤，导致棺椁也跟着轻晃。
季汀伸手把对方从棺椁里拉了出来：“张琛？”
胡子邋遢的男人看了眼季汀，就像是看到了亲人般，一把抱住了他，“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他哭得实在太惨，季汀忍不住轻拍了拍他的背，问虚影：“你对他做什么了？”
“你不如问问他做了什么，”虚影没好气道：“看看他把这里糟蹋成什么样了。”
季汀低头看了眼，陪葬品乱七八糟的混成一团，有的压碎了，有的断成了几节……
“我就没见过这样的，都在幻觉中了，还到处乱走，进了主墓室就朝棺椁里跑，把陪葬品霍霍完了，又抱着我的面具不撒手……”虚影冷笑了一声：“可真识货。”
季汀这才发现，张琛怀里还揣着个玉盒。
他试图拿走玉盒，嚎啕大哭的张琛立马一把抱住了它，死活不肯撒手。
虚影在一旁幽幽的道：“其实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来晚了五十年，要是当年我没遇到你的话，将就一下也不是不行，不过现在嘛……”他厉声道：“打开那盒子。”
季汀没抢过张琛，意思意思的跟他拔了下河，就收回了手。
“你怎么回事？”虚影百思不得其解：“才五十年，连个盒子都抢不过？”
他有些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但都走到这步了，实在没有反悔的余地，于是虚影伸手，轻飘飘的从张琛手里拿走了玉盒。
季汀一愣：“你能拿啊？”那之前还一路旁观？搞得跟没法跟现实世界互动似的？
虚影在玉盒上摸索了一会，成功打开了盒子，露出温润白玉中金灿灿的面具。
跟那些陶俑上的面具相比，盒子里的面具更为精致，，雕刻着复杂的纹理，在白玉盒子的衬托下，流光溢彩，彰显不菲身价。
季汀看了眼虚影脸上的金面具，又看了眼盒子里的金面具，这俩完全就是复制粘贴，连细节纹理都一模一样。
虚影盯着盒子看了半晌，高涨的贪欲、沸腾的占有欲、磅礴的野心……无数强烈的情绪在他身上迸发，让人霎时倒吸了口气。
以前看《魔戒》时，季汀觉得咕噜演得挺好，但在虚影极富感染力的情感爆发前，演技所能演绎出来的贪欲显得如此苍白。
季汀打量玉盒中金光灿灿的面具，不觉得它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不过从张琛锲而不舍的试图抢回这玩意的模样来看，它或许确实挺“诱人”的。
“长生不死！死而复生！”虚影将盒子递到季汀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他道：“这就是你梦寐所求的一切！快戴上它！”
季汀看了眼触手可及的金面具，没动。
虚影的声音在墓室里回荡，因为季汀迟迟没有反应而无比暴躁：“快戴上它！戴上它！戴上它！”
咆哮的声浪回荡在墓室中，大概是意识到了季汀不配合的态度，虚影很快放弃了脆弱的语言，选择了直接动手。
他举起盒子，朝季汀的脸上盖了过来，想把它直接套到季汀脸上。
季汀能眼睁睁看着？当然不能，他撒腿就跑。
不过妄图跑赢虚影显然是个不自量力的念头，上一秒虚影还在几米开外，下一秒就贴到了季汀身前——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季汀主动贴上去的一般。
虚影得意的声音尖锐的响起：“死而复生，长生不老！我终于能得偿……”得意的话说了一半，换成了满怀疑惑和诧异的愤怒：“你怎么回事？”
季汀掸了掸自己脸上的面罩，友好的提醒对方：“我还穿着防护服呢。”
国家出品，质量保证。
防护服把他从头到尾遮得严严实实，面具一贴上去，面具里那些虫子扒拉着面罩，试图跟季汀“贴贴”，但奈何面罩的存在，只好无能为力的跟着面具一起掉落。
如果没有面罩，这玩意估计能直接“贴”在季汀脸上，季汀方才透过面罩看得分明，那些虫子足部遍布着锋利的倒勾，足以让它们牢牢“缝合”面具下的皮肤。
虚影闻言暴怒，墓室内霎时阴风阵阵，立于棺椁外围的陶俑一个接一个，缓慢扭头看向季汀的方向。
虚影阴沉道：“那就剥掉这层外皮，看你还怎么……”
话音未落，墓室忽而震动了起来。
巨响声接连响起，这座墓发出一声奇异的声响，像是尖锐的风声划过耳畔，又像是重物落下击碎了巨石。
在地面的摇晃和墓室的震动中，天突然亮了。
季汀仰头看向上方，跟盘旋在天空的无人机、数辆大铲车以及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对上了视线。
搬山计划，顾名思义，即搬走墓穴上方的障碍物，让大墓坦坦荡荡的曝露在阳光下，进行抢救性发掘。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虚影、巨大棺椁、密密麻麻的陶俑也不见了踪影，季汀腿一软，抱着张琛摔坐在地，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破破烂烂的棺椁中散落的漆黑骨架。
*
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得到处都是，护士跟医生忙个不停，像陀螺般在病房和手术室中连轴转，压根没休息的时候。
相比底下楼层的热闹和忙碌，医院七楼就显得有些过于安静了。
用于缓解心情的绿植沿着走廊依次摆放，身旁站着表情严肃的黑西装，身姿挺拔，站姿标准。
走廊最深处的病房里传出了对话声。
包子吊着胳膊，身上打了好几处绷带，兴致勃勃的伸长脖子，试图拉近他跟季汀的距离：“那玩意真这么夸张？那它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一旁的瞄准镜也吊着一只胳膊，正在单手削苹果，小刀在他手上灵巧的像是蝴蝶，展翅欲飞。
他咬了口削好的苹果，边吃边道：“答案不是明摆的吗？连老巢都被‘保护性发掘’了，他还怎么嚣张？”
说起这个，黑客也来了兴趣。
他比旁边这俩病友好点，起码双手能自由自在的敲打键盘，就是坐着轮椅不太方便移动——他出墓的时候摔了一跤，楞是把腿摔折了。
“那可不一定，现在不是还没定论吗？谁知道那玩意到底是幻觉还是鬼？”
黑客维护自己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我觉得那就是幻觉，什么戴着金面具的虚影、巨蛇还有陶俑全都是受到墓室这个特殊环境影响，再加上什么特殊真菌感染导致的大脑部分区域功能混乱……”
罐头趴在病床上，背部涂满了药膏，贴着一堆医疗设备的探头——谁让虫子钻进他背里了呢？为了避免意外，以及一手资料，罐头得到了相当隆重的治疗规格。
罐头压根没听黑客嘴里吐出的那些不明觉厉的词汇，自顾自嘟囔道：“我趴着都快发霉了。王主任他们开了好几次讨论会，就是没我们的份。”
虽然讨论会也没什么意思，但这不是躺着发霉更无聊吗？
季汀有不同意见：“我觉得趴着挺舒服的。”
罐头毫不客气的道：“你才趴多久？再过几天，你就该无聊到发霉了。”
“别搭理他，”包子催促季汀：“你再讲讲墓里的情况，我们半道上就撤退了，都没见到底下到底什么模样。”
刘选进抱着一摞厚厚的资料推开病房门，闻言揉了揉眉心：“你问他有个屁用，他看到的全是幻觉。”
包子从床上坐起身，朝刘选进招手：“眼镜你可来了，快快快，今天会上又说什么了？视频带来了没？”
病床上的其他人也纷纷做出了反应，黑客蹿下床，坐着轮椅，把投影仪和电脑找了出来，堆到刘选进面前。
瞄准镜单手削了个苹果，扔给了刘选进。
唯独罐头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用殷切的目光表达他的期待。
季汀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兴奋，他缩在被子里，只想跟被窝天长地久，至于什么金面具，压根不关心。
那趟过于刺激的墓下历险结束后，肾上腺素下去了，理智回归了，回顾那天的经历，季汀自己都惊讶他当时不畏生死的勇气。
刘选进推了推眼镜，把u盘交给黑客，看了眼无精打采的季汀，跟包子道：“还是老样子？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虽然没有特指，但包子心知肚明眼镜问的是谁，他摆了摆手：“别提了，让他反复讲了好几遍墓底下的经历，多热血沸腾的内容啊，在他嘴里平淡的跟白开水一样。”
黑客一边捣鼓电脑跟投影仪，一边插话：“你说季汀是不是也被那玩意影响了？不是说张琛脑子到现在都还不太清楚吗？”
季汀嘴角抽了抽：“你们议论人的时候，好歹声音低点，我听得一清二楚呢。”
瞄准镜削了个苹果，抛给季汀：“我看季汀挺正常的，可能就是吓着了，需要缓缓……”
他正说着呢，病房门又被推开了，去探望病友的李义枢也回来了。
瞄准镜反应极快：“队长你回来了？张琛那边怎么样？”
“看着好些了，清醒的时间比之前长。”李义枢接过刘选进手里那摞资料，摆到自己的病床旁，摸出笔开始忙碌。
黑客折腾了半天，投影仪成功连上电脑，开始播放U盘里的视频。
罐头见状，从床底下扒拉出一个大箱子，全是零食，分给众人后，每人床头柜上都堆得满满当当。
观影之旅就在吃吃喝喝看电影的轻松氛围中拉开了序幕。
“这条一开始的走廊倒是跟我们没什么区别。”
“这墓的规模比我想的要小，我记得我们在底下走了半天，还遇到了迷宫，怎么在视频里就这么几个墓室，看着也没多震撼。”
“水坑就是那个迷宫？就这么点水，我们当时还差点被淹死？”
“我怎么觉得这地方有点破烂？”
众人一边看一边点评。
视频里的墓剥落了玄之又玄的表象，露出了真面目，时间对所有存在一视同仁，深藏于地下的墓室也无法避免腐朽，再加上墓下方有条暗河，水气的影响进一步加剧了墓室环境的恶化。
没有金灿灿的宝贝，只有腐朽且脆弱的出土文物，更没有诡异的怪物，甚至连长明灯都是幻觉——墓室里压根不存在千年不灭的照明设备。
视频忠实的记录一切，昏暗的古墓腐朽破败，弥漫着奇异的臭味，出现在镜头里的一切都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尤其是那个水池，飘满破碎的雕像，绿色的水藻颜色深得像是墨色，偶尔还能看到白骨在水面下浮浮沉沉……
季汀看着看着，放下了手里的零食。
“这也太脏了……我们还在那趴了半天？！”包子倒吸了口冷气。
尸体、虫子、墨色水藻混在一起泡了几百年，那才叫名副其实的“脏东西”。
罐头恍然大悟：“我说怎么下趟墓，九死一生。就这环境，谁搁那泡上半天，都得九死一生。”
视频仍在继续，在昏暗墓室里转了半天，主墓室终于出现了，同样的昏暗破败，同样的腐烂陈旧，那具棺椁或许曾经十分震撼，但在眼下，它也只是一具黯淡无光甚至有些潮湿的棺材。
棺椁上那些明亮的色彩早已褪去颜色，周遭那些复杂华美的装饰也变得破破烂烂，更何况，在季汀抵达主墓室之前，张琛早在主墓室里折腾了个遍。
于是，画面上一开始就是被打开的棺椁，以及缩在棺椁里的人影，仔细看看地上，还能看到那具漆黑骨架散落满地……
瞄准镜大开眼界：“这是张琛折腾的？”
“或许还有其他到过主墓室的盗墓贼也出了一把力？”黑客若有所思：“他们虽然中了幻觉，但满墓室乱跑难免会对墓室造成一些破坏。”
季汀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独角戏后，一头朝着金面具栽了下去。
在整个昏暗色调的视频中，唯一的亮色来自于金面具，它也是这座墓里唯一保存完好的文物。
“专家正在研究呢，当然，还有那座古墓，”刘选进作为天枢小队的代表，这些天没少参加讨论会，此刻更是信手拈来：“本来是打算直接把古墓‘转移’到安全区域的，不过有专家提出，古墓里的特殊环境可能跟地理环境有直接联系——古代墓葬不是还讲究风水吗？所以就没把这座墓‘整体迁徙’，在原址上进行了科研考察活动。”
“因为还没摸清这个幻觉的影响因素和规律，所以科考活动的限制比较大。”说着说着，刘选进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科研团成员里还有熟人，刘大明他们也跑那去了。”
包子不怎么意外：“他们老早就想出去旅游了，只是社会常识考试一直没通过而已。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跑去别的地方看看，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罐头在一旁嚷嚷：“不过既然领导能同意，那他们总有点用吧。”
黑客：“他们的技术比咱们好一点，就是不知道末日废土科技跟这个诡异侧能不能兼容……”
“有没有鬼都还不一定呢，”刘选进推了推眼镜：“之前大家偏向于诡异生物在这个小说的世界观是存在的，但现在最新情报出来后，大家的看法又变了。”
“有一个观点从根本上动摇了诡异生物存在的可能性——不管是戴金面具的虚影，还是其他人见到的幻觉，都没提到过‘小说跟现实融合’这一点。
你们还记得季汀最初跟刘大明他们接触时发生了什么吗？”
季汀记得很清楚：“栓子直接道破了我的来历，还提到了我们对异常事件的研究和结论。”
刘选进：“但这些……就统一称之为‘幽灵’吧，一个都没提到。
总不能是因为它们不擅长现代科技，所以不知道这些绝密消息吧？
就算不擅长现代科技，但凡它们多听上几场讨论会，也该对来龙去脉知晓得一清二楚了。”
这个观点太强有力，众人立马被说服了。
瞄准镜：“这么说的话……这个小说的世界观下，不存在鬼？”
包子：“那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包括季汀在幻觉里未卜先知，又是怎么回事？”
刘选进朝那摞厚厚的资料示意了下：“那说法可就多了去了。什么特殊真菌感染导致的大脑部分区域功能混乱、磁场作用力混淆人体感知、寄生虫……一个个说起来我得说到什么时候去？你们自己看资料，反正一时半会专家们也统一不了意见。”
刘选进倒了杯白开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你们在医院里待了这么久，还不是想从你们身上搞明白到底是什么制造了幻觉吗？”
季汀的关注点跟天枢小队的其他人不一样。
“这么说的话，那我们是不是该放假了？”
正式上班之后，季汀别的没学会，放假安排摸得一清二楚，但凡特殊事件告一段落，冲在第一线的天枢小队就能有一段假期——假期的长短取决于下一个特殊事件什么时候出现。
李义枢闻言，从资料中抬起头，递给了他一份刚看完的资料。
季汀有种不祥的预感，翻开资料，才看了眼标题——《特殊事件-03后续安排和收尾工作》，立马感受到了沉甸甸的重量。
没错，是工作的气息。
他往后翻了几页，越翻越精神，看到最后，整个人都支棱了起来：“真要这么做？那多不好意思啊？”
黑客坐着轮椅，滑到季汀身旁，探头探脑的看了几眼，大为震惊：“你们这是要造假？”
瞄准镜蹦跶着下床，吊着一只手来凑热闹：“什么叫造假，你会不会说话？这明明是造就传奇。”
罐头也好奇，但他背上一堆仪器，实在动不了，只能扯着嗓子喊：“你们能不能说人话？到底什么意思？”
包子认认真真的看了半天资料，总结道：“简单来说，就是季汀他老人家决定整顿江湖，树立行业新规，开启盗墓人士再就业的新篇章。”
“嚯！”罐头听得一愣一愣的，倒是理解了这句话里的含义：“这意思是，之前那场大戏还得接着唱？”
第24章 传奇12
那场大戏不仅得接着唱，而且还得唱得越大越好，目前暂定的目标是威震江湖，终极目标是一统盗墓界。
当然，这种想法要是换成其他人，季汀肯定会和蔼可亲的劝他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光做梦了。
但制定这个目标的不是其他人，而是祖国爸爸，于是季汀看着资料频频点头，觉得祖国爸爸实在太谦虚了，这种事情压根不用借他的名义，整顿行业风气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不过考虑到特殊事件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所以这份计划的目的是摸清特殊事件的应对规律，为下一次的特殊事件做好准备。
换句话说，虽然其他方案能起到同样的作用，但我们还是希望能把你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摸索出‘作者’在‘特殊事件’中的正确用法……”
说道这里，刘组长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毕竟这篇小说的类型是现代都市，算是我们的主场，应对起来简单，这么好的例子要是不把握住，等之后跟现实融合的小说变成了星际题材，那可就麻烦了。”
季汀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倒是异常敏锐：“下一个跟现实融合的小说已经确定了？星际题材？”
刘组长点了点头，长叹了口气。
季汀一脸无辜：“星际题材也挺火的……”而且写都市多容易踩线啊？星际题材就不一样了，只要展开想象力，能写的东西可太多了。
当然，对一个至今没有被任何网站签约的写手来说，题材踩线不踩线跟他关系不大，反正都是为爱发电。
但架不住再扑街的写手也有一颗滚烫的赚钱心，在数本小说扑街后，季汀痛定思痛，开始追逐热点，于是，星际题材顺势映入了他的视野。
当初键盘随便一敲，追赶网文潮流，什么题材热就写什么，谁能想到今日要面对如此严峻的局势？
季汀反省了两秒，觉得严格来说他也是受害者，遂理直气壮的抬起头，继续问道：“我怎么没收到相关的分析资料和应对方案？”
刘组长：“这不是还在等这次实验的具体结果吗？等确认实验效果、搞明白你在异常事件中的作用后，就可以规划下一个异常事件的应对方案了。”
季汀品出了些味道：“也就是说，如果这个计划好使的话，之后就要一直‘演’下去了？”
刘组长想了想，觉得季汀的总结也不算错，遂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季汀的肩膀：“所以说你的角色相当关键，咱们都是围着你转的，你抽空再多看几遍《演员的自我修养》……”
在季汀前半生的人生规划中，从没将“演员”作为自己未来的职业选择，但万万没想到，人生的际遇如此离奇……
他瞠目结舌，下意识的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这真能有用吗？我是说，或许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呢。”
刘组长没给出笃定的回答，而是客观道：“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我们才要一一尝试。如果这次特殊事件的表现符合预期的话，那就是最好的回答。”
季汀没问清楚《特殊事件-03后续安排和收尾工作》的情况，反而揣了一肚子问题回去。
*
不管季汀感想如何，随着佘浪情况好转、意识恢复，最新安排还是一一落实了下去，为接下来这场大戏做好铺垫。
季汀一手捧着“剧本”，一手拿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总觉得自己的路走偏了。
黑客把轮椅开出了宝马的气势，在病房里不住转圈圈：“你别紧张，之前不演得挺好的吗？继续保持就行了。”
季汀面无表情的看他：“那能一样吗？上次在佘浪面前我啥都不知道，纯粹就是话赶话瞎蒙。现在我可是冲着威震江湖去的……这业务我也不熟练啊。”
包子在一旁瞎起哄：“这个表情保持住，很符合你神秘莫测大人物的形象。”
罐头瞎出主意：“我看预案写得挺清楚的，遇事不决就冷笑，没话说了就看着对方不说话，实在撑不住就扔杯子，走廊上全是咱们的人，你一扔杯子，五百刀斧手直接冲进房间。这场面谁看了都得被震住。”
刘选进推开病房门：“季汀你准备好了没？队长那边差不多了，该你出场了。”
季汀放下手上的书，掸了掸丝绸长袍上压根不存在的灰，正准备迈步，突然想起什么，跟刘选进道：“这身衣服真没问题？要不还是换一身吧？”
瞄准镜在后头踹了他一脚：“别磨蹭了，赶紧的吧。”
季汀险之又险的稳住身形，跟着刘选进往外走，发自肺腑的觉得这世界上大概没什么神秘莫测的大人物会险些摔个狗吃屎的。
见季汀确实有点紧张，刘选进就多说了两句：“这衣服是人设的一部分。虽然说大概率这个世界观下不存在鬼，但有一点我们还没搞清楚——五十年前你曾下过那座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被称为老人家，到底跟‘长生’有没有关系？在这个世界框架的设定中，你到底活了多久？”
季汀竖起耳朵。
“所以，这套衣服用来打个底，看到时候能不能从‘书中人物’中套出点相关信息。”
刘选进走到佘浪的病房前，拍了拍季汀的肩膀，鼓励了下他，然后掏出墨镜往脸上一戴，立马无缝切换成了黑西装中的一员。
他一脸严肃的戴上白手套，推开病房门。
病房内正在说些什么的两人同时朝他们的方向投来视线，本就站得笔直的李义枢一脸严肃的把椅子搬到床边，刘选进走进房间，在一旁的小茶几上放下茶具，一板一眼的开始泡茶。
白手套灵动的转圜于茶具中，伴随着柔和的水流声，瞬间将病房的逼格拉满了。
季汀稳住表情，淡定的好像这一幕稀松平常，走进病房，坐到了椅子上。
李义枢往他身后一站，刘选进慢条斯理的泡自己的茶，唯有病床上的佘浪彻底傻眼。
不愧是他老人家！
佘浪下意识的想坐端正，但因为拉扯到身上的大片伤口，不得不龇牙咧嘴的放弃这个打算，继续躺在病床上，激动的注视季汀。
季汀一边摩挲玉扳指一边不急不缓道：“你的情况怎么样？”
佘浪：“好多了。幸亏您施以援手，不然我肯定折里面了，特别是跟我一起下墓的那几位大哥……”佘浪卡了下壳，想起他不知道黑西装的名字，含糊道：“实在身手不凡，居然能带着我这么个大累赘活着从墓里出来。”
耳麦里在实时分析佘浪的情绪波动，一致认为，佘浪已经被忽悠瘸了，季汀下面的表演可以收着点——免得吓到他。
季汀接过刘选进泡的茶，抿了一口，还没开口，又听见佘浪兴奋不已的道：“虽然我全程昏昏沉沉的，但中途醒过几次，好像迷迷糊糊看到您老人家了，您也下墓了？”
季汀动作一顿，稳住逼格：“去处理了点琐事。”
佘浪对他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又想起了他们这趟下墓的目的：“对了，张琛怎么样？他没事吧？”
见戏肉来了，正在发愁怎么不着痕迹进入主线的季汀立马放下茶杯，表情严肃道：“他的情况很糟糕。”
季汀表情一严肃，佘浪就跟着紧绷了神经：“那我等会去看看他，他怎么回事？被脏东西站上了？要不要去找万家？他们说不定有点办法……”
耳麦里复习起了相关资料：“万家，四大家之一，擅长风水之说，寻龙分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季汀放下茶杯，杯沿磕碰到小茶几，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动静不大，却像是在房间里突然炸裂般，让佘浪心头一跳。
佘浪终于意识到季汀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季汀冷冷的道：“看来这道上还是得有些规矩。”
佘浪没明白这话是从哪来的，道上的规矩一直不少啊。
“你刚从墓里出来，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季汀低头喝了口茶：“给你爹打个电话，问问他佘家考虑的怎么样了。”
佘浪不明所以的接过黑西装递给他的电话，一边按下熟悉的号码，一边觉得这个阵仗有些眼熟，小小声问道：“我这是被扣下了？”
室内十分安静，季汀不开口，黑西装就像是装饰般，沉默的守在一旁。
没得到答案的佘浪厚着脸皮在结冰的气氛下继续发问：“您老人家这到底是要闹哪出？要是我之前哪里举止不当，得罪了您，您直说……”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拨通了。
“爹爹爹，我，你儿子，没事，暂时死不了……”佘浪一边观察季汀的表情，一边跟佘山道：“我在季老先生这，之前那个墓出了点意外，幸亏他老人家帮忙……”
电话里传来了佘山暴跳如雷的动静：“我看你是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你能不能动动脑子？谁让你去找他的？这种事也敢把季老先生扯进来？你还不如死墓里头呢。”
佘浪无辜的看了眼电话，确认那头是自己亲爹，一脸委屈道：“那不是张琛失踪了吗？你们没法子，我只能去找张琛的长辈了，不然张琛要是死墓里头了，你以为这事能随便过去？”
电话里的动静小了几分，
佘浪松了口气，又急忙问道：“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气成这样？”
他不问还好，一问，电话那头的嗓门又大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咱们饭碗都快让人砸了，你说发生了什么？”
佘浪大惊：“国家开始整顿了？”
对面冷哼了一声：“不如季老先生好手段，他的人直接把古玩街封锁了，咱们家的店好几天没开张了。”
佘浪松了口气：“咱们那古玩店本来就是摆着看的，真正的大生意又不从这过，古玩店真关门了，也影响不了咱们的买卖。”
佘山冷笑了一声：“你以为就古玩店开不了张？那些土夫子也都失踪了。”
佘浪倒吸了口冷气：“动静这么大？你开玩笑的吧？”
不怪佘浪反应大，任何人听了这个消息，都得给出同样的反应。
这听着就像是假消息，土夫子又不跟古玩街似的，有详细地址、会在原地等着人上门。
他们的行踪本就不定，再加上土夫子是个统称，细化下去的话，那从南到北在土里刨食的人可多了去了。
有在道上有名有姓的，也有压根不出名的，光是确定人数就足够让人头疼了，更别说还把这些人控制起来了。
佘山平静了下来：“你说真的假的？咱们几家忙活好几天了，一个土夫子都没联系上，还折了好几个。”
佘浪下意识的看向穿着长袍、不急不缓品茶的季汀，脑海里反复滚动着四个字：恐怖如斯。
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天动地啊，直接从货源和终端两个渠道把他们给拿捏得死死的。
没了土夫子，再没了古玩店，这个行当就算废了一大半。
他花了几分钟平复情绪，颤巍巍道：“他老人家这么大阵仗，到底是因为啥啊？”
佘山那边沉默了几分钟，才吐出话来：“季老先生那边的意思是，咱们这个行当该管管了。”
佘浪偷摸瞥了眼一脸严肃的黑西装，掂量了下自己的脑袋有多硬，立马表忠心：“是得管管了，我觉得他老人家这个想法非常好……”
佘山：“好个屁！你知道他到底想干嘛吗？”
听出他爹暴跳如雷，佘浪没敢接茬。
佘山自己说了下去：“他要规范化、安全化、专业化……你听听，这像是人说的话吗？”
确实不像，这个行业又不是制造业、服务业，哪来的规范化、安全化、专业化？
全都是拿命去拼。
而且独来独往就是最安全的方式，连组团下墓都得找信誉好的熟人，生怕带上一两个坏心眼子，直接把整支队伍折在墓底下了。
佘浪偷摸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黑西装们，丢掉良心：“不过既然他老人家提出来了，那总有他的……”
话还没说完，电话另一边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他爹给挂了……
这可真是亲爹，佘浪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察觉到季汀看了他一眼，动作比大脑思绪更快，直接回拨了过去。
电话再度接通了。
佘山不耐烦道：“你那边有人拿木仓顶着你脑袋？”
佘浪疯狂摇头：“怎么会？绝对没有……”他偷摸看了眼黑西装们，压低声音道：“但我这命还是人家救回来的，咱不能忘恩负义吧？”
佘山：“没事，我权当没你这个儿子……”
见佘山又要挂电话，佘浪忙打断他：“等会，爹，你先别挂电话，他老人家还有话让我转达呢。”
佘山那边没声音了，也没挂电话。
“他让我问问，佘家考虑的怎么样了……”佘浪话音刚落，朝季汀摊了摊手：“他挂了。”
李义枢上前拿走手机，又站回了季汀身后。
季汀对这个结果不意外，预案上早把那些人的心理波动分析得清清楚楚了。
他站起身，语气里没什么情绪波动：“那你就暂时在这住着吧。”
佘浪乖巧的躺回病床：“那我等会能不能去看看张琛？”
“随你。”季汀停顿了下，意味深长的注视着佘浪：“你要是能从这跑出去，我保证不抓你回来。”
佘浪眼睛一亮，等季汀的身影消失，立马要求探望张琛。
考虑到他身上的伤，他是被躺在病床上推过去的。
一出门，佘浪顿时理解了季汀方才的话。
走廊上，一眼望去，黑西装和绿植相映成趣，每隔几米就站着一个，除了蚊子，想必没有其他生物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钻出去。
黑西装把他推到了另一个病房门口，病房里，张琛安静的躺在床上。
佘浪仔细观察了下，觉得张琛的状况看起来比他好多了，至少他床边没那么多医疗设备，
但下一秒，张琛的表现打破了他的错觉。
张琛毫无征兆的惊醒，先是蜷缩成一团，在床上瑟瑟发抖，抖了半天，又开始狂暴的到处乱砸东西，一边砸一边自言自语，似乎是在跟不存在的敌人打架。
所幸病房里的东西全是特制的，要么焊死在地上，要么就是纯塑料制品，压根伤不了人，更砸不坏，所以张琛这么一通乱砸后，也没制造出多大动静。
张琛的情绪转换非常快，上一秒还在暴怒，下一秒又突然安静了下来，喃喃自语的说着些什么，话语含糊不清，很难分辨。
佘浪扭头看黑西装：“他一直这样？”
黑西装点头。
佘浪迭声问道：“找医生看了吗？能治好吗？”
黑西装沉默不语。
佘浪扭头盯着喃喃自语的张琛看了几秒，做出了决定：“我要进去看看，说不定他还认识我呢？”
黑西装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他一提要求，对方就答应了——可不嘛，他们就等着他跟张琛接触呢。
季汀盯着大屏幕，耳边传来其他人的议论声。
“从他的表情变化来看，他跟张琛的关系应该相当不错。”
“等他跟张琛接触完了，要是没问题的话，让季汀也去看看张琛，按照小说的人物设定来看，张琛也‘应该’认识季汀。”
“进去了！”
“张琛的表情变了！大屏幕，刚才那一幕截下来了没？发给微表情专家小组，让他们写份分析报告。”
“张琛的行为模式也变了！”
“他跟佘浪对话了！快录下来！”
第25章 传奇13
佘山怒气冲冲的挂了电话，在座的其他人立马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佘山举起手机，气愤道：“要不是这是我亲生的，我早就……”他作势要摔手机，见众人光盯着他看，也不拦上一下，举起的手又收了回来，表情一秒从暴怒变成了唏嘘：“唉，真是对不住大家伙，这事还真是我家那孩子折腾出来的。”
万三望是个斯文人，阴阳怪气起来也很斯文。
他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我琢磨着也不可能是其他人，阿浪那小子从小胆子就大，招猫惹狗，就没他不敢做的。”
金家的话事人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辈分比其他三家的话事人高一辈，因为年纪太大，平日里素来不怎么管事。
她一开口，众人面上就严肃了几分。
“早些年的规矩，你们佘家是压根没拿它当回事？”金姑拄着拐杖，盯着佘山道：“我看你们一个个全都忘了早年间季老先生的风采了。”
侯三爷在一旁咳嗽了一声。
他是这些人中最年轻的那个，辈分也低，以往都跟佘浪一起玩，但架不住他们这一脉都死得早，两三年前他爹一死，他就成了侯家的话事人。
“金姑奶奶，您这话说的，咱们这些人里，真见过季老先生当年风采的也就您一个。”侯三爷笑道：“我都把那些传闻当戏说听，谁知道这位老先生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雷霆手段呢？”
“我就奇了怪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么多土夫子，他能在这怎么看得过来？他要能做到这个地步，四大家也没存在的必要了，独留一个季家不就行了吗？”
金姑垂下眼：“你以为不惊动季老先生的规矩是怎么来的？
早年间咱们这行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乱的很，杀人越货都是常有的事。后来四大家声名鹊起，才渐渐有了这些规矩。
你们知道四大家是怎么起来的吗？”
侯三爷：“听您老这意思，难不成是那位季老先生做了什么？”他仔细算了下时间，倒吸了口冷气：“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可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佘山正走神呢，突然被万三望点了一句：“这事你不知道？”
佘山点头：“这不都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那些东西吗？你们家难道没有？”
万三望：“你知道，你还让佘浪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来？”
佘山嘀咕了一句：“说的跟你真拿这些当回事一样。”
距离当年都快过去三代人了，季汀早变成了一个江湖传说，漫长的时光足以抹去曾经留下的所有痕迹。
而且说真的，哪怕江湖传言里说季汀容颜不变、永葆青春，真信的也没几个。
在他们这代人的认知中，季汀可能早死了，又或者跟金姑奶奶一样，垂垂老矣。
但谁能想到，那些传说居然一点水分都没有？
金姑拄着拐杖敲了敲地面：“既然惊动了季老先生，季老先生又打算管一管，那就让他管！”
侯三爷愁眉苦脸：“哎哟，我的金姑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意思？纯粹就是瞎折腾。我倒没什么，反正家里也就那么几个人，死了就死了。但靠我侯家吃饭的伙计人可不少，总不能就这么让他们折里头吧？”
万三望也表了态：“这事不能就这么应下，季老先生年纪大了，估计不清楚世道变了，不是光靠蛮力就能解决问题的。”
佘山嘀咕了一句：“我可不觉得季老先生老糊涂了，听听他这个用词，专业化、安全化、规范化……听着比我们还与时俱进呢。”
侯三爷：“问题就出在这了，咱们这行跟这几个词就不搭边……”
金姑打断他的话：“反正我金家的话撂在这了，我们对季老先生的意思没意见。”
“金姑奶奶，咱们四大家一直共进退，不带您这样的。”侯三爷忙给金姑倒茶捏背：“要不，您给我说说季老先生当年的风采？好让晚辈心服口服。”
金姑喝了口茶：“那说来话可就长了，想当年……”
*
屏幕那头比划了个ok的姿势，年迈的声音娓娓道来，讲述了一个传奇故事。
年轻人在乱世中结交了几个朋友，当时时局动荡，他干脆组织起了一帮人，一施所长，劫富济贫，捐钱捐物。
在那帮朋友中，有四个人格外出色，或于风水一途上有所天赋，或身手矫健、或口才过人、或声清体柔，于是四大家初现端倪。
当然，在金姑的描述中，年轻人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他串联起了四大家从成型到定型的整个过程。
“那时候，季老先生在江湖上鼎鼎有名，他救的人多，黑白两道都有些面子。咱们这行能有个样子，多亏了他四处奔走，又是定规矩，又是花人情，杀了一批想把货卖到国外去的卖国贼，威慑住了那些土夫子，四大家才算是立稳了脚跟。”
“但就算立稳了脚跟，大家遇着事了还是习惯找季老先生，四大家顶多算是管家小姐跟前的大丫鬟，干的全是杂事。
后来还是季老先生觉得这样不行，干脆定了这个规矩，算是淡出江湖，不问世事，四大家这才算立起来了。
再后来，就是你们现在见到的这模样了。”
金姑长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季老先生那边始终没动静，大家也琢磨着他老人家可能已经仙逝了。没想到张琛那小伙子突然冒出来，嚷嚷着说他家长辈是季老先生，才在江湖上引起了点动静。”
“要我说，季老先生伸手管一管咱们这行的规矩，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要不是他，哪有现在的四大家？你们折腾的那些都没用，季老先生是什么人？能让你们给拿捏住了？”
金姑语重心长的给孩子们讲过来人的经验：“与其让季老先生费力教训咱们，不如顺势把这摊子交到他老人家手里，也省的自家人闹腾。”
四大家的对话仍在继续，大屏幕另一头的人们则忙着记录重点，小声讨论。
季汀看了眼漆黑的大屏幕，不知道该庆幸好歹他们没夸张到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装摄像机，还是该遗憾四大家的警惕性实在太差。
窃听器都装到他们家里了，愣是没人发现。
黑客终于在不懈努力下争取到了参加会议的机会，摆脱了枯燥的养病生涯。
听到这里，他拿手肘撞了下季汀，压低声音跟他窃窃私语：“你这么牛逼呢？”
季汀推开他的胳膊肘：“这跟我又没关系，谁知道这设定到底怎么来的？”
“没事，专家会搞明白的。我估计他们巴不得下回还是这样的套路，反正你在小说设定里越牛逼，咱们办起事来越轻松。”黑客对这一点很有信心，兴致勃勃的提起了另一件事：“我听说张琛跟佘山碰面之后的表现很有意思，怎么个有意思法？”
季汀表情复杂：“倒也不是有意思……”
张琛见到佘浪后的表现，与其说是有意思，倒不如说让人脊背一凉。
至少季汀对张琛当时狰狞的表情和语调记忆相当深刻。
“快跑，它还在这里！”
黑客：“就这？没别的了？我怎么感觉他脑子还没清醒呢？”
季汀皱着眉：“也有别的，他还提到了金面具和玉盒，说金面具上有怨灵、玉盒上有诅咒，还说那座墓不能妄动，非常危险。”
黑客看季汀的表情：“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季汀楞了下：“如果非要说，那我相信国家的最终结论。我只是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大……”
季汀露出了发愁的表情：“他这个情况有点棘手。”
季汀从没想过，有一天要面对自己笔下的主角可能是个疯子（生理意义上的）这种情况。
这个发展也太不主角了。
就在他们窃窃私语时，讨论步入了下一个话题。
大屏幕上的黑色背景被一张地图所取代，密密麻麻、各种颜色的标志遍布了整个地图。
“这是综合‘书中人物’的口供、相关线索以及认知修改产生的不协调处这些因素锁定的古墓，其中大部分已经被盗，少部分是因为危险系数过大导致声名远扬。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有计划、有组织的对这些‘古墓’进行保护性挖掘，在保证文物安全的情况下，确保挖掘人员的安全。
这些‘古墓’因为小说跟现实融合才出现，我们怀疑它可能跟即墨山的那座古墓一样，具有特殊性。
考虑到‘古墓’数量之多、危险性之高，充分利用‘书中角色’的特长，实现不法分子再就业，引导特殊事件对现实的影响最小化，避免社会秩序受到影响，是我们当前的主要目标。”
“在这个目标中，要注意以下三点。
首先，即墨山跟张琛的剧情是否已经彻底结束？
结合张琛跟佘浪的对话，以及盗墓类小说常用的叙述方式，我们暂定主线剧情并非结束，极有可能会从即墨山引出新的古墓。
保持关注，必要时通过季汀的名义给予干涉和引导，确保之后的发展不会脱离我们的掌控。
其次，‘书中角色’的数量出现的足够多了，小说跟现实融合的第三阶段很快就会到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赶在第三阶段之前，引导小说跟现实的融合走向，确保特殊时间的影响最小化。
最后，季汀！”
正在跟黑客窃窃私语的季汀一激灵，下意识的投去视线。
刘组长敲了敲大屏幕：“考虑到季汀对特殊事件的影响力，季汀的行为分析和人设塑造是重中之重，如何帮助季汀在特殊事件中建立方便我们发挥的背景设定。我希望每个小组都能写份报告给我。”
坐在台下的被分析对象-季汀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
黑客关注的重点立马跑偏：“这么说的话，咱们小组是不是也得写报告？”
意识到这一点，黑客开始推锅：“那必须你来啊，当事人肯定更有发言权。”
被分析也就算了，更惨的是，季汀还得写自己的分析报告。
第26章 传奇14
病房里十分安静，张琛目不转睛的盯着空气发呆。
病房外十分热闹，季汀换了身丝绸长袍，一手拿着《演员的自我修养》，一手拿着“剧本”，在病房门口迈不开脚。
瞄准镜探头探脑的张望病房的方向，不走心的安慰季汀：“没事，你放心的去吧。张琛的情况好转了不少，几乎没出现过大喊大叫、乱砸东西的情况了，我觉得他恢复正常是迟早的事情。”
季汀幽幽的看了眼瞄准镜：“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刘选进很清楚季汀在担心什么：“就算他还记得你，也没什么。你只要正常发挥，见招拆招就行，我觉得你在表演上很有天赋。”
李义枢看了眼时间，见季汀还想继续磨蹭，一锤定音：“反正迟早都要见上一面——进去。”
季汀条件反射的推开了病房门。
靠，我这手也太快了。
季汀绷住表情，若无其事的把手上那两本书递给李义枢，背着手慢悠悠走进病房。
刘选进跟在他身后，李义枢跟瞄准镜把茶几和茶具摆好，悄无声息的退出病房，而刘选进则往角落里一坐，开始泡茶。
这一番动静下来，就算瞎子都没法无视季汀的存在感，更别说视力正常的张琛了。
张琛的目光从空中挪到了季汀脸上，起初有些许茫然，但很快这股茫然变成了惊讶——看起来不像是喜相逢的状态。
张琛朝季汀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下了，略显踌躇：“您怎么来了？”
耳麦里传出实时分析：“情况不对。你跟他的关系不像他们说的那样。调整应对方案，改为A15预案。”
季汀眉梢微动，把久别重逢的情绪按捺住了，端起严肃的表情：“要不是我跑了一趟，你以为你能活着回来？”
“我低估了那座墓的危险程度，居然还劳烦您特地跑了一趟，我……”张琛欲言又止：“这次考核不会已经失败了吧？”
耳麦里的声音精神一振，凭张琛这两句话里透出的丁点信息，给出了一堆推测。
“也不排除考核是出于其他原因，比如说张琛有求于你之类的，”耳麦里的声音小小抱怨了一句：“剧情偏离主线自行演绎之后，我们缺失的信息太多了。”
季汀端起刘选进泡的茶，慢吞吞的喝了一口，没接茬。
张琛有些着急，他不是这么容易心浮气躁的人，但架不住此刻在他面前的是“那个人”，于是他异常的心里没底。
张琛安静了没几分钟，又开了口，信誓旦旦道：“我差点就成功了，盒子都在我手里了，但那地方把我困住了。”他说着说着懊恼了起来：“幻觉一层接一层，我破不了，就走不出来。”
张琛偷偷看了眼季汀，见他神情平静，躁动不安的情绪平静了几分：“先生，我真的很想控制这双异瞳，您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季汀用杯盖轻撇茶水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张琛的眼睛——跟正常人一样，两边各一个，没什么特殊的。
当然，看过小说原文的季汀很清楚张琛眼睛的特殊之处。
那是主角的金手指，能看到各种物体的“气”，在小说设定中，张琛将凭借这个金手指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耳麦里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传出了激动的声音：“旁敲侧击的问一下，是不是金手指出什么问题了？”
季汀的目光在张琛眼睛上停顿了片刻，低头继续喝茶：“你的眼睛又……”
季汀适时的停下话，张琛立马接上了话茬：“它的情况变得更严重了，之前还只是偶尔会看到一些奇怪场景，但从那座墓里出来之后……我周围就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季汀放下茶杯，敲了敲茶几的桌面，陈述道：“这些，你都没跟医生说过。”
张琛嘀咕了一句：“这种事怎么可能告诉医生？我还不想转到精神科。”
季汀很想告诉他，其实这些天给他治病的医生就是精神领域的专家……
毕竟就他之前那表现，就算说他精神正常，也没人信。
大概是季汀盯着张琛看的时间有点久，张琛恍然大悟：“医生是您的人？”
季汀顺势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把你送到这家医院？”
张琛眼睛一亮：“所以您一开始就没打算结束考核？”
他兴奋了起来：“也是，您特地下墓，还给我安排医院……本来就有这个意思，是我没反应过来。”
他放下心，吐露出了更多信息：“之前您跟我说的七星连环，这才是第一环，下一个墓应该是在……”他摸出新手机，调出c国地图，在北方圈了一个大大的圆：“应该在这里，不过具体是在哪，我还要再好好找找。”
他自言自语完了，又信心十足的对季汀道：“先生您放心吧，这次我绝对不会掉链子！”
他瞥了眼一旁的空气：“反正这些东西我也已经看习惯了……”
见对方说着说着就自顾自开了主线，季汀忙打断他的话：“既然眼睛的情况加重了，还是先看病，至于七星连环……”
季汀沉吟了下，给张琛留出充分的接茬时间。
张琛没辜负他的“苦心”，自然的接过话茬：“您之前说七星连环的终点有一切问题的答案，我想沿着您曾经的脚步再走一遍，找到控制异瞳的办法，至于看病……”
他叹了口气：“他们压根看不了我的眼睛吗？又何必浪费时间？”
季汀表面上沉吟了两秒，实则在听耳麦里的动静：“七星连珠之后再说，先确认张琛的情况。”
得到明确指示，季汀结束沉吟，对张琛道：“这里跟其他医院不一样，我会让他们尽力配合你的。七星连环之后几环只会越来越危险，你就这么贸贸然去尝试……”
季汀摇了摇头。
见季汀这么说，张琛没有继续坚持，提起了另一件事：“我之前跟佘浪见了一面。”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说您知道我说我是您的继承人这事了……”
他边说边看季汀的表情，见季汀表情不变，小声道：“我只是想扯个虎皮，免得他们这些人不带我一起下墓，没想到这个消息越传越广，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说道这，他的表情又严肃了起来：“不过我没想到，佘浪会找到您那去，闹成现在这样。其实四大家也不算多糟，佘浪他们挺讲规矩的。”
听到这，季汀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一长串话了，合着是给佘浪求情来了。
耳麦里分析道：“看来佘浪跟张琛的关系确实很不错，怪不得佘浪会冒着风险找上门来。”
季汀维持着自己的人设，轻描淡写道：“这规矩讲了百年，本就该随着时代变一变了。”
他把话题转了回来，履行自己的套话任务：“你的眼睛出了什么新状况？”
张琛又支棱了起来，指了指季汀身旁的虚空：“那个带着金面具的虚影方才开始就站在您旁边，一直在说您背信弃义……”
他又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一侧：“有条大蛇盘在这，它之前一直试图攻击我，我花了好些功夫才打败它。”
这就是你之前动不动就大喊大叫砸东西的原因？
季汀总觉得听张琛话里这意思，他这病好像是真的好不了了——他现在还认为是自己打赢了巨蛇……
季汀：“金面具没攻击你？”
张琛皱起眉：“他一直在翻来覆去的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偶尔会诅咒我……”
他瞄了眼季汀，声音小了几分：“还有您。”
季汀沉吟两秒，继续问道：“那些物体上的‘气’还是老样子？”
张琛：“这个没变化，就是偶尔会看到奇怪的画面……”
季汀：“举个例子。”
张琛有些疑惑，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他们之前讨论过的话题，他不明白季汀为什么又问了一遍，但看着季汀平静的表情，他没敢发问，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说辞：“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掉了脑袋的鬼蹲在我床前……”
张琛脸上浮出了几分疲惫：“白天黑夜，不分时间地点，那些奇怪的画面都有可能随时出现。”
这种情况大大影响了张琛的正常生活，甚至一度让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之间的界限，所以他才一门心思的想找到控制它的办法。
季汀这次沉吟的时间久了几分——因为耳麦那边讨论了半天，才达成一致。
“我安排人帮你找找看有没有其他解决办法，看能不能治好这个毛病。”
张琛欲言又止，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用科学的办法来解决问题，眼下季汀的这些安排，在他眼里实在没多大用处。
比起在医院里继续带着，张琛更想尽快解开七星连环里的下一环。
想到这，张琛身体前倾了几分：“您把那个玉盒和金面具带回来了？”
耳麦里正在分析张琛方才的表情：“他对咱们的信心不够啊，年轻人，不相信科学。季汀，调整下方案，咱们需要尽可能得到张琛的配合，就用c35那个预案，带他看看你的‘地盘’。”
季汀嘴角抽了下，听见耳麦里响起了大型演练的号角声：“各单位注意，幕布即将转移，做好清场准备。”
季汀心不在焉的喝完杯子里的茶，估摸着时间磨蹭得差不多了，才站起身道：“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
张琛跟上季汀的脚步，一边走一边担忧道：“那东西有点邪门，要是保管不当，可能会出现意外。”
季汀侧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放心，它现在很安全。”
张琛跟着季汀出了病房，穿过走廊，进了电梯，他注意到，电梯的按钮一共有九层，最高楼层是七楼，底下还有B1和B2。
黑西装按下了B2，电梯在沉默中抵达了地下二层。
地下二层是个大型停车场，但停车场里空荡荡的，没有车辆停放。
季汀带着他换乘另一座隐蔽的电梯，那个电梯上只有一个按钮，就是B3.
等他们抵达B3后，张琛眼前的场景彻底换了个画风。
巨大屏幕上呈现了数个小屏幕，每个屏幕里都是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人。
张琛扫了眼屏幕上，有几个小屏幕里的人看着有点眼熟，于是他盯着那些面孔看了几分钟，认出了那几个人的来历——曾经跟他一起下过墓的土夫子。
得出这个结论后，张琛再去看那些小屏幕，那些人身上特有的‘土里刨食’的味道就格外醒目。
显然，这些屏幕里的人全都是土夫子。
张琛仰着头看那张大屏幕，数不清大屏幕里有多少小屏幕，更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土夫子出现在了画面上……
已经走到走廊另一侧的季汀回头看了眼傻愣着的张琛。
黑西装提起张琛，把他带到另一扇门前。
门被打开了。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穿梭在仪器中，电器运转的轰鸣声不绝于耳，金面具被放置在一个巨大的环形装置内，它飘浮在仪器正中央，仪器表层时不时闪过一道道电光，在金面具上迸发出闪电般的效果。
张琛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种自己一脚走错了时空的错觉。
季汀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实验室时，也是同样的感触——这个环境太科幻风了，实在不像是会出现在日常生活里的场景，更适合出现在电影或者想象之中。
季汀轻描淡写道：“他们对它很感兴趣，正在想办法研究它的运转原理和对人体造成影响的原因。”
张琛咽了口口水，有些晕乎乎的看向季汀：“不愧是您老人家！您说的对！规矩是该变一变了，谁说鬼不能被研究？咱们要用科学打败鬼怪！”
季汀：这信心好像给得有点过头了……
季汀习惯了国家机器带给他的震撼，但对此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他所看到的，是这一幕中超越常识和认知的庞大能量。
毕竟，《赌石传奇》只是一本普通的都市爽文——这样一个未来科幻风的实验室摆到他们面前，完全是降维打击。
第27章 传奇15
四大家递话说要聊一聊时，季汀正在听医生的长篇大论，大段专业术语听得他恍若重回高数课堂。
见终于有人能救他出苦海，季汀直接蹿了起来，一把拽住对方的手：“四大家那边有消息了？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
医生按住季汀：“急什么？我这边还没说完呢。”
被季汀死死拽住手的人也道：“也没那么急，就是佘山给佘浪打了个电话，说大家有空可以坐下来聊一聊。”
季汀目送对方飞奔着离开他的视线，一脸忧郁的看向医生：“包子他们都去即墨山了，就我还待在这。”
医生不为所动，从资料里抽出一张照片，贴到黑板上：“包子他们的情况跟你不一样，他们体内没检查出这种圆点，我们之前的判断有误，你出现幻觉跟你体内这些圆点无关。”
医生点了点照片：“我们做了几组分析实验……”
一长串专业术语后，总算出现了季汀能听懂的话：“跟你的状况最相似的是张琛，当然，他的情况比你更复杂。
所有仪器都没检查出他眼睛的异常，可能是因为金手指的存在超出了我们的认知，才无法被当前科技所观测。
我怀疑你体内这个圆点也是同样的原理，所以我们目前没法解构它的成因。”
季汀精神一震：“既然没法研究，那咱们这个治疗可以结束了？”
医生对他这个态度很不满意：“自己身体里有一些不明生物，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季汀：“倒也不是一点都不担心，只是没必要对还没发生的事情过分担忧。反正该来的总会来，过好眼下更很重要。”
见医生若有所思，季汀加大力度暗示道：“比如说，即墨山那边的保护性挖掘，再比如说四大家的接洽和后续安排，再再比如说，张琛跟金面具的研究，这多重要？能少得了我吗？你看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医生嘴角抽了抽，在厚厚的资料里翻找了下，把一张地图摆到了他面前：“这是张琛之前圈出来的七星连环第二环的位置。”
季汀不明所以的看了眼地图，见那个大大的圈囊括三个省市，忍不住道：“这也太大概了，就差把整个青苍山脉给包括进去了……”话说了一半，季汀突然反应了过来：“上面有安排了？要找这个第二环？”
医生：“不止这个第二环，等摸透了底，整个七星连环肯定都要‘保护性挖掘’。你还记得张琛之前提到七星连环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季汀记得很清楚：“七星连环的终点有一切问题的答案……”
季汀反应过来：“上面觉得特殊事件的答案也能在那找到？这也太离谱了……”
季汀的头摇着摇着，见医生脸上丝毫没有笑模样，慢慢停了下来，认真了几分：“但这不是《赌石传奇》自我衍生的剧情吗？
而且你看过市面上的盗墓小说没有？小说里神神道道的说什么终极，到最后，也没说终极到底是什么。”
季汀：“我觉得这属于盗墓小说的通病，扯一些虚的东西吊着你，实际上，那玩意就是个坑。”
医生叹了口气：“对这些因为特殊事件出现的‘古墓’进行保护性发掘，避免它们对现实造成影响，是一开始就定下的应对方案。
七星连环虽然听起来玄乎，但本质上也就是几个墓，本来就要找出来保护性发掘，现在顶多就是重要性往上提了提。”
“再说了，那本星际题材的小说都快把各小组给愁死了，生怕哪天一睁眼，外星飞船就出现在家门口了。
所以要是真能找到办法解决特殊事件不断出现的情况，那就最好不过了。
前些天开了个会，给你的小说分类，一共分了三类，低风险、中等风险以及高危。
结果发现不管是《天枢》、《末日之我有个基地》，还是《赌石传奇》，全都在低风险那一栏。
高危的全是你硬盘里的那些大纲文，但偏偏就大纲文数量最多……”
说着说着，医生幽幽的看了眼季汀：“所以，咱们最好还是寄希望于七星连珠的终点真有一切问题的答案吧。”
季汀思考片刻，表情严肃：“这么看来，跟四大家的沟通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
今日的茶馆异常安静。
佘山坐在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盯着这条街看了半晌，连路过的行人都没见到几个。
万三望在像模像样的品茶，侯三爷低头玩手机，金姑闭目养神，倒显得好似只有佘山沉不住气般。
佘山喝了口茶，被烫得一激灵，龇牙咧嘴的灌了自己一肚子白开水。
万三望笑眯眯的道：“知道你着急，但滚烫的热茶也不能直接往嘴里倒啊。再说了，上次打电话的时候，你儿子不是好好的吗？”
佘山放下茶，嚷嚷道：“谁担心那个小兔崽子了？我就是一时没留神。”
侯三爷相信佘山的话，比起担心在医院吃好喝好的佘浪，明显是马上要发生的事情更让人紧张。
他放下手机，有些担忧：“也不知道季老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万三望放下茶杯：“虽未见其人，但观其行事，季老先生为人如何不是一清二楚吗？”
他压低声音对他们几个道：“如果真如传言所说，季老先生活了那么久的话，年纪越大，人就越顽固……”
金姑在一旁咳嗽了一声。
万三望抄起茶杯堵住自己的嘴，用丰富的面部表情表达了他们身旁就有个典型的例子这一含义。
金姑睁开眼，训起这些比她低一辈的话事人来，就跟训孩子似的：“季老先生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跟普通人一样？你们不要想东想西，见了季老先生的面，直言不讳就行了。你们那点道行，在季老先生眼里就跟没有一样。”
她正说着，底下传来了些许动静。
四人齐刷刷扭头，只见一长排黑车整齐划一的驶入街道，领头的那辆稳稳的停在了茶楼门口。
黑车挨个打开，路面上霎时一片黑压压的，全是穿着黑西装的彪形大汉。
黑西装们涌入茶楼后，正主才姗姗来迟。
虽然对季老先生容颜不老这个传闻有所心理准备，但真亲眼看到季老先生本人时，桌边的四个人都楞了下。
这岂止是容颜不老，简直活脱脱就是初入江湖的年轻人。
当然，季汀身上那身长衫和气质还是稍微拉回了几分人设——只要不看脸，季老先生的气场还是撑得起来的。
侯三爷惊得险些掉了手机。他眼疾手快的捞住手机，下意识的去看金姑奶奶，眼里透着疑惑——这就是金姑之前讲的传奇故事的主角？不动则已一动惊人，搅和了整个“江湖风云”的季老先生？
黑西装给季汀搬了把椅子，刘选进带着自己的茶具往小茶几那一坐，开始泡茶，充当刷逼格的工具人。
季汀坐下后，身后一左一右杵着两个人，正是佘浪和张琛。
茶楼上分外安静，谁也没开口。
季汀接过刘选进泡的茶，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的对佘浪道：“你的病看得也差不多了，回你爹那边去吧。”
佘浪如蒙大赦，麻溜的走到了佘山身后。
佘山瞪了他一眼，转头堆起笑道：“犬子这些天叨扰您老人家了。”
季汀的视线在四人身上转了一圈，波澜不惊道：“这些天叨扰我的人多了，也不差他这一个。”
金姑严肃的朝季汀俯身：“当年曾有幸一睹季老先生风采，时隔多年，季老先生风采依旧。”何止是依旧，简直是跟当年一模一样。
季汀略避了避，道：“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故人早已成了黄土，你我之间也不必论旧交。”
见金姑攀交情被打了回来，万三望打圆场道：“既然如此，那就聊一聊正事。您之前的意思我们都知道了，只是季老先生，咱们这行跟其他行业不同，干的是卖命的活，稍有不慎就有家破人亡的风险……”
侯三爷在一旁搭腔：“您想要让这行专业化、安全化、规范化，我们很理解。只是对于这个情况来说，可能不太合适。”
佘山也不瞪自己儿子了，跟着道：“道上最近确实有些乱，回去我们一定好好管管，绝不会再让他们惊扰到您老人家。”
季汀放下茶杯，语气里没什么情绪，但出口的话听起来可不像是没有情绪的样子。
“这么说，你们把我叫来就是为了特地逗我一趟？”
侯三爷险些被茶水呛到，看了眼这茶楼里里外外的黑西装，忙道：“绝无此意！”
其他人也跟着表态，纷纷表示他们是诚心想跟季老先生好好聊一聊。
“我看你们对我的安排一点都不感兴趣，”季汀照着台本发挥：“年轻人就是容易性急，话要听全，不要想当然。”
佘山摸了下自己的胡子，认下了年轻人这个称呼。
季汀阐述原委：“这些年，我也没管过外头的事，这次张琛险些死在墓底下，我才知道，这一行竟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季汀的语气里出现了几分波澜，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百年过去了，你们居然连一丁点的进步都没有，反而越来越散，人心散了，手艺散了，再这么下去，我看这行也快要入土了，随着时代消失在这个世上。”
被训的四人互相看了眼，觉得他老人家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季汀一锤定音：“所以，趁着我眼下还能动弹，规矩必须得改。”
佘山偷瞄了眼脸嫩得不行的季老先生，硬生生把吐槽的话给憋了回去。
万三望听季老先生这个话音，似乎有点靠谱，遂问道：“那您老人家具体有什么安排？”
季汀伸手从黑西装手中拿过一份地图，摊到桌上：“这是我收集的国内各地大大小小的墓群。”
说起这个，众人的眼睛亮了几分，目不转睛的盯着地图看，没看多久就看出了端倪。
佘山：“这地图上的墓有些好像已经被盗了？”
季汀补充道：“剩余那些没被盗的，也折了好几个土夫子。”
佘山他们的激动被浇灭了，万三望：“您老人家拿出这份地图的意思是？”
季汀：“你们单打独斗，既不利于手艺传承，又太过危险，动辄折损数十人。如果每次下墓都装备精良，人数众多，那情况就不同了。”
侯三爷愣愣的道：“我们每次下墓都是装备精良、人数众多啊？”
佘浪比他多吃几年饭，品出了季汀的意思：“您是想整合整个道上的人来下这些墓？”
万三望眉梢一皱：“那到时候墓底下的东西怎么分配？这么多土夫子又如何调动得过来？再者说，四大家虽然在这行有些许人脉，但还不至于能替那么多土夫子做决定。他们中若是有人不答应，那该如何？若是有人答应了，背地里出阴招那又该如何？”
这还只是最粗浅的问题，更多的问题万三望还没说呢。
季汀捧着茶杯，老神在在的道：“这些问题我自然会解决，我方才的话还没说完。”
见他们没了声音，季汀继续道：“我之前提到的专业化、规范化、安全化就是基于此展开的。
为了避免手艺失传，我准备给土夫子和他们的徒弟安排专业培训。
之后下墓的流程必须规范，下墓要打报告，报告通过后，组建考古队伍，前往下墓地点，下墓前需要先准备好安全设施，在符合操作手册的情况下，进行挖掘工作。”
茶楼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季汀的声音，四大家的话事人全都没了动静。
说实话，佘山有那么一瞬间，真怀疑季老先生年纪大了，脑袋出了问题，才会说出这些话来。
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这哪是盗墓？简直是国家组织的考古队！
因为季汀的话太过离奇，所以一时半会现场陷入了无人开口的僵局。
季汀不以为意，毕竟预案上早就对他们的反应做出了推测。
没有亲眼见到过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的普通人，很难想象这些要如何实现。
但荒诞离奇的话语因为有整个国家作为后盾，而有了切实可行的步骤。
“既然你们没有其他问题，那就先这样吧。”季汀：“回头我给你们个地址，那些土夫子都在那，刚好你们的进度已经落了半截了，得抓紧时间赶上。”
不是，什么就这样吧？我们这是没问题吗？我们这明明是无声的反对，沉默的呐喊，致命的窒息！
佘山脑海里翻滚着一堆念头，脑子还没转回来，话先出了口：“那到时候，墓底下的东西怎么分？”
话一出口，其余三家纷纷瞪了他一眼，知道他贪财的老毛病又犯了。
季汀已经起身准备走人了，听见这个问题，停下脚步略微思索了两秒：“当然是交公了。”
“啊？”X4
佘山说出了心声：“那谁乐意干啊？”
季汀：“那些土夫子就挺乐意的。”
佘山大为震惊：“不能吧？那些家伙比我还贪财呢，怎么可能乐意白干活？”
季汀给了他一个地址：“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们。”
*
百思不得其解的佘山最后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跑去那个地址看了眼情况，得到了答案，然后把自己也陷在里面了。
季汀之前的话没说错，他们的进度确实落后了不少，得抓紧时间补课。
佘浪在电话那头一头雾水：“爹，你还没说，那些土夫子到底为什么会乐意白干活？”
佘山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阿浪啊，你知道，盗墓是违法的吗？”
佘浪倒吸了口气：“难不成，季老先生这么不讲究，居然跟条子联系上了？还拿这个来威胁咱们？”
“那倒也不是，主要是他这里包吃包住，五险一金，节假日三倍工资，做五休二，要是各项考试的评分达标，每下一趟墓，工资加提成，足足有这个数呢……”
佘浪看了眼手机，怀疑电话那头到底是不是他爹：“但要是咱们自己下墓的话，那东西全是咱们的，利润可比这个数大多了。”
佘山在电话那头信誓旦旦道：“傻小子，你懂什么？那违法！”
不是，我好好一个爹去了一趟，怎么就变成护法小卫士了？以前也没见他多在乎啊？
佘浪百思不得其解：“爹，你到底咋了？咱们又不是头一天干这一行……”
“所以才要尽快上岸啊，不然迟早进局子。”佘山压低了声音：“季老先生说了，要是咱们安分遵守新规定的话，这事就不提了。”
佘浪大惊：“季老先生这么厉害？”
“你说呢？要不你爹我怎么会老老实实待在这？你别瞎问了，我刚给家里寄了几份考公资料，你先看起来。”
意外展开一个接一个，佘浪楞是没跟上他爹的思路：“啊？”
“啊什么啊？你年纪小，听爹的，考个公务员……”
“不是，爹，你以前也没说过这个啊？”
“那换了以前，你政审也过不了啊，现在不是情况不同了吗？我琢磨着，还是考公务员好，稳当。”
佘浪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一句话：宇宙的尽头是考公。
古人诚不欺我。
*
虽然四大家以及土夫子对季汀这一举动有颇多猜测，但本质上，这纯粹是国家借着季汀的名头整顿突然出现的特殊行业，顺带把这些灰色地带的人群给收编了。
毕竟真论起来也不好说，这些人犯的事是在小说里，但因为小说跟现实融合，导致他们跨越了虚拟和现实的界限。
一次性逮捕这么多人的话，那带来的连锁反应可不小，再加上跟着这些“书中人物”出现的还有一堆古墓，综合各项因素，最终才定下了这个方案。
第28章 传奇16
佘浪挂了电话后，始终觉得这个发展过于离奇，干脆去其他几家看了看，想问问那群叔叔伯伯的意见，结果在那三家转了一圈，发现家里的长辈都跟他爹一样，去了那地方后，就没见着回来。
家里的年轻人也正发愁呢，佘浪正好送上门了……
“这倒霉催的，差点没把我扣下。万叔他们怎么想的？去了之后连个电话都不打。其他人都以为是那位翻脸，把人给扣下了。要不是我去得及时，说不定又要找上门去。”佘浪嘟囔道：“那地方是能随随便便找上门去的？没看我这活生生的例子还摆在跟前吗？”
他说了半天，见身旁的人连个反应都没给，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咱们这交情也不要了？算了，散伙得了。”
张琛揉了揉胳膊：“收着点，我回去还得做检查呢。”
佘浪立马凑了过来，嬉皮笑脸的给他揉自己刚才撞的地方：“管这么严？出一趟门回去还要做检查？”
张琛打了个哈欠：“不是因为出门才要做检查，不出门也要做检查——我还在看病呢。”
佘浪明白了，瞅了眼张琛的眼睛：“你那病能治了？还是说你之前下墓的后遗症还得慢慢治？”
“两个都得治，麻烦得很。”张琛又打了个哈欠：“你是没看到我的日程表，光治病的疗程一天就有三趟，除了这个之外，我还得赶进度……”
佘浪打断了他：“什么进度？这词怎么有点耳熟？感觉在哪听到过。”
“课程进度。那些土夫子早就在培训了，我估计佘叔在电话里头说的赶进度，应该也是这个。
至于万家那些长辈为什么没给家里打电话，没准是因为课太多了，实在抽不出空来。”
佘浪张大了嘴：“课程进度？他们上的什么课？”
张琛：“那可多了去了。仪器安全使用手册，规范下墓的流程详解。
哦对了，还有刑法和法律意识科普，除了这些理论课之外，还有实践课，实践课包括了体能训练和格斗技巧，除此之外还有手艺交流、盗墓小技巧等等……”
佘浪目瞪口呆，怀疑自己在听一个离奇的故事：“这么夸张？不对，应该说‘那位’真能做到这一步？光土夫子就好几百人，给这么多人安排不同的课程还要管吃喝拉撒，那也太……”
佘浪说道这里，突然想起之前跟黑西装下墓的奇幻经历，往事历历在目，令行禁止的黑西装、他们在整个X省畅通无阻、专业化的下墓设备……
嘴里的话转了两圈，愣是换了个词：“不愧是他老人家！”
张琛没法跟他共鸣，为了能在满满当当的课程表上抽出时间跟他见上一面，他这些天赶进度赶到深夜，严重缺乏睡眠。
至于眼睛的那点小毛病……说实话，他这些天实在太忙，压根顾不上那些东西，就是眼前突然出现血海滔天的场景，他都能平静的发一会呆，等它消失之后，继续赶作业。
张琛发了会呆，困劲过去了，提起正事：“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佘浪有些心动，也有些担忧，他瞄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我是挺想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但万一我去了也被留下来上课怎么办？”
他发出学渣的哀鸣：“我在学校成绩就没好过。”
见他这个模样，张琛有些疑惑：“不是说你爹还让你去考公务员吗？那也要考试啊。”
“就我爹那一天三变的念头，我估计他也就是随口一提，”佘浪对此十分笃定：“我要是学习好，也不至于混这一行啊。”
张琛沉默了两秒，发出了感慨：“我还以为你干这一行，是因为家传。”
佘浪震惊的看了他一眼：“谁会傻缺到这种地步，奔着死路上走？咱们这行死亡率多高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有的选，早转行了。”
“你别看四大家听起来威风，那都是虚的。”
说道这里，佘浪摸了下下巴，恍然大悟：“这么说的话，季老先生还真没错，这规矩是早该变一变了！虽然挣的钱少了，但安全了不说，还能抱大腿呢。”
你这立场变得也太快了。
见他自己把自己说通了，张琛也不废话，看了眼时间，催促他道：“走走走，咱们先去看看佘叔。”
*
虽然很担心自己也会一去回不来，但架不住实在太好奇，佘浪还是跟着张琛跑去那个神秘地点看望他爹了。
神秘地点并不神秘，占地面积辽阔的建筑群上大大方方挂着《考古挖掘培训中心》的牌子——甚至连导航上都能搜到。
佘浪跟在张琛身后，小声嘀咕：“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奇怪。”
张琛疑惑：“咱们连大门都还没进去呢？大马路有什么奇怪的？”
“不是说这地方不对，”佘浪摇头：“感觉很奇怪，怎么说呢？”
佘浪思考了下措辞，眺望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考古挖掘培训中心》那几个大字：“有种光明正大走在阳光下的感觉。”
张琛没那么多风花雪月的感悟——作业都写不完呢，好几个课题堆在手上，回去还得配合治疗，只要一想这些堆积如山的事，他就瞬间清醒得不得了。
所幸佘浪也不需要他附和，他感慨完了之后自顾自点头：“不愧是季老先生！一代传奇！恐怖如斯！”
张琛为过分夸张的形容词沉默了两秒，还是决定继续赶路，带着佘浪直奔培训中心内部。
培训中心内部十分正规，登记处和展示大厅一应俱全，不小心误入没准会以为自己进了哪家博物馆——尤其是展示大厅里详细的文本资料介绍面板，沿着历史将盗墓贼的职业演变过程介绍的一清二楚。
张琛跟佘浪头一次见，在展示大厅里多待了一会。
佘浪的注意力被另一个展览馆吸引了，他盯着那些眼熟的工具看了片刻，拿胳膊肘捅了捅张琛：“你觉不觉得那些工具看起来有点眼熟？”
张琛看了眼造型古朴，透着历史气息的工具：“咱们之前用过？”
佘浪对此十分有发言权：“不可能，咱们用的那都是新的，这些看着就有年头了，可能是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说道这里，佘浪突然醒悟了过来：“不过这东西怎么会在这？”
张琛已经猜到了答案，不过他看了眼佘浪，贴心的咽回了话，岔开话题道：“走吧，咱们去里头。”
展示大厅后方区域不对外开放，张琛跟佘浪以内部人员的名义登记后，才拿到通行证，进了里面。
建筑内部到处都是忙碌的人，有的行色匆匆的赶着上课，有的龇牙咧嘴步履缓慢……
张琛跟佘浪还没搞清楚情况，就有熟人接二连三的来打招呼了。
“佘浪你也来了？分在几班啊？”
“你怎么才来？这落下的课程进度也太多了，接下来不得忙死？要我说，你爹就是太不上心了。”
“四大家里你好像是第一个来的，这么说的话，你爹不是不上心，是太上心了。”
“佘浪你旁边这人谁啊？看着有点眼生？”
“佘浪你怎么没带行李箱？之后要待那么多天呢，衣服都不带上一件？”
“来来来，我带你去找你爹，一班这会应该是去上实践课了……”
四大家毕竟是四大家，佘浪在这行里的知名度相当高，这都是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叔伯伯，有的还跟他一起下过墓。
比起他来，张琛在这行就纯粹是个生人，虽然有点名气，也下过几趟墓，但一时半会很少有人能把他的脸跟名字对上。
佘浪被众人包围，立马找到了熟悉的感觉，跟这群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们道：“我就是来看看我爹，没打算久待，这不才空着手吗？还劳烦诸位给我指个路。”
听到这个解释，众人纷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拍了拍佘浪的肩膀，给他指了个方向：“实践课在那边，你沿着走廊一直往下走，走到底再左拐，看到一个特别大的教室就到了。”
还有好心人在一旁劝佘浪：“你还是赶紧准备一下吧，不然到时候发现什么都缺，可就麻烦了。”
话音里颇有几分过来人的感慨……
实践课非常热闹。
大教室里粗略隔开了四个空间，每个空间都模拟成了墓室的场景，有的摆着棺椁，有的摆着些瓶瓶罐罐。
每个空间里都有一群人，正全副武装的在进行“模拟盗墓实践”，小心翼翼的清理墓室里的陷阱，安全的带走墓室里有价值的东西，每样东西分门别类的保存。
如果墓室里有壁画就更麻烦了，因为壁画的保存方式十分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因为空气氧化、褪色。
张琛跟佘浪站在门口看了半天。
佘浪压低声音跟张琛窃窃私语：“他们在干嘛？怎么整得这么复杂？”
张琛猜到了些什么，提示道：“专业化、规范化、安全化……”
一听这三个词，佘浪就忍不住龇牙咧嘴：“我知道，这不是看他们折腾的太麻烦了吗？就拿个东西而已，又是刷子，又是软壳的……”
“这才哪到哪？最麻烦的你还没看到呢，”张琛长叹了口气：“下墓之前的准备那才叫一个多。”
佘浪一激灵，看了眼室内小心翼翼处理出土文物的众人，打定主意绝不能在这地方久待。
他张望四周，见室内有个像是老师的人盯着他们看了半天，凑过去跟他嘀咕了几声，没多久，佘山被叫了出来。
万三望正在拓印壁画呢，见佘山丢下东西往外走，视线跟着飘了过去，见到门外熟悉的人影，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
他凑到正在处理浮雕的侯三爷脑袋旁：“你给家里打电话了没？”
侯三爷动作一顿，理直气壮：“我家里统共才几个人？打不打都一样。”
他这是找错商量的人了，侯三爷没有儿子，万三望不仅有，还有好几个呢。
万三望环顾教室，金姑因为年龄的问题，主要负责查漏补缺——用她丰富的人生经验来完整那些课程中可能缺失的部分——不跟他们一起上课。
没人能商量，万三望干脆继续忙自己手上的活，顺带琢磨着等有空了再去打个电话，跟家里说下情况。
教室外。
“你来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张琛拐来了？”佘山瞪了佘浪一眼：“再说了，你来干嘛？万一被惦记上了怎么办？你还得去考公呢。”
合着您老人家还没忘记电话里说的那事呢？佘浪嘴角抽了下：“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佘山挺直了背：“现在见着了吧？我好的很，你赶紧回去。”
佘浪瞅了眼教室，压低声音道：“爹，你跟我说实话，这事……就这么完了？”
“五险一金，节假日三倍工资，做五休二……”套话才说了一半，见佘浪一脸不信，佘山也跟着压低声音：“不然呢？你小子嫩得很，这事听长辈的就行。就这么定了，季老先生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准没错。”
说实话，佘浪还是有些怀疑佘山他们吃错了药，这些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江湖，哪有那么容易接受新观念？
更别说是这么大动静、波及整个行业的改变了。
佘山一看佘浪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下他的脑袋，对张琛道：“你跟我家这小子关系好，有空带他出去看看世面。”
张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伯父。”
佘山推了下佘浪：“行了，你赶紧走吧，记住，考公！”
佘山毫无留恋的回教室了，佘浪一脸茫然的看向张琛：“我怎么觉得你们知道点我不知道的东西？”
张琛带着他往外走，慢悠悠道：“我给你买了张飞机票，下午四点起飞，你现在出发还赶得上飞机。”
佘浪对这种神神秘秘、没有前因后果的安排非常熟悉，也不问他什么时候买的飞机票，更不问他为什么买飞机票，只问：“去哪？”
张琛打了个哈欠：“X省，下了飞机有人接，你跟着他走就行了。”
佘浪对X省有点神经过敏：“不会是去即墨山吧？那地方我才去过，九死一生，差点回不来……”
等他们俩快分别了，佘浪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问张琛：“你之前说的那个大墓，还下不下了？”
“下，”张琛斩钉截铁道：“所以你可得好好表现。”
佘浪朝他点了点头，示意张琛他心里有数，二话不说就上了飞机。
张琛则慢悠悠的回了医院，季老先生好不容易对七星连珠的第二环松了口，张琛选了一圈人，还是觉得佘浪跟他配合起来更顺手。
当然，如果要下七星连珠的第二座墓，不可能只有张琛跟佘浪两个人，所以他还得一个个看过去，挑出合适的人组个队伍。
*
佘浪下了飞机，来接他的是个土夫子，风尘仆仆，一脸倦意。
趁着车辆还在驶往即墨山的路上，佘浪三言两语跟对方套上了近乎，毕竟这行就这么点人，兜兜转转总有人际关系重合的地方。
等套上了近乎，佘浪就开始套话了。
“兄弟，你们在即墨山忙什么呢？看你累成这样，阵仗还挺大？”
老沙抹了把脸，都是千年的狐狸，佘浪眼珠子一转，老沙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他压根没跟佘浪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道：“你放心，你还不够下墓的资格呢。”
被点破了想法，佘浪也不尴尬，厚着脸皮追问道：“那现在在即墨山的都是些好手？我爹他们不能够也不够资格吧？”
“谁让他们来晚了呢？课都没上完，试也没考，要想下墓，还有的等呢。”
佘浪倒吸了口冷气：“现在下墓还得考试？”
“岂止得考试，还有对应的资格证书呢。”老沙摇头晃脑道：“我做了大半辈子的土夫子，就没遇到过这种……”
老沙嘴里的词兜兜转转，楞是没找到合适的，干脆不往下说了，一踩油门：“甭问那么多，你到地方就知道了。季老先生那可真是……”老沙竖起大拇指：“这个！”
佘浪心里的好奇都快满溢出来了，见老沙一门心思的开车，把疑惑全咽了下去，心心念念的盯着窗外看。
没看多久，就看出了不对劲。
“这路修过了？之前我来的时候，好像没见着这么平整的大路。”
岂止是没见着这么平整的大路？他们最初那一趟可真是上山又下乡，全往偏僻的地方跑，压根就没走过正经的路。
“这路刚修好，你运气好，赶上了。”老沙朝前方指了下：“喏，看到那边那个黑影了没？即墨山。”
佘浪眯起眼眺望前方，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山的影子，但看着那形状又不太像山。
他还没琢磨明白，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老沙方才的话上：“修路？这工程量可不小……”
说着说着，佘浪的话突然停了下来，因为车辆的靠近，前方影影绰绰的山露出了真面目。
佘浪忘记了自己脑海里转悠的所有念头。
那确实是即墨山，只是跟他记忆里的即墨山不同，高大的山体被什么削了一半，山峰不见了踪影，只余下了下半部分山体。
从天空到地面，即墨山周围密密麻麻的围绕着一圈小黑点，巨大的机械臂高悬在空中，探入山体中。
人造的手工架沿着山体绕了一圈，上上下下爬满了人，正在忙碌。
人类在自然面前如此渺小，又如此强大。
随着车辆一路疾驰，他们跟即墨山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些小黑点、忙碌的人群完全展露在了佘浪面前。
即墨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或者说，一个倒扣的碗，那座墓所在的位置被挖穿。
大部分文物被运到了即墨山外驻扎的营地里，留下墓地在阳光下暴晒。
佘浪看了眼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又看了眼毫无遮挡的古墓，几乎想为它鞠一把泪。
这才叫曝尸荒野。
就这强度的光照，不管是千年粽子还是万年怨灵，都得被物理超度。
这哪是盗墓，谁家盗墓能搞出这个动静？恨不得敲锣打鼓宣召于世？
佘浪总觉得眼前这一幕，充满了违和感。
不过这点疑惑没在他心里停留太久，一进营地，他的注意力立马被营地里整整齐齐按照不同种类摆放的出土文物以及各种仪器吸引了。
土夫子有大半留在营地，清理文物并进行登记，另一部分在墓室里研究机关和墓室结构，以及对该地粽子成因以及能力的研究。
至于粽子到底存不存在，这个课题则是另一批专业人士研究的内容。
土夫子是“盗墓以及粽子”领域的专家，所以他们的工作范畴也集中在这两者身上。
佘浪在营地里转了一圈，发现那些土夫子使用的大部分仪器他都不认识，遂拽了个人发问：“这些仪器是干嘛的？”
“你没考证吧？”被拽的人瞅了眼佘浪：“这都是要学的，就在考古仪器规范使用那门课上。”
一旁专心致志忙碌的土夫子被打断了思绪，看了佘浪，不耐烦的挥手道：“佘浪？你没考证你跑这来干嘛？走走走，一边去，别打扰我们做事。”
佘浪干脆搭乘云梯，直接跑到墓上方去了，从云梯最顶端俯瞰那座大墓，佘浪有种恍若身处幻觉的错觉。
墓里的东西搬得干干净净，放了一堆仪器，电线一路拉到山脚下，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在墓底下采集土壤样本、水源样本，各种仪器轰隆隆作响，专业术语层出不穷，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忙碌的科研单位。
哪还看得出一丝一毫神秘莫测、危机四伏的古墓模样。
佘浪抬头看了眼太阳，只有一个感想：这世道变得也太快了。
第29章 宇宙01
对土夫子而言，大幕才刚刚拉开，但对季汀而言，这场越唱越热闹的大戏，总算迎来了尾声。
他的戏份走得差不多，就只剩下偶尔去充当一下吉祥物，彰显存在感了。
谁能想到呢，在土夫子眼里神秘莫测手眼通天的季老先生，眼下正为终于迎来假期而兴奋不已。
“我有个小问题，不是放假了吗？为什么我们还要来开会？”瞄准镜眺望台上挂着的横幅，一字一顿道：“还是‘特殊事件研讨会’？”
包子在一旁幽幽的道：“不止要开会，开完会还要写报告呢。”
罐头哀嚎了一声：“这算什么放假，要写报告的假期都是不完整的假期。”
季汀正听的津津有味，被罐头的哀嚎分散了注意力：“小声点，正要说那些虫子呢。”
黑客提起了精神：“那些虫子他们研究明白了？”
“根据实验结果来看，在墓室中发现的那些虫子，无法适应墓室外的环境，几乎所有实验品都在离开墓室后死亡，目前无需担忧它会对外部环境造成影响。”
“我们对这些虫子进行了相关实验，发现它对活着的动植物具有强烈的追逐性，会在猎物身上起到类似‘寄生’的效果，钻进猎物体内吸食血肉，体积小的生物在五分钟内就会被迅速吃光。”
“同时，这些虫子的弱点相当多，它们怕火、怕水、高频音浪，这些都能轻易杀死它们，生命力相当脆弱，同时对饥饿的忍耐度极高，墓室这个特殊的封闭环境里没有天敌，导致该生物大规模繁衍。”
在说完那些虫子的相关情况后，另一个人开始阐述他们对金面具的研究。
“金面具内部附有大量虫卵，在条件合适的状况下会迅速孵化。
这种虫子跟之前提到的那种虫子不同，它的攻击性不强，不以活物的血肉为食。它跟金面具形成了奇特的共生关系。我们试着把几只虫子从金面具中分离，无一例外，都在离开金面具后迅速死亡。
这是它们在金面具里高度活跃时的图片，这是虫子离开金面具后的完整模样，这是它们死亡后的图片。”
投影仪上放出了三张图片，第一张看起来十分眼熟，季汀之前亲眼目睹过。
金灿灿的面具边缘长着一圈锋利的细爪，乍一看像一圈黑边，仔细分辨，才能看出它由无数条虫腿组成，细细的爪子上遍布绒毛，一看就扎人。
第二张图片则是放大后的虫子全貌，造型怪异，比例失调，下半部分的腿极长，上半部分的脑袋只有丁点大。
第三张图片是虫子死亡后的模样，干瘪的虫尸缩成一团，缩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我们怀疑这些虫子死亡之后，可能会在漫长的时间下蜕变成虫卵，根据我们的观察，虫尸在死亡后的变化不符合自然界应有的速度。”
“根据这些虫子和金面具共生关系以及对棺椁里的尸骨状况还原，我们推测墓主人极有可能成为了这种共生关系的一部分。”
“我们对尸骨进行了多次检测，确认墓主人的死因是中毒身亡，死时年仅三十一岁，他的头颅脑干部分有所缺损，或许跟长期佩戴金面具有关。”
“至于金面具是否具有特殊能力，是否能制造幻觉，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对方的结论告一段落后，另一个人接过话茬，介绍即墨山那座大墓的情况：“我们对那座古墓进行了全方位检测。在墓室被保护性挖掘后，墓室里的特殊磁场受到破坏，信号屏蔽效果减弱。
在墓室曝晒了一天后，特殊磁场彻底消失，信号恢复正常。根据土夫子的解释，这是因为我们破坏了这座墓的风水，导致其气外泄……”
“基于此，我们提出了《特殊磁场构成原理解析计划》，预计对三到四座墓进行挖掘复原工作，解析特殊磁场的构成原理，探索它是否能作用在其他领域。”
季汀一激灵，拿手肘撞了下黑客，询问他们之中唯一能算得上高科技人才的黑客：“他这意思，是不是要把墓室的特殊磁场用在军事上？这能做到吗？”
黑客推开季汀的胳膊，十分嫌弃：“我要知道答案，至于坐在台下跟你唠嗑吗？早上去发言了。”
罐头也兴奋了起来：“这个主意不错，那玩意能屏蔽咱们的信号呢，这科技含量可不低，要是能推广的话……”
瞄准镜：“科技含量不低？这算不算科学都还有得说呢，哪来的科技含量？说不定那特殊磁场就是‘鬼’呢？”
季汀想了想：“那不更好？咱们直接在需要屏蔽的特殊地点摆上‘鬼’就行了，还不用我们自己研究怎么开发利用这个特殊磁场了。”
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刘选进幽幽的道：“要这么说的话，那金面具的利用价值不是更高？它制造的幻觉可是真假难辨。”
这么说的话……众人的思绪不知不觉从科学跑到了科学利用神学的领域上。
李义枢拽回跑偏的思绪：“都认真听，别走神，到时候又该喊着说报告不知道怎么写了。”
罐头：“我已经有思绪了！这不就是现成的报告主题吗？说不定老王到时候还得夸我呢。”
在天枢小队瞎扯淡时，台上的话题已经过度到了此次特殊事件的总结。
“目前来看，土夫子数量没有增加，墓葬群的规模也没有再度扩张，基本肯定，特殊事件已经进入了第三阶段，小说跟现实完成了融合。”
“这次特殊事件的影响遍布整个C国，后期出现的墓葬群和土夫子数量极多，所幸我们应对方案效果出色，从上到下完成了对该特殊行业的管理和收编，将该特殊事件对现实的影响最小化，主导特殊事件的走向。”
“从这次的特殊事件来看，我们之前的应对思路是正确的。
利用季汀身份的特殊性，扩展出便于发挥的人物设定，再加以引导，足以将特殊事件转化成对我们有利的局面，进而发挥它的正面作用——例如此次对土夫子的收编和对七星连环的进一步了解。”
王主任发表了最后的感言：“特殊事件确实很危险。但在掌握规律后，我希望它能成为让我们、让C国、让世界变得更好的推动力。
在这里，我很高兴能告知大家，就在前些天，我们对基地能源转换池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清洁能源更高效的使用方式和推广正在筹备中。”
*
【尊敬的季汀先生，很荣幸通知您，您已开通VIP特权……】
季汀正蒙头写报告，手机忽而震动了下，跳出半截短信内容。
季汀瞄了一眼，见是骚扰短信，顺手拉黑了号码，继续跟报告较劲。
“会上说的那个清洁能源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基地的能源转化池我知道，但那不应该是新能源吗？”黑客对着空白屏幕痛苦挣扎了半天，选择放弃，凑到其他人身旁道：“那点能源能支撑那么大个基地动起来呢，要是我们真攻克了的话……”
黑客沉吟几秒：“全息游戏岂不是指日可待？”
“全息游戏跟新能源有关系吗？你就把它俩往一块扯？”罐头把键盘一丢，加入话题：“真惦记全息游戏，还不如指望特殊事件呢，诶，对了，季汀你有没有写过全息游戏这个题材？”
季汀停下敲键盘的手，不太确定的道：“应该……有吧？”
黑客拿脚蹬了下地，转椅“唰”的一下滑到季汀身旁，相比季汀的不确定，黑客的语气十分笃定：“自信点，你写过，不过就写了个大纲，也不知道能不能轮上……”
瞄准镜被他们吵得思路都断了，干脆也把键盘一丢，插入对话：“话题跑得也太远了，刚才不还在说新能源吗？”
见休息室彻底热闹了，包子放弃挣扎，把文档一关：“研究只是有进展，又不是彻底攻克，基地用的能源科技领先太多，没法复刻，倒是能源转化池的设计思路能借鉴一下。
所以就折腾到清洁能源上了，目前只是一点小尝试，距离真的大幅度提高能源使用效率还远着很呢，据说研究小组的目标是直接用清洁能源来取代煤炭，用更低的消耗换取更高的能源使用率……”
包子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季汀的手机又震动了下，屏幕上跳出了半截新短信。
【尊敬的季汀先生，已为您开辟特殊路线……】
最近的骚扰短信也太猖獗了，季汀随手拉黑这个号码，想参与讨论时，发现话题又跑偏了。
罐头搓手手：“下一个特殊事件是星际题材？那要是应对得好，岂不是直接跑步进入太空时代？”
黑客没那么乐观：“一口吃不成胖子，比起跑步进入太空时代，更有可能是一睁眼就被外星人堵在家门口。”
瞄准镜好奇：“星际题材的内容具体是什么？”
刘选进从门口进来，推了推眼镜：“小说主角穿越，得到百科全书的金手指，在各个星球乱窜，然后打脸反派，发家致富。”
“这剧情听着有点耳熟？”包子回忆了下：“怎么跟赌石传奇的剧情那么像？都星际时代了，主角还搁那打脸反派、发家致富呢？”
现场安静了几秒。
所以说，季汀之所以只能为爱发电，确实是有原因的。
黑客岔开话题：“眼镜你怎么回来了？”
刘选进：“信息小组检测到季汀手机上的不明信号，让我过来通知你们一声，假期结束了。”
休息室里瞬间一片哀嚎。
“不是吧？这才放了几天？我连报告都还没写完呢，假期就结束了？”
“不明信号？啥玩意？新的异常事件出现了？”
“等会，下一个异常事件不是星际题材吗？”
反应过来的天枢小队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季汀的手机。
季汀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机，意识到问题所在，点开短信，找出被他拉黑的那两个“骚扰短信”。
这次他察觉了不对劲，发送短信的那个号码没有显示数字，只有一片空白。
季汀有些茫然：“我还以为是骚扰短信。”
黑客一边凑过来看短信内容，一边解释道：“你的号码被特殊设置过，绝对不可能收到骚扰短信。”
手机在众人手里转了一圈，重新回到了季汀手上。
包子：“这短信什么意思？VIP和特殊路线又有什么用？”
没人知道答案，大家全神贯注的盯着手机看了半天，结果手机半点动静都没有，反而是他们逐渐开始心不在焉。
瞄准镜找了个话茬，问刘选进：“信息小组那边怎么说？”
刘选进搬了把椅子，坐到一旁：“等下一条短信。或者你也可以去信息小组那边等。”
罐头：“没有预案？”
“没有，等异常事件下一步动静出来后，才能具体分析。”刘选进道：“对小说原文的分析是挺多的，但异常事件也不照着小说来啊，每次自我衍生的剧情都跟小说原文没什么关系……”
于是众人继续盯着手机看，看了半天，手机还是没有丁点动静。
季汀实在撑不住了，拿过键盘道：“我先把报告写了。”
他这话一出，就像按下了什么开关，休息室里到处都是“我也是……”“反正等着也是等着……”诸如此类的话，键盘敲击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一直到太阳下山，月亮高升，深夜降临，季汀的手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休息室里的天枢小队困得不行，季汀迷迷糊糊的一歪头，躺沙发上睡着了。
季汀知道他在做梦。
梦里的月亮火红似血，梦里的他走在一个荒芜的世界中，脚下的白沙柔软细腻，时不时滑过脚背，带来奇异的触感。
他走着走着，天上的月亮突然掉了下来，砸在大地上，火星四溅，眨眼间成燎原之势，大地熊熊燃烧，季汀无路可逃。
他被烧死了。
但梦是不讲逻辑的，季汀烧死之后，变成了飘浮在空中的幽灵，熊熊燃烧的大火成了点缀，荒芜的世界在他眼里变了模样。
他看到了无数个虚影，无数个长着同一张脸的虚影——但那不是他的脸，而是一个陌生人的脸。
季汀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脸，想看看自己是不是也长成了那模样，伸出的手穿过脑袋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自己眼下也是个飘来飘去的幽灵。
世界变了模样后，有了动静，风拂过地面，沙子流动的窸窣声在耳畔响起，无数细微的动静构成了一个鲜活的世界应有的模样——虽然大地还在熊熊燃烧，怎么看都是末日来临的现场。
但勃勃生机在这一幕中萌发。
飘浮在空中的虚影们被这些动静惊动，四处张望，一个接一个的相融，漫天虚影融合成一个凝实的人影，朝季汀的方向飘了过来。
这个梦真有意思。
季汀盯对方看，想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剧情。
对方飘到季汀面前，吐出了一连串问题：“地球还好吗？C国还好吗？大家都还好吗？”
季汀：“地球挺好的……所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你有什么目的？”
或许是这一连串问题触发了什么关键词，虚影忽而用飘渺的语气棒读道：“当你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接下来，我将讲述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或许你很难相信，但那是我的亲身经历。”
“我曾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星际时代，在那个时代，智慧生物征服了宇宙，向更遥远的星空投去探索的视线……”
“我成为了探险者中的一员，发掘了无数文明的遗址，见证了宇宙的辽阔和危险，直到我发现，这不是未来，地球就在那里，只是尚未跟更辽阔的宇宙建立联系，或者说，它只是尚未被发现。”
“对这个宇宙而言，地球实在太弱小。它一旦被发现，汹涌而来的智慧生物能轻易造成毁灭性的灾难。我见证过无数文明的遗址，很清楚那些弱小文明是怎么在迈入宇宙时迎来毁灭的。”
“我想回家，但我永远也回不了家了。”虚影轻声道：“真希望能再看一看那个熟悉的城市啊。”
季汀对此深表同情，但这不妨碍他理智的打断对方的抒情，将他拉回现实：“所以，你出现在我的梦里，就是为了告诉我，宇宙很危险？”
“哦，那倒不是，”棒读的语调从虚影话里消失了，他绕着季汀转了一圈：“刚才那段话是最开始录入的信息，你得原谅它，毕竟将死之人总是多愁善感，容易忘记重点。”
“说回正题，我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虚影的声音小了几分：“那个倒霉催的奸商把思维联络器卖给我的时候，没说它是随机的！”
虚影似乎有些话痨，话题一跑就没边了：“不过随不随机其实也无所谓，反正我在这里也没有熟人——我怀疑我认识的那些人已经死光了，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
神奇的是，他最后居然还能从跑得没边的话题中重新转回来：“所以，严格来说，你是我选中的拯救地球计划的执行人！”
季汀重复了一遍：“拯救地球计划？”
“没错，地球目前的处境很危险，咱们必须想办法拯救地球，避免地球跟那些被毁灭的文明一样，沦落到文明遗址的地步。”
季汀眨了眨眼：“你介不介意我问一下，你现在到底是死了还是……半死不活？”
对这一点，虚影十分肯定：“肯定死了！我设计了一个非常精妙的计划，只有我死了才能触发。”
季汀：“那你是怎么死的？”
虚影满不在乎：“谁知道呢？宇宙那么危险，总会发生点意外。”
季汀捋了捋：“只有死了才能触发，是因为你活着跟地球产生联系，容易暴露地球的位置？”
“主要是我活着也找不到地球到底在哪……宇宙可辽阔了，我又没有具体坐标——我是说符合星联标准的坐标，咱们自己折腾的那套不算。”
说起这个，虚影十分得意：“不过我死了就不一样了，灵魂虽然虚无缥缈，但我认识个奸商，他对此颇有研究。能通过灵魂的联系和归宿，让我们隔着遥远星河相聚。”
说着说着，虚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别光问问题啊，你觉得拯救地球计划怎么样？”
季汀诚实的转述他的感观：“听起来不太靠谱。”
“我就知道可能会出幺蛾子，所以我做了充分的准备。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具有如此强烈的爱球情怀以及无私奉献精神——所以，这么困难的任务当然会有足够丰厚的报酬。”
虚影手一挥，荒芜的世界里浮现出高耸的金山，宝石堆成的钻石屋，像河水般静谧流淌的大米、棉花、水果……
季汀盯着这个夸张的画面看了两秒：“这不就是个投影？”
“要按计划进度颁发奖励嘛，不然怎么起到激励的作用？”虚影兴致勃勃的道：“你放心，我当了这么多年探险者，可有钱了。”
季汀在意的倒不是钱，就算真能拿到，那也属于国有资产，反正不可能进他的口袋，他在意的是对方在这些准备里透露出的态度，证明他确实为此做了充足的准备。
季汀试探的提了下主题：“那你打算怎么拯救地球？”
“自从知道这个情况后，我就一直在研究要怎么在地狱难度下保护地球。集百家之长，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虚影目光炯炯的盯着季汀道：“只要沿着地球建立信标屏障，把整个银河系、以及银河系外的那一圈星系全都笼罩在‘迷雾’中，就算星联发现了地球，也无法锁定地球的具体位置，然后再布置一些基础的定向靶点，作为防御设施，就差不多了。”
季汀没听懂他话里的专业名词，虚心问道：“信标屏障是什么？”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直接用眼睛看吧。”
虚影手一挥，身后的金山银山换成了一张旋转的宇宙星图，银河系赫然在内，银河系外的某些星球上标注了几个特殊的符号，使得它们格外醒目。
“这就是要建立信标屏障的位置，你放心，工作量不大，总共才三个……”
季汀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个信标屏障建在外星球上？”
虚影没领会季汀关注的重点：“更正一个错误观点，建在这些星球上的是信标，连成一体的才是信标屏障，所以位置不能变，数量不能少，必须每一个都布置到位，才能发挥作用。”
季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张星图：“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那些星球上折腾什么信标？”
他加重了“我”这个字的读音。
虚影左右张望了下：“对啊，这里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季汀跟虚影面面相觑，见对方似乎没领悟到重点，才提醒他道：“怎么去？”
“就那么去呗，宇宙飞船，星舰……”虚影终于反应过来了：“哦，地球还没真正步入太空呢。”
虚影没沉默太久，很快又乐观了起来：“没事，我找找我之前做的计划里有没有相关预案，挑个简单的。”
他认真道：“毕竟从无到有建一个宇宙飞船，对你来说，很难做到。不过不是只有宇宙飞船能解决问题，上太空的方式多着呢，我看看有没有适合眼下这种情况的最优解。”
这场离奇又出人预料的“梦”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从梦中惊醒的季汀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确认‘梦境’中的对话历历在目，才挨个把熟睡的天枢小队成员叫醒了。
罐头抱怨了一声：“我才刚睡着……怎么了？”
季汀抄起在桌上摆了半天的手机：“不用等了，我已经跟他接触过了。”
“啊？！”x6
第30章 宇宙02
半夜，基地灯火通明，无数人从睡梦中被叫醒，齐聚一堂，讨论此次的异常事件。
“确认是小说主角李凯？”
“正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人脸比对，比对结果目前还没出来，但根据季汀的描述，跟小说原文对主角外貌的描写，我们判断，季汀在‘梦’里见到的存在，极有可能就是小说主角李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意义非常重大！”有人激动道：“我们之前担心星际这个题材太过危险，比起突然出现的外星人和宇宙飞船来说，这个展开就非常好！”
“大家抓紧时间准备下预案，各小组都行动起来。”
*
会议开了一晚上，逐字逐句分析季汀跟李凯的那场对话，围绕“拯救地球计划”和“信标屏障”展开进一步的讨论，从技术层面探讨它是否有可能在当前科技水平下完成。
结论并不乐观。
季汀强撑着听了一会，等讨论的话题逐渐偏向专业术语后，实在没撑住，睡了个回笼觉。
所幸这次没有做梦，睡得踏踏实实，一觉到天亮。
等他睡醒后，面前摆了一份厚厚的资料，异常事件应对方案的初始版本已经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一晚上的时间实在太赶，这份方案只能说是粗略版本，远没有之前的应对方案详细。
不过该有的都有了，比如说跟对方接触的新人设、后续行动的主要目标、对话交流的重点等等一应俱全。
季汀翻到最后，还翻出了几页航天领域相关的资料大全，用来帮助季汀对目前的航天事业有所了解，避免在后续沟通中出现沟通不到位等问题。
季汀一边翻一边头大：“普通人应该不会对航天事业这么了解吧？”
季汀还抖搂出了一张火箭发射图纸：“这玩意也太夸张了吧？”
“又没让你当着他的面一比一还原图纸，就是让你心里有个数，”黑客边吃边催促季汀：“你吃快点，今天的时间表很紧凑，你得抓紧时间。”
季汀抓起包子：“等会还有其他安排？”
黑客把豆浆一饮而尽，打了个嗝：“方案上第45页，进一步详细沟通前的日程安排那一栏。”
季汀边吃边单手把文件翻到那一页。
“人类眼里的宇宙简略介绍、航天事业发展历程简述、小说原文研读会、台词磨合、撒谎时的本能反应……这都哪跟哪？”
季汀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百思不得其解：“之前的异常事件也没这么夸张啊？”
见他吃完了，黑客拽起他朝外走，边走边道：“第一个异常事件没经验，第二个异常事件有耳麦和摄像头，但现在这个在你‘梦’里，我们摸不着看不着，也没法提供实时指导，只能在其他方面下苦功了。”
“再说了，这次异常事件跟之前的情况也不一样。之前一个是末日，一个是都市，再怎么着也没像这次这个一样，上来就说要在外星球建信标。
好家伙，听你形容的，在他嘴里，宇宙飞船就跟玩具似的，压根没有技术含量。”
黑客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你昨晚上睡着了，没见着那些人的反应有多激烈，尤其是航天领域的专家们，恨不得钻进你梦里跟李凯聊。我看，实在不行，光造个宇宙飞船他们也乐意。”
*
课程安排的太紧凑，季汀连轴转，前面尽是些专业的科普知识也就算了，下午的课程安排逐渐让季汀摸不着头脑。
季汀：“微表情语言？这也要学？”
“没办法，谁让我们没法跟你一起做梦呢？为了确保转达的信息准确，你最好对此有所了解，”老师表情严肃的拍了拍手：“这是实践课，你注意观察他们的细微表情变化……”
在这节课之前，季汀一直觉得“三分薄凉，四分不屑”属于小说人物描述中才会出现的扇形图，绝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中。
但老师用一堂课打破了他的错误认知，并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人类的微表情有多丰富。
等好不容易结束了连轴转的学习课程后，季汀跟天枢小队吐槽道：“我觉得那些细微表情压根没什么区别。”
瞄准镜：“这就是特招的坏处了，你要是常规方法进咱们小队的话，微表情这门课也是要考的。”
“方案、这次沟通的对话要点……”包子把一堆资料放到了季汀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趁着还有点时间，你再看一遍。”
黑客凑了过来：“怎么还有人设？那不是为了方便引导小说跟现实融合的走向吗？目前这个情况用不上吧，就一个出现在‘梦’里的虚影，就算季汀的人设再花哨，对他来说也没影响。”
刘选进：“眼下只是异常事件的第一阶段，等第三阶段的时候，可不见得只有一个虚影，所以趁着现在出现的‘书中角色’人少，方便达成共识的时候，赶紧抢占先机，免得之后第三阶段应付不过来。”
瞄准镜恍然大悟：“有道理。那他们这次打算给季汀建立个什么人设？”
黑客站得近，干脆读出了文件上的那行字：“野心勃勃，能量惊人，幕后黑手……听起来好像跟之前的异常事件中的人设差不多。”
“就是照着它来的，领导觉得之前那个人设在异常事件中发挥得挺好……”
正在专心复习的季汀放下资料，诚心诚意的对闲得没事干的众人道：“能不能给我一个复习的空间？你们换个地方唠嗑？”
瞄准镜一手拽着一个走人了，留下季汀一个人对着满桌子的文件临时抱佛脚，恍惚间有种重返青葱岁月备战高考的错觉。
*
火红的月亮，荒芜的世界……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梦’。
虚影一上来就直击重点：“我找到解决办法了。远距离定点传送仪，只要坐标准确，就能直接把你从地球上传送到其他星球上，怎么样，这比宇宙飞船简单多了吧？”
季汀和其他人为这场对话做了无数准备，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压根没走寻常路，上来就是一个超出常理的概念。
季汀反应了几秒：“远距离定点传送仪？原理是什么？靠我一个人就能做出来？”
他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还不如宇宙飞船呢，那玩意起码听起来真能上太空。
虚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远距离传送嘛，开启仪器，把你嗖得一下传送到目标地点，原理很复杂，说了你也不懂……”
季汀盯着他看：“嗖得一下是怎么嗖的？机器启动的能源来自哪里？怎么做到保证安全？”
虚影自信满满的打包票：“你放心，这是个成熟科技，安全肯定有保障，分子层面的粉碎重组而已。”
“分子层面的粉碎重组……”这听起来更让人不放心了。
季汀试探的问道：“那这个传送仪你有现成的吗？”
“当然没有了，”虚影翻出自己身上空荡荡的口袋：“我都死了，从哪给你找这么偏门的东西？”
季汀：“你上次不是说给这个任务准备了丰厚的报酬吗？那些报酬在哪？”
虚影理直气壮：“你每完成计划的一部分，就能收到我准备的一部分遗产。只不过那些东西不在这里，这里只是一个思维联络的空间，你看到的我也只是一个残存的意识，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虚影手一挥，金山银山钻石屋子再度浮现，将这片荒芜的世界填充得花里胡哨。
“意思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虚影，都是大脑活动的浅层表象……”
季汀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所以，你的遗产里既没有宇宙飞船，也没那什么远距离传送仪？”
虚影：“你以为把我的遗产送到你手上是个很简单的操作吗？这可复杂了，有很多限制条件。要是那么简单的话，我何必等死了再来找地球？直接自己上不就行了吗？”
他说的很有道理，但不妨碍季汀仍然对这个走向感到离奇。
登月都还勉勉强强呢，他这就要为登陆外星球做准备了？这真不是愚人节的玩笑吗？
李凯兴致勃勃的规划道：“保护地球计划的第一步，先把远距离定点传送仪做出来，考虑到地球目前的科技水平，我已经尽可能的把需要的材料简化成了最低版本……”
他身后出现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物资清单：“这是你需要收集的第一批物资，先做个实验品看能不能成功，要是能的话，再做正式版本。”
季汀的目光游曳在清单上，李凯说的没错，他确实已经尽可能的把材料简化成最低版本了——季汀在物资清单上看到了摩托车的部件、打火机的零件等各种家用电器的名称。
但这显得这个远距离定点传送仪更不靠谱了——一堆家用电器的零件东拼西凑就能做出一个送人去外星球的仪器？
连现在的老头老太太都不会信这种话。
“别看这些东西都不怎么起眼，它用处可大着呢，”李凯嘀咕道：“再说了，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些设备要怎么收集，而是你要怎么把这些东西组装成远距离定点传送仪。”
李凯看着季汀，摇了摇头：“这对你来说，难度太高了，要是我能在一旁指导的话，就好了。”
他这么一说，季汀倒确实产生了疑惑：“所以你只能出现在这个思维联络的空间里？不能出现在现实中？”
李凯：“真正的意识体当然能做到，但我只是个残留的意识……”
季汀楞了下，虽然李凯一直把“我已经死了”挂在嘴边，但他很难对此产生什么真实感——毕竟鲜活的虚影无时无刻都在彰显存在感。
直到此刻，季汀才隐隐约约意识到，已经发生的一切本质上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李凯丢出那句话后就没拿它当回事，转而关注起了重点：“你把清单背下来了吗？那我们可以开始学习怎么组装制作远距离定点传送仪了……”
季汀的感慨瞬间不见了踪影，他看了眼李凯身后密密麻麻的清单，冒出一身冷汗：“等会，我还没看完呢。”
季汀预感到了一个残酷现实——方案上拟定的那个神秘莫测大boss的人设似乎已经彻底崩了。
毕竟哪个神秘莫测的大boss会在‘梦’里埋头苦背清单——而且还背不下来？
没办法，记忆力这玩意不受意志影响，背不下来就是背不下来，再好的演技也没法拯救。
季汀抹了把脸，把清单从头看到尾，越看表情越凝重。
他方才只看了开头，没意识到李凯拟定清单的时候大概是按照收集的难易程度来定的——换句话说，他一开始看到的那些家用电器的零件都是他能简单找到的，所以排在清单前列。
但随着清单越来越长，清单里的物资名称逐渐专业化，换句话说，就是又拗口又难记。
最最关键的是，这份清单还贼长……
季汀眼前一黑，试探性的问道：“你确定这个什么XXXXX，我能找到吗？”
李凯看了眼清单，自信满满道：“这个属于医疗设备，你直接联系医院或者供销商，他们肯定有。”
季汀认命的开始背诵全文，并时不时在背得快崩溃的时候，进行一番垂死挣扎。
“只能靠死记硬背吗？有没有别的办法能让我一觉醒来，整个清单历历在目……好歹都是星际时代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应该能轻轻松松做到吧？”
李凯十分真挚：“没办法，我只是一抹残存的意识，除了跟你聊天、执行之前定下的计划外，什么都做不了。”
第31章 宇宙03
黑客：“所以你昨晚上背了一整晚的清单？那你背下来了吗？”
正在奋笔疾书，准备趁着记忆还没消失的时候把整张清单默写出来的季汀头都没抬：“你看我这样像是背下来了的样子吗？”
罐头在一旁猛拍大腿：“失策了，早知道这样，昨天的课程安排里就该加一门速记小技巧。怎么会漏了这么关键的东西呢？”
瞄准镜在一旁幽幽的道：“大概是因为专家也没想到，李凯居然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整出一份有模有样的清单吧。”
包子很难不赞同：“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搞的好像宇宙飞船真没技术含量一样……季汀，你问明白那个什么远距离传送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正在疯狂默写清单的季汀没搭理他，争分夺秒的沉浸在残存的记忆中，生怕节奏一断，本就死记硬背下来的短暂记忆也跟着消失了。
刘选进推了推眼镜：“考虑到科技差距，说不定宇宙飞船在他眼里确实没有技术含量，毕竟按照原文的描述，他们已经具有了多种在宇宙中转移的方式……”说道这，刘选进语气里透出了几分遗憾：“可惜季汀没有详细描述这一内容，只是简单的提到了星舰、空间跃迁等词汇。”
“那是因为他掌握的相关词汇就这么几个，”黑客在一旁精准吐槽：“真要详细展开，他压根写不出来。”
包子：“而且现在剧情都已经发展到主角死了的阶段，谁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技术上的变革、剧情上的波澜……”
瞄准镜为季汀狡辩了一句：“按照《星际探险》前半部分的内容，它的剧情也没法起什么波澜，反正就是主角找到宝贝、打脸反派、找到大宝贝、打脸大反派的循环。”
总而言之一句话，《星际冒险》的主线剧情非常不明确，就跟《赌石传奇》一个尿性。
而主线剧情不明确导致的后果就摆在眼前，《赌石传奇》自行演绎的剧情跟赌石一点关系都没有。
黑客表情严肃：“就是因为这样，问题才严重。剧情走向不明确，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再加上连主角都死了……”
瞄准镜：“专家小组那边悲观也就算了，咱们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季汀不是已经在解决问题了吗？”
黑客露出了个笑模样：“我就是随口一说，那些家伙就喜欢假设最糟糕的情况。我觉得问题没他们想的那么严重，李凯不就是冲着保护地球来的吗？等那什么屏障弄起来了之后，如果真跟李凯说的那样，那起码地球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罐头嘀咕了一声：“星际题材确实太危险了，我记得季汀不是还写过古代吗？这个多好，又是咱们的主场。”
瞄准镜在一旁幽幽的道：“你高兴早了，据我所知，季汀写的是古代武侠题材。”
罐头思考了两秒，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高武还是低武？”
低武设定的武侠世界没法对抗现代科技，但要是高武设定的武侠世界，那就说不定了。
瞄准镜摊手：“那得看小说跟现实融合之后的衍生剧情了。”
就在他们一通瞎侃的期间，季汀揉了揉手腕，看着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张，表情凝重：“最后那些实在记不起来了。”
黑客凑过来看了眼，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声音：“这上面怎么还有打火机？”
刘选进是从最后那行倒着往上看的，因此非常理解季汀没能背下整个清单的原因。
以这张清单上密密麻麻的物资数量来看，季汀能一晚上背下那么多，足以证明他真的竭尽全力了。
“没事，剩下的等明天再说。”刘选进拍了张照，发给信息小组：“我们先把你记下来的这些东西准备好。”
国家机器运转，清单上的物资迅速准备就绪，除去常见的家用电器之外，各行各业的专业设备摆满了仓库。
清单一到各小组手上，立马涌现出无数猜测——针对这些零件的用处以及它们可能发挥的作用。
但这些猜测的用处不大，毕竟就算是专家也没法理解打火机之类的家用电器能在“远距离传送”中发挥什么作用。
科技差距摆在眼前，反而进一步激起了众人对这个远距离定点传送仪的好奇。
于是，季汀在上完针对传送仪的分析研讨会后，又连轴转的上了一堆专业课程，争取让他对这些领域具有一定的认知，然后又紧急塞了门速记课，免得再出现默背一晚上的场景。
有默背一晚上的时间，还不如多问李凯两个问题，多套点话呢。
专家们针对“远距离定点传送仪”准备了一堆问题，删删减减留下符合季汀人设的那部分，就等着季汀之后去问李凯，争取搞清楚这个传送仪的启动原理和启动能源。
因为课程安排实在太多，季汀压根没时间唠嗑，直接掐点睡觉，一直到见到李凯时还在脑海里回顾白天的知识点。
李凯绕着季汀转了一圈，有些疑惑：“一天没见，你眼里怎么连高光都没了？清单没背下来？”
季汀的思绪回到了眼前：“没全背下来，后面那些词太拗口了……”
“那也不至于一蹶不振吧？”李凯嘀咕道：“我也没指望你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么高难度的任务。”
他说着说着狐疑的看了眼季汀：“不过话说回来，你对这件事的态度跟我之前预料的不太一样……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积极？”
他的感觉很正确，季汀确实比他还积极——准确来说，是季汀身后的专家小组们迫切的想把地球从宇宙中隐藏起来，以避免异常事件带来的后续影响。
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个反应就显得太积极了。
事实上，李凯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已经算反应迟缓了，不过没关系，方案里早就对此做出了应对策略。
季汀一脸严肃的道：“因为我也有强烈的爱球情怀和无私奉献精神……”
李凯：“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耳熟，你是不是从我这抄的？”
季汀：“这重要吗？”
李凯思考了两秒，跟他达成了共识：“不重要。反正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季汀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径直提起了他肩负的重要任务：“我对着这张清单思考了一天，还是有点不太明白，这玩意的动力源到底来自于哪里？清单上好像没有相对应的能源驱动装置？”
李凯给了他一个惊讶的目光：“看来你确实认真思考过了，没错，清单上确实没有。所以我们要自己组装，目前地球上的能源驱动还停留在比较原始的阶段，没法启动传送仪，传送仪使用的能源来自于宇宙共振产生的原点……”
季汀这辈子听到的专业术语都没这两天听到的多。
更惨的是，他不仅得听，还得死记硬背，重复给没法跟他一起做梦的专家小组——这但凡能带上个摄像头，那得省多少事？
而眼下，他不仅得不着痕迹的背下这些台词，还得再反问一些他自己都不太懂的问题：“所以传送仪的原理是直接把物理结构分解重组？那怎么确保在坐标位置重组的传送物还是原来那个？”
“这就涉及到物质的构成和宇宙原点的特殊性了，”李凯非常坦诚：“我也只知道个大概，毕竟我也不是学这个的。不过在意识体这个种族范围内，物质的分解和重组是不是原来那个其实并不重要，毕竟在他们的观念中，意识体才决定智慧生物的最终归属，而物资只是一个外在的表象……”
虽然不太明白，但季汀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使用传送仪传送到目标地点后，我可能就不是原来的我了？”
李凯纠正他的说法：“虽然身体完成了一波新陈代谢，但你的意识还是原来那个，所以归根到底，你还是原来的你。”
季汀跟李凯对视了两秒，觉得这个远距离定点传送仪对地球人来说，果然还是有点为时过早了。
但奈何他没有第二个选项可选，只能戴上痛苦面具，继续发问：“这个宇宙共振产生的原点又是什么？”
李凯：“是宇宙时代比较小众的一种能源驱动方式，适用于紧急状况，因为副作用比较大。”
季汀就知道这玩意肯定不靠谱：“什么副作用？”
“越频繁的使用原点产生的能量，宇宙共振频率被影响的程度就会逐渐加深，受影响的程度达到一定数值后，会导致空间结构不稳，最为显著的例子是XX种族因为过度使用宇宙共振产生的能量导致星系崩塌，所在星系变成了禁区。”
季汀立马把这段话默背了下来，等着回头转述给专家小组。
“既然副作用这么大……”
季汀的话还没说完，李凯已经自信满满的一挥手：“你放心吧，就咱们制造的那个小玩意，就算用上一百年，也不会对银河系造成什么影响。”
“电灯又不会因为你按了下开关就毁灭，起码要等到你持之以恒的按上个几百年，它才会反应过来。
在我的计划中，咱们这顶多算是跟银河系打了个招呼，等折腾完信标屏障和定向靶点，这个能源驱动方式就可以被淘汰了。”
听起来好像没那么危险，季汀沉吟了两秒：“就没有更安全的方式吗？”
李凯有问必答：“有倒是有，我这还有几个非常安全的能源驱动方式，无污染无副作用，一旦制造完成，不仅能给远距离定点传送仪提供足够的能源，而且还能给整个地球提供源源不断的新能源，淘汰石油和煤炭这种落后的发电方式，跑步进入新时代。”
季汀眼睛一亮：“这听起来不错。”
“当然不错了，这可是目前宇宙中主流的能源驱动方式，在大部分智慧种族中普及。”说道这里，李凯话锋一转：“唯一算不上缺点的缺点，大概是它的制造费用有点贵。”
季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如果这玩意真跟李凯说的那样好得没边了的话，那李凯没道理不选择它而选择有副作用的宇宙共振原子。
季汀期待值迅速降低，象征性的问了一句：“有多贵？”
“地球还没到需要考虑它有多贵的地步，”李凯坦诚道：“以地球目前的科技水平而言，压根没法制造。当然，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是，这玩意我也不会……”
季汀朝他投去匪夷所思的目光：你不会，你搁这夸得天花乱坠？
李凯理直气壮道：“我又不是智能生命，资料拷贝一下就能记在智脑中，需要的时候从智脑中调阅出来就行。除了专门干这行的智慧生物之外，普通人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东西的详细制造流程？”
他举了个例子：“地球上还有原子弹呢，你能说出它的制造流程和材料吗？”
季汀被问得哑口无言，讷讷几秒后，突然反应了过来：“但你不是用来执行计划的吗？那难道不应该早就做好充分准备吗？”
李凯跟季汀对视了两秒，手一挥，那张密密麻麻的清单浮现在他身后：“不然你以为这个清单是从哪来的？”
他嘟囔了一句：“还不是我从备用方案里找出来的？”
两人争论了半天，话题重新回到起点。
李凯提出了两个选项，将选择权交给季汀：“那你是先默背清单呢？还是先跟我学远距离定点传送仪的结构图？”
季汀看了眼清单，考虑到自己的记忆力，决定先学结构图。
李凯手一挥，荒芜的世界里浮出成片的图像和文字，延伸到遥远天边，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知识的海洋，处处充斥了晦涩难懂的结构图。
季汀仰起头，盯着离他最近的图像看了半晌，充分意识到之前的自己有多天真。
他居然以为那张清单就是背诵的终点，事实证明，那只是个开胃小菜，真正的主菜还在后头。
从无到有组装超越时代的科技产物，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复杂到看不懂的结构图解，还有大量要求极高的细微操作，清单上那些打火机、洗衣机之类的家用电器，虽然降低了季汀搜寻物资的难度，但同时大幅度增加了季汀在后续组装过程中的操作步骤。
因为他需要把那些家用电器中的部分零件取出来，组装成传送仪需要的零件。
因为科技差距，哪怕是简化版本的传送仪中的普通零件，对季汀来说，都是精度要求极高的地狱难度。
如果季汀真的只是个普通人，他想靠自己来完成这些步骤，可能需要花上漫长的岁月。
而眼下，季汀虽然不是普通人，但在这片意识空间里，他依旧只能靠自己。
知识的海洋没有尽头，背诵依旧无法满足当前状况——这么庞大的信息量和复杂的结构图，光靠死记硬背没法解决。
季汀赫然发现，他做‘梦’其实只是换了个地方上课。
李凯在一旁给季汀介绍了下传送仪的组装流程，然后再一一解释清单上那些物资的具体用处，还没等他讲到第一幅结构图呢，就已经到了季汀该起床的时间了。
季汀匆匆忙忙的抓紧时间，把清单后半截重新背了一遍——谢天谢地，白天增加的那门速记小课堂真的很有用。
“没事，反正时间还多得很，”李凯对目前的进度接受良好，反过来安慰季汀：“不用急。我计算过完成这个计划需要的时间，能在几年内完成已经算效率高了，毕竟清单里的东西要凑齐就挺麻烦的，更别说后续的组装制作环节了。如果你的经济状况不佳的话，可能还得往后再拖个几年……”
说到这，李凯问季汀：“你的经济状况怎么样？要是缺钱的话，我这里有几个赚钱小诀窍，可以帮你度过初期筹集大量物资的困境。
你放心，等你按照我的计划一步步完成任务，很快就能收到第一部 分的遗产，到时候就不用再为钱烦恼了。”
第32章 宇宙04
“共振感应机已到位，双调沟通台正在调货，阿萨门罗列已沟通厂家安排生产任务……”
清单上后半部分的专业设备接连到位，完成了组装远距离定点传送仪的前期准备。
与此同时，专家小组们则在忙着争论季汀带回来的消息，从“宇宙共振产生的原点”到“物质和意识之间的关系”，气氛热闹的宛若过年。
黑客旁听了半天，发表感想：“我觉得他们简直恨不得钻进季汀的梦里跟李凯相会。”
瞄准镜在一旁幽幽的道：“毕竟机会难得，隔着中间人对话肯定没有面对面沟通到位。”
包子：“更何况季汀这几天的课安排得满满当当，压根抽不出时间跟他们交流。”
罐头心有余悸：“我之前去看了眼，好几个八级焊工在那教季汀电焊呢，接下来季汀还要学木工、电工、建筑学、电力学……你们看过季汀的课程安排没？好家伙，真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上课。”
包子为季汀叹了口气：“不容易啊。”
其余三人齐刷刷点头，对此深有同感。
虽然远距离定点传送仪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但他们已经深切感受到了它所具有的科技含量。
从上周开始，季汀就在学组装远距离定点传送仪的结构图了，一直到今天，才画了寥寥几副，还全是拆卸家用电器的零件组装成新构造的，连传送仪的影子都没见着。
倒是专家小组对这个进度接受良好，按照他们的原话来说——“没接受过相关教育的普通人能这么快默背出这些结构图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这纯粹靠死记硬背。”
这就是为什么季汀现在的课表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专家认为，如果季汀对这些领域有一定了解的话，那他在默背那些结构图时的效率会更高一点。
其实情况也没那么糟糕，普通人或许会因为考虑得不够周全而出现各种状况，但对一个庞大机构而言，学习者的身心健康以及可能存在的厌学情绪都同样在他们的关注范围内。
在季汀看不到的地方，无数专家在为他的学习环境、课堂氛围、气氛调节、学习进度操心，悄无声息的将超量的学习任务转化成高效学习的一部分。
事实上，在这些天的学习中，季汀自己的感觉是学习的过程很轻松，老师授课的内容有趣易懂，就连那些未曾接触过的陌生领域都前所未有的友善，让他能轻松获取相关信息。
所以，季汀对高强度学习的日程安排接受良好，甚至产生了自己是个学霸的错觉。
在另一边，有一群人正在对此侃侃而谈：“色彩和周边环境对人潜意识的影响表现在诸多方面，比如说季汀这次上课的教室，我们特地采取了浅蓝色的色调，搭配上……”
“老师授课语速的快慢对学生接收知识的效率有显著的影响，大家注意看这里，录像上的第17分钟到19分钟，季汀就明显出现了注意力不集中的状况，原因也很简单，授课老师在这时加快了语速……”
“适当的白噪音能有效帮助学生集中注意力，这是我们之前的几次试验，大家注意这里跟这里，不同的白噪音在相同环境里起到了不同的心理暗示…………”
“课间休息时间如何快速恢复精力？我们目前采取的是呼吸作用法……”
同样，在‘梦’里，李凯也在亲切授课：“这个结构图你看明白了吗？这么简单，应该不需要我解释了吧？”
季汀盯着复杂的结构图看了半天，没觉得它简单在哪里，只能惭愧的承认现实：“我没看懂。”
季汀比较白天跟晚上的教学课堂之后得出了结论，李凯的授课水平相当糟糕——季汀大部分时候都戴着痛苦面具在听课。
他严重怀疑，他的学习进度之所以这么慢，完全是因为李凯教课水平不够高。
*
但不管怎么样，从最初磕磕绊绊画出的流程图，到最后一气呵成的复杂结构，也只过去了一个多月。
“什么叫一个多月而已？我可是结结实实的上了一个月的课，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那种！”季汀发出不满的声音：“不能因为你们没参与，就变成了而已吧？”
瞄准镜抖搂了下衣服上的土，黄沙扑棱棱的洒满了一地，传来一股发霉的气息。
“说的我们这些天去度假了一样，”罐头低头抖搂鞋子里的沙土：“我们在沙漠里这通跑，差点没折在里头。”
包子打了个哈欠：“不过收获不小。那几个墓处理干净了，发射基地的地址也选好了。”
“发射基地？”季汀竖起耳朵：“你们不是去清理古墓吗？怎么还跟发射基地扯上关系了？”
瞄准镜：“是在清理古墓的时候，顺带给远距离定点传送仪找个合适的地方，人烟稀少，远离城市，方圆百里之内连条狗都看不到，遍地黄沙，这地方多合适？”
李义枢擦干手，对季汀道：“你这边怎么样了，情报小组说已经快收尾了。传送仪做出来了？”
季汀：“传送仪的完整制作流程图全都默背完了，剩下的事就不归我管了。”
*
虽然搁置了一个多月，但远距离定向传送仪的组装进度一启动，就迸发出了惊人的效率。
施工现场充斥着仪器运转声，那些普通人难得见到的大佬们聚在一起争论流程图上的具体尺寸和步骤，时而迸发出激烈的争论。
季汀跟着天枢小队来到组装地点，见到的就是眼前这个场景。
他不由陷入了沉默，得亏他不是真的只能靠自己，不然他一个人得折腾到猴年马月。
季汀在施工现场转悠了一圈，没忍住下场参与了讨论，结果还没反应过来，就成了施工队跟李凯之间的传话筒，将施工队在组装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反馈给李凯，再将李凯的回复和建议反馈给施工队，大大加快了施工进度——顺带从李凯那里收获了深深的疑惑。
“你的进度怎么这么快？”
那些熟悉的结构图如同走马灯般在季汀面前晃了一圈，停在某个部件上。
李凯：“你不是才背完制造流程吗？这么快就遇到A3号螺旋定位点跟A5号弹簧管交叉对接产生位移的情况了？”
来了来了，终于又到了塑造人设的环节了。
季汀打起精神，下定决心挽回自己在背诵环节丢失的印象分，拿腔捏调道：“我手下那些人还算能用，所以进度快了点。”
季汀已经准备好轻描淡写的秀李凯一脸了，但奈何李凯的反应依旧不在意料之中：“那太好了！这样的话，说不定最后任务完成的速度会比我之前预料的更快。”
李凯是真心实意的为这一点感到高兴，毕竟对他们来说，时间非常宝贵，越快建立起信标屏障，就越能确保地球的安全。
“对刚迈入宇宙的文明来说，宇宙往往显得十分残酷，虽然星联的存在客观上给予了弱者庇佑，但大部分时候，宇宙总能淘汰掉无法适应新环境的‘新生儿’。”
这么说的时候，李凯的语气十分平静：“地球尚未真正迈入宇宙，所以很难想象宇宙的辽阔和热闹。智慧生物会将自己当成世界的中心，但世界不会这么想，一个文明的陨落对辽阔的星空而言，压根不值一提。”
*
季汀将这个情报汇报给领导时，领导拍了拍他的肩，拿出U盘，现场给季汀拷贝了一个压缩文件。
季汀解压文件，发现文章通篇写的是如何保存人类火种，他点开另一个文档，发现它写的是对异常事件下一步发展的猜测，通篇全是最极端的走向，看得季汀恍惚间有种人类迟早要因为异常事件灭绝的错觉。
季汀又看了眼其他文档，那些文档要么写的是如何应对绝境，要么写的是异常事件最极端的走向，总而言之，地球在他们的报告里已经濒临毁灭无数次了。
跟这些报告相比，李凯所描述的那些是如此温馨友善——起码他描述的宇宙中，还有个用来维持秩序的星联呢。
见季汀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王主任语重心长的对他道：“在我们对异常事件还没足够了解之前，这些报告的内容更夸张。但事在人为，咱们一步步走过来，情况都是朝好的方向发展。”
总得有人负责提出最糟糕的可能。
在这个庞大机构中，肩负这个责任的人相当多，最糟糕的情况不一定会发生，但他们必须得做好准备。
王主任抽出一份文件交给季汀：“发射基地那边的进度很顺利，你跟李凯沟通下传送仪完成组装后的下一个流程。
问问清楚，使用者的身体素质有没有具体要求，如果成功抵达了另一个星球，下一步要做什么？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使用者要怎么回到地球？”
第33章 宇宙05
季汀如实的将这些问题转达给李凯。
李凯大为震惊：“传送仪快做好了？这才过去多久……”他在原地转了两圈：“下一步的计划……我想想，下一步就该上太空了。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你得做好思想准备。”
李凯一边打量季汀，一边道：“使用远距离定点传送仪跟身体素质没什么关系，而且现在对你的身体素质有要求也晚了，总不能让你再花上几个月的时间去健身吧，所以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咱们直接上太空……”
季汀感受到了李凯的不靠谱，他十分怀疑对方到底有没有想让使用者活着回来——这回答也太敷衍了吧？
什么叫直接上太空就行？怎么在外星球建立信标屏障、怎么返回地球，这不都是需要严谨计划的步骤吗？
李凯对此信誓旦旦：“当然靠谱了，这可是我集思广益、花了大功夫定下的计划，连每个环节的备用方案都设计了好几套，绝对万无一失！”
季汀紧跟着抛出一连串问题：“那要怎么建立信标屏障？怎么保障传送仪的使用者在外太空的人身安全？怎么返回地球？”
李凯：“等你到了坐标地点，我会详细的跟你介绍建立信标屏障的具体步骤，包括怎么接收第一部 分的遗产，怎么回到地球等等……”
季汀终于意识到他跟李凯之间存在某种沟通上的小误会：“你的意思是，这些只能由我来做？”
李凯：“我一开始就说了，你是拯救地球计划的执行者，这些事当然得你来做了。”
倒不是季汀下意识的把自己从计划里排除了，只是那份不断删删减减的方案压根没把他列在使用传送仪的候选人名单上。
没错，虽然李凯还没提出传送仪对使用者的要求，但名单其实早就出来了，甚至选拔都过了一轮，挑选出了一群各方面都极为出色、能妥善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候选人，随时能出发执行任务。
“而且这也只有你能做，毕竟其他人又没有跟我建立联系。”李凯觉得季汀的反应有点大，合理推测：“你是不是怕了？”
季汀跟他对视了两秒，诚恳道：“我只是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有点麻烦……”
李凯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季汀也没有进一步解释：“这个消息很重要，我得跟其他人沟通一下……”
虽然大半夜开会很不利于健康，但事态的严重性让季汀连夜把消息汇报了上去。
不是因为季汀怕死，而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在异常事件中的重要性，异常事件应对方案的核心就是季汀。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季汀就算想死，也得给组织上打个报告，审批通过后才能死。
基地灯火通明，许久之后，季汀重新入睡。
回到熟悉的荒芜世界，季汀没空跟李凯唠嗑，趁着短时记忆还没消失，迅速抛出一堆问题，从信标屏障的具体原理问到坐标星球是否具有氧气、是否能提供人体所需的基本物资。
洋洋洒洒数十个问题，囊括了前往外太空建立信标屏障计划的方方面面，立足于季汀的安全，展开全方位的问询，直接把李凯给问蒙了。
等疾风骤雨般的问题狂潮结束，李凯才反应过来：“你跟其他人沟通出了这么多问题？”
季汀提醒他：“等你回答了之后，我还得把这些答案带回去呢。”
所以这些问题必须得有个明确答案，而且答案还要经得住专家们的审视，才能获得执行计划的批准。
李凯沉默了两秒，终于知道季汀方才说的‘接下来可能会有点麻烦’到底是指什么了。
他叹了口气：“好吧，让我们从头说起……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来着？”
“信标屏障的原理，第二个问题是建立信标所需的物资和流程，第三个问题是目标星球上是否有足够的物资，能用来建立信标，如果没有的话，要怎么办，第四个问题……”
李凯听了一会，眼看季汀又要没完没了了，急忙打断他：“先说最前面几个问题，不然我又该忘了前面问了什么了，”他迟疑了下，垂死挣扎：“其实我这个计划真的很完善，只是需要一步步来……”
季汀用“我了解你的心情”的目光注视着他，但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
李凯幽幽的叹了口气，一一给出解释：“信标屏障的原理是截断这片星系的生物信号和波动。因为宇宙的辽阔，没有具体坐标的智慧生物只能凭借特殊仪器来感知生物信号，信号被截断后，银河系的位置在他们的视野里就是一片迷雾，无法被锁定……”
“至于建立信标所需要的物资……”李凯手一挥，身后浮出了一张密集的清单，还不等季汀开始默背，清单就迅速消失了，季汀只来得及记下最开头那两个词汇，什么阿尔巴纳虫、多米诺思腮等等。
“这就是我说为什么要一步步来的原因了，这些物资在地球上找不到。”李凯停顿了下，大喘气道：“就算找得到，你也没法带到目标星球。简化版本的远距离定点传送仪只能传送活物。
人体分解重组多简单啊，一些脂肪、蛋白质、水就行了，但要是信标分解重组的话，那需要耗费的技术含量就不是一个等级了。”
“第三个问题是什么来着？目标星球是否有足够的物资？那肯定有啊，”李凯再度大喘气：“就算没有也没关系，我特地准备了第一部 分的遗产就是在这个阶段发挥作用的。”
季汀听出来了：“所以你也不确定那个星球上到底有没有能用来建造信标的东西？”
李凯理直气壮：“我一直到死前都没找到地球，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些星球的情况？不过你放心，我安排的特别周全，肯定不会出纰漏。”
说实话，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像flag。
李凯针对那几十个问题一一给出了回复，季汀把答案带回去，然后又带来了一波新的问题——基于李凯的回复进一步展开的后续问题。
这几天，季汀光忙活这些问题与答案了，所幸忙碌没有白费，在反复确认李凯的计划以及季汀在这个计划中的不可或缺性后，季汀作为计划执行人的安排最终还是落实了下去。
当然，考虑到安全等各方面的因素，最终定下的不只有季汀一个人，还有另外两个经过层层选拔的助手，负责协助季汀完成建立信标屏障的任务。
季汀跟罐头和包子对视两秒，扭头看向王主任：“这就是那两位层层选拔出来的助手？”
包子挺直背，矜持道：“过奖过奖，不过是稍微表现出色了一点，打败了几千个竞争对手这种事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罐头在一旁残酷的揭穿真相：“最后那场选拔的其中一个考核标准是我们跟你的默契程度……”
相比于陌生人而言，跟季汀一起训练了这么久的包子和罐头天然占据优势。
季汀面无表情：“那干嘛还要层层选拔？直接从天枢小队里选不就得了？”
“那不成内定了？”包子一本正经道：“这种岗位肯定得经过公开、公正的选拔才能具有公信力。”
罐头在一旁深沉的道：“那可是上太空，去外星球。我都想好了，一定要把这事祖祖辈辈传下去……”他偷摸瞧了眼王主任：“当然这得等保密等级降低了之后。”
“反正最后选出来的是他们俩，”王主任放下茶缸，慢悠悠道：“你要是不满意的话，也可以换，我这里有最后入选的那批人名单，都很出色……”
罐头拔高语调：“不是？王主任，这怎么还能换？”
包子很冷静：“就我们跟季汀那关系，就算能换，那他肯定也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看到名单的季汀惊讶出声：“刘大明也在名单上？”
王主任回忆了下：“哦，刘大明啊，他也对这个任务挺感兴趣的，而且身手不错，主要是对各种机械的拆装很熟练，还能充分利用各种物资进行改装，非常符合我们的标准。”
“要不是栓子他们强烈不同意，其实我们是倾向选他的，毕竟刘大明不管是领导能力、人格魅力还是随机应变的能力都比这两个家伙强多了……”
罐头在那跳脚：“主任，咱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包子盯着季汀看了半晌，眼看季汀的表情发生了细微变化，不由幽幽的道：“季汀，你这个表情让我很怀疑我们之间的战友情到底经不经得起考验……”
“我这不什么都没说吗？”季汀底气不是很足的嘀咕了一句，不纠结助手人选，转而提起了正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执行任务？”
王主任给了他一份文件：“预定明天进行第一次尝试启动，根据李凯给的使用说明，进行坐标定位，确认无误后，后天进行正式传送。”
“你们做好准备。记住，这次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
我们身后没有退路可言，大概就是对眼下这个情况最恰当的比喻。
发射中心。
远距离定点传送仪旁边围着许许多多的人，调试机器，确认仪器的零件状况。
远距离定点传送仪的最终成品是一个大型柱状体，乍一看有点像一根柱子，只是在柱子的顶端延伸出一小块圆形的隔板，柱子底端也有一小块圆形的感应器。
据李凯所说，这就是传送仪用来锁定传送目标进行分解重组的区域。
“那就是我们等会要站的位置？”包子边吃边道：“我挺好奇咱们到时候是会嗖的一下不见，还是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分解？要是后者的话，那画面有点恐怖啊。”
罐头：“肯定不会溅得满地都是血，不是说这玩意能把我们分解成最基础的氨基酸和水吗……话说回来，身上突然一件装备都没了，感觉怪怪的。”
包子三两口吃完包子，又端出一碗豆腐脑，朝季汀的方向递了递：“来一口？等会到了外星球，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呢。”
季汀摇了摇头，包子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罐头身上，见他还在倒腾自己身上的衣服，吐槽了一句：“反正装备也带不过去……这么说的话，我们是不是不穿衣服比较好？”
瞄准镜在一旁忍了半天，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黑客幽幽的补充：“到时候起码有数十台摄像机对准你们，保证能把你的每个毛孔拍得清清楚楚，你确定你要不穿衣服？”
包子：“开个玩笑，这不是气氛太凝重了吗？”
现场气氛确实很凝重，所有人都异常严肃，毕竟没人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也没人知道让季汀去执行任务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但他们没有退路，与其等待异常事件进一步发酵，汹涌而来的宇宙将地球裹挟着走向任人宰割的道路，倒不如在那之前，掌握主动权，试探着走出地球自己的路。
李义枢拍了拍季汀的肩膀，硬邦邦道：“放心，就算你们失败了，我们也会坚持到最后。”
黑客：“呸呸呸，好的灵，坏的不灵。队长，这种时候怎么能说这么丧气的话，放心吧！绝对不可能失败的！毕竟季汀也在呢。”
黑客盲目自信：“这可是他写的小说，你们看之前那些异常事件的走向就知道了，季汀就是异常事件里的人形外挂，所以你们就放心的去吧。”
瞄准镜在一旁幽幽的道：“你这话听起来也没比他好多少……”他话还没说完，瞄见朝他们走来的熟悉人影，语气一变，铿锵有力道：“国家就是你们最强有力的后盾，放心，我们与你同在。”
王主任就像没听见瞄准镜的话一般，乐呵呵的走了过来，对季汀他们道：“怎么样？紧张吗？”
没等包子他们回答，他又接着道：“紧张也正常，毕竟这么大的事，谁也没遇到过。尽力了就行，我们还等着你们平安归来呢。”
他挨个拍了拍季汀他们的肩膀：“启动时间快到了，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季汀他们跟着王主任朝圆柱体的方向走去，包子回头朝李义枢他们小幅度的挥了挥手，满脸写着兴奋。
传送仪周围围满了人，有的甚至没跟季汀他们打过照面，但在季汀他们一行人走向传送仪时，所有人都安静的注视着他们。
等他们站在感应器上，寂静的人群才重新忙碌起来，准备启动传送仪，反而是季汀他们站着没事干。
包子仔细观察传送仪，从身后的柱子到脚下的感应器再到头上的遮蔽板，对这玩意到底怎么把人从地球传送到外太空的某个星球上充满了好奇。
相关的解释之前的会上其实已经说了很多遍，但分解重组这个理由听起来就跟传送一样难以理解。
人体这么精妙的存在，真能在分解后在另一个星球上重组？
包子脑海里转悠着这些疑惑，忽而看到一旁的罐头在不着痕迹的摆pose……
包子一激灵，跟着昂首挺胸——好几十个摄像机从各个方向对准了他们呢，这个影像资料说不定会流传个好几百年，要是留下黑历史，那可就遗臭万年了。
包子脑海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不见了踪影，一门心思的集中在如何发挥自身优势，塑造良好形象这一点上。
在万众瞩目中、无数仪器的记录中、倒数声中、季汀他们的走神中，远距离定点传送仪成功启动。
柱子前方、感应器和格挡板之间，弥漫出一层蓝光，一闪而过后，世界陷入了突如其来的黑暗。
“怎么回事？备用光源呢？”
“发射中心的电子设备受到了不明干扰。”
“天黑了，太阳不见了！”
“其他地区的状况如何？飞机、汽车等出行工具是否受到了干扰？”
“就目前反馈的状况而言，整个地球在同一时间进入了黑夜，黑夜持续了一分三十五秒后消失，发射中心和部分临近区域都出现了受到不明干扰导致电子设备失灵的状况。”
“其他省市的电子设备运转正常，除去D省部分区域因为受到不明干扰而导致数起车祸外，其他区域没出现大规模的交通事故。”
“综上所述，远距离定点传送仪的启动带来的最大影响是全地球进入黑夜，该现象已引来了诸多媒体的报道。目前尚未确定，传送仪的启动是否还有其他影响。”
“根据李凯之前的解释，这大概是因为传送仪的驱动能源-宇宙共振产生的原点所导致的异常。”
第34章 宇宙06
天灰蒙蒙的，举目望去，视野里看不到星星和太阳，只有一层层的白色絮状物像一朵朵云，席卷天空，遮蔽视野。
“传送成功了？”包子眼一睁一闭，眼前的世界就变了个模样，他环顾四周，有些不敢置信：“这就到外星球了？”
罐头深吸了口气，一大团白色絮状物跟着飘进鼻子，他忙呸呸呸的吐掉那些絮状物：“外星球也有大气层？”
包子拔了根草，举到罐头面前：“外星球上还有草呢。”
罐头接过草，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看来这里很适合人类居住。”
季汀看了眼无处不在的白色絮状物，觉得这个结论暂时存疑。
包子环顾周围：“适不适合人类居住暂时不说，但它好像很适合植物生长。”
罐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远处有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在漫天飞舞的白色絮状物下，透着青葱绿意。
罐头观察了片刻，忽而生出了几分疑惑：“这些树也不像长了白絮的样子，那这铺天盖地的白絮到底是打哪来的？”
包子思考了两秒：“说不定这就是这个星球的特色呢？别忘了，这里不是地球，不能用地球的常理来推断。”
季汀仰头看天，感受到了自己跟特种兵之间的差距：“你们能不能先拿东西遮一遮，再讨论别的？”
顺带一提，简易版的远距离传送仪只负责重组人体，至于他们原本穿的衣服……就只能不幸的成为传送过程中的损耗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罐头摇头晃脑：“你出任务的次数还是太少了，不就没穿衣服吗？这有什么……”
包子踹了他一脚：“你有本事别穿。”
罐头不装模作样了，灵活的在地上腾挪，薅了一大片草，开始手工作业，现场编草鞋。
“光这点草也不够，”包子张望森林的方向：“还得有枝条和叶子，你在这守着，我过去看看。”
罐头应了一声，包子也脚尖点地，轻灵的不像是个胖子，在地面上腾挪。
倒不是他们想炫技，主要是这地面上到处都是石头和杂物，一不小心就会产生不必要的擦伤。
在还没摸清这个星球的情况前，擦伤和流血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季汀也知道这一点——他们出发前反复研读过专家组精心编纂的《生存守则》——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毕竟相比罐头和包子，季汀的野外求生能力几近于无。
包子没深入森林，他隔着老远，捡了几根掉落在地上的树枝和叶子，就轻灵的腾挪回来了。
包子把手上的东西递给罐头，压低声音，像是生怕惊动了谁般：“树林里有东西。”
罐头头也没抬，一边编草鞋一边道：“什么东西？危险吗？你看清楚了？”
包子：“没看清楚，但绝对危险，我一靠近，脖子后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好吧，现在我们有个坏消息了，”罐头把编好的草鞋递给季汀，语气平平：“这个星球上不仅有植物，还有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动物。”
包子想了想：“不过如果这个星球适宜人类生存的话，那应该也会孕育出大型哺乳类动物……”说道这，包子停顿了下，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这里不会有其他智慧生物？”
罐头把编好的草鞋丢给包子，自己穿上另一双草鞋，在地面上蹦跶了下，确定草鞋的防护效果还行，遂将目光投向了季汀。
季汀迟疑了下：“要不我问问李凯？”
罐头问到了关键：“你睡得着吗？”
季汀一直是在晚上正常入睡时间跟李凯在‘梦’里相遇，眼下他还真不确定，这到底能不能行。
包子打消了念头：“算了，等先安顿下来再说。而且你之前不是说，李凯也不了解这里的具体情况吗？没准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呢？我去周围转一圈，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你在这看着季汀。”
包子朝不远处走去，没一会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还没等季汀他们开始为包子的安全提心吊胆，转眼，包子又出现了，不过这次出现的不仅他一个人，还有“意外惊喜”。
“快跑！”伴随着包子的大喊，地面震动，恍若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一般。
季汀还没反应过来，罐头把他往背上一丢，撒腿就跑。
季汀扭头看身后，随着包子的身影缓缓出现的是一头巨大的牛……
应该是牛吧？
季汀不太确定的看着对方的蹄子、健硕的肌肉以及头上长长的尖角。
它的体型极大，跑过来时就像一座轰隆隆移动的小山，站在地上就有两米多高，再加上高高隆起的脊背，视觉冲击十分强烈。
更别提那尖锐到发亮的大獠牙、浑身上下膨胀的肌肉了——怪不得包子跑得这么快。
罐头背着季汀狂奔，抽空扯着嗓子问包子：“你干什么了？从哪引来这么大一只牛？”
“我什么也没干啊，”包子委屈：“我还没走两步呢，这家伙就朝我冲过来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罐头看了眼郁郁葱葱的森林：“得想个摆脱它的办法。”
包子正蒙头往前跑呢，听见他的话，随意张望了下，突然眼睛一亮：“前面好像有个湖。”
罐头跑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是个下坡，湖水汇聚在地势低洼处，湖面上飘着一层白絮，乍看像一片雪地，湖水荡漾间，“白雪”开开合合，能看到湖水的痕迹。
包子有些惊讶：“这个湖上的白絮也太多了……”
罐头头也没回的踹了他一脚。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湖边，还有着几十头大犀牛，正在嬉戏玩闹。
他们跑路的轨迹硬生生拐了个弯，试图绕开那片湖，但身后的大犀牛紧追不舍的跟了上来，压根没给他们机会，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逼迫他们冲进了下方的低洼处。
嬉戏玩闹的大犀牛群被惊动了，反应最大的不是他们，而是另一群围绕在湖边的兔子。
兔子的胆子似乎不大，被惊动后，接二连三的跳进了湖里，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大犀牛群的反应比较慢，它们甩了甩尾巴，慢悠悠的朝季汀他们的方向靠了过来，身后一直紧追不舍的大犀牛也放缓了脚步，跟那群犀牛群一起，将季汀他们围了起来。
包子喉结微动，压低声音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说，有没有可能，智慧生物不一定是人形？”
罐头看着靠近的犀牛群，用气音道：“它们看着不像能沟通的样子。”
我就知道李凯那家伙不靠谱！季汀屏气凝神的等待着犀牛的下一步，顺带在心里吐槽了李凯一万遍。
犀牛们缩小包围圈，最前方的大犀牛低下头，头顶上的那根角缓缓靠近季汀他们的方向，在没有阳光的光线下，依旧显得异常锋利。
它嗅了嗅这些外来者，发出了“木木木”的声音，犀牛群跟着响起一片“木木木”的叫声。
有几只犀牛脱离大部队，朝湖边走去，片刻后，一只长了鱼鳞的兔子被丢到了季汀他们面前。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把兔子从湖里捞上来的，兔子居然保持了一个完整的形态，半死不活的被甩在地上。
包子看了看长相奇特的兔子，又看了眼黑压压俯瞰他们的犀牛群，唇瓣蠕动了几下：“怎么个意思？这是表示友好，还是把咱们当宠物养了？”
罐头盯着那只兔子，欲言又止：“这兔子……能吃吗？”
兔子原本长毛的地方被一片片鱼鳞取代，嘴边长出了小片鱼鳃，偏偏还保持着兔子的大概模样。
大概是看他们半天没有动静，大犀牛一伸蹄子，啪叽一声，兔子被踩成了肉饼。
包子倒吸了口冷气：“这不是在杀鸡儆猴吧？”
罐头跟季汀则盯着大犀牛蹄子下的肉饼沉默不语。
虽然被踩成了肉饼，但兔子的内在构造跟他们的常规认知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白色的絮状物从兔子体内涌了出来，伴随着泊泊涌动的血液，将地面染成深褐色。
“兔子体内没有肉……”季汀的语气飘忽，陈述他看到的场景：“只有那些絮状物。”
“它看起来像个一点都不吸引人的毛绒玩具。”包子嘀咕了一声，蹲下身近距离观察兔子的尸体，甚至捻起了一片从兔子身上散落的鳞片，凑近闻了闻它的味道。
“有鱼腥味……”包子习惯性的想把鳞片揣到哪，结果发现自己身无长物，压根没装东西的地方，干脆就地揪了几根草，手指灵活的编了个小草篮子，把鳞片丢了进去，盯着兔子体内流出来的那些絮状物陷入深思。
包子这一连串动作浑然天成，熟练得理所当然，以至于季汀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等包子又揪了几根草开始戳那些絮状物，甚至试图夹起一小块白色絮状物的时候，他才大为震撼的倒吸了口凉气，压低声音问一旁的罐头：“他这是在……”
等会？罐头人呢？
季汀话还没说完，意识到自己身旁有些空落落的，扭头一看，罐头已经跟着几头大犀牛跑去湖边了，正在张望湖里的东西。
季汀……季汀在这一刻终于跟当初的佘浪产生了共鸣：什么叫专业人士？这就是专业人士！
对不起，是我拖后腿了。
季汀还没开始自我反省，地面再度震动，方才被大犀牛一通猛追的记忆历历在目，季汀条件反射的看向震感传来的方向。
只见那几头在湖边的大犀牛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在湖面上掀起了数个浪头，水浪此起彼伏间，水面下有生物一飞冲天，张开双翅，在天空中盘旋。
那些尚未消退的鱼鳞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变成了羽毛，根根分明。
大犀牛在水里一通折腾，拖了个湿漉漉的东西上来。
季汀被什么东西拱了下，他回头一看，身后有只大犀牛正在轻轻蹭他，试图把季汀推到湖边，蹭得季汀背后的皮肤红了一大片，火辣辣的疼。
“走，过去看看，”包子起身，带着季汀往那只大犀牛想让他们过去的湖边走去，边走边道：“兔子体内流出来的那些白色絮状物跟天上飘着的这些不太一样，感觉更凝实一点，有股奇怪的味道，闻起来挺香的……”
季汀惊恐的看他：“香？”
“你得凑近了闻，多闻一会，那股味道就会变得浓郁，”包子说完，补充道：“不过你最好别试，我现在觉得有点饿。”
季汀回头看了眼那滩肉泥，颤巍巍道：“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包子：“就是你想的那样，我现在觉得它看起来很好吃。”
罐头从一旁冒了出来：“那你可千万克制住，那些白絮绝对有问题……”
这一点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大概是察觉到季汀他们脸上的潜台词，罐头话锋一转：“对了，你们快看这些大犀牛从水里捞了个什么上来，看着像是珊瑚……诶，它们怎么吃上了？”
罐头扭头一看，犀牛群已经开始快乐干饭了，把那堆植物啃得七零八落，散落一地白絮，风一吹，散落的白絮晃晃悠悠的飘了起来。
季汀他们齐刷刷的退后一步，目送白色絮状物混入漫天飞舞的白絮中，陷入了沉默。
犀牛把一小节湿漉漉的枝丫推到了季汀他们面前。
出于对眼前这一幕的敬畏，包子放轻了声音：“我觉得它们可能真的是在把我们当宠物养。”
罐头摇头：“也有可能，它们只是想让我们快点加入……”他思考了下合适的用词：“这个大家庭。”
包子干巴巴的笑了下：“你是指大家体内都是白絮的大家庭？”说道这，包子语气一变：“这些白絮该不会又是什么寄生虫吧？”
他摸了一遍自己，生怕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中了招：“咱们得找个办法隔绝这些白絮。”
他们正说着呢，犀牛察觉他们没动静，又一伸蹄子，一脚把那根湿漉漉的枝丫踩扁了。
“倒也不必担心我们连树干都啃不动……”季汀嘀咕了一句，觉得不能任由事态继续下去，严肃道：“我跟李凯沟通一下。”
包子跟罐头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
在湖边喝水的动物数量不少，什么模样的都有，大部分时候都相安无事，偶尔会产生小范围的冲突，也跟季汀他们无关。
从犀牛群的表现来看，这些原住民似乎没将他们当成食物链中的一环，毕竟他们体内也没有它们能吃的那些白絮——当然，这个结论未必准确。毕竟他们到这个陌生星球也才一小会，也不排除这些犀牛只是在装模作样放松他们警惕的可能。
但季汀毕竟才是此次任务的执行人，所以包子跟罐头短暂犹豫了下，立马表态支持了。
在周遭的喧闹声中，季汀安详的躺在草地上，听见罐头跟包子小声商量了些什么，周遭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纷乱的思绪在季汀脑海里接连不断的浮现，没有丝毫睡意——眼下这个环境，他要是能睡得着，那才奇怪。
思绪异常活跃，无数恐怖故事此起彼伏的冒了出来，为他们当前的遭遇续写离奇的后传。
季汀不仅没睡着，甚至越睡越精神了。
在意识到他不太可能在这种状况下入眠后，季汀只好启用备用方案。
谢天谢地，多亏科研人员为他们之后的计划做了全方位的预案，季汀之前就从李凯嘴里问出跟他进行对话的另一种方法，以避免眼下这种急需联系李凯，又无法入眠的状况出现。
季汀屏气凝神，将多余的思绪排除在外，聚精会神的回想跟李凯相关的所有记忆。
这并不容易，毕竟人的思绪总是飘忽不定，前一秒可能还在想李凯第一次出现时的场景，下一秒脑海里的念头可能就变成了汉堡真好吃……
正因为这种方式还没直接入睡去见李凯简单，所以才会变成备用方案。
而眼下，季汀正在跟自己脑海里的念头进行斗争。
斗争持续了一会，或者更长时间，黑暗的视野突然亮了起来。
荒芜的世界里燃起熊熊大火，虚影扭头看向季汀，一如既往的乐观：“你到达目标星球了？那里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季汀眼前一黑：“所以你真对它一无所知？”
李凯：“也不算一无所知，最起码我知道，它应该适宜人类生存，不至于让计划执行者一落地就因为无法适应环境而死亡。”
季汀开始怀疑他刚才浪费那么多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李凯连这个星球的情况都不清楚，更别说为他们解释那些白絮的成因和作用了。
李凯察觉了季汀的情绪波动：“你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季汀面无表情：“我们在一个危机四伏的星球上，手边连能用的东西都没有，这可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消息。”
李凯恍然大悟，终于靠谱了一回——或者说终于发挥了他应起到的作用。
“既然你已经抵达需要建立信标的第一个星球，那我们可以领取第一部 分遗产了。”
第35章 宇宙07
李凯曾反复提到过他有一个详细且完善的计划，而现在就是他展示这个计划到底有多靠谱的时候了。
包子跟罐头听得聚精会神，生怕遗漏重点，听到这，更是纷纷身体前倾，满怀期待的注视季汀，似乎很想看他现场表演隔空取物之类的神奇魔术。
见季汀没有动作，包子把草裙往上提了下：“那他的遗产呢？用来建信标的物资呢？”
罐头挥了下罩在头上的草帘子，挥散堆满的白絮，跟着问道：“他总不会忘记怎么拿到自己的遗产了吧？”
“那倒没有，”季汀的表情有些古怪：“他的意思是，我们一抵达目标星球，之前的安排就已经启动了，包括第一部 分的遗产，我们只要再等一会……”
季汀的话还没说完，平静的湖面上突兀展开一面巨大光屏，还不等他们看清光屏的模样，就听“噗通”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湖里，笔直的沉到了最深处。
而等季汀他们反应过来时，光屏早不见了。
如果不是一旁的犀牛群躁动不安的尥着蹶子，季汀他们甚至不能肯定刚才那一幕是否真实发生了。
包子咽了口口水，指了指湖中央的方向：“刚才掉下去的，不会就是李凯说的遗产吧？”
即使在这种时候，罐头依旧抓住了重点：“我只听见了一声‘噗通’，掉进湖里的东西听起来体积不大，数量也不多……”
他说着说着，朝季汀投来不解的目光：“但李凯不是说，第一部 分的遗产数量很多吗？”
包子顾不了那么多，他系好草裙，朝湖水的方向探头探脑：“我看看有没有办法把它捞出来……你说咱们能不能让那些大犀牛帮咱们捞一下？”
罐头也系紧了草裙，看了眼犀牛群，原本在湖边嬉戏玩闹的犀牛群眼下充斥着不安的气氛，平整的地面被他们刨出了数个小坑。
“它们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罐头的话还没说完，见季汀要站起来，提醒他：“草裙有点滑，你系牢一点，免得走着走着就掉了。”
没错，在方才季汀跟李凯沟通时，罐头跟包子已经迅速用手边的材料编出了草裙和草帘子，甚至还在湖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搭了个棚子。
草裙是用来蔽体的，草帘子则是用来挡住那些飘来飘去的白絮的——虽然用处不大，那些无处不在的白絮仍然在漫天飞舞，时不时飘到他们面前，但起码起到了心理安慰的作用。
罐头的提醒很有必要。
季汀一手抓着草裙，缓慢挪到湖边，跟包子一起朝湖中央的位置探头探脑。
湖中央距离岸边太远，看不清，但季汀意外发现湖边的湖水波澜起伏间，间或露出了下方的黑色阴影，一簇又一簇，密密麻麻。
察觉到季汀的视线，包子解释道：“这湖底下的东西可多着呢。”
罐头也在一旁道：“我怀疑其他地方之所以格外安静，是因为那些东西全在水里。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咱们最好不要下去。”
包子赞同罐头的说法：“那些兔子和鸟身上长出来的鱼鳞太可疑了，这水肯定有问题……所以咱们怎么捞那玩意？”
现场安静了两秒，季汀跟罐头也开始打量周围有没有能用的东西了。
就在他们的目光开始绕着犀牛群打转时，湖里忽而热闹了起来。
湖面就像一锅沸腾的水，鸟群扑棱着翅膀飞上天空，兔子等小动物从湖的四面八方涌上岸，惊慌失措的宛若逃难。
不少小动物身上带着鱼腥味，从季汀他们脚边逃窜而过。
包子他们警惕了起来，一边紧盯沸腾的湖面，一边悄无声息的将季汀掩护在身后，不动声色的后退。
季汀余光瞥见，从方才就躁动不安的犀牛群，此刻已经在狂暴边缘了，前方几只大犀牛疯狂尥蹶子，在地面上挖出一道深坑，然后蹄子一弯，直愣愣的朝着沸腾的湖面冲了过去。
包子跟罐头带着季汀灵巧的一闪，避开了犀牛群冲锋的余波，目送它们一头冲进湖中。
“其他动物都往外跑，就它们往里跑……”包子嘀咕了一句，话音刚落，就见方才气汹汹冲进湖里的犀牛群以更快的速度从他们身边飞奔而过，消失在视野之中。
现场安静了两秒，罐头恍然大悟：“合着它们刚才是压根没意识到湖里的东西有多危险？”
所以冲进湖里意识到打不过之后，就以更快的速度往回跑了。
见犀牛群都认怂了，包子他们更不可能头铁，偷摸往外挪动的脚步加快了不少，只是没有犀牛群跑得快而已。
结果他们就慢了这么一点点，把湖折腾成眼下这模样的罪魁祸首居然从湖里出来了。
更正，是拖着一大堆东西，从湖里匀速移动，缓慢靠近季汀他们的方向。
三人盯着画风跟这个星球格格不入的银白色圆球，陷入了深思。
它悬在水面上，足球大小，圆滚滚、光秃秃的，通体银白色，身后拖着一大堆东西，一直到飘到岸上，季汀他们才看清它是用什么拖着那一大堆东西飘过来的。
圆球上延伸出无数根银白色丝线，那些丝线编织成一张巨网，将深藏在湖底的那些生物拽了上来。
银白色巨网中，塞满了奇怪的植物，看起来像一大片连绵不绝的珊瑚群，干枯的枝丫上没有叶子，形状各异，连成一片，看不到植物根系。
包子小声道：“这就是那些犀牛刚才在吃的东西？”
圆球飘到了他们面前，身后那张大网也被拽到了他们面前，拖出一堆枯枝，散发奇异的香味。
罐头捂住鼻子，季汀跟包子有样学样，跟着捂住鼻子。
罐头：“它闻起来跟那个兔子死后的味道一模一样。”
现场安静了几分钟，季汀他们没有动作，圆球也没有动作，静悄悄的飘在他们面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包子忍不住了，闷声闷气道：“季汀你愣着干嘛？这玩意是不是就是李凯的遗产？”
季汀一脸茫然：“李凯也没说第一部 分的遗产到底是什么啊。”
包子忍不住发出真切的质疑声：“他到底靠不靠谱？这种事情都不说清楚？”
罐头提醒包子：“这个问题之前就问过了，李凯说他记不清了，毕竟他只是一个残存的意识……”
包子闭上了嘴，片刻后，又道：“那现在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就这么跟它大眼瞪小眼吧？季汀，你要不要试着跟它沟通一下，如果它真是李凯的遗产，那总该给点反应吧？”
季汀盯着眼前的银白色圆球，陷入疑惑——这玩意要怎么沟通？总不能朝它喊‘小爱同学’吧？
季汀硬着头皮，试图触发关键词：“你好？李凯你认识吗？遗产……”他说着说着，灵光一闪：“拯救地球计划。”
话音刚落，圆球转动了起来，吐出一堆东西，在地面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包子拿手肘撞了下季汀：“你看见它刚才是怎么把东西吐出来的了吗？”
季汀点头：“看见了，它张开了嘴巴……”
罐头纠正季汀的错误说法：“一个球哪来的嘴巴，那明明是异次元空间。”
包子蹲下身翻看那堆东西，构造奇怪的物件、保存完好的动物尸体、用途不明的工具箱……
“这些我都不认识，”包子捣鼓着长方形的工具箱，试图打开它，但折腾了半天也没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反而把自己累得够呛：“也没有衣服和食物，所以这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季汀猜测道：“或许是用来建信标的？”
包子看了眼那堆工具，又看了眼季汀，眼里充满了怀疑：“就靠咱们三？是不是有点太高估咱们了？”
地球的远距离定点传送仪之所以能如此迅速的竣工，靠的可不是个别人的劳作。
罐头也摇头：“方案上的计划是先想办法找到回地球的方法，然后……”然后当然是举国之力开发外星球了。
不会真有人觉得一个能成功登陆的外星球，它的用处只是建立信标吧？
不趁着这么好的机会建立双向通道，开发它的潜力，那还等什么？
季汀也觉得光凭他们三个人来折腾信标这么富有科技含量的东西确实不太靠谱。
他看了眼悬在空中的银白色圆球，在丢出那些零件和物资后，它又恢复成了毫无动静的模样。
*
“你收到第一阶段的遗产了？”李凯自顾自开朗：“太好了，是不是有很多金子和宝石？”
季汀连金子和宝石的影子都没见着，而且眼下衣服、食物和工具对他们来说，远比金子和宝石更具有价值。
季汀面无表情的形容：“只有一个圆球，银白色的圆球，大概这么大……”
他详细的介绍了一遍银白色圆球的模样，连那张大网都没漏下，特地强调了下它所具有的延伸性和变形功能。
李凯非常捧场，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季汀明白了：“你也不知道它是什么。”
李凯没否认，只是道：“不对啊，我明明记得计划里安排的第一部 分遗产有很多……”
季汀：“是有很多，它还从自己体内吐出了一堆东西呢。”
李凯精神一振：“金子和宝石？”
季汀满脑袋问号：“你这么关注金子和宝石干嘛？而且就算给我们金山银山，在这个星球上也没任何用处。”
李凯为自己辩解：“我记得第一部 分的遗产数量很多，而且能帮助你度过财政危机……既然不是金子和宝石，那是什么？”
季汀：“看起来像是一些物资和工具，我们怀疑可能是建立信标需要的零件。”
李凯身后显现出一张清单，对照着它询问季汀：“那你在那些东西里看到诺尔晶石了吗？这是信标的核心零件，如果那些东西真是用来建立信标的话，那它应该也在里面。对了，它长这样……”
季汀眼前浮现出一簇小火苗，手指大小，血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像是汇聚了最浓烈的鲜血，璀璨剔透。
它看起来像是一簇正在燃烧的火苗，只是燃烧的颜色有些与众不同。
不用费力回忆那堆物资，季汀就能笃定的给出答案：“没看到，那堆东西里没有这么醒目的存在。”
李凯语气轻松的得出结论：“那它应该不是用来建立信标的。”
他说完后，发现季汀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跟季汀对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但既然它出现在了这里，那就一定有它的用处……要不你再给我描述下那个银白色圆球到底长什么样？我看看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季汀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李凯，我希望你知道，这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正处于一个陌生的星球上，面临着未知威胁，没有武器、没有食物、对这个星球一无所知，随时可能因为意外死亡。”
李凯跟着认真了起来：“我没觉得这无关紧要，事实上我比你更在乎拯救地球计划能不能成功。这是我唯一的心愿，我为它花费了半辈子的时间，筹划完善计划的每个步骤，确保我们能在数十年之后，隔着遥远光年相见。”
他嘀咕道：“我知道我该表现得更靠谱一点，把我的计划好好的、完整的转达给你，确保万无一失。但不可思议的奇迹背后需要一点小小的代价。
就如同你见到的这样，我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或许是记忆，又或许是其他什么……”
李凯简简单单的越过那些沉重的部分：“不过现在看来，我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必须想个办法搞清楚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季汀不太确定：“现在？”
这怎么看都不是个合适的时候吧？陌生星球的底细都还没摸清，周遭危机四伏，他们却要在这个关头来搞清楚李凯到底忘记了什么？
李凯郑重点头：“我要想办法想起那个银白色圆球到底是什么，以及我为什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季汀：“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也不是很大，要不等我们回地球了再讨论这个话题？”
李凯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回地球……没错！我知道了！那是回地球的关键！”
他支棱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季汀：“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吗？你到目标星球后要怎么回到地球？我不是跟你说我有详细安排吗？就是这个！那个银白色圆球、那些工具，全都是用来帮助你回到地球的。我就说，我的计划可详细，可缜密了！绝对万无一失。”
季汀还需要捋一捋：“所以，那个银白色圆球是……传送仪？”
李凯眨了眨眼，激昂的姿态卡顿了一秒，语气弱了下去：“这么说的话，它好像跟传送仪长得不太像……”
季汀简单粗暴的切入重点：“既然是你的遗产，那你觉得你最有可能把什么留给拯救地球计划的执行人？”
李凯丝毫没有犹豫：“当然是对拯救地球计划来说最有用的那些东西。而且我花了那么长时间来安排身后事，肯定是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因素做出的决定……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我最有可能把什么留给你。”
果然，李凯靠谱才是奇迹，不靠谱是常态。
季汀：“换个思路，聊一聊你死前拥有的收藏品或者说贵重物品？毕竟它是你的遗产，肯定是属于你财产的一部分，总不可能凭空出现？”
提起这个，李凯微微一愣。
季汀察觉了他的情绪波动，瞬间警惕了起来：“你不会连这都忘了吧？”
“不，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李凯语气飘忽，倒真有几分符合幽灵的气质了：“你见过文明陨落后的遗迹吗？”
季汀摇头：“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你见过很多文明陨落的遗址，正是因为看到了那些文明陨落的场景，才下定决心要这么做。”
“没错，我见过很多很多……”李凯的语气愈发飘忽，开始棒读，语言风格倏忽一变：“年轻人，探险者这个职业延伸出了许多子职业，而我的职业更具体一点，应该说是，送葬者。”
“我挖掘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历史，见证那些文明的璀璨过去以及永恒的死寂。
这是一个很赚钱的职业，毕竟在陨落的文明遗址中总能找到一些好东西。而恰好，出于某个不为人知的原因，我在寻找文明遗址上具有特殊的优势，我借此积攒了惊人的财富，然后将它投入到了拯救地球这个计划中。”
“不要忙着感动，这不是因为我有多么高尚和无私，仅仅是因为……我想家了。”
李凯长长的叹了口气，无数浓烈的情绪在其中迸发，又迅速收敛：“平凡的人们总是渴望不平凡，但等世界和人生真的天翻地覆之后，那些平凡无趣的日常却变成了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我是不是把话题扯远了？让我猜猜，你现是不是正在绞尽脑汁的猜测那个银白色的圆球到底是什么？”
“不用猜了，它是██晶体集合汇成板。我知道你没听懂，关于它的来历那又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我猜年轻人没什么耐心等我讲完这个故事，更何况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让我们长话短说。”
“那是在██文明毁灭后的遗迹中找到的，唯一能证明██曾出现在这个宇宙中的存在……说起这个，有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地球文明毁灭后，什么能证明我们曾经存在过呢？”
“文字？还是科技造物？后来我想明白了，以地球上如今的科技水平，什么都留不下来、文明毁灭带来的不仅仅是地球人的末日，还有地球和银河系的末日钟声。”
“我又把话题扯远了，你得原谅我，人年纪大了之后总是这样……让我想想，我刚才说到哪了。哦，██晶体集合汇成板，它是我诸多收藏品中的一个，一个绚丽文明的缩影，一个抗争的号角……”
“我该怎么跟你形容呢？你玩过那种建设类的小游戏吗？你可以把它当成控制台，一个输入指令就能完成任务的神奇存在。”
他的声音轻了下去：“它能帮你完成很多工作，但不要过分依赖它，也不要试图解析复制它，它不属于我们。”
荒芜的世界安静了一瞬，李凯重新回归了过分开朗的模样：“刚才那段话是我还活着的时候录入的信息。看来我们已经找到我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季汀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一部分记忆？”
李凯眉眼一弯，笑着道：“不，是悲伤，以及和它相关的那部分记忆。”
季汀这次反应了更久，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你为那些陨落文明感到悲伤？”
李凯：“物伤其类。那些璀璨恢弘的文明，到最后，只留下了亘古不变的死寂，除了送葬者之外，没人关心它们是否存在过。”
李凯摸了摸心脏所在的位置：“那我应该会有点难过吧。”
第36章 宇宙08
“这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瘆得慌？”包子嘀咕的声音从不远处飘入季汀耳中。
罐头自言自语般道：“要不我们让它弄个挖掘机出来？把这湖给刨了？”
听到这，季汀实在忍不住了，睁开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包子跟罐头蹲在湖边，正聚精会神的研究什么东西，之前的银白色圆球仍飘在空中——只是银白色渔网似乎变大了不少，大半浸入水中，小部分被拖到了岸上。
而包子跟罐头正在观察拖到岸上的那部分渔网里的东西。
见季汀‘醒’了，包子忙朝他招手：“季汀你快过来看看，那个圆球从湖里网出了些新东西。”
罐头朝一旁挪了几步，给季汀让出位置，顺带提供最新消息：“哦，对了，我们已经找到这个圆球怎么用了。直接提要求就行，罐头刚才说想办法做个渔网捞一捞湖底下的东西。那个银白色圆球后头的渔网就唰的一下抛了出去，捞了一大堆东西上来。”
季汀走到他们身旁，蹲下身，三人凑成一团研究渔网里的奇怪生物。
“我也问清楚这是什么了。”季汀低头打量渔网里的东西，道：“李凯说这是一个输入指令就能完成任务的神奇存在……”
季汀停顿了下，注意力集中在渔网中，眉梢紧皱：“这到底是什么？怎么看起来像……”
包子接过话茬：“活物。”
那些被渔网从湖底深处捞起来的东西，呈椭圆形，表层具有植物纹理，被树干内部的东西撑得极大，以至于树干表层奇异的呈现出了半透明的模样，露出椭圆形内部的大片黑色阴影。
它们就像挂在枝头的累累硕果，密密麻麻的串联在一根藤上。
银白色渔网里，一眼看去，尽是这些椭圆形的树干。
罐头：“我发现了个问题。你们注意到没有，之前那些枝丫和现在这些‘果子’，都没有根。”
“你是说，这些东西其实长在一棵树上？”包子看了眼飘满白絮的湖面：“湖底下难不成有一颗参天大树？”
罐头：“要有参天大树那倒好了，反正鸟和兔子都能在湖里行动，湖里再长棵树也没什么稀奇的。”
季汀：“问题在于那些白絮。”
罐头跟包子没对漫天飞舞的白絮失去了警惕，只是他们眼下的状况没法对无处不在的白絮做出有效应对，只能眼看着白絮四处乱飘。
如果情况允许，罐头他们非常想要一个防护服，最大程度的确保他们跟这些东西间的安全距离。
季汀思考了几分钟，目光落在一动不动的银白色圆球，或者说██晶体集合汇成板上。
“我们把湖挖开，找找那些白絮的源头？”
他绕着银白色圆球转了两圈，试探的下达指令：“把这些植物的根系找出来。”
圆球徐徐转动，银白色的球身上洒落一层液体，液体变化重组。
季汀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大型机器，四五米高，钻头深入地面，机体发出稳定的轻颤声，在地上挖出了一个深坑。
包子惊呆了：“变形金刚？”
罐头的视线往挖掘机上方飘去，挖掘机的顶端是从银白色圆球延伸出来的，看起来就像是挖掘机上方顶了个缓慢旋转的球。
就连季汀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东西确实太神奇了。”
挖掘机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出现了新变化。
银白色圆球下方重组出一排大型机械，排开两列，将此地的画风从自然风光变成了工地现场。
大型机械造型各异，功能各不相同。仪器前端深入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似乎在对地底进行某种施工。
包子茫然的看向季汀：“这是在干什么？”
季汀也很茫然，他猜测道：“或许是在寻找那些植物的根系？”
罐头：“那能有多深……总不可能在地心吧？”
现场安静得只剩下那些机械运转时发出的轻微动静，季汀的目光转了一圈，忽而发现渔网里的那些椭圆形树干有些不太对。
罐头跟包子也察觉了动静。
机械运转的细微动静中，不知什么时候掺杂了几不可闻的窸窣声。
季汀快步走近渔网，还没看清那些椭圆形树干的变化，罐头跟包子已经把他拦在了身后，做出了警戒的姿态。
摩擦声是那些椭圆形的树干轻微晃动时发出的，起初树干的晃动幅度很小，在季汀他们靠近后，树干晃动的动静突然大了起来，连带着银白色渔网都大幅度颤动了起来。
包子跟罐头护着季汀后撤，跟它保持距离。
树干晃动的原因显而易见，树干内部黑影的形状出现了变化，就像是里面的东西正试图从树干中爬出来。
随着树干晃动的动静越来越大，那些黑影的形状逐渐发生了变化，如果说它之前只是看起来像是活物，那现在它看起来甚至有了具体的形态。
包子满怀警惕的看了半晌：“这个爪子和形状，怎么看着像是鸟？”
罐头表情严肃：“如果忽视树干的纹理和植物属性的话，这一幕其实并不陌生。”
季汀：“破壳而出？”
包子嘀咕了一句：“那这个壳里的种类未免太丰富了……”
季汀：“鸟都能在湖里长出鱼鳞了，动物从植物的‘壳’里诞生，又有什么奇怪的？这些家伙体内还都是白絮呢。”
“或者这就是为什么它们体内都是白絮的原因？”罐头猜测道：“毕竟眼下来看，它们都是从植物中诞生的，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它们其实属于植物？”
包子：“这下好了，继陆地生物跟水生生物混为一体后，植物跟动物也变成了同一种存在，宇宙真神奇……”
他的话还没说完，酝酿了许久的“破壳之旅”终于拉开了序幕。
椭圆形树干中的阴影缓慢且艰难的撕开/啄开了树干，在不懈努力下，跌跌撞撞的突破树干的限制，来到了世界上。
幼崽们的种类异常丰富，陆生生物、水生生物、两栖生物齐聚一堂。
只是此刻，那张银白色渔网把它们全困住了。这些幼崽既不能进入水中，也无法飞上天空，只能不断的发出动静试图吸引其他生物。
现场陷入了奇异的沉默，最终打破这一幕的是被季汀他们忽视了许久的大型机械们。
它们带来的动静可比幼崽的叫声大多了。
微不可觉的机械运转声，忽而变成了一声“轰隆隆”的巨响，地面震动，下方传出了塌陷的动静。
季汀他们差点以为挖掘机把这里挖塌了，不过等地面震动结束后，他们仍然稳稳当当的站在地面上，没见到任何塌方导致的异常。
季汀他们走近挖掘机，看到了坑底下的场景。
台阶螺旋向下，不知通往何处，在台阶两侧分散着某种藻类，它们散发微光，在地下通道中起到照明的作用，顺带安抚了人们对于黑暗和未知的恐惧——但这不能掩盖这一幕的离谱。
包子谨慎的斟酌用词：“看来它对地底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施工，那我能理解为什么突然出现了这么多大型机械了，毕竟这个工程量不小。”
罐头比他更直接一点：“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它直接在地下挖了条隧道？”
“我以为它会从地底挖出个什么东西来……”说道这，季汀停顿了下，看了眼坑底的场景：“但现在看来，这些植物的根系可能真在地心。”
包子：“我觉得就算在地心，它也能把它挖出来。眼下这个动静，可能是因为这些植物根系的情况跟我们想的不太一样……”
在短暂沉默后，包子指出摆在眼前的问题：“我们要下去看看吗？”
罐头立马否定了这个提议：“不行，就这么下去太危险了。别忘了我们眼下的首要目标是什么，我们必须先回地球，把消息带回去。”
季汀收回蠢蠢欲动的视线，把目光锁定在银白色圆球上，提出要求：“我们需要一个远距离定点传送仪。”
银白色圆球不急不缓的匀速旋转，流淌出一大片银白色液体，这些液体变化延伸，眨眼间，平地起高楼，湖边多了一幢占地面积不菲的建筑。
建筑通体银白色，浑身上下充斥着对称的美感，就像黄金切割比例般，每一处细节的点缀都恰到好处。
建筑所在的位置，囊括了之前它吐出的那堆工具，于是工具不见了踪影，唯有拔地而起的建筑沉默运转。
包子打破沉默：“这不进去看一眼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罐头拧着眉头思考了片刻，扭头看向季汀。
季汀慎重点头：“我们起码得确认下这个建筑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包子在一旁补充：“还有这玩意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说真的，拥有这种科技的文明也会陨落？那我可太理解李凯郑重其事的说要拯救地球的心情了。换了我，我也觉得地球眼下的处境很危险。”
季汀他们走进银白色建筑，见到了未曾想过的场景——不过自从他们来到外星球之后，未曾想过的场景已经多到数不胜数了。
建筑内部划分成数个区域，机器自行运转，而零件的原材料就来自于银白色建筑本身——因为██晶体集合汇成板的特性，它自身就能完成不同材料之间的转换。
制作远距离定点传送仪的过程出乎意料的简单，简单到季汀深刻理解了李凯之前说远距离定点传送仪没什么技术难度的理由。
对于迈入星际时代的那些文明而言，这确实没有技术含量。
第37章 宇宙09
“诶，你说，季老先生最近在干什么？”
佘浪拿胳膊肘戳了戳张琛，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疑惑。
张琛正在张望远方，寻找古墓的具体位置，被他这么一打岔，隐隐约约窥见的流光溢彩霎时从视野里溜走了，他没好气的看了眼佘浪：“我看你那个证白考了，操作手册可是反复强调了勘测环境时需要注意力集中。”
佘浪一脸无辜：“操作手册是操作手册，实践又是另一回事了，再说了，就咱们这个队伍，也不缺一两个开小差的。”
这倒确实，毕竟是张琛组织的寻找七星连环第二环的专业队伍——既通过了审批，又拿到了合法手续，还汇聚了一批考出证书的专业人员，要不是佘浪和张琛还记得自己到底是干什么的，险些都要以为他们是国家组织的考古队了。
不过说实话，这两者的差距真的不大。
因为季老先生将他提出的那三个规矩贯彻落实，专业化、安全化、规范化这一整套下来之后，组织起来的队伍一改往日懒散毫无纪律的作风，充斥着专业和纪律。
在失去将出土文物归为己有的斗争点后，队伍里的众人自然也没有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必要——于是全都朝高提成奋斗了。
毕竟提成标准清清楚楚摆在那，根据考到的证书、下墓时的表现以及最后的总结报告内容综合评定，评分越高，能拿到的提成就越多。
这还不得使劲表现？
所以这支队伍里，严格来说，只有佘浪和张琛的表现欲没那么强烈，甚至明目张胆的说起了悄悄话。
张琛想明白这点后，觉得佘浪说的有点道理，遂压低声音道：“季老先生在干嘛，我怎么会知道？我特=也见不到他的面。”
佘浪惊讶道：“你不是住在季老先生那里吗？”
张琛给了他一个眼神：“那是临时分配的宿舍，方便我去医院。”
“哦对，你还在看病呢……”佘浪嘀咕了一声：“这病看了这么久，到底能不能治好啊？”
张琛对此信心十足：“肯定能。”
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证了季老先生投入在其中的庞大医疗资源和研究人员的——都快把医院的B3层整成科学院了。
佘浪注意力还在那上面打转：“那季老先生最近在干什么？我怎么觉得好久没看到他了？”
张琛不以为意——对这一点感到好奇的人不少，尤其是在季老先生在这行折腾出天翻地覆的动静后，关心他在做什么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他语气轻松：“季老先生不是一向如此？神龙见头不见尾。”
佘浪还想说什么，队伍里的安全员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原地扎营，井然有序的众人顿时忙碌了起来。
队伍里的医疗人员拿着药箱，到处分发驱虫剂。
一旁的地形勘测员们则凑在一起，讨论勘测机器反馈的地形地貌，时不时传来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炊事员一早就忙碌了起来，架起铁锅和灶台，油下锅，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没一会，营地里飘起了饭菜香。
安全员还在到处转悠，巡视营地里的环境，确认帐篷搭建进度，安排夜间巡逻的队伍和轮换……
虽然这一幕一路上已经看了无数遍，但佘浪每次看，每次都能酝酿出复杂的情绪——尤其是在他回忆起曾经的下墓经历后，表情更复杂了。
张琛“咦”了一声，眯起眼眺望前方。
他们眼下在青苍山脉的某处，因为要确认七星连环第二环的具体位置，一直在山里头转悠。
佘浪顺着张琛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了郁郁葱葱的林木。
佘浪：“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张琛：“前面好像有人。”
佘浪失笑：“不可能，扎营之前早就检查过了，这附近……”
话还没说完，前方树枝大浮动的晃动了起来，佘浪：“卧槽，真有人？！”
树枝晃动的动静太大，一眼就能看出不对。
井井有条的营地立即做出了反应，土夫子拿着设备朝前方摸了过去，有人在后头喊道：“对面是谁？别怕，我们是来这考察的科考队，有国家许可的证书……”
树枝晃动的动静越来越大，似乎正在逐渐靠近。
前方的土夫子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提起了警惕——虽然说大概率是不小心深入了青苍山脉的游客，但也不排除偷猎者的可能。
密集的林木中走出了三个人，双方一碰面，都有些傻眼。
罐头摸了摸兜，没摸到墨镜，有些遗憾准备还是不够充分——果然不该只要一条服装生产线的，就该把零件都备齐了。
反正就那银白色圆球的生产效率，压根不在乎多一条生产线这种小事。
虽然没有墨镜辅助发挥，但包子非常有职业素养，一见对面那些熟悉的面孔，立马脸一板，放慢脚步，从走在季汀身前不着痕迹的改成了落在他身后，乍一看确实很像一个兢兢业业的保镖——前提是他没穿着一身花里胡哨、闪闪发光的奇装异服。
包子觉得这不能怪他，他只是有点好奇这玩意穿起来到底是什么感觉，而且谁能想到传送仪居然不是原路返回，而是随机地点？
他们一睁眼发现自己在森林里的时候可比这些人看到他们时惊恐多了——他们差点以为自己没回地球。
所以在看到这些熟面孔时，季汀他们都松了口气。
现场古怪的僵持了两秒，土夫子们也需要时间消化一下眼前的场景。
季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谢天谢地，他没选那身奇装异服，而是穿了身低调的普通衣服。
这真是他做出的最明智的选择，不然他就该考虑怎么跟这群人解释神秘莫测的季老先生为什么会穿着一身金灿灿出现在森林里了。
这也太破坏他的人设了。
“季老先生？您怎么会在这……”话还没说完，张琛已经自己脑补出了答案：“难道您也是来考察那座古墓的具体位置的？”
季汀正想借坡下驴，佘浪先大声的嚷嚷了起来：“怎么可能？你不是小瞧季老先生了吗？他什么样的人物？还需要跟咱们似的，实地考察那座古墓的位置？”
季汀：？
佘浪兴奋的转向季汀：“我知道了！您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因为这里就是那座古墓所在的具体位置！”
张琛恍然大悟：“没错，不愧是季老先生！要不是您特地来指点我们的话，我们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季汀：？
可惜张琛跟佘浪都没察觉季汀面无表情下的满头问号，两人自觉猜到了真相，拔高声音对其他人道：“古墓就在这附近，大家再仔细找找！”
听到这，土夫子们一哄而散，一寸寸搜寻了过去，决计不放过任何疑点——这可都跟奖金提成直接挂钩。
至于季老先生……套近乎也不会多给他们发钱，还是算了吧。
等不明真相的土夫子们散到四周，落在后头的那些专业人士才往前挪了几步——这些都是清楚来龙去脉的专家小组的成员——把卫星手机递给季汀。
季汀朝他们点了点头，接过电话，鉴于眼下的情况不方便沟通，所以只简单的跟王主任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他压低声音跟包子他们道：“直升飞机等会就到。”
包子用气音道：“那家伙一直盯着咱们呢，我看他快过来了……”
包子话音刚落，佘浪拽着张琛屁颠屁颠的凑了过来。
“季老先生……”佘浪搓手：“这次您是要跟我们一起下墓吗？”
至今还没搞明白这到底是哪里，以及佘浪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的季汀高深莫测的注视着佘浪。
他对这种情况相当有经验，不说话就行，反正这群人会自己脑补。
果不其然，佘浪在他的注视下，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一个已经下过的墓没必要让您再跑一趟，所以您……”
佘浪非常含蓄的看了眼包子身上的奇装异服，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
包子维持住面无表情的人设，一点都不想知道佘浪到底脑补了什么。
就在对话进入到僵局时，四散的土夫子中突然发出了一阵嘈杂的动静，伴随着诸如“找到了”“是这里”“这里居然有个盗洞”之类的话。
居然真找到了墓穴的入口？
包子他们下意识的朝季汀投去视线，清晰的在季汀的面无表情中看出了几分茫然——显然季汀本人也十分惊讶。
这也太巧了……
包子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瞄了眼考古队欢天喜地的样子，怎么都想不通那里为什么会有个盗洞。
相比包子他们三人的百思不得其解，佘浪他们对这个展开接受良好，甚至认为理所当然。
那可是季老先生特地给他们指的路，怎么可能有错？
佘浪有无数个马屁想拍，但看了眼季老先生面无表情的模样，硬生生憋了回来——总感觉季老先生的心情好像更糟糕了……
土夫子们早已把季汀抛到了脑后，操起家伙研究起了这个盗洞的手法。
天边传来螺旋桨转动的巨大声响，惊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佘浪抬头看天，有些疑惑：“直升飞机？哪个傻逼到青苍山脉上来玩直升飞机？这环境多危险，一不留神就得坠机……”
话音刚落，螺旋桨的动静越来越大，呼啸而过的风声回荡在上空，伴随着树枝和落叶被成片收割的动静，直升飞机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因为底下的林木太过密集，为了降低跟地面的距离，直升飞机不得不临时性的进行了清场，用数艘小型无人机对上方的树枝进行了修剪，现场清理出能让直升飞机靠近的空间。
佘浪他们傻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直升飞机降低到一定高度后放下了软梯，然后季老先生跟那两个没穿黑西装的黑西装身手敏捷的上了直升飞机。
一直等到飞机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此处维持了相当长时间的寂静。
直到一声感叹打破沉默。
“不愧是季老先生。”
所有人下意识的点头。
青苍山脉上重新恢复了寂静，科考队也回归了之前的工作轨迹，开始环境勘测，记录这座墓的大致情况。
至于下墓……那不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他们需要做更多准备，更多报告和申请，才能在确保人员安全和出土文物安全的情况下，对这座古墓进行保护性挖掘。
*
上了直升飞机的季老先生眼下跟神秘莫测没有半点关系，他正忙着跟领导汇报他们此行的经历，包子跟罐头在一旁补充，从目标星球特殊的生态环境一路讲到了██晶体集合汇成板。
因为这趟“旅程”的经历太过丰富，一直到直升飞机抵达目的地，季汀他们都还没停下话，意犹未尽的想给领导阐述一番██晶体集合汇成板的神奇之处。
可惜早已定好的“接待”流程没给他们这个机会，下了直升飞机，季汀他们直接被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拉去了医疗中心，进行全方位的检测，确认身体状况以及有无其他影响等。
检测的项目之多、各项检测标准细化深入程度，远超季汀他们的想象，毫不夸张的说，大熊猫的待遇都没他们高。
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他们是唯一使用过远距离定点传送仪，且成功登陆外星球的珍稀物种，具有独一无二的研究价值。
所以，在季汀他们顺利返回地球的第一天，并没有出现喜极而泣、久别重逢等感人场景，季汀他们连一个熟人都没见着，目之所及除了专业化的仪器设备之外，就只有遮得严严实实的科研人员和医护人员。
因为检测流程实在太多，季汀干脆在被研究的过程中睡着了。
然后顺带在“梦”里问了下██晶体集合汇成板的相关情报。
李凯一脸茫然的反问季汀：“██晶体集合汇成板？那是什么？”
季汀换了个问法：“你之前不是说，把那些遗产寄到我手上会受到很多限制，所以才没法直接把远距离定点传送仪跟宇宙飞船给我，那这个限制具体是什么？”
说起这个，李凯来了精神：“那可太多了，不过要知道那些限制具体是什么的话，首先你要清楚，我是怎么把遗产送到你面前的。”
“你没见过大场面，所以不知道能做到这一点有多牛逼！
要做到这一点，首先，需要一个意识体的定位，其次，我们还需要一些额外的辅助，比如说某个对意识体有着深入了解的奸商，最后就是那些需要被传送的东西了。
它的体积必须足够小，同时不能具有过高的科技含量——太过精妙的物体在意识体层面的穿梭时很容易引发风暴，摧毁脆弱的意识体。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这个计划的锚点在我身上，所以……”
李凯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季汀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但我们收到的东西好像跟你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体积小这一点也就算了，起码它看起来确实是个圆球。
但科技含量低这一点就有点过分了。
那玩意的科技含量要是算低的话，远距离定点传送器的科技含量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了吧？
李凯闻言大惊：“怎么可能？一定是你们少见多怪，这个限制摆在那，绝对不可能出现意外，不然的话，那不是太离谱了吗？”
季汀回想了下那幢银白色建筑，赞同李凯的话：“那确实挺离谱的，它直接把远距离定点传送仪给造出来了——在没有原材料和其他人动手的情况下。”
李凯陷入了思考，李凯放弃了思考。
李凯自顾自开朗：“这背后一定有其他原因，只是我们目前还没发现而已。
不过有一点我很肯定，这玩意的科技含量和体积绝对不高，不然它不可能顺利的通过意识体锚点，出现在你们面前。”
*
季汀很快没时间关注其他东西了。
在确认季汀他们没有异常，且收到了外星球的详细报告后，异常事件的应对方案顺理成章的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即建立双向通道，举国之力开发外星球，顺带解决异常事件。
第38章 宇宙10
发射基地。
一根根“大柱子”伫立在基地中心，列成数排，工作人员正在对这些传送仪进行最后的修整和调试。
因为现场肃穆的气氛，包子下意识的压低声音：“这里的变化也太大了。”
黑客也压低了声音：“上次只有你们三个，这次，第一批出发的队伍就有三百个，你自己算算这么多人需要多少个传送仪？”
瞄准镜在一旁深沉道：“一个传送仪最多只能传送三个人，效率也太低了，季汀，要不你问问李凯，有没有效率更高的方式——比如说能装下三百人的宇宙飞船之类的……”
季汀还没回答，一旁的刘选进已经凉飕飕的道：“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了，你怎么不上天呢？”
瞄准镜理直气壮：“我这不是马上就要上天了吗？”
季汀打圆场：“效率更高的方法肯定有，但我们不一定能做出来。别忘了，就连这个简易版的传送仪我们都折腾了一个多月，”说道这，季汀停顿了下，想起他回到地球后得知的消息，忧心忡忡道：“而且还有副作用，要是换了其他效率更高的方式，我担心副作用的影响会更大。”
说起这个，众人的注意力跟着跑偏了。
黑客率先发问：“你问过李凯了？确定那天的异像是因为使用了宇宙共振的能量导致的？不是其他原因——比如说外星人发现了我们之类的？”
刘选进推了推眼镜：“你们三个刚回来，不清楚这几天的情况。出现异像后，那些专家小组都快吵疯了，说什么的都有，要不是你们及时回来了，眼下估计都要开启地球文明火种保存计划第不知道多少个版本了。”
虽然反应有点大，但在文明存亡面前，没有小事。
季汀：“跟李凯确认过了，按照他的说法，这点异像不会有影响，等什么时候太阳消失的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再考虑副作用的问题也来得及。”
瞄准镜嘴角抽了抽：“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同感，但那家伙真的不太靠谱。太阳消失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再来考虑副作用，是不是有点晚了？”
罐头更关注另一点：“这么大的副作用，领导居然批准了下个阶段的计划？咱们领导什么时候这么勇于尝试新鲜事物了？”
走在前方的王主任幽幽的回头，看了眼嘀咕个不停的天枢小队——他又不是没长耳朵，他们声音压的再低，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李义枢眼观八方，王主任才刚扭头，他就一个脑瓜崩下去了，敲得罐头龇牙咧嘴。
刘选进：“那不叫保守，那叫对十三亿人负责。”
等王主任转回头，黑客立马用气音跟罐头他们解释真正的原因：“你们刚回来不清楚情况，情报小组那边理清了季汀的小说了，下一本是无限流，据说领导看了无限流的相关介绍之后，连夜定下了下一个阶段的计划。”
季汀当即收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礼。
季汀非常诚恳：“如果能给我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我一定洗心革面，弃笔从戎，从根源上掐灭我想写小说的念头，绝对不瞎赶潮流，写什么无限流……”
他说着说着悲从心来：“但这不是没给我这个机会吗？”
瞄准镜用气音道：“不止题材危险，季汀还在这本无限流里写了一个杀戮果决、心狠手辣的主角。”
黑客小声埋怨季汀：“你怎么还换风格？《基地》这些小说的主角不就写得挺好吗？多正能量啊。”
季汀为自己叫屈：“这不是一连扑了好几本，我对自己产生了一丢丢的怀疑吗？所以……”
所以他又堆砌了一堆热元素，试图逆天而行，摆脱为爱发电的困境。
结果困境没摆脱，反而坑了若干年后的自己和国家……
在天枢小队的窃窃私语中，一行人走到了广场最前方，这里整齐划一的排列着数百个军人。
见到这一幕，天枢小队停下议论声，汇入队列中，填满队列里的空位。
王主任走上高台，环视那些熟悉的面孔：“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也是一项光荣的任务。我在这里送你们出征，但我更希望我能看到你们平安归来。”
王主任的演讲结束后，队列以三人一组的形式，分散至不同的传送仪下，等待传送仪启动。
季汀跟包子他们一起挤在一个传送仪上。
已经有过传送经验的包子对此轻车熟路，甚至有心情在那小声吐槽：“我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地球就在我们身后，我们退无可退之类的话呢……”
罐头：“毕竟时间比较赶，没在演讲稿下功夫也很正常。我看王主任连黑眼圈都出来了，估计这些天就没休息过，我们好歹还休息了几天呢。”
包子还想说什么，见李义枢投来的警告视线，瞬间闭上了嘴，乖巧的保持沉默。
蓝光一闪，天空黑了下去，这片区域的电子设备再度出现了失灵的状况。
不过专家小组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在上一次的天空异像后他们就大规模撤离了基地附近的人烟，并将基地转移到了荒漠更深处，在传送仪启动之前，发布了该区域禁止飞行和通行的条例，最大程度的减少电子信号失灵带来的影响。
但天空异像没法遮掩，毕竟全世界都在同一时间看到了突然黑下来的天空。
不过所幸，人们总能找出各种理由来解释自己不明白的东西，这才没在网络上造成大规模的恐慌——当然，这跟天空异像仅仅持续了数分钟也有直接关系。
*
白絮在空中飞舞，以往异常热闹的湖边眼下只剩下机器运转声。
不远处的坡上，汇聚了各种形态的生物，它们在坡上徘徊，既想回到湖边，又对湖边那些突然出现的奇怪建筑怀揣警惕。
就在它们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前往湖边一探究竟时，湖边突然出现了一群奇怪的生物，于是刚迈出试探的脚步的小生命扭头狂奔，不见了踪影。
“好像有什么东西嗖的一下就过去了……”动态视力极佳的瞄准镜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虚影。
罐头看向远处那个土坡，依稀能看到其他动物徘徊的身影：“一些受惊的原住民，不用紧张。”
黑客恍然大悟：“就是你们在报告上写的那些集动植物的特性于一体，介于水生生物和陆生生物之间的神奇动物？”
“我觉得那份报告上的重点不是这个，”包子吐槽道：“重点明明是我们可能不在它们的食物链中。”
刘选进下意识的想推眼镜，伸手推了个空，才反应过来他们目前的状况：“你们不觉得有点太凉快了？”
“没有啊，这个外星球的温度还挺适宜……”黑客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反应了过来，声音小了几度，嘀咕道：“传送仪只传送人，没法传送其他物体的情况也太尴尬了。”
瞄准镜十分坦荡，甚至注意力还跑偏了：“我记得你们回地球的时候是穿着衣服的。”
季汀解释道：“地球上制造的是简易版本的传送仪，这个星球上的传送仪是银白色圆球制造的正式版本，它能重组一些科技含量不高的随身物品，比如说衣服之类的。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没带别的回去，毕竟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沾染了白絮，我们担心它可能具有一定的传染性……”
见季汀说起来没完了，包子咳嗽了一声，提醒道：“要不咱们还是先去换衣服吧。”
*
先头部队的构成十分复杂，除去纯粹的军人之外，还囊括了各个领域的专家和研究人员。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在此处建立基地，对外星球进行一些基础的调研，确认它的危险程度以及是否适合人类生存。
在简单了解这个星球的已知情报后，队伍原地分成了数个小组，各自肩负着不同的任务，开始适应环境，探索该星球的状况。
天枢小队跟他们不同，他们是来负责解决异常事件的——换句话说，他们是来建信标的。
黑客四处张望：“所以，我们现在干什么？信标要怎么做来着？”
他的目光落到了银白色圆球上，挪不开视线。
没办法，██晶体集合汇成板实在太醒目了，这一地机械和建筑全都是从它身上延伸出来的，小小的圆球连接着庞大的建筑群，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它的不同凡响。
就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有一群人对圆球蠢蠢欲动了。
黑客有理有据的推测：“既然它能用这些建筑来生产传送仪，那信标是不是也能直接造？”
刘选进瞄了眼黑客：“季汀之前提交的那份报告，你是不是没认真看？”
黑客意识到了什么，找补道：“我看了，但报告太长，有些地方没注意看……我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罐头：“这一点我们早想到了，在回地球之前，我们就试过了，但它没给出反应。”
黑客：“也对，它总得有个极限，要是真什么都能制造的话，那这挂也太大了。”
瞄准镜在一旁幽幽的道：“我觉得这已经够逆天了，它直接解决了我们在这个陌生星球上缺衣少食的关键问题，肉眼可见的减轻了我们在外星球上建设基地的难度……诶？那个球动了。”
银白色圆球匀速旋转，球体表面延伸出一片银白色液体，液体在坠落的过程中自行延伸，拉扯出不同的形状，眨眼间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幢新建筑。
刘选进下意识的想推眼镜，看到这一幕后，手悬在鼻梁上忘了动作：“这也太神奇了。”
科研队伍聚集在银白色建筑旁，他们不知道从哪搬来了简易爬梯，蹭蹭蹭的就爬到顶端，近距离观察银白色圆球。
季汀率先回过神，转回正题：“关于怎么制造信标的问题，我在回地球后跟李凯沟通过了，他的意思是，这个银白色圆球之所以没动静，可能是因为它不知道信标怎么制造。”
其实李凯的原话是——“信标可不是什么滥大街的东西，这是我辛辛苦苦花钱砸出来的，我雇了一堆人帮我研究怎么解决地球的问题，最后发明了信标屏障，所以严格来说，信标的制造工艺和流程都是高度机密，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
听完季汀转述的这段话，黑客发现了逻辑漏洞：“不对啊，信标的制造工艺和流程，除了李凯之外，那些研究人员不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吗？”
“这涉及到星际时代的知识产权问题，据李凯所说，他在雇佣那些研究人员的时候签了多份不同文明的合同，从全方位杜绝了研究成果专利外泄的可能。”
眼看黑客他们又把话题扯开了，李义枢插入对话，指出重点：“既然它不知道怎么制造信标，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把信标的结构图和制造流程输入圆球？”
黑客眺望远方被脚手架围得密不透风的圆球：“它也没个显示屏什么的，要怎么输入？”
瞄准镜的注意力跑偏了：“而且这玩意是不是只要是个人就能下达指令？没有不同的操作权限？那也太不安全了。”
包子在一旁痛心疾首：“你们压根没找到重点，重点明明是！那可是信标的结构图和制造流程，季汀得背到啥时候去？”
包子这话一出，现场瞬间就安静了。
上一次背诵全文的情况还历历在目，一个传送仪的结构图季汀就花了一个多月，那被李凯精心研究出来的信标还不得背上几个月？
被众人行注目礼的季汀决定挨个回答问题：“这个思路没错，反正得让圆球知道信标怎么造。
至于怎么让圆球知道，那可以挨个试嘛，既然语音输入指令都不存在语言障碍，那我觉得多半也可以直接文字输入，实在不行还能直接塞设计图。
至于操作权限……这确实是个问题，因为李凯没有██晶体集合汇成板相关的记忆，所以需要我们自己摸索出它的正确使用方式——李凯的意思是，我们还没找到它的正确使用方法，眼下纯粹就是开发了点皮毛。
至于信标的结构图和制造流程……”
季汀停顿了下：“光靠背的效率太低了。这个██晶体集合汇成板使用得当的话，理论上来说，应该能解决更大的问题。”
刘选进总结季汀的这番话：“所以，我们眼下的任务是找到这个银白色圆球的操作手册？”
众人朝被围得密不透风的银白色圆球投去视线。
罐头：“看来我们跟研究小组的目标好像是一致的？”
确定好了下一步，他们立马行动了起来——一群人迅速转移到银白色圆球下方，陷入了沉思。
黑客在人群里转了一圈，带回了最新情报：“研究小组也没搞明白这玩意到底是怎么运转的，不过他们好像已经把研究场地搞出来了，刚才那幢建筑就是实验室，我过去的时候，那些人正在让圆球给他们制造实验仪器。”
“它可太好用了，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从无到有把实验室给填满了。”
黑客说着说着话题跑偏了：“他们打算先把防护服给做出来，免得大家一直处于无防护状态，跟那些白絮近距离接触……”
季注视着银白色圆球，生出了感悟：“看来只能靠我了！”
瞄准镜在一旁跟黑客嘀咕：“他是不是要去问李凯了？”
黑客：“我数三个数，三、二……”
季汀没在意他们的窃窃私语，看到一旁有个脚手架空出来了，立马爬了上去。
黑客的倒数停了下来，仰头看在脚手架上的季汀，扯着嗓子喊道：“你上去干嘛？”
季汀：“研究这个圆球的正确使用方法啊。”
见黑客他们大为震惊，罐头才慢悠悠的补充道：“找李凯也没用，他对这玩意压根没印象。”
瞄准镜陷入了思考：“但光靠季汀，真能找出办法来吗？”
黑客二话不说也抢了个脚手架，蹭蹭蹭的就上去了，跟季汀一起观察这个银白色圆球。
整个天枢小队都上来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匀速旋转的银白色圆球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的表情逐渐从沉吟变成了苦大仇深。
包子等了又等，等到肚子都饿了，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开饭……对了，咱们有东西吃吗？既然这个星球上的动植物体内都有白絮，那咱们吃啥？”
这个问题转移了众人的思考核心。
黑客左右看了眼，灵活的爬下脚手架，远远的传回来一句：“我去问问。”
过了一会，他回来了：“实验室说还没研究明白这个星球上的生物构造，所以今天只能将就着吃营养液，这玩意直接从实验室出品，保证能补充人体所需的营养，就是口感可能有点像糊糊。
他们现在正在选口味呢，你们喜欢香菇鸡肉味的，还是牛肉味的……”
瞄准镜：“就这两个口味？”
黑客：“可多了，好几十个呢……”
“等会，我自己过去选。”
于是很快，脚手架上就留下了季汀和李义枢，其他人全跑去选晚饭的口味了。
季汀聚精会神的盯着银白色圆球看，越看越觉得奇妙，渐渐的，世界安静了下来。
这种感觉季汀很熟悉，跟李凯沟通的备用方法就是这个过程，集中注意力，清空大脑思绪，然后试图进入意识空间……
季汀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眼前的场景一变，银白色圆球不见了踪影，举目望去，唯有白茫茫的荒芜世界。
没有天地之分，没有上下左右的区别，除去一片白茫茫外，什么都没有。
季汀身后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他。
他扭头看去，身后的白茫茫中飘出无数蓝色光点，如同一片过分热情的大海，汹涌而来，将他淹没。
荒芜的世界骤然热闹了起来。
第39章 宇宙11
“它的体积必须足够小，同时不能具有过高的科技含量。”
这句话突然从季汀的脑海中冒了出来，他想起了李凯提到过的对遗产的诸多限制。
如果██晶体集合汇成板符合这个标准，也就是说，它其实体积不大，科技含量也不高……
想着想着，季汀自己把自己给绕晕了。
那些蓝色光点将他围得密不透风，时不时有光点成群结队的撞到季汀身上，带来轻微的撞击感。
季汀不太确定它们究竟是什么，从外观上来看，那只是一些数量繁多的光点，小小的、一群群的簇拥在一起——如果见过蒲公英的话，或许会对这一幕有更深刻的认知。
但季汀也不能肯定它们不属于活物，它们表现出了某种生物特性，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些光点过分活跃，季汀甚至怀疑它们具有思维能力。
不过看着这些小光点的模样，季汀又觉得这种怀疑有些离谱。
这些蓝色光点实在太小了，甚至没法称作光团，就像一颗颗的种子，只有丁点大小，它们甚至不可能有脑子。
季汀伸出手，一大簇光点在他的手缝中穿梭而过，虽然无法沟通，甚至没法确认它们到底是什么，但季汀奇异的感受到了它们的欢呼雀跃。
季汀伸手撩起那些蓝色光点，看着它们一簇簇的散落，又一簇簇的飘回来，乐此不彼。
隐隐约约的声音从远方响起，惊醒了沉迷其中的季汀。
“季汀？季汀——”
季汀一晃神，从意识空间中“醒”了过来，脱离了那个荒芜世界。
他眨了眨眼，眼前一片漆黑——这么快天就黑了？
那些隐隐约约的声音清晰了起来，熟悉的对话声中带着几分紧绷的情绪，语速飞快。
刘选进：“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他就进球里了？”
瞄准镜：“当务之急是怎么把他弄出来？我试过了，这玩意压根弄不开，刀枪不入，软硬不吃，鬼知道这层银白色到底是什么构造。”
黑客：“难不成我们被李凯骗了？他终于图穷匕见准备对我们下手了？季汀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李义枢的声音距离更远，似乎是在跟其他人对话：“变化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就一眨眼的功夫，圆球突然把季汀包裹了进去……对，我一直在场，很确定季汀之前什么都没做……”
还有其他人拔高音量的声音：“所有人立即撤离银白色建筑，重复一遍，所有人立即撤离……”
从这些声音中，季汀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从这里出去，不然再等上几分钟，外面就该打起来了——当然，这里的打起来是指人类单方面试图殴打银白色圆球。
季汀眨了眨眼，像是在跟谁商量般，小声道：“我之后再陪你玩，你先让我出来。”
黑色视野消失了，熟悉的场景映入季汀眼中，天枢小队在下方凑成一团窃窃私语，人群在银白色建筑外匆忙集合。
包子忧心忡忡的看了眼银白色圆球的方向：“怎么会……咦？季汀你从球里出来了？”
现场忙碌的动静似乎都为之一静，众人齐刷刷的朝上方投来视线。
季汀完好无损的坐在脚手架上，方才体型骤然膨胀的大圆球又重新变回了之前的模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岁月静好的在那匀速旋转。
季汀从脚手架上爬了下来，跟其他人分享最新发现：“我好像猜到这个圆球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李义枢表情不善：“你先解释下刚才是怎么回事。”
季汀：“我就是盯着它看的时候，突然进入了意识空间，结果你们猜我见到了什么？”
刘选进下意识的想推眼镜，摸了个空，收回手道：“意识空间？就是你之前说的跟李凯沟通的‘梦境’？这跟圆球有什么关系？”
“有非常密不可分的关系，”季汀深沉道：“因为那就是圆球的意识空间。”
现场安静了两秒，黑客犹豫道：“这个意识空间到底是什么，难道桌子之类的工艺品也会有意识空间吗？”
季汀：“都说是意识空间了，那起码得是具有意识的智慧生物吧。”
包子倒吸了口冷气：“那玩意是活的？！”
包子这话一出，众人的表情当即丰富了起来，不少人的视线在银白色建筑群跟季汀之间反复来回，充满了对世界的怀疑。
这么大个建筑群，你跟我说它是活的？合着真就是变形金刚？
季汀兴致勃勃的讲述他的惊人发现：“这就是为什么李凯之前说到我们手上的那部分遗产体积不能太大，科技含量不能太高，但它还是出现了的原因，因为它确实体积不大，科技含量不高，它是一个超出我们认知的智慧生物……群。”
“智慧生物群？”一旁的科研人员挤进天枢小队之间，插入话题：“你的意思是，这是一整个种族？而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
他说着说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它能延伸出那么多的不同构造……”
包子想了想，突然精神了起来：“我就说这玩意有问题，那个陨落的文明果然没彻底陨落！李凯费这么大劲把它折腾到我们手上，肯定不只是为了拯救地球，他说不定是想复兴这个种族，然后入侵地球！”
罐头踹了他一脚：“你能不能想点好的？别光盯着人性的阴暗面。李凯是专门寻找文明遗迹的，人家就不能想办法保存一点其他文明的火种吗？”
瞄准镜也跟着吐槽了一句：“而且他费那么大劲入侵地球干嘛？这圆球不管是科技水平还是动手能力都比我们强多了，这是入侵地球还是定点扶贫？”
虽然包子的猜测被撇了回去，但众人讨论了下，觉得还是有必要让季汀跟李凯沟通一下，确认下情况，比如说李凯有没有针对性的其他安排之类的。
主要是圆球的定位突然从万能工具变成了智慧生物，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
这一个处理不好，不会变成人类跟外星人历史上的第一次外交危机吧？
*
火红的月亮，荒芜的世界……
季汀出现在熟悉的场景中，荒芜世界中的虚影瞬间鲜活了起来。
李凯正准备跟季汀打招呼，目光一凝，盯着季汀身后，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这是什么？”
季汀扭头一看，只见乌泱泱一大片蓝色光点一拥而上。
它们撞到了季汀身上，从虚影中穿了过去。
季汀也一愣：“它们怎么也出现了？这不是你的意识空间吗？”
李凯：“谁说这是我的意识空间？我只是个残存的意识体。这是你的意识空间，只是跟我连接在了一起。”说道这里，李凯看了眼那些兴高采烈的蓝色小光点：“我更想知道这是你从哪骗回来的。”
季汀：“什么叫骗回来……这就是你第一阶段的遗产。”
李凯大为震惊，在蓝色光点里转了一圈：“我居然丧心病狂到给你寄了一群幼崽？”
季汀：“幼崽？”
李凯实话实说：“说实话，我甚至怀疑它们是还没发育完全的胚胎，你不觉得这些意识体太小了吗？”
见李凯似乎对自己遗忘的那部分计划大为震撼，季汀详细讲述了一遍██晶体集合汇成板的来源，特地重复了一遍李凯本人曾用过的形容词：“你说这是一个绚丽文明的缩影，一个抗争的号角。”
李凯“哦”了一声：“那我觉得你猜得没错。这可能真是文明火种。不然这么小的意识体，理论上来说，不可能出现意识空间。但如果是因为特殊原因而保存下来的智慧生命，但有点特殊之处也很正常。”
说道这里，李凯语气里浮出了几分感慨：“真难想象，居然有文明能做到这一步……
你别觉得这听起来好像很简单。
要知道，每个文明的陨落都是从遭遇一场世界末日开始，那是无数生命的毁灭。
而等一切尘埃落定，毁灭后的文明遗迹将在漫长岁月中长眠，直到有冒险者发现它为止。
你能想象这是一个多么漫长且绝望的过程吗？
在我发现这个文明遗址时，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但这枚被千辛万苦藏起来的希望火种居然没有熄灭，仍然在等待一个机会……”
李凯自言自语般小声道：“生命总能创造奇迹。”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惊讶道：“这么一说，这确实很像是我会做的事情……”
他能费那么大劲筹划一个拯救地球计划，也同样能在这个计划里捎带手，给那些生命一个萌芽的机会。
季汀被带跑了思绪，跟着抒发了一番弱小文明在宇宙中生存有多不容易的感慨，半晌后才想起这场对话的真正目的。
“那我们要拿它怎么办？”季汀捧起一簇蓝色光点，又松开手，让蓝色光点四处飘散：“这可是一群活的智慧生物。”
李凯不解：“那不更好吗？小孩子多好骗啊，简直就是现成的劳动力……我是说外星友人。”
李凯兴致勃勃的帮季汀规划：“刚好你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星球上，到时候就让它们帮你在这守着，说不定过几年，你就能有一个星际战队了，说真的，我觉得照它们目前的表现来看，这些火种的潜力非常高，最不济也能成为一个大型兵工厂……”
季汀听着听着，格局打开了。
李凯说的太对了，这不就是现成的劳动力……他的意思是，现成的合作伙伴吗？
在残酷冰冷的浩瀚宇宙中，弱小、可怜且无助的地球人和惨遭灭顶之灾的外星人一起挣扎求生，共同面对残酷宇宙——这是多么可歌可泣的友谊之花啊。
季汀正在畅想荡气回肠的人类史诗，李凯在一旁自顾自道：“不过如果你收到的第一阶段的遗产是这个的话，那我大概能猜到之后那几个阶段的遗产是什么了。”
季汀的注意力瞬间被拽回来了：“是什么？”他结合上下文，反应了过来：“文明火种？”
李凯点头，有理有据的分析道：“我找到过很多文明遗址，如果还有其他火种的话，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对这些陨落后的文明来说，宇宙同样危险。
拯救地球计划如果成功实施，那些智慧生物没法在短时间内锁定地球的位置，这能给地球带来一个不受干扰的发展空间，同样也能给这些文明一个喘息的机会，至少不会让它们在重新成长起来的过程中轻易夭折。”
“而且这还能做为地球的双保险，毕竟哪怕是陨落后的文明，也具有地球没有的其他优势。”李凯看向季汀，得意洋洋道：“我的计划很缜密，绝对万无一失。”
说实话，季汀确实有点震惊，毕竟李凯不靠谱太久了，突然靠谱了起来，他反而不太适应。
蓝色光点对他们的议论毫无反应，仍在兴致勃勃的涌来涌去，飘散聚拢，时不时撞到季汀身上，像是吵着要跟他玩的熊孩子。
季汀捧起一簇簇蓝色光点，松开手让它们四散，反复数遍后，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过既然你在我的意识空间，它们也在我的意识空间，那你是不是能直接把信标的结构教给它？”
李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目光，然后问道：“你准备好诺尔晶石了？”
季汀跟李凯对视了两秒，抹了把脸：“建造信标需要的那张物资清单你再给我看一眼。”
荒芜的世界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光数量就比传送仪需要的物资多多了。更别提季汀一眼看去，全是闻所未闻的陌生名词。
季汀陈述李凯曾说过的话：“这些东西地球上没有。”所以就算季汀想找也找不到。
“第一阶段的遗产……”李凯话还没说完，盯着那些不住往季汀手上飘的蓝色光点看了半晌，恍然大悟，手一挥，那张密密麻麻的清单不见了踪影：“它能解决。”
季汀跟着看向活蹦乱跳的蓝色光点：“它能解决？”
他回忆了下银白色圆球用一个建筑群解决了制造传送仪这个问题的场景，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它制造其他物品的原料好像都来自于它自身，这是怎么做到的。”
李凯：“虽然我不记得██晶体集合汇成板到底是什么，但听你的描述，这像是一种特殊生命体，能将自己的一部分构造转换成其他形态，用来构建社会形态。”
季汀怀疑自己听错了：“社会形态？”
“它们了解世界的方式跟我们不同，你不能把人类的固定思维套在其他生命体上。”李凯摇头，把话题拽了回来：“这个清单上需要的大部分材料它们都能直接转换出来。不过诺尔晶石恐怕不行，我们得想办法找找替代品。”
季汀：“为什么不能转换成诺尔晶石的形态？”
“因为诺尔晶石是高能量体核心，是信标最主要的核心零件，除非你打算直接把这些幼崽都填进去，不然我们就得找其他替代品。”
季汀没听懂，但这不妨碍他捕捉到关键：“我们去哪找替代品？”
李凯觉得这不是问题：“地球上没有，就只能在这个星球上找了。”
*
听完季汀的转述，黑客打破沉默：“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在这个星球上找到某种高能量体？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还没搞懂，高能量体到底是什么。”
季汀同样一知半解：“你可以理解为核能源，一种被压缩到极致的能源。”
瞄准镜倒吸了口冷气：“这个星球上还有核能源？”
罐头给了他一肘子：“这叫比喻，懂不懂？”
瞄准镜揉了揉胳膊：“我这也是比喻，我换个说法，这个星球上还有高能量体？”
包子痛苦面具：“高能量体听起来太不接地气了，换个咱们都能理解的词，就叫新能源！”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黑客幽幽的道：“新能源……上哪找？”
话音刚落，一旁来了几个人，跟天枢小队商量道：“我们打算下去看看这个坑内的情况。所以过来跟你们确认下，这些机器的作用确定是寻找湖中那些特殊植物的根系？”
季汀他们扭头看向那些轰隆隆运转的大型机械，又落到那个醒目的深坑上，互相对视了一眼。
说起来，这不就现成的摆着一个可疑的未知存在吗？
罐头伸手搭到对方肩上：“巧了，刚好顺路，要不一起？”
第40章 宇宙12
这些大型机械已经持续运转了数天，谁也不知道地底究竟被它们折腾成什么样了。
不过眼下，包子似乎能理解为什么这些大型建筑至今都没停止运转的理由了。
“你确定是让它找到那些植物的根系？而不是在地底建一个地下乐园？”
季汀无语：“谁会想在这里建一个地下乐园？！”
黑客愈发不解：“那为什么这些机器会在这里挖出这么长的观光通道？”
说是观光通道完全没冤枉它，绵长的通道台阶缓步下移，两旁还有提供照明的未知藻类，让这场“探险之旅”从一开始就显得画风不对。
在进入深坑时，他们满怀警惕，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事件的准备，结果，一群人安安静静的走了几十级台阶，无事发生。
只有通道不住向下延伸，除此之外，连只虫子都没见着。
季汀不太肯定的道：“或许是因为，它觉得这些台阶是必备设施？”
天枢小队觉得季汀在胡扯，但鉴于队伍里还有其他人在，所以没当场戳穿他。
包子戳了戳一旁发出微光的藻类：“这又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他发出了一个疑惑的单音节，用力揉搓了下这些不起眼的藻类：“这个手感……”
见李义枢的脸色逐渐黑了下去，包子还在乐此不彼的摸来摸去，罐头于心不忍，给了他一肘子：“你手怎么那么快？这是什么东西都还没搞清楚，万一有毒，你就等着回老家吧。”
“它看着不像是有毒……不是，我的意思是，这玩意有问题！”包子指着附着在墙面上的那层藻类道：“它不是长在土里的。”
瞄准镜感兴趣的凑了过来，盯着那些藻类跟墙面看了半天：“这么说的话，这个颜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对劲……眼镜你过来看看，这里是不是更黑一点。”
刘选进仔细观察了半晌，忽而往后退了一大截，仰头盯着整面墙道：“这是植物的根？”
众人齐刷刷往后退了几步，响起嘈杂的声音。
“植物的根在哪？”
“整面墙都是？”
“所以，这些机器真是沿着湖里那些植物的根系挖下去的？”
包子恍然大悟：“我说这些机器怎么这么贴心，知道地底下光线不好，还特地弄照明设施，合着不是给我们准备的，而是这些会发光的藻类本来就附着在根部。”
他这么一说，众人下意识的看了眼绵长的通道，黑黝黝的通道如同没有尽头般一路延伸，而那些发光的藻类也在通道两侧一路延伸。
瞄准镜说出了众人心中的感想：“这也太长了吧？它不会真一路长到地心去了吧？”
虽然对前路怀揣着诸多疑惑，但总得看看这玩意的尽头到底是个啥，所以他们沿着通道继续往下，走到中途时，通道出现了分岔路口。
越往下走，通往不同方向的分岔路口就越来越多，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尽量在每个分岔路口都留下标记，避免往回走的时候迷路。
包子喝完瓶子里的营养液，戴上痛苦面具：“早知道我该拿个香菇鸡肉味的，这个牛肉味吃起来口感也太怪了。”
黑客捏着鼻子，直接往喉咙里倒营养液：“香菇鸡肉的口感也很奇怪，我怀疑这跟味道没关系，就是这个糊糊难吃而已。”
季汀：“我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才给这些营养液分了不同口味的？这明明没有任何意义，反正都是一样的难吃。”
瞄准镜：“出于对心理健康的考虑和人文关怀？”
就在他们闲聊时，走在最前方的罐头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们好像到终点了。”
黑客大惊：“这么快？不可能吧？这才走了多远？我都做好长途跋涉的准备了。”
包子往前走了两步，站到罐头身旁，将前方的场景收入眼中，难以抑制的发出了惊叹：“太夸张了。”
众人跟着上前，前方是一段下坡路，在下坡路的终点是延伸出去的机械平台，平台上遍布各式各样的机械，机械臂深入下方。
让他们惊叹的不是这个机械平台，而是这个机械平台后方的场景。
那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深坑，平台延伸出去的那部分已经被挖空了，形成了一个凹陷下去的巨坑，巨坑旁散落着无数跟这条通道一样的存在以及从通道中延伸出来的植物根系。
一眼看去，深坑边上的机械平台绕着深坑围了一圈，这就是那些分叉路最终通往的目的地——不管选了哪个路口，他们都将抵达同一个目的地。
季汀他们走到机械平台上，深坑下方的存在也终于显露出了真面目。
它深埋在土中，因为这些机械的辛勤劳动，挖开了一层浅浅的边缘，露出错综复杂的根系包裹着的白色物体。
季汀他们看不出它的形状，毕竟它只露出了一层缝隙，其他部分还深埋在土里——从它露出的这层缝隙的面积来看，它的体积可能远超他们的想象。
季汀站在机械平台上，能深刻感受到自身的渺小，而高大的机械在这个深坑前同样显得如此渺小。
现场除去机器发出的声音外，没有任何动静。
任何东西的体型达到一定程度，都会给人带来强烈的震撼，就好比眼前这一幕。
这行人在此刻，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那些机械日夜不休但却仍然没有任何收获的原因。
如果底下的那玩意真是植物根系的终点的话，那它压根不可能是某一株植物的根系。
毋庸置疑，这个星球上所有植物的根系都源于它。
*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或许，你确实看到了这个星球的’地心’，”李凯听得津津有味，十分遗憾自己没能现场看到这一幕：“它就是这个星球运转的核心，生态链的构成中最为重要的一环，这个星球上所有生命的起源。”
“兔子、犀牛、鱼、鸟还有植物本质上都属于同一种生物，所以它们能自由转化形态适应不同环境。”
季汀似懂非懂：“那些白絮到底是什么？会对我们有影响吗？”
李凯：“那得看这个星球的生态链完不完整了，如果它已经形成了完整稳定的循环结构的话，那理论上来说应该不会对你们造成影响，因为你们不在这个循环中，但如果它还在构成生态链的过程中的话，那就不一定了，像你们这种突然出现的外在因素通常会给尚未成型的生态链造成一定的刺激……”
季汀：“说点我能听懂的。”
李凯干脆利落道：“我也不知道，但答案是什么不重要。”
他指了指那些蓝色光点：“它特殊的存在形式，注定了能克制大部分种族，毕竟它同样不具有固定形态，而跟这个星球上的生物相比，它还具有高效的制造和生产能力——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星球确实很适合它们。”
李凯自顾自嘀咕：“再说了，你又不会长时间呆在这里，等建完这里的信标后，你就可以去下个目标星球了，等三个信标都建好了，地球也就安全了，你还担心这些干嘛？”
季汀精神一震，再度想起了异常事件应对方案上关于人设的指导方针，抓住机会就开始塑造自己的人设，生怕错失良机。
他拿腔捏调，塑造大boss的感觉：“这可是外星球，有数不尽的资源和新能源，怎么能就这样浪费呢？”
李凯歪了下脑袋：“传送仪没法传送资源和新能源，那你打算怎么把外星球上的资源运回地球？”
季汀被问得卡了壳。
李凯却突然兴奋了起来：“不过我记得备用方案里好像有宇宙飞船的设计图。你等着，我找找看，看小蓝它们能不能给你在外星球上建一个宇宙飞船制造厂，这样的话，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季汀精神一震，把塑造人设抛到了脑后，关注起了重点：“这个办法好，另外那两个目标星球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用传送仪传送还是太冒险了，什么装备都没有……”
说着说着，他突然反应了过来：“等会，小蓝是谁？”
李凯指了指那些蓝色光点：“我给它们起的昵称，是不是很形象？”
“我觉得你没有起名的天赋，”季汀的注意力跑偏了一瞬，又拉了回来：“宇宙飞船的设计图你有吗？造起来要多久？”
“我得找找，到时候再说。”李凯语气轻松，压根没把它放在心上，话锋一转：“信标的设计图和流程我已经输入给小蓝了，既然高能量体的核心的替代品已经找到了，信标就建在那吧，刚好小蓝它们也挖得差不多了……”
季汀捋了捋，跟上他跳跃的思绪：“所以那真是新能源？但你不是说它是‘地心’吗？用它做信标，对这个星球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李凯：“顶多是生物繁衍的速度比之前慢一点。别的影响，绝对没有你打算开发这个星球带来的影响更大。”
季汀惭愧了两秒，然后把它抛到了脑后。
保护外星球的生态环境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吧，他还不如想想剩下两个信标要怎么搞定更重要。
*
白炽灯下，满屋子的实验设备都在超负荷运转，白大褂在每个人身前转悠，挨个抽血，时不时捏一捏肌肉，用看小白鼠的目光评估对方的状况。
黑客打了个冷颤，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考虑，挪回视线，继续方才的话题：“所以你想出来要怎么搞定剩下那两个坐标了吗？说实话，我不太想再尝试一遍开荒的感觉了，尤其是这个体检……”
为了安全起见，在实验室落成、设备一应俱全后，后续的措施立马就跟上了，首先是确认陌生星球对第一批队伍的影响，重中之重是白絮是否具有传染性或者说难以察觉的潜在影响。
为此，所有人都在实验室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测。
检测过程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因为过于全面而显得有些繁琐，但对天枢小队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真正让黑客打了个冷颤的，是那些研究人员的狂热态度——虽然他能理解一个全新的星球、无数全新的物种对科研人员来说意味着什么，但这不意味着黑客不会对此心有戚戚然。
他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他们恨不得把我们给解剖了，之前他们研究那些兔子的时候，你没在场，那场面太容易给人造成心理阴影了。”
季汀被抽了管血，又在仪器上配合检测后，从那些白大褂手中领到了一套防护服，从脑袋到脚全包裹得严严实实，自带气体过滤，在危急情况下，还能提供氧气。
总而言之，是一套安全性拉满的多功能防护服。
季汀穿上防护服，在原地蹦跶了下：“跟地球上的防护服不太一样，他们又改进了？”
瞄准镜不太乐意穿防护服，此刻正在嘟囔着“穿这个反应速度都变慢了”之类的话，闻言随口道：“圆球的功劳，毕竟地球上要改进防护服还有一大堆问题要解决，什么设备装置生产工艺等等，但有圆球在压根没那么多问题，多试验几次，确定制造图谱后，生产线一下就到位了。”
罐头正在适应厚重的防护服，也插了句话：“所以那些人都高兴疯了。你没看外面那一堆新建筑？全是他们折腾出来搞生产试验的，除了防护服之外，连木仓都搞出来了，眼下正在琢磨其他武器呢。”
天枢小队穿上防护服，走出实验室所在的建筑，入目的是富有层次感的银白色建筑群。
不管谁看到这一幕，都绝对想不到，就在几天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地。
季汀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他们最近一直在研究怎么改良营养液？”
说起这个，包子立马产生了共鸣：“对吧，今天的营养液口感变好了很多，不过我还是更怀念白米饭和红烧肉。”
刘选进试图摸鼻梁，抬起手才想起了自己带着面罩，压根摸不着鼻梁，放下手道：“别想了，以这个星球目前的情况而言，种菜这个选项绝对不在考虑范围内。”
毕竟谁能保证种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以此类推，畜牧业也同样不在考虑范围内。
所以营养液仍然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至少它足够安全，还能保证人体每日所需的营养。
包子戴上痛苦面具：“我已经开始怀念地球了。说实话，我现在特能理解李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他说着说着扭头看季汀，在跑题一万八千米的情况下，居然又把话题扯回了一开始的问题上：“所以，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搞定剩下那两个坐标？我不是不能吃苦，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要是有更简单的办法，何必再来一遍这样的流程呢？”
黑客他们纷纷露出了深有同感的表情。
季汀：“我觉得宇宙飞船这个主意挺好，传送仪的局限性太大了。”
“这谁不知道啊？”瞄准镜嘀咕道：“但就算宇宙飞船能造出来，也没人会开，而且传送仪可以直接抵达目的地，但宇宙飞船可是需要咱们自己过去的——你认识路吗？”
他指出了宇宙飞船的弊端，于是现场瞬间冷场了。
在对话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深坑边上，不过眼下，用深坑来形容它有些不够形象。
在进一步的开发下，原本粗糙简单的坑变成了一个垂直向下的挖掘井，而原本那条地底通道更是增加了滑索和传送带，方便他们进行地底作业。
季汀他们熟门熟路的下了挖掘井，在腰间栓好安全绳和滑索，直接沿着通道滑了下去，迅速抵达通道尽头的机械平台。
机械平台上多了一堆机械，正在往错综复杂的根系缠绕的“地心”上方搭建“信标”。
季汀看过信标的设计图，它的外形看起来像一座三角形的高塔，但本质上是一个复杂的高科技产物——反正季汀没看懂图纸构造，只看懂了“信标”会以这个“地心”为地基，越过地面，直插云霄，就像一个真正的信标一样，高度惊人，极为醒目。
不过眼下，信标尚未竣工，最基础的基石仍在建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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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飞船的图纸我找到了，”李凯兴致勃勃的告知季汀这个好消息，发现季汀看起来不是很高兴：“你又改变主意了吗？”
季汀转述了瞄准镜对宇宙飞船的担忧。
李凯恍然：“驾驶最简易版本的宇宙飞船确实很困难，就算是专业人士也需要通过一系列学习并获得驾照之后，才能上路，更何况你们甚至没有这片星系的星图。
但其他型号的宇宙飞船，单靠小蓝也做不出来。”
季汀：“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其他办法，还是说只能选择远距离定点传送仪。”
李凯想了想，安慰季汀：“将就一下，远距离定点传送仪也能凑合，何况第一个信标不是快建好了吗？你放心，等你到了目标星球，第二阶段的遗产会马上到你手上，帮助你尽快适应新环境，建立信标。”
李凯说到做到，在季汀使用一号星球上的传送仪抵达二号星球时，果然第一时间见到了第二阶段的遗产。
在季汀直坠火海时，巨大的泡泡从天而降，把他包裹在内，飘浮在火海上，将季汀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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