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橙橙本以为程渡只是找林颂薇说点事情,很快起身让座走到旁边。程渡却淡淡地提醒:“不是让一会儿,是把这个座位让给我,行吧?”
“啊?”赵橙橙直接傻了。
林颂薇呆愣地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程渡轻描淡写道:“我转文科班了,以后就在(15)班。”
这是什么爆炸性新闻?(15)班同学集体傻了。
傻愣得最彻底的是林颂薇,直到程渡在她旁边坐下,她才回过神。
她很想问为什么,却问不出口。
程渡手上的伤刚拆线,手腕内侧留下一条十几厘米的疤,因为是新疤,所以还有点红肿,看起来狞狰可怕。林颂薇看了一眼那条蚯蚓似的伤疤,她觉得自己能猜到为什么,那个原因很残酷,让她愧疚得坐立难安。
赵橙橙愣了一会儿,问林颂薇:“薇薇,那我搬走吗?”
林颂薇抿了下唇,点头:“嗯。”
很快,赵橙橙就把新课本全部搬走了,把座位让给了程渡。
程渡还没有新课本,书包塞进桌洞后,桌面空空如也。他转头看林颂薇,抬脚在她凳脚上撞了一下,晒笑:“跟我同桌就这么不高兴啊?”
林颂薇摇头,还是忍不住说:“可你应该不喜欢文科的。”
程渡上学期期末考试,理科成绩是年纪第一,而且他还参加了物理竞赛,是理科班的宝贝儿。从他申请转文科开始,几个理科老师轮番给他打了电话劝说,包括他爷爷、他爸等等都来劝过。
但程渡谁也没听,执意要转。为此,宋新立还把他骂了一顿,说:“医学专业那么多科系,你就非要拿手术刀吗?”
程渡冷淡道:“我现在什么刀都不想拿了。”
也拿不了。
本来就是为了学医选的理科,既然不能拿手术刀了,那学理科的意义就失去了百分之九十。所有人都觉得程渡因为手伤志气消沉,意气用事,都想来劝一劝,希望他能考虑清楚。
程渡花了二十多天的时间,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不管如何,理想和喜欢的女孩。
总得抓住一个吧。
程渡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林颂薇不吭声了。
自从程渡受伤以后,她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再也不会张牙舞爪,也不会呛他,几乎是对他言听计从了。程渡不喜欢这样的林颂薇,她应该是肆无忌惮、张扬骄纵的。
半晌,他起身说:“跟我去办公室拿课本。”
林颂薇愣了一下,马上起身。
两人去办公室领了程渡的课本,林颂薇不让程渡动手,自己一个人艰难地抱着厚厚一摞书。
程渡走在她身后,落后她两步,沉着脸盯着她纤细的背影。正好秦朝来找程渡,看到林颂薇搬书,连忙过去帮忙。
那天晚上林颂薇没看到程渡的手伤,秦朝却看到了,差点没吓晕过去。他总算知道当时程渡为什么不让他拿手电筒照了,大概是怕吓到林颂薇吧。
什么晕自己的血,也是骗鬼的。
“找我干嘛?”程渡烦躁道。
秦朝抱着书,叹了口气:“没什么,你走了我没同桌了,就是来看看。”
程渡啧了声:“无聊。”
这时候程渡转文科班的事已经传遍了,程渡跟林颂薇做了同桌的事,也一起传开了。如果说上学期剃光头的事只是还债,那为了救林颂薇受伤,转文科班,还不是喜欢她的话,那是什么?
谣言传开的时候,林颂薇正在给程渡的课本和作业本写上名字。
程渡在旁边监工,挑剔道:“林颂薇,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字这么丑?”
林颂薇:“……”
她的字虽然不算漂亮,但也工整秀气好吧?
哪里丑了?!
林颂薇撇撇嘴,一笔一划地写得更认真了。
一整天下来,都是程渡单方面的挑剔挑刺,林颂薇什么都顺着他。赵橙橙知道林颂薇愧疚,但看到林颂薇几乎把程渡当少爷侍候的时候,还是被震惊到了。
放学后,林颂薇整理自己跟程渡的课桌,收拾完了偷偷松了口气,准备去画室画画放松一下。
程渡在旁边冷眼看她几秒,突然道:“林颂薇,你送我回家。”
林颂薇愣了下,茫然问:“怎么送?”
“走路,我今天早上走路来的。”程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也不远,走十多分钟。”
林颂薇挣扎了几秒,点头:“好。”
程渡:“……”
他冷着脸把书包从桌子里拽出来,扔到她怀里,起身走出去。
林颂薇抱着他的书包愣了下,连忙背上自己的书包,追出去。
班里一群没走的同学面面相觑。
有男生嘀咕:“林颂薇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赵橙橙叹了口气,可不就像小媳妇么?还是逆来顺受的那种。
程渡人高腿长,走得很快,林颂薇背着一个书包,怀里还抱着一个,跟在他后面走得有些吃力。一直追到校门外,他脚步才缓下来。
林颂薇微微喘着气,亦步亦趋地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雅颂居,那会儿林颂薇还不知道他是跟外婆一起住,到小区门口就停下了,转头询问他:“到这里可以吗?”
程渡垂眼睨她,语气冷淡:“不可以。”
林颂薇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这是林颂薇第一次来程渡家,走进院子之前,她惴惴不安地打了很多腹稿。从院子的玻璃门走进客厅,看程渡在沙发上坐下,眯着眼睛看她,才反应过来,他家好像没人。
程渡看她还在四处张望,冷哼一声:“别看了,我家没人。”
林颂薇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把他的书包放在单人沙发上,有点紧张:“那我可以回去了吗?我还要去画室画画的。”
“那你刚才怎么不拒绝我?你跟过来干什么?”程渡简直要被她憋屈死了,语气比之前更差,“我叫你来你就来?以前怎么没看你这么听话。”
林颂薇小声道:“那不是之前你手没受伤么?”
除了那晚程渡开口让她负责之外,两人没再谈过这件事。但两人理解的负责,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程渡不知道她是故意装傻,还是真不懂。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一只薇,我不后悔那天晚上去找你。我也可以坦白告诉你,我之前确实是想学理科想当医生,但现在手受伤了,做不了医生,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
“真的不算大事吗?”林颂薇不信。
程渡嗤笑:“理想一个不行就换另一个,比起当医生,我可能更在意以后不能打篮球了。”
这两个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怎么能相提并论?林颂薇还是不太相信,程渡抬手在她脑袋上揉搓了一把,恶声恶气道:“不是要去画室吗?给你半分钟,再不走就留下來给少爷我做饭。”
林颂薇:“……”
程渡垂眼睨她:“不走?那我开始点菜了。”
林颂薇在心里骂了一句“混蛋”,背着书包赶紧逃。
她会做饭才怪。
第二天中午,林颂薇跟赵橙橙去文具店买笔,正好听到有人在八卦她跟程渡的事。从文具店出来,赵橙橙挽着她,小心翼翼地问:“薇薇,大家都在传程渡追你的事,你知道的吧?”林颂薇默了默,点头:“不是上学期就传了吗?”
“那不一样。”赵橙橙转头看她,“就……程渡暑假专门去找你,又为了你手受伤,转文科班,虽然他没明说,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在追你啊。”
如此明目张胆,哪怕一个字也没说。
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林颂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也知道赵橙橙想问什么。大概是想问她对程渡有没有感觉,程渡做了那么多,她有没有心动。
那晚上发生的事,如果只回忆前半段,不论是少年找到她时的那个笑容,还是他那个轻轻的拥抱和低声安慰,都可以是心动的导火线。
可连着后半段的意外事故,愧疚便凌驾于所有的情绪和情感之上了。
或许那天程渡的话起了作用,林颂薇心理负担减轻了一些,慢慢地,对程渡没那么供着了。偶尔还会被他气得跳脚,比如程渡给她讲解一道很难的数学题,她要他重复三次她才弄懂之后,程渡用左手在草稿纸上写下“林颂薇是个笨蛋”七个字,把林颂薇气得踩了他一脚,怒道:“你这么聪明你怎么不上天啊!”
再比如,程渡偶尔会给她送个礼物,送完了还非要她回一个。林颂薇有时候被他欺负惨了,会暗戳戳报复回去,回礼时送了一对老年人的护膝。
程渡乐得不行,觉得自己真他妈有病,居然享受她肆无惧惮的模样。
程渡每天都要去医院复建,但他从来不让林颂薇跟着,倒是秦朝陪着去了几次。有一次听到程渡跟他大伯商量二次手术的事,等大伯走后,便问程渡:“林颂薇是不是不知道你寒假要做手术的事吗?”
“嗯。”程渡正在活动手指,做了三个月复建,几根手指已经基本能控制了,但不能提重物,依旧手无缚鸡之力,“等手术做完再说吧。”
秦朝又问:“那做完手术,可以打球吗?”
以前两人一起打球配合得最默契,自从程渡受伤后,他很久没酣畅地打过一场篮球了。
“想多了,就算做完手术还是要做复建,能恢复到什么程度,需要多长时间恢复,还不确定。”程渡瞥他一眼,懒洋洋道,“真想打的话,左手也可以试试。”
秦朝想了想,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林颂薇你要做手术的事啊?她对这件事一直很愧疚,如果知道你能恢复得好一点,应该不会那么难受。”
程渡沉默几秒,低声说:“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怕她太愧疚,又怕她只有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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