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真的。
她在做梦。
对,她一定是在做梦。
这些都是纸片人,都是假人。
鲜血流进她的鞋子里,她觉得湿湿的,黏黏的。
她低头一看,发现是红色的。
这本书的作者也太不懂事,居然真是鲜红的血,为什么不是浅蓝色,看起来好歹没那么吓人。
白和桃被压着趴下。
不怕不怕,她自带光环,没事的,轮到她就不会有事。
她看见棍子高高地扬起来。
没事的没事的,她会没事的。
马上就会有人出来叫停,马上就会有人出来救她。
那些都是纸片人,她是真人,她会没事的。
棍子重重地拍下!
脑子麻了一瞬,像抽搐了一样。
滚辣的痛感传来,像泼了热油。
不怕不怕!
只是一棍,意思意思做个样子而已,她会没事的。
马上就会有人来救她。
第二棍下去!
打在原来的伤口上,皮开肉绽的痛!
快了快了,她自带光环,她会没事的!
第三棍下去!
她感觉她的肉都炸开了!
她咬着手臂哭,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第四棍下去!
她觉得自己的后背连同屁股,已经烂了。
第五棍!
命如蝼蚁……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蝼蚁,拼命躲开那些巨大的鞋子。
第六棍!
她的意识开始迷糊了。
她要回家了,她终于要回家了。
第七棍——
“住手!”
有人喊停,可她已经睁不开眼了。
“你疯了!这个哑巴已经被林庄主要走了!”
“可是老太君……”
“老太君只是发泄,大将军可是亲口发话,把人给林庄主。你怎么不事先问问我!”
“那你怎么不早说!现在怎么办?”
“还有气不?”
“好……好像没有了……”
……
后面的她听不清了。
她感觉有人把她抬了起来。
可她觉得自己已经烂了,皮肉都烂了。
没事的,她是有光环的人,只是五六棍而已。
没事的,那些都是纸片人,没人伤亡,根本没人伤亡。
没事的,她就是在做梦,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梦醒了她就能回家了。
没事的……
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那些女孩子。
*
她已经大半个月不入梦了,难得梦她一次,叶青墨心情总算愉悦了些。
她还是躲在雾气后面,却半天不说话。
“你怎么了?”叶青墨忍不住问出声,却发现自己居然能说话。
以前她只能被迫听这女子胡言乱语,自己始终无法开口。
发现自己能开口,叶青墨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可她不回答。
叶青墨皱眉,直觉她的情绪不太对,她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你受伤了?”叶青墨试探。
“嗯……”她的声音很哀怨。
叶青墨微微眯起眼,再试探:“因为我?”
“嗯……”
“你在怪我?”
“……”
雾气忽然散了。
叶青墨从梦中醒来。
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林跃在一旁紧张询问:“将军,哪里不适?”
“无事。”她平静道,顿了顿,她又问:“明姑娘呢?”
林跃无语。
一个讥讽的声音响起:“你都瞎了,还想着你的明姑娘呢?”
是林飞琼。
她继续讥讽:“你就不问问神医什么时候回,问问你还有没有救,会不会瞎一辈子?我们现在还找不到官神医的人,你就一点儿都不——”
“官宁在南陵国,碧幽谷。”叶青墨言简意赅。
林飞琼和林跃皆是一震,林飞琼率先发问:“你怎么知道?”
上辈子,官宁自己说的——叶青墨没有回答。
林飞琼不肯罢休,察觉出一丝异样:“官神医半分行踪都不肯泄露,连我都探查不到,你怎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林跃偷偷点头。
林飞琼继续道:“还有段府,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你还没找到罪证,就先射杀段飞,万一真找不到罪证,那怎么办?到时连你姨母都保不住你。”
林跃疯狂点头,当时真把她吓坏了——所以闯入段府后,林跃疯狂找罪证,生怕找不到!
林飞琼索性一次性说开了:“就连地道秘道也是,你根本搜不到段府的地道在哪,却掘地三尺,硬是给挖出来。万一没有地道呢,你怎么跟段侯爷交代?”
提起这事,林跃也是心有戚戚——自家主子最近做事,嚣张任性,毫无理由,却处处有神通,仿佛早就知道了。
叶青墨都没有回答,只是面有不耐,戾气的眉眼,没有因为瞎了而减少半分威严:
“你不信我?”
林飞琼嘻皮笑脸道:“你的消息比我天下第一庄还灵通,我伤心啊。我天天在外面奔波,还不如你一个瞎子知道得多,我亲爱的好友啊,你可明白我的心有多痛?”
确实,叶青墨的消息,不可能比林飞琼还灵通——因为这些,都是上辈子林飞琼帮她查的。
叶青墨脸色缓和了些:“这三年你留在京城,我会找个适当时候告诉你。”
林跃忙道:“将军,明茜……明姑娘的事还是压不住,已经传开了。陛下与老太君都很生气,可将军又不让人动明姑娘。陛下于是遣了……遣了……”
林跃没有说下去,是林飞琼吊儿郎当地接过话:
“你家姨母遣了我,秘密潜入东夷国,剿灭大悦宫。”
叶青墨眼里闪过一瞬,忽然明了,所以那女子在梦里才会那么伤心……
叶青墨想了想,既不希望她伤心,却也根本不打算放过大悦宫:
“二十年前,大悦宫是否协助东夷国,入侵我领土,烧/杀/奸/淫?”
“是。”林飞琼难得严肃,“当年他们叫明月宫。这二十年我西凉国崛起,东夷国衰弱,明月宫为了避风头,改了宫名,搬了宫址,销声匿迹许久,这次因为那个女……明姑娘,才被我逮住踪迹。”
叶青墨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脸色阴沉,对林飞琼道:
“做干净点。人手不够就跟林跃要,一个都别放过!”
“呦呦呦!”林飞琼笑得很开心,“我还以为你会为了佳人收手呢,怎么不怕你的明姑娘伤心了?”
“与她无关,不必告诉她。”叶青墨微微抬颌,脸上的狠戾尽显无遗,“帮我问候明月宫宫主,可还记得我西凉子民的血和泪。”
林飞琼心情大好:“我本担心你为了一点情爱忘了家仇国恨,你既然记得,那个姓明的也便随你去吧。”
“什么情爱?”叶青墨皱眉,不解问她。
林飞琼扑哧一声笑了:“没什么。”
叶青墨觉得莫名其妙,又道:
“大悦宫外门女弟子,都是幼年被掳入宫,给她们编造凄凉身世,让她们心甘情愿卖命。很多人不懂武不习武。这些人无害,放过便是。”
“我看着办。”话虽这么说,可林飞琼习惯了斩草除根,这回也不打算例外。
*
林飞琼走前,白和桃正好被送到她别院里。
林飞琼瞥了她一眼,啧啧道:“怎么打成这样,死了没有,死了就拖出去吧。”
林跃正好在一旁,白了她一眼:“堂姐,你忘了将军的叮嘱?这女子就是大悦宫的外门弟子,不懂武,也无害。”
“那怎么办,打成我也不能用了。”林飞琼笑嘻嘻地,“我要走了,这女人你看着办吧。”
本来要来小弃子,也只是临时起意,想闹闹姓明那女人,现在有要紧事要办,林飞琼也没了兴致。
临走前,她听见小弃子“啊啊啊……”地发声,这才想起小弃子还哑着,于是顺手帮她解了哑穴。
“仁至义尽了,小弃子,到了地府可要跟阎罗王夸夸我哟。”
林飞琼走了,林跃又急着去南陵国请神医,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想起她大悦宫弟子的身份,便让人送到明茜的别院。
送到明茜别院时,明茜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地别开眼,指了指柴房。
白和桃就被扔到后院柴房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影才慢慢靠近白和桃,哭着脱下她的衣物,给她偷偷上药。
*
明茜住的别院,非常豪华。别院后面,甚至有温泉。
明茜泡过温泉离开后,白和桃才偷偷靠近已经熄灯的温泉。
她艰难坐下来,任由大师姐给她擦身子。
白和桃发出舒服的叹息:“大师姐,你是不是伺候惯了,怎么这么会伺候人?”
大师姐白嘉乐瞪了她一眼:“小兔崽子,刚刚死里逃生,也不知小声点,万一引来人,怎么办?”
“哪来的人,女魔头瞎了之后,很讨厌有人在她面前闲晃,不都把人赶到外院了吗?”白和桃舒服得眯起眼。
她想起来,原女主是大师姐带大。
大悦宫外门女弟子,每五人一组,每组都有个大师姐,负责照看其他人。
有的大师姐是撒手掌柜。
有的大师姐,如白嘉乐,就是个老妈子。
对了,白和桃忽然问:“大师姐,咱们这一组的师姐妹呢?”
虽然白和桃只跟她们见过一面,但还是不希望她们出事。
白嘉乐笑了:“段府出事后,你下落不明,我就把几个师妹偷偷送走了,养在城外农院里。”
“那你怎么不走?”白和桃被洗得干干净净。
白嘉乐小心翼翼给她穿上衣服:“这不是还有你吗?等你伤好了,我带你一起走。”
说完,她幽幽地叹气:“不要再想报仇的事了。那么大的山庄说毁就毁,罗长老那么厉害说处死就处死,大悦宫说没就没了。咱们都是普通人,好好过完这辈子就行了。”
“到时候,大师姐给你们都找个好人家,都别嫁太远,我就住你们附近,好好盯着你们。”
白和桃疯狂点头:“我也想走啊,可是女魔头逮着我不放,非要逼我说什么‘女魔头,偿命来’。”
“她非要逼我说,我就偏不说!我让她找,让她到处找!我不说给她听,我就说给你听,‘女魔头,偿命来’、‘女魔头,偿命来’、‘女魔头,偿命来’!我气死她!”
白和桃说得正得意,却看见大师姐的脸都绿了。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白和桃纳闷了。
因为白嘉乐颤抖得非常厉害,几乎抖成了筛子。
一瞬间,一道惊雷劈中她的脑子!
她艰难地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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