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大概半个月之前才生出神智。”剑灵控制着姜姝清的身体,大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不过我天资聪颖,记得从前的许多事。”
“怪不得你的主人如此宠爱你。”亓瑶瑶强颜欢笑,她暗松一口气,幸好这剑灵初生灵智,是个不折不扣的智障,与离焱那个神经病别无两样。
哄骗智障,她轻车熟路嘛。
宝石凤凰在约定好的地点缓缓落下,亓瑶瑶恭恭敬敬道:“前辈您先请,这里就是皇宫。”
她隔着晶莹剔透的琉璃窗,指向远处阶梯上一个身着衮冕的中年男子,轻声道:“前辈,这便是当朝皇帝,我师姐思来想去,您的主人是天命之子,他最有可能了。”
“您是先祖佩剑,皇上听闻有机会与您相认,深感荣幸,您且一试他的剑意。”
“真的?”剑灵眼前一亮,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过去试试,她瞥一眼裴允,威胁道:“假若你们找错,我就先杀了这小子的全族。”
亓瑶瑶心情复杂地看着美貌女子抱着剑匣走出舱室,她与裴允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这么明显的一个陷阱,也会有人不长脑子地踩进去?不过,一把剑好像确实没地方长脑子——
十二旒珠微微颤动,姜城面无表情地看向广场之中毫无风度走来的姜姝清,他忽而眉头一皱,轻轻举起左手。
一旁白色锦服的男子眼神微动,旋即,一道凌厉无比的剑光斩向姜姝清。
这剑光看似杀意凌冽,志在必得,其实却只是为了转移剑灵注意。
“主人!”果不其然,剑灵欣喜若狂,厌生剑飞出剑匣,发出激动的嗡鸣声。
只是看清男子手上的凌波剑后,她愣了一愣,语气顿时有几分伤心:“主人,你怎么有别的剑了?是不是这个废铜烂铁勾引你?”
在剑灵黯然神伤的瞬间,半空之中法阵一闪,一道锁链如飞蛇般紧紧缠住剑身,姜姝清的身体一阵猛烈的颤抖,旋即双目紧闭,晕倒在地。
“主人,你不会是想要抛弃……”剑身上的血眸瞪大,即便被锁链束缚着强行飞回剑匣中,剑灵仍不可置信地念叨着。
“哐”地一声,剑匣重重合上,广场中一片寂静。
一个黄衣少女缓缓自法阵中走出,她表情寡淡,捡起剑匣,咬破指尖,在黑木上画下一个法阵。
她抱着剑匣,眼眸低垂,喃喃自语道:“师尊说,你本该两百年后出世,果然,命数皆变。”
她扭头,看向姜姝清的眼神之中似有悲悯,她指尖输出一股灵力,姜姝清旋即猛烈地咳嗽起来,悠悠醒转。
少女转身对皇上点头示意事情已了,她并没有行礼,而是直接转身离去。
亓瑶瑶目瞪口呆:“好厉害……”
“书上说,人族大国中有许多能人异士,但是……”裴允欲言又止。
但是这是不是对比的他们两个琉璃宗来的乡巴佬太烂了?很丢谢淮书的脸。
亓瑶瑶自动补齐这一句话,她鼓气道:“我筑基期,你金丹期,我们都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如果有人一定要问,我就说我们是净峰的。”
躲在裴允身后的侍女喜极而泣,激动道:“这是国师大人的弟子,我们总算得救了。”
说着,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泪流满面地跪在姜姝清身边,小声地呼唤着她的公主。
亓瑶瑶正准备跟过去,裴允却一把拉住她的衣袖,他扫一眼空旷的广场,小声地对少女解释道:“皇室纠纷,我们不好去凑热闹,就在这里等师姐来找我们。”
八卦都不想听?
亓瑶瑶远远望一眼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与在侍女搀扶下勉力走动的姜姝清,呃……这八卦好像确实不适合他们听。
“那我们就等师姐,顺便远远看看。”她附耳说道。
姜姝清跪在地上,亓瑶瑶猜想她内心定是惶恐不安,在说些道歉的话语,皇帝却是不想理会她,转过身,御袍拂动,大步离去。
那白衣男子的身形……
亓瑶瑶皱眉,困惑地揉了揉眼睛,他的身形倒是有些眼熟,身量颀长,略显单薄,阳光正巧照射在他玉冠中嵌着的流光溢彩的宝石上,更是晃得她看不清对方的脸。
她轻轻推了推身旁的裴允,问道:“裴允,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师姐啊?”
“不是吧?”裴允敷衍道:“师姐没事穿男装干嘛?他们都是兄弟姐妹,长得有几分相似,不也正常?”
真气人,亓瑶瑶怎么想念师姐已经疯魔到见个男人也说是姜秋水的地步了?
师姐不就是心情不太好吗?他的心情,其实也不太好呢——
“自作聪明。”
脑内回荡着父皇无情的话语,姜姝清额上冒出虚汗,她恍惚地跪在地上,只觉天旋地转,本以为有一争之力……但她已经输了吧?
她究竟是何时着了厌生剑的道?她全然不知。
也许在找上亓瑶瑶之前,便已被血剑影响了。亓瑶瑶是姜秋水同门,怎会帮她?
但不知为何,那一刻她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欲望,那就是无论如何、无论用何种蹩脚的谎言、无论用如何暴力的手段,都想从姜秋水手中夺去一物。比如……她青眼有加的师妹。
“踏、踏”,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如雷鸣般落在她的耳中,姜姝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抬眸,眼前是一双云头靴。
“大胆,你怎敢……”侍女代替她训斥道,声音却戛然而止,似乎是有些害怕。
姜姝清无心再管所谓礼数,她抬头,眼前人面若好女,眸若寒星,是那张她时时会被拿去比较的熟悉脸庞,眼神阴冷至极。
“姜秋水?!”她震惊地大叫道:“你怎么会……你怎么会……”穿成这个样子?
姜秋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冷冷道:“自不量力的废物,一个人送死不够,还想将别人也拉入险境,以后莫再做这样的蠢事。”
废物?姜姝清瞳孔骤然收缩,指节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之中。
姜秋水足尖一点,衣袂轻扬,转眼间亦飘然离去,徒留姜姝清一人跪坐于原地,心潮汹涌——
真离谱,师姐还能是男的。
裴允食不知味,纵使面前铺满他平时未见过的山珍海味,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戳着碗中的食物,时不时抬眸扫一眼看似相谈甚欢的两人。
“亓瑶瑶,你适应得这么快,是早就知道了吗?”他强颜欢笑道,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少女讪笑着挠了挠脑袋:“前段时间才猜出来,所以不太意外。”
她又嗔怪似地瞪裴允一眼:“你那么大惊小怪干嘛?他是男是女,是师兄是师姐,又不影响他是我们琉璃宗明峰的人。”
说着,她邀功般地朝还有些不自在的姜秋水笑笑。
怎么猜的啊?看背?还是看啥?
一细想,裴允的脸色瞬间煞白,他们在同一间屋子里居住过一段时日……还是他提议的。
太好了,那时候他正和小白睡在狗窝里,现在小白在御兽园都已经子女成群了。
姜秋水斜睨一眼失魂落魄的裴允,神情自若地为亓瑶瑶夹菜,温言细语道:“瑶瑶在莲明城的酒楼就喜欢点这道菜,尝尝宫中御厨的手艺是否合胃口。”
亓瑶瑶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好吃,她喝一口水,一脸餍足地摸了摸小肚子:“太合胃口了。”
“喜欢就好。”姜秋水羞赧地移开视线。
有什么好吃的?裴允放下筷子。
“师——”他话到嘴边,转了许久才转过弯来:“师兄,你叫我们过来,究竟是何事?那厌生剑,为什么又叫你主人?”
亓瑶瑶在桌下轻轻踢裴允一脚,黛眉微蹙,很不赞成他突然提起此事的行为。
姜秋水眼神微动,他定定地看着裴允,嘴里却是对着亓瑶瑶在说话:“瑶瑶,我总觉得,裴允在我当师姐时,要对我恭敬许多呢。”
似乎确实如此。师姐在意他性别一事明明这么明显,裴允却没点眼力见。
闻言,亓瑶瑶又踹了裴允一脚。
裴允很是气恼,他咬牙切齿地回敬一脚,力度不大,他也不敢很大。
“他踢我。”姜秋水轻描淡写道,他早就察觉到桌下的暗潮涌动,故意将腿伸了过去。
“裴允!”亓瑶瑶尖叫一声。
姜秋水不动声色地看着少女恶狠狠地教训裴允,心中苦闷忽然间便一扫而空,畅快不少。
以男装出现在两人面前,本就是冒险之举,但亓瑶瑶对他的态度自然,甚至对一些稍微有些逾矩的行为也毫不抗拒,他心中的顾虑打消许多。
不过……
他敛眸,瑶瑶的字典里似乎从来没有男女授受不亲几个字啊。
“瑶瑶别气了。”姜秋水缓缓开口:“裴允心直口快,我不是很介意。”
别气了,体现出他对亓瑶瑶的关心。
心直口快,是在骂裴允不长脑子。
不是很介意?那不还是介意吗?
裴允一通盲目分析,他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避开亓瑶瑶的视线,愤怒地瞪姜秋水一眼,为什么姜秋水一变性、一回皇宫,就比从前心机许多?
难道城府深沉是皇室中人的必备技能吗?!
“别再乱说话。”亓瑶瑶小声嘀咕一句,简直是火上浇油。
裴允,完全不是对手。
姜秋水满不在乎地给裴允夹上一筷他最讨厌的菜,开口道:“既然你好奇,我便告诉你好了。”
“师姐……呃,师兄?”亓瑶瑶体贴道:“你现在若不想说,不必急着说。”
“没事。”姜秋水道:“因我出生之日,国师预见我男生女相,身负诅咒,会招来灾祸,他们便将我当作女子抚养,后来将我送去琉璃宗。”
“最近国师说我命数有变,我就被叫了回来。具体的事,我却是在你们发来厌生剑的消息,去寻国师时才知道的。”
“预言中,我是血剑主人,会带领天怀国走向灭亡。”
姜秋水一顿,彷佛陷入沉思之中,旋即继续道:“他……父皇很久之前就令国师寻找压制厌生剑的方法,所以它才会被如此轻而易举地收服。”
“而且,也许是因我命数有变,血剑出世的时间比预言中早上许多,实力尚未完全恢复。”
“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但我看父皇……啊不,皇上他其实也很关心师兄呀。”亓瑶瑶笑吟吟道:“他为了师兄的安全,将你送到全天下最好的师尊手下拜师学艺,知道诅咒没了,又急忙把你叫回家,肯定是很想你。”
少女的笑容毫无阴霾,说出的话也是与姜秋水平日想法截然不同的角度,他低声道:“也许是吧。”
也许确实如此,所以他侥幸存活至今,没有在出生那日就被处死,以绝后患。
好端端的预言,怎么就变了呢?
唔……他裴允不是想诅咒姜秋水,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眼见两人四目相对,姜秋水耳根开始泛红,嘴唇微动,一副就要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的样子,裴允清清喉咙,打断道:“师兄,你的命数为何突然变了?国师怎么突然就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姜秋水风轻云淡地瞥一眼裴允,回答第二个问题道:“说出未来之事,恐遭上天责罚,但既然我命运改变,他当然能将原来的预言告诉我。”
“至于为何变了……”
“因为一个人。”姜秋水意有所指地看着亓瑶瑶。
“谁呀?”少女眸若星辰,满心期待地问道。
裴允抿唇,忽然就很后悔自己又挖了一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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