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猛力撞在娄一竹的背上,紧接着她便陷入了一片昏暗,耳膜像被堵住了似的嗡嗡作响,隐约还能听见女孩的哭喊声:
“你们这帮莽夫别碰我家小姐,贱命不想要了——”
“我管你是哪家小姐,杀了人就得伏法!”
又一声粗壮的男声在一片嘈杂中响起,娄一竹睁开眼,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起来。
她正被一身着淡黄烟沙散花裙的少女挡在身后,对面是几个捕头打扮的大汉,左右还围满了好些看热闹的布衣市民。
放眼环顾四周环境,入目之处便是一条望不到底的青砖瓦檐还有数不清的商贩小铺。
为首的捕头不耐烦了,满脸的毛发衬得他脸色更为阴沉,他睨了眼旁边的人,下巴微抬,示意他们去抓人,道:“起开,你家小姐得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杀没杀人,老爷自有定夺。”
伴随着少女的惊叫,场面混乱起来,好几双手死死地扣住了娄一竹的肩膀和手臂。
嘶—娄一竹疼得倒吸了口气,这下子她完全清醒了过来,她真的没有在做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分明记得自己正在和绑匪面对面进行心理疏导。
今天重案组的张队让她去和绑匪谈判,那个绑匪情绪起初狂躁且激动,和资料上那个唯唯诺诺的男幼师浑然不同,后来冷静下来,手里的枪也乖乖地放在了地上……
她吐了口气,正打算暗示警员行动,太阳穴忽得传来一阵刺痛,一声枪响在脑海里爆开。
闭上眼的前一秒,她看到绑匪身旁的小男孩举着枪,而枪口正对着她的心脏,无意识地转过头,发现张队正满脸惊恐地看着她。
她应该是已经死了。
娄一竹大学原本就读于首都警.校的侦.查学专业,虽是专业里为数不多的女生之一,但她头脑聪明行事利落,回回都是专业第一。
就算她长着一张清纯无害的脸,也没有人敢质疑她的专业能力,如果不出意外,她必然会被分配到首都刑警大队里去,那是所有人都想去的地方。
然而意外偏偏来的突然,娄一竹的父母于一场车祸中双双离世,处理完后事,她遵随了他们的遗愿选择一份安全的工作,转去了犯.罪心理。
在毕业后选择成为重案组心理顾问的时候,她做梦都没想到最后会死在一个小孩子手里。
“住手!住手!你们究竟知不知晓我家小姐是什么人!”眼见着情况愈发不可控,淡黄纱裙的少女绷着脸吼了出来,她挣脱一捕头的手,一下子扑倒娄一竹的身前,死死瞪着正扣着她的捕头。
少女前额紧皱,微眯着眼一字一句地冷声威胁:“安王嫡女,芸熹郡主,尔等岂敢?”
芸熹?好耳熟的名字,这不是前几天她从张队女儿嘴中听来的言情小说里那个被分尸的女主姐姐吗?
娄一竹左右被人拉扯着,迷迷糊糊的,眼前猛然一黑,就像全身被压入了水中,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顺着水流进了她的脑海里——
芸熹郡主,大昭国安王的嫡女,自幼丧母,从小便生的乖巧水灵惹人喜爱,念着生母情分,安王对她百般纵容,是个调皮捣蛋的主,不仅常常将王府搅得天翻地覆,还时不时偷溜出王府,在城中处处闯祸,安王对此也是无奈一笑便随她去了。
安王还有个庶女,相比芸熹,是府中可有可无的存在,坊间传闻她是安王外出一夜荒唐所生,上不得台面。
虽说王爷不喜庶女,但小芸熹却喜欢同庶女亲近,但孤傲的庶女根本不愿与她接触。示好几次都做了冷板凳,芸熹哪受得了这般委屈,便开始在暗地里观察庶妹,连续两年后,芸熹确定了庶妹有事瞒着府中众人。
芸熹暗觉自己发现了天大的秘密,紧接着,她便日日蹲守着庶妹,每当庶妹行动时便跟在她身后,不过跟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今日她又起了出府游玩的心思,带着贴身丫鬟小盈就像往常一般溜了出来,哪知刚在街上溜达没多久,就被突然涌上来的一众捕头拦了去路,说是有人亲眼见着她杀了人。
好死不死,刚被一枪毙命的娄一竹就在这个时候穿进了芸熹的体内。
记忆如水一般迅速的流入她的以内,随后彻彻底底地融入了她的灵魂。
娄一竹再一睁眼,就被丫鬟小盈拽到了身后。
只见小盈咬紧牙关,狠狠地朝着众人说道:“谁人不知,我家郡主是王爷的心头肉,你们要是有这胆子,尽管来安王府抓人。”
此话一出,便在人群中轰然炸开,娄一竹能感触到有无数双视线正从头到尾地打量着她。
众人都安静下来,不敢吱声,但眼底却是明晃晃的冷嗤。
娄一竹低着头站在小盈身后,哪里还顾得上看这些人来鄙视她,她不断地梳理着脑海中的记忆,突然想起张队女儿的话,一时间心跳如鼓。
“这个芸熹死得可惨,剔骨削肉,啧啧啧,女主替身真不好当…”
脑海里的陌生记忆和张队女儿的话语重合在一起,娄一竹反应过来,这个世界是张队女儿说的那本古代架空破案言情小说。
讲的是安王不受宠的庶女,在背地里披着衙内仵作的马甲,同安王的一个暗卫一起破暗谈恋爱的故事。
而芸熹作为安王名义上的嫡女,虽说是受百般宠爱,但实际上却是安王捡来的孤女冒充女主嫡女的位置,为的就是在以后替真正的嫡女,也就是女主去死。
芸熹最后死的很惨,行凶者对她有着极为强烈的恨意,分骨,剜肉,到头来只剩下了一团红白……
只不过张队女儿摆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她正在纠结要不要换了对她动手动脚的拳击教练,隐约听到了小说里的几件案子,当时只觉得还有点意思,具体什么自己毫无印象。
“郡主宽宏大量,是草民逾越了,此事定是有人有意栽赃嫁祸郡主,草民定全力搜捕,还郡主一个清白。”
娄一竹的思绪再一次猛地被拉了回来,只见领头的捕头忽地三两步走上前,一脚踹开了还愣在原地的几个捕头,清脆地跪在了娄一竹面前,嘴皮上的胡子抖得厉害。
她还没反应过来要说些什么,人群中突然被推出来了一位被众人唤作李满的矮瘦男子,原本就不高的个头再加上严重的驼背,显得人更为鼠相。
他左右转着眼睛,结巴道:“郡,郡主怎么了,郡主就能随意杀人?”
杀人,她何时杀过人?
娄一竹的耳边闹哄哄的,脑子一团乱麻,她咬了咬牙试图让自己的脑子转起来。
若是按照剧情,她马上就会再死一次。
第一案如今看来已经开始,她要是想活下去,就必须立即跟上剧情,任何一次错过都会走向必死的结局,抢在女主前才能走在剧情的前面,从而去引导剧情走向。
而且她似乎已经牵扯了命案,骑虎难下,自证清白找到真凶是眼下最为紧要的事,要是一开始就被当做凶手关进牢房,那她的死会成必然。
所以,她得尽快解决眼下的诬陷,还得抢先女主一步破了案子。
想到此处,娄一竹缓缓定下心神,眼底回归了以往的清明,她将目光锁定在了眼前这叫做李满的男人身上。
这人巴巴地看着捕头,脸上露出几分恐慌,他抬起一只手安抚般的拍着自己胸口,喘着气道:
“前几日深夜,我亲眼见着这女子在南巷口伙同一男子行凶,刀光一闪,那人惨叫一声后就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上的声音…我吓得不敢出声,怎知今日我去河边洗脸,一伸手就碰着了河里漂着的东西,那双眼就凸愣着死死盯着我,像是怨我没救他咧!唉哟造孽哟,老祖宗保佑啊!”
短短几秒内,此人的右肩耸动了三次,眼珠子时不时朝右打转,手也一直摩挲着衣角。
他在撒谎。
娄一竹收回目光,搜刮起芸熹的记忆来。
前几日夜里,芸熹为了跟踪庶妹,带着丫鬟悄悄出了府,顺利的跟着庶妹来到了一座院门前,不料还没等她看清门前的牌匾,就被庶妹听到了动静。
慌乱间她和丫鬟走散,躲到了一个巷子里,后来就没了意识……再醒了,就已经躺在自家床上了。
“我没杀人。”娄一竹冷不丁地开口道。
“你扯谎。”李满像是早就料到了,立马横眉竖眼地打断了她,“你杀人后衣上沾了血,我一路跟在你身后,亲眼看见你将沾了血的衣物埋进了城边的胡杨林里。”
李满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件素白云锦对襟,上面染着大片的血晕,一红一白霎眼得很。
他叹了一口气,将对襟称展开来,朗声道:“原本还不知你是群主,还奇怪这衣衫内侧的图纹是个什么,诸位请看,这不就是安王府的图腾吗?”
李满将衣物高高举起,面朝四周晃了晃,人群中激起一阵又一阵的声潮。
转完一圈,男子走到捕头身前,交到了他手中。
娄一竹心里沉了一下,按照记忆这件对襟确实是芸熹的,不过什么时候不见的芸熹自己都不清楚。
她暗暗挑了挑眉,摆出一副委屈的姿态,细声道:“这对襟确是我的,不过我不知怎就到了他手里。”
“郡主再如何狡辩草民也难说其词,只是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相信大家心中自有定夺。”
李满一声话下,人群中顿时响起来好些附和声,哀那世道不公,一条人命白白就没了。
大胡子左右张望一番,为难地看了眼娄一竹。
四周陷入一片沉默,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娄一竹的脸上,希望能挖出几分慌乱,或是公子王孙惯有的娇妄嚣张。
但郡主偏偏没有,郡主如传闻般面如桃花,明艳动人,单是站在那就勾住所有人的目光,她一双清亮眼眸张得圆圆的,似乎一切事物都与她无关。
见此情境,娄一竹差不多也把事情原委搞明白了,这男子无非是想栽赃嫁祸罢了。
不过这人也敢诈到她眼前来了,自从她上了警校,就再也没有人能诈过她。
娄一竹轻拍了下挡在身前的丫鬟,双手合在腹前,端庄地走到了人群中间,她清了清嗓子,直勾勾地看向驼背男子,模仿着芸熹的语气道:“你说,你那晚看见了本郡主对吗?”
“对。”
眼神朝左,下巴微扬,说的是真话。
“据你所言,那晚已是深夜,请问你在外面做甚?”娄一竹微微勾起嘴角。
“我在外面做甚?我因夜里辗转难眠,便出来散散心。”
生硬地重复问题,典型的谎言特征。
“杀的什么人?”娄一竹步步紧逼。
“这,我怎么知道……”男子面露恼意。
那天晚上,芸熹定是被有心人做了手脚。
娄一竹暗暗有了定夺,将目光移向了人群,朗声道:“本郡主承认那日夜里出了王府,那件对襟也确是我的。不过待我走到南巷时,就被人打晕了过去,后来发生什么我并无记忆,人,不是我杀的。”
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就有反驳之声。
娄一竹招手阻止,继续道:“我身为郡主,何必亲手去杀贫民百姓?还亲自去处理衣物?显然,这口口声声说亲眼目睹了我杀人的话就是无稽之谈。诸位安心,我定会亲手揪出行凶之人,还死者一个公道。”
娄一竹走到男子面前,嘴边噙着大家闺秀应有的礼貌微笑。
眼前的郡主分明还不及他高,男子看着那双眼睛却情不自禁慌了起来,就像是会看透他的内心一般。
“至于你,你可知,诬陷郡主是什么下场?”娄一竹微微眯起了眼,随后又柔下了嗓音,对捕头说道,“大胡子,劳烦你将尸首带来对一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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