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晋江文学城
度念是被“噼里啪啦”的雨声吵醒的。
他缓缓睁开眼,把裹在身上的毯子往下扯了扯,四周看了看。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雨水拍打在车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上没有一个人,光线有些昏暗。
后座上还放着一件傅枭的外套,度念恍然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上一世,被傅枭不声不响地丢在了车上。
他坐起身子,毯子从身上滑下来,抬手按了按额头,才想起自己今天跟傅枭出来的目的。
怎么会就这样在车上睡着了?
他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来的人竟然是傅汀。
傅汀对上他视线的时候,明显也愣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在卡座里坐下。
他曲起手指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回事?”
旁边的人立刻把事情告诉了他,只是歪曲了一些事实。
傅汀听完后,没有说什么,只是喊来了老板:“监控调出来给我看看。”
卡座里的其他人脸色一僵,大气都不敢出,没人敢说一句话。
度念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傅汀。
他知道傅汀以前在国外不好好学习,喜欢在外面鬼混,一直到两年后情况才有所改善,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傅汀的另一面。
跟在他面前的乖巧模样完全不同。
老板很快调出了刚才的监控,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傅汀面前。
傅汀看完了监控,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盛闻燃扬了扬下巴:“你可以走了。”
度念最后看了傅汀一眼,转身想跟盛闻燃一起离开,突然又听见傅汀开口:“等等。”
他顿住脚步,回头看过去。
傅汀对上度念的目光,呼吸滞了一瞬,竟是感到有些紧张。
他见到度念的第一眼就感觉十分熟悉,刚才等老板调监控的时候,他也在观察度念。
虽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度念,可他心里的熟悉感更甚,还感受到了些许难过。
现在对上度念的目光,傅汀心里一紧,迟疑了一会才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度念安静了一瞬,摇头,“没有。”
眼见度念又转身要走,傅汀赶紧喊住他:“那可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
这回没等度念回答,盛闻燃已经皱起了眉,想说些什么。
“闻燃。”度念喊了他一声,盛闻燃顿了一下,合上了嘴。
傅汀看到这一幕,心头又浮上熟悉,甚至感到有些憋闷,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人抢去了。
度念把视线移回到傅汀身上:“不好意思,还是算了吧。”
他没去看傅汀的表情,跟盛闻燃一起离开了酒吧。
回到家里时,度念才发现盛闻燃手上被酒瓶的玻璃划了一道伤口。
他拉起盛闻燃的手看了看,眉尖蹙起:“刚才怎么不说一声?”
虽然这道伤口不深,但因为伤口是在手上,他担心没及时处理,会影响到盛闻燃弹吉他。
因为距离太近,盛闻燃能感受到度念鼻间的气息轻轻打在手背上,他手指缩了一下:“没事,小伤而已。”
度念去拿了药箱过来,刚想帮盛闻燃处理伤口,盛闻燃就接过了药箱。
“我自己来就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盛闻燃觉得度念似乎总是习惯去照顾别人,就像是把照顾别人当成了自己的义务一样。
他抿了抿唇,又说:“你不用这样的。”
度念怔了一下,只当他是不习惯别人帮忙处理伤口,也就没有再强求。
晚上躺回床上,度念翻了几次身都没睡着,最后还是把62喊了出来,问它:
“其他人有可能像我一样有上一世的记忆吗?”
他总是想起今晚傅汀看向他的眼神。
是那种跟以前一样,带着点对长辈的依赖的眼神,让他差点没狠下心。
62回答他:“准确来说,那不能说是上一世。这个世界只是被重新调回了三年前,其他人多少会受些影响,比如会做梦或者产生既视感,但绝对不会像你一样保留之前的记忆,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人。”
得到62的保证,度念才放下了心。
没有人会把做的梦当真,傅汀没过多久应该也会忘记今晚的事,他不用太放在心上。
傅枭知道度念是急着想知道盛家的事,他扫了一眼餐桌上的菜,让服务员重新上了一桌热腾腾的菜。
“边吃边说吧。”
度念深吸了口气,问:“你上次说,盛家夫妇只有盛闻燃一个孩子,是什么意思?”
在上次听到傅枭说的这句话后,度念就一直在猜测这句话的意思,可仍然没有多少头绪。现在真相就在眼前,他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吃下去。
傅枭垂眸回想了一下那天下属汇报的信息。
对其他人来说,这些信息也许足够让他们感到震惊,但傅枭那时听完后,心里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他对别人家里的事情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度念也许会需要这些信息,所以他才抽出精力去查那些无聊的事。
“盛质宁并非盛家夫妇亲生。”傅枭又给度念夹了一筷子菜,缓缓告诉他,“他是在盛闻燃不见后,被盛家夫妇领养回来的。”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度念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盛闻燃不见后?”
“嗯。”傅枭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盛闻燃在二十年前被盛家的园丁偷走,那园丁想报复盛家,把他抱到偏远的地方送人了。”
度念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往事,语气不经意间带了几分急切,“后来呢?”
“盛家不想让丑闻外传,所以当初外界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傅枭很少跟别人解释这么长一段话,但现在面对着度念,却有无比的耐心,“但在后来的十几年里,盛家一直在暗中查找盛闻燃的消息。”
“直到盛闻燃上初中那年,才终于被盛家找回来。”
度念没想到在盛闻燃身上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之前注意到盛闻燃身上没什么矜贵的影子,还以为是因为盛家的教育好,才会养出盛闻燃那样的性格。
“那……盛闻燃的养父母呢?”度念紧紧盯着傅枭,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了些。
“在盛家找过去后,那对养父母毫不犹豫地收下了盛家的钱,让他们把盛闻燃带回去了。”傅枭皱眉回想了一下,又补充,“之后盛闻燃跟他们没有再联系过。”
度念沉默下来。
他想起第一次在S国街头见到盛闻燃时,他独自坐在雨中落寞的样子。
明明是那么乖巧的性子,却在小小年纪就被自己认为是亲生父母的人毫不犹豫抛弃,也许在被盛家的人带走时,盛闻燃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被盛家接回去后,会不会又有人告诉他,他的亲生父母是为了家族的脸面,才会在十几年后才把他找回来。
回到盛家的盛闻燃,不但要被盛家瞒下真正的身份,还要被盛质宁明里暗里使手段。即便如此,盛闻燃也只是选择自己离开盛家,没有任何伤害他人的想法。
茶杯里的热茶一点点冷却,度念久久没有说话,微垂的长睫遮住眸色。
傅枭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突兀地问了一句:“你在心疼他?”
度念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片刻后才抬起头,眼中的情绪已经掩下。
他忽略掉傅枭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只是问:“闻燃知道这些事吗?”
听到度念对盛闻燃的称呼,傅枭心里又是一阵泛酸,只觉得那两个字怎么听怎么亲昵。
刚才度念的神色他也看得清楚,分明就是在心疼那姓盛的。
见傅枭没有反应,度念疑惑地喊了他一声:“傅枭?”
傅枭眉眼压得更低了。
他越来越觉得今天来这一趟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但即使心里不痛快,傅枭也只是压下心中的情绪,继续心平气和地回答度念的问题:“他不知道,盛家只告诉他盛质宁是他的亲弟弟。”
度念的手无意识攥了攥拳。
他说不清心中的愤怒是因为盛家,还是鸠占鹊巢的盛质宁,也许两者都有。
“前几天的那件事,也的确是盛质宁动的手脚。”傅枭知道度念早就猜到了那件事跟盛质宁有关,所以那天才会拿着盛质宁的照片来质问他。
他抿了抿唇,又解释:“我不认识他,但叶敬说他来找过我几次。”
叶敬是叶助理的名字。
度念冷不丁听到傅枭的这一句,还没反应过来这和上一句有什么关联,就对上了傅枭的目光。
他微微一顿,想起了自己那时误会傅枭跟盛质宁认识,还怀疑那件事跟傅枭有关。
那时候他刚知道盛质宁的存在,又发现傅枭跟盛质宁有交集,一时没收敛住情绪,把事情怀疑到了傅枭头上。
现在傅枭愿意把盛质宁的事都告诉他,自然也就说明他跟盛质宁没有关系。仔细想想,傅枭也不是会使这些手段的人,如果傅枭真的出手,盛闻燃现在根本不可能毫发无损。
度念低头,摸了摸手中温润的茶杯,“嗯,是我误会了。”
走到餐厅门口,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挟着凉意的风吹来。
傅枭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到度念身上。
度念手搭上还残留着余温的外套,刚想要脱下来,又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司机看到他们出来,立刻下车帮他们打开后座的车门。
傅枭撑开雨伞,遮在度念头顶,“走吧。”
伞虽然大,但两个男人站在一把伞下,难免会被雨淋到。但一直走到车面前,度念身上也没沾湿一点。
他弯腰坐进车里,傅枭随后也从另一边坐进来。
车子缓缓启动,度念往后靠了靠,突然被外套口袋里的东西硌了一下。
他皱眉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烟盒。
度念怔了怔,才想起自己身上披的是傅枭的外套。
傅枭也看到了他手里的烟盒,也顿了一下。
前一世他从来没有在度念面前抽过烟,因为他知道度念一定不会喜欢他抽烟,而他自己也没有抽烟的习惯。
傅枭还记得以前有一次在外面应酬,有人殷勤地给他递了烟,他随手放进了口袋,回家后,他把外套搭在沙发上,就上楼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他站在二楼的栏杆旁,就看见度念在帮他把外套挂起来,又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那盒烟,悄悄扔进了垃圾桶。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度念还经常有意无意地给他科普吸烟的危害,就连看电视都经常调到养生的频道。
现在看见度念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掏出烟盒,傅枭有一瞬的紧张,又夹杂着一丝期待。
他怕度念因为烟而讨厌他,又想看见度念像以前一样把他的烟扔掉。
度念的手很凉,跟傅枭手上的温度在两个极端,因此更能清晰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
他很快反应过来,像是被火星烫到般,倏地把手收了回来。
傅枭手在车门上停了片刻,才关上车门。等他回头,度念已经走到了楼下。
在度念准备拿钥匙打开防盗门的时候,有人先他一步从里面推开了门。
看清走出来的人是谁后,傅枭的瞳孔微缩,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握成拳。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推开门走出来的正是盛闻燃。
他背着吉他盒,看见度念后就立刻露出笑容,一手帮他撑开门。
傅枭和他们隔了一条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度念脸上扎眼的笑意。
居民区的道路坑坑洼洼,下雨过后更是到处都是泥泞的积水。不远处,一辆车丝毫不减速地朝这边驶来。
盛闻燃听见引擎的声音,敏锐地往路口看了一眼,接着反应极快地把度念往里面扯了一把,躲过了车子溅起的脏水。
车子呼啸而去,度念被扯得靠在了盛闻燃身上,一滴脏水也没沾到。
“咔嚓”一声响起。
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惊恐回头,看见车门上的把手被傅枭扯了下来,青筋暴起的手背在身后,握紧了那截断裂的门把手。
第 45 章 晋江文学城
盛闻燃的力道很大,度念被扯的踉跄了一下,耳边听见呼啸而过的引擎声,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等引擎声消失,他站直身子,低头看了看盛闻燃的衣服,确定他也没被污水溅到,才放下心来。
盛闻燃笑着朝他眨了眨眼,松开他的手,“我先过去了,你赶紧上楼吧。”
“嗯。”刚才两人碰见的时候,盛闻燃就说了他要去酒吧帮忙,度念没再问什么,点了点头。
盛闻燃转身走出几步,突然若有所觉地往路对面看了一眼。
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后座的车门打开,有个人站在车门前,似乎正看着他们这边的方向。
只是那人的身形被一棵树挡住,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盛闻燃又看了两眼,没有再理会,背着吉他走远了。
度念打算这几天把这边的事处理好,再提前找找国内合适的房子。他之前租的那个地方虽然便宜,可实在是太破旧了,也容不下两个人一起住。
至于“凋零”老板那边,他之前就已经联系好了,只要回了国内,盛闻燃就能立刻过去。
日子飞逝,很快,就到了盛闻燃最后一次去酒吧表演的那天。
晚上,刚洗完澡出来的度念接到了盛闻燃的电话。
盛闻燃那边的声音很嘈杂,音乐声震耳欲聋,度念要仔细听才能听清他的声音。
盛闻燃的语气有些歉疚,不知道是纠结了多久才打了这通电话。
“度念,你现在有空吗?”
“有,怎么了?”
“我的吉他琴弦断了,你能帮我……算了,我还是……”盛闻燃说到一半又改了口,也许是想起了上次才惹的麻烦事。
“行了。”度念打断他的话,“把吉他琴弦的型号发给我,我现在去买。”
盛闻燃犹豫了一下,说了声“好”,然后把型号发给了他。
度念把刚换上的睡衣脱下,换了身衣服就匆匆出门了。
虽然酒吧离这里不远,但去琴行买了琴弦再赶过去,也要花不少时间。
他下楼打了辆车,去了离公寓最近的一间琴行。
准备走进琴行的时候,度念感觉到有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似乎要将他看出一个洞来。
他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没有看见什么。
也许是上一世总是要防备傅家那些人的袭击,所以才有些过度敏感了,他在S国都没几个认识的人,刚才的感觉应该是错觉。
度念走进了琴行。
琴行里没有客人,老板正准备关店回家,看见他进来,又放下了手里的钥匙。
度念给老板看了琴弦的型号,老板帮他在店里找了一会没找到,转身进了里面的仓库。
又过去十分钟,老板才终于拿着他要的型号走出来。
度念很快付了钱,脚步匆匆往外面走。
刚走出琴行,就跟一个人迎面撞上,手里的袋子掉在了地上,琴弦也从袋子里掉了出来。
那个人撞上来后,没有立刻道歉,只是伸手拉住了度念,扶了他一下。
度念只顾着看掉在地上的琴弦,刚想弯腰去捡,就发现撞到的那个人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手,手还扶在他腰上。
他皱了下眉,没有抬头去看,只是推开了那人的手,然后把琴弦捡了起来。
捡起琴弦后,度念就快步离开了。他没发现身后的那人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
如果盛质宁的目的是拿到盛家的继承权的话,那盛闻燃选择离开盛家走音乐这条路,对他只会有好处。他这样阻挠盛闻燃,就不怕盛闻燃受挫后回盛家跟他争继承权吗。
盛闻燃显然也跟他想到了一处,有些不能理解地皱起了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昨天度念没想通这个问题,还以为盛闻燃会知道原因,但看他现在的样子,显然也没有什么头绪。
在思索间,度念脑海中闪过什么,忽地问了一句:“你当初为什么会离开盛家去S国?”
他在S国遇见盛闻燃的时候,盛闻燃身上身无分文,可以猜到离开盛家不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冲动从盛家跑出来。
盛闻燃愣了一下,边回忆边回答他的问题:“那时候我给唱片公司投了歌,原本已经有几个公司的人联系了我,可后来那些公司又都没了消息,之后还在同一天退回了我投的歌。”
他顿了一下,“正好那段时间我父母请了很多人来家里教我公司的事,我觉得是他们不想让我做音乐,才会让唱片公司退回我的歌,所以一气之下就买机票去了S国,打算永远都不回来。”
说到这里,盛闻燃停了下来,跟度念对视了一眼。
他们似乎都明白了盛质宁的意图。
对于盛质宁来说,就算盛闻燃选择了走音乐这条路,盛家夫妇也不会把继承权交给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他还是争不过盛闻燃。
只有盛闻燃永远离开了盛家,他才能有希望彻底代替盛闻燃。
盛质宁根本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挑拨盛闻燃和盛家的关系,让盛闻燃跟盛家越来越疏远,自己再趁机取而代之。
这回不用度念再说什么,盛闻燃也意识到那时候唱片公司不再跟他联系,也是盛质宁在从中作梗。
只是虽然知道了那些事跟他父母无关,盛闻燃也没有想要回盛家的想法。
当年他们为了盛家的脸面,宁愿领养别人来代替他,也不发动盛家的所有势力去找他。在刚才听度念说出真相后,盛闻燃对盛家夫妇就只剩下寒心。
除了盛闻燃想到的那一点,度念还想到另外一个盛质宁这样做的原因。
虽说当年盛家把这件事情瞒着外界,可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一点风都透不出去,有人知道也正常。
盛闻燃没有半点怀疑,对度念的话深信不疑。
=
清晨,别墅区的小路上走着两个脚步匆匆的人。
走在前面的男人鬓角的头发已经有些泛白,但脚步稳健,身上的气质不凡,只是神色有一丝焦急。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手里提着一个长盒子,步子匆忙地跟在男人身后,在冬天里出了一身的汗。
别墅区晨练的邻居见到男人,打了声招呼,看见他身后年轻人手上提着的东西,有些讶异地问了一句:“周先生,您这是要去哪?”
走在前面的男人正是周适承。
别墅区没有人不认识这位曾经是世界级小提琴演奏家的男人,即使他早就已经退休,还是有很多人对他十分仰慕。
周适承在退休后就住进了这片别墅区,许多有头有脸的人想请他出席活动,却没有人能请得动他。他只收了一个弟子,其他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想让他指点指点自家子女,都被他拒绝了。
因此这时看见周适承匆忙地走在路上,身后的年轻人还帮他提着小提琴盒,邻居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没忍住问出了口。
但周适承显然没有心情跟他寒暄,只微微点了下头,脚步未停。
反而是跟在他身后的程孟玉跟邻居解释了一句:“有人请我们先生过去……”
话还没说完,周适承已经走到小路尽头,坐进了停在路边的车里,程孟玉赶紧闭上嘴,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只留下站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的邻居。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别墅前的喷水池旁。
有佣人过来拉开车门,程孟玉率先下了车,把放在后面的小提琴盒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然后站在车旁边等周适承下车。
两人跟在佣人身后走进别墅,佣人让他们先在客厅歇息片刻,端来刚准备好的茶水和点心,接着就站到了一边。
程孟玉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谨记周适承叮嘱过的话,不敢四处乱看,只是规矩地盯着自己手上的茶杯。
等他们喝完了茶水,又等了一会,楼上就下来一个佣人,礼貌地请他们上楼。
周适承跟着佣人上楼,走到一间房间前,佣人打开门,朝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他们进了房间,佣人就退了出去,帮他们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程孟玉松了口气,才敢抬头四周看看。
这个房间十分空旷,放在房间里的家具也都崭新,看起来就价值不菲,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程孟玉纳闷地嘀咕:“在这里演奏吗……”
他嘀咕到一半,就听到房间外面响起从远到近的脚步声,房门被人推开。
一个气质拔萃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漆黑的眸子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视线在两人身上停了片刻,才走进房间。
程孟玉被那随意的一眼震慑得僵硬了身子,看到男人走进来,竟是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周先生,辛苦你过来一趟。”
周适承向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跟男人握了一下手,“能够跟傅先生交流,是我的荣幸。”
交流?
程孟玉懵了一下,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他虽然本就震惊竟然有人能请动周适承,但也只以为是邀请周适承去演奏的,没想到事实比他想象的更令人吃惊。
程孟玉悄悄看了一眼出现在房间的男人。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傅枭,也不奇怪他这样的地位能请动周适承,只是没想到傅枭会邀请周适承。
传闻中手段狠戾的傅家新家主,让人完全无法将他跟艺术联系在一起。
度念赶到酒吧的时候,盛闻燃正站在酒吧门口等他。
他接过度念手里的袋子,红着耳尖跟他道谢,又说:
“你进来坐会吧,等会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去。”
度念没有拒绝,跟他走进酒吧。
盛闻燃带他在位置上坐下,拿着琴弦往舞台的方向去了。
度念坐在桌子旁,目光落在舞台上,心神却飘到了其他地方。
他不知为何想起了刚才撞到的人,心里划过一丝怪异。
刚才走得太匆忙,他没有抬头去看,只记得那人手上滚烫的温度,和瞥到的一角风衣。
想了一会,他也不知道心中的怪异到底源自什么。
舞台上的吉他声响起,度念抬头看向舞台中间,抿了抿唇,收回了心神。
盛闻燃表演结束后,刚走下舞台,就被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拦住。
男人是这个酒吧的负责人,他拿了一叠现金,又拿了一份新的合同,像上次一样想说服盛闻燃再继续跟他们签合约。
盛闻燃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男人不甘心地继续说:“我们可以提供更高的价钱……”
“不用了。”盛闻燃用纯正的英文打断了他的话,往台下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已经跟别人签约了。”
之前盛闻燃还没有人气的时候,男人一直拖着不通知他来表演,更没想过跟盛闻燃续约,现在看到被别人抢了先,也只能讪讪地闭嘴。
盛闻燃绕过男人,几步跨到了台下,走到度念面前,弯眼笑了笑:“走吧。”
度念离得远,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只是被盛闻燃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了一下:“好。”
一星期后,盛闻燃的合约解除,两人开始收拾公寓里的东西,准备回国。
盛闻燃在外面扔了垃圾走进来,边收拾杂物,边跟正在打扫的度念说:“我们对面有人搬进来了,正在搬行李呢。”
度念不太感兴趣,随口应了一声:“是吗。”
他们就要搬走了,还是不去跟对面的新邻居打招呼了,不然也是多此一举。
度念接过盛闻燃手中用来装杂物的箱子:“这个我来扔吧。”
他推门走出去,对面的门正好也打开了。
一截深灰色的衣袖露了出来。
=
转眼到了寒假,培训中心恢复了之前的课程,还增加了几个寒假班,比以往还要忙碌起来。
虽然之前升了职,但度念负责的班都安排在白天,到了傍晚,还是可以准时下班。
他沿着下班的路慢慢往家里走,路上顺便买了点菜,到家后打开电视,提着菜进了厨房。
把要解冻的菜从冰箱里拿出来,又把刚买回来的菜放进水池里,他擦了擦手,走出厨房。
电视上正在放着新闻,度念在沙发上坐下,准备先看会儿新闻。
新闻已经播到了娱乐版块,正在报道的是著名小提琴演奏家周适承的近日行程。
周适承在退休后就没了消息,据说他本就身体不好,退休后打算好好静养,没人能够请得动他,但最近却有人拍到周适承每周都出门,坐上一辆相同的车。
虽然狗仔们有心跟车,但从新闻上没有报道周适承去见的人到底是谁,就能看出没有狗仔跟车成功,也许全都在半路就被甩开了。
以周适承的知名程度,度念不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
他看了一眼电视上狗仔拍摄的画面,虽然非常模糊,但还是能大概看到周适承从别墅区走出来,坐上一辆黑色的车。
在镜头扫到车子的时候,度念的目光一滞。
站在车子前面,帮周适承打开后座车门的人,是他前世的一个熟人——傅枭的助理叶敬。
派人来接周适承的人是傅枭?
那人什么时候也开始欣赏这些东西了。
度念记得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盛闻燃表演吉他时,傅枭还很瞧不上,说盛闻燃那是在取悦别人。
那时他就觉得傅枭似乎对这方面很厌恶,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度念没再继续看下去,拿起遥控器随便换了个台。
电视上的画面一变,标准的播音腔传了出来: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孔雀也迎来了求偶的季节。这只雄孔雀展开漂亮的尾屏,企图吸引一旁的孔雀……”
还没看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度念一边盯着电视上色泽美丽的孔雀尾巴,一边掏出手机,低头扫了一眼来电显示。
一串熟悉的号码映入眼帘。
度念唇角缓缓拉平,突然没了继续看孔雀开屏的兴致。
第 46 章 晋江文学城
手机震了许久,直到因为没有人接起而自动挂断,才终于停下震动。
电话挂断后,手机屏幕很快黑了下去,没有再亮起。
度念把手机放回口袋,顺手关掉了电视。
自从上次从傅枭那里得到盛家的信息后,他就没有再见过傅枭,如果不是刚才在电视上看到跟傅枭有关的新闻,他也许根本不会想起这个人。
只是没想到刚在电视上看到那个新闻,傅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虽然傅枭告诉他的那些信息的确帮了他很大的忙,可在没有必要情况下,他还是不太想跟那人有太多交集。
最近风平浪静了一段日子,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但说来也奇怪,在那日度念知道发生在盛闻燃身上的事都跟盛质宁有关后,就一直警惕着盛质宁有其他动作,可这段日子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但盛质宁那边没有动静,盛闻燃的事业也突飞猛进,接到了好几个节目的邀请,想跟他签约的公司更是数不胜数。
之前那件事情没给盛闻燃带来多少影响,反而还提高了他的知名度,没了人在背后使绊子,他比之前还更要顺水顺风。
也许是这一切都太过顺利,反而让度念察觉出些奇怪来。
盛质宁不可能会突然放弃对盛闻燃下手,现在一时的平静,只有可能是他在计划更大的阴谋。
他不敢放松,仍是提防着盛质宁随时可能的动作。
只是度念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盛质宁就直接找上了门。
那天是个阴天,天空暗沉沉的,大块大块的乌云聚集在一起,似乎快要下雨。
度念刚下班,从培训中心走出来。
虽然时间还不算太晚,但初春的天黑得早,他出来时,外面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正准备趁下雨前赶紧走回家,就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那个声音有些陌生,度念顿了一下才回头,看见不远处的路灯旁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纤瘦的青年,长相清隽,唯有一双眼睛的眼尾微微上挑,让人觉得似乎是带着笑意。
“度先生。”他见度念回过头,又礼貌地喊了他一声。
度念盯了他一会,即使还隔着一段距离,还是很快认出眼前这个人就是盛质宁。
他知道以盛质宁的手段,查到盛闻燃身边的人并没有难度。
可盛质宁为什么会来找他?
是想来威胁他,还是要对他动手?
以前待在傅枭身边的时候,因为他保护傅枭而想对他下手的人实在太多,现在看见盛质宁出现在这里,度念下意识警惕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周围一眼,确认四周只有盛质宁一个人后,才开口应他:“你是?”
虽然他已经知道盛质宁的身份,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装作不认识盛质宁的样子。
盛质宁似乎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路灯的正下方,度念也因此看清了他的样子。
刚才他就觉得盛质宁身形很纤瘦,现在看清了他的样子,才发现他的脸也有些干瘦,在路灯的照射下甚至能隐约看见双颊凹下去的阴影。
“我哥没跟你提起过我吗?”盛质宁直直盯着他,语气很是自然。
度念知道他口中的哥哥指的是盛闻燃,但在知道盛家的那些事后,这一声“哥”让他没忍住皱了下眉。
盛质宁似乎没打算听度念回答,又自顾自往下说:“我叫盛质宁,是盛闻燃的弟弟,今天过来打扰你,是为了我哥的事情。”
本以为盛质宁是来找自己麻烦,没想到他的态度却比想象中好太多,甚至还带了些讨好的意味。
度念猜不到他想做什么,便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见他没什么反应,盛质宁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他这次来找度念,的确是为了盛闻燃的事。
这段日子,盛闻燃在娱乐圈蒸蒸日上,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盛闻燃,他却只能干着急。
倒不是他不想动手,只是每次他想要做点什么,都会被人拦下来。
一开始盛质宁还以为是盛闻燃遇上了什么贵人,帮他拦下了这些,还派人去查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这么一查,却查到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名字。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在他看来只是小打小闹的手段,竟然能让傅枭的人出手。
这回盛质宁没再敢怀疑是盛闻燃攀上了什么关系,因为不是谁都能轻易让那人出手的,除非是那人心甘情愿。
那日之后,盛质宁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只是偷偷让人查了一下盛闻燃身边的人,很快就查到了度念。
在看到度念照片的一瞬间,盛质宁就认出这是之前他去找傅枭时,在餐厅门口见过的人。
盛质宁的野心向来不小,他不是没想过跟傅枭攀上点关系,因此当他发现那个跟他未婚妻卿卿我我的人,正是傅枭在生意场上的对手时,就立刻起了心思。
只是他联系了几次傅枭的助理,都没能见到傅枭。
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于是在听说傅枭跟别人约在一家餐厅见面时,还是抱着最后的希望去了一趟。
刚赶过去,就看见一个身形颀长的青年走出来,脸上淡然的神态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见度念的第一眼,盛质宁只觉得这人实在好看得过分,只是看一眼就让人无法忘记,因此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天他当然还是没有见到傅枭,还被傅枭的手下赶了出去。
盛质宁那时还没有多想度念和傅枭之间的关系,但现在知道阻止他对盛闻燃动手的是傅枭的人,又知道度念最近跟盛闻燃走得最近,他也能猜出度念和傅枭的关系不一般了。
不然傅枭不可能插手这些小事。
收回思绪,盛质宁盯着面前神色淡然的人,眼里闪过什么,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
“我哥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我和爸妈都很担心他,听说你是他朋友,能帮我们劝劝他吗?”
度念站在阴影里,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揣摩着盛质宁在打什么算盘。
作为家产竞争者,盛质宁肯定是不希望盛闻燃回盛家的,刚才那句话一定不是让他劝盛闻燃回家,而是有另一层意思。
很快,度念就想明白了。
盛质宁不是让他劝盛闻燃回盛家,而是让他劝盛闻燃放弃音乐事业。
虽然不知道盛质宁为什么认为他会答应,但度念也不想跟他多纠缠,只是丢下句“抱歉”,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盛质宁果然叫住了他。
度念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他知道盛质宁一定有原因,才会这么有把握地直接找上门。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盛质宁的声音清晰地从背后传来,“盛闻燃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显然不打算再继续伪装,直接说了盛闻燃的全名,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厌恶。
这句话问得有些奇怪,度念皱了下眉,没明白他前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听盛质宁的语气,似乎是误会他做了什么。
在他思索的片刻,盛质宁已经走了过来,绕到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显然是想要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离得近了,度念才发现盛质宁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一样。
但他本就对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也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思,因此只是瞥了一眼,没有细想。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盛质宁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脸色难看了一瞬,可不知为何还是没跟他翻脸。
“你最好别再动这些歪心思。”度念垂眼冷冷看了他最后一眼,越过他往前走。
街道的灯已经悉数亮起,地面上行人的影子重叠交错。
盛质宁盯着度念的背影,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不见,面容有一瞬的扭曲。
他不敢去找傅枭,又认定傅枭是因为度念才插手这些事,还以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没想到度念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好拿捏。
既然如此,就只能用另一个方法了。
“度先生,”盛质宁直勾勾盯着度念的背影,“你不怕被傅总知道吗?”
度念原本没打算回头,但在听到下一句话后,还是脚步一顿,回过头。
“你说什么?”
看见度念的反应,盛质宁眼里闪过得逞,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不远处的人。
路灯下,青年的皮肤如白玉般细腻,长睫在眼睑投下小小的影子,琥珀色的瞳孔望着这边,透着淡淡的疏离感。
不管看多少遍,这张脸都仍然让人觉得惊艳。
盛质宁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度念跟傅枭一定是伴侣关系,又或者说,度念应该是傅枭包.养的情人,这才能解释为什么傅枭会愿意帮度念护着盛闻燃。
前段时间他想调查度念,都查不到任何的信息,明显是有人在背后保护度念,最后他只好让人去调查盛闻燃的行踪,这才找到了度念上班的地方。
那个在暗中保护度念的人,肯定也是傅枭。
可既然度念跟傅枭是伴侣关系,却还跟盛闻燃走得那么近,甚至两人现在还在同居,这显然不对劲。
而在这种情况下,傅枭还愿意出手帮盛闻燃,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傅枭根本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如此亲密。
如果用这个来威胁度念,度念肯定会有所忌惮,不得不放弃护着盛闻燃。
盛质宁有了十成的把握,腰背挺直了些,特意把语速放慢:“你就不怕傅总知道你跟盛闻燃的事?”
他相信就算度念再大胆,也不敢让傅枭知道他跟别人纠缠不清的事,因为没有人能承担得起得罪傅枭的下场。
度念没料到盛质宁会提起傅枭。
之前在傅枭跟他解释后,他已经没有再怀疑傅枭跟盛质宁做的那些事有关,现在盛质宁突然提起傅枭,让他深埋心底的那点怀疑又浮出水面。
看到度念转身走回来,盛质宁总算在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赌对了。
然而青年走到他面前,却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妥协,而是冷冷地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度念视线微垂,眼角眉梢都是如月光般冷清的漂亮,盛质宁却没心思再欣赏。
他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没从度念的眼神中看出害怕,反而还看出了一丝杀气。
怔愣间,度念又逼近了一步,“之前的事跟傅枭有关系?”
第 47 章 晋江文学城
见度念逼近,盛质宁竟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度念提到傅枭名字的时候,没有丝毫像其他人那样的惧意,这让他心里反而没了底。
度念和傅枭之间,真的是他想的那种关系吗?
盛质宁抿了下有些干燥的唇,顿了下才紧张地反问:“你在说什么?”
他的神情不似作假,度念盯着他看了一会,眉毛微微蹙起,又想起之前傅枭说过不认识盛质宁。
“你认识傅枭?”
盛质宁脸色僵了一瞬。
他知道度念跟傅枭的关系不简单,即使他说谎也很快就会被戳穿,只能撇开视线:“……只是见过几面。”
“那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度念微微眯起眼,语气中隐隐带着威逼。
刚才盛质宁的样子明显很有把握,就像是认定他会害怕傅枭一样,但他根本没有害怕让傅枭知道的事情。
盛质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渐渐反应过来了。
度念表现得完全不害怕,是因为他跟傅枭的关系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他刚才的威胁自然没有用。
只是他不可能把这个错误的猜想说出来,只能憋屈地闭上嘴,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度念看到盛质宁突然一声不吭,又联想到他刚才威胁他的话,稍微思索了一下,很快想通了。
多半是盛质宁以为他跟傅枭是那种关系,才会用盛闻燃来威胁他,好让他妥协。
只可惜他猜错了,他跟傅枭连半点关系都没有,更别说盛质宁猜想中的那种关系了。
“我不认识傅枭,还有,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搞清楚了想知道的事情后,度念没有再多停留,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他虽然厌恶这个前世对盛闻燃痛下杀手,对盛家恩将仇报的人,可现在的盛质宁还没有做更出格的事,他也不能对盛质宁做什么。
在度念转身走后没多久,一直阴沉的天终于落下雨滴,一点一点打湿地板。
盛质宁缓缓站直身子,脸色难看地望着逐渐走远的人撑开伞,消失在转弯处。
头顶的雨越来越大,他的衣服很快就湿透,脸色也愈发病态的苍白起来。
虽然不甘心,但盛质宁也确实不敢再追上去。
从刚才度念提起傅枭时的态度,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他不敢随意招惹。
也不知道度念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能让傅枭那样的人都为他所用,要是换作其他人,恐怕早被傅枭吞得骨头都不剩。
看来他只能再继续观望一段时日,不能轻举妄动了。
盛质宁阴沉地往度念消失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坐上了停在马路边的车,离开了这里。
=
度念回到家里,去浴室拿了条毛巾,边擦着身上沾到的雨水边往客厅走。
刚才的雨不算大,但在他快要走到楼下的时候,就瞬间变成了倾盆大雨,现在隔着窗户还能听见外面泼盆般的雨声。
走到客厅,瞥见躺在沙发上的伞,他拿毛巾的手顿了一下。
今天早上看了天气预报后,他还特意提醒了准备出门录节目的盛闻燃带上伞,看来他是又忘了。
看了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度念先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洗完后特意没关上热水器,给盛闻燃留了热水。
课上到一半,度念注意到道馆玻璃外又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不用看就知道站在外面的是谁。
昨天上课的时候,他也感觉到了一样强烈的视线,一直到快下课的时候才消失。
度念只当作没看见。
只要不打扰他上课,傅枭爱在那站多久就站多久。
等这节课上完,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度念进更衣室洗了个澡,换上自己的衣服,跟经过的同事和学生一个个打了招呼,然后走出培训中心。
下一秒,他眼中的笑意就彻底消失。
一辆车停在培训中心的门外,傅枭坐在驾驶座上,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度念避开他的视线,刚走出两步,就被傅枭喊住。
培训中心门口人来人往,不但有同事和学生,还有很多来接学生的家长。
度念不想引起注意,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走到了车子前,只是跟傅枭隔了一段距离。
知道傅枭保留了上一世的记忆后,度念其实更加不想见到傅枭,他总觉得不管傅枭现在做什么,都像是带着假惺惺的面具。
“度老师,我送你回去吧。”傅枭顿了一下,又补充,“正好顺路。”
没想到他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度念的脸色冷了些。
“你知道我住哪?”
傅枭怔了一下,赶紧否认:“我不知道,只是……”
“不用了。”度念打断了他的话,转身离开。
傅枭看着度念的背影远去,许久才用力锤了一下方向盘,脸上有些懊悔。
他刚才没有说谎,他确实还不知道度念住在哪。
因为怕惹度念不高兴,他一直忍着没有去查度念的住址,只敢存了度念的电话。但即使拿到了度念的电话,他也不敢打电话或发信息打扰度念,只能每天在输入框编辑一大段话,又一点点删掉。
刚才之所以说顺路,也只是怕自己的行为太过刻意,才补充了那一句,没想到反而更引得度念反感。
傅枭坐在车里,脸色晦暗不明,许久才踩下油门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傅枭还是来了培训中心。
他没有让人陪同,每次都是独自过来,这让老刘心里急得慌,以为他是盯上了这边的分部。
可心惊胆战地等了几天,也没等来什么消息,只能继续提心吊胆地揣摩傅枭的意思。
培训中心的人看到傅枭频繁下来巡查,原本也都害怕要丢饭碗,可他们逐渐发现,傅枭每次来培训中心都是直接去道馆,而且还都是挑度念在的时候。
他们还以为傅枭的巡查重点是教育方式,都私下提醒度念注意。
虽然时间还早,但场馆前已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有许多本市的人过来看热闹,也有多家媒体蹲守在各处,更多的还是各家的粉丝聚集在一起,举着应援牌兴致勃勃地议论着。
场馆里显然正在排练,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一阵阵传来,跟外面嘈杂的人声混杂在一起,让人有些头昏脑涨。
离入场还有一段时间,度念四周看了看,打算寻个人少的地方等入场。
刚朝人少的方向走了两步,就听见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还给我,那是我的票!”
那道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稚嫩,没什么威慑力。
度念脚步微顿,转头看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正怒瞪着面前的一个中年男人,脸色气得通红。
“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没拿你的票!”中年男人恶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见周围的人被少年那一嗓子吸引了注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身就想走。
“那里有监控,我现在就报警,看你还怎么狡辩!”少年指了下中年男人的身后,接着就掏出手机,准备拨号。
度念顺着少年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摄像头正亮着红灯。
他又扫了一眼中年男人的裤腰处,那里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腰包,拉链只拉到了一半,可以看见包里还装了不少门票。
正常人根本不会买那么多票,显而易见,这中年男人是个票贩子。
眼见少年就要报警,中年男人脸色变了变,往前跨了几步,扑过去就想抢少年的手机。
少年身板瘦小,还在长身体的年龄,跟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比起来只能说是弱不禁风。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慌乱地往旁边看了看,周围都是些女孩子,他一眼看见人群中身形高挑的度念。
少年迅速朝度念跑来,一扭身躲在了度念身后,边继续拿出电话拨号,边语速极快地跟度念解释:“大哥哥,他是黄牛,刚才抢了我的票,还想阻止我报警……”
话还没说完,那中年男人就追到了跟前,想要越过度念去抢少年的手机。
那条粗壮的手臂伸到一半,被一只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松松地拦下了。
中年男人一愣,视线转到面前这个面色清冷的男人身上。
他看清度念的脸后,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恶声恶气地警告:“不要多管闲事!”
虽然刚才度念轻松就拦下了他的动作,但他看到度念的长相,只把刚才当作是意外,并不认为长得这样好看的男人能有什么力气。
只是警告完之后,度念仍是没有让开,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等警察来了再说吧。”
听到这句话,中年男人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瞪大眼睛,挥起拳头就要朝度念砸下去。
盛闻燃给他的票是SVIP,有专用的检票通道,让他能够避开夸张的人群,提前进入场馆。
度念跟在工作人员身后找到座位,发现这个座位离舞台十分近,在灯光不太亮的时候,台上的人说不定能看清他的脸。
等会盛闻燃表演的时候,应该也能看见他吧。
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入场的人越来越多,场馆里渐渐热闹起来。
又过去几十分钟,座位都被坐满后,场馆的灯骤然暗了下来,四周的说话声也逐渐安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是演唱会快要开始了。
度念周围的座位都坐满了,只剩左边的位置还空着,或许是有人买了票又来不了。
场馆里的灯光完全黑了,有音乐声渐渐响起,观众们都屏息静气,期待地望着舞台的方向。
这时,度念听到左边有动静传来。
四周没有光线,他看不清周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人在他左边的位置坐下。
度念没有在意,把注意力放在了舞台上。
演唱会已经开始,观众席很快沸腾起来,气氛热烈得快要掀了顶。
黑暗之中,度念感觉到似乎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又仿佛只是错觉。
在又一个顶流出场后,尖叫声响彻整个场馆,一个女生用力挥舞着手里的应援牌,一不小心没抓稳,应援牌掉在了度念的脚边。
女生赶紧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捡一下吗?”
她说完后才看清度念的脸,本就泛着潮红的脸顿时更红了。
“没事。”度念弯下腰,借着舞台上扫过来的灯光看见了那个应援牌,就在他左边那人的鞋上。
他刚要伸手捡起来,鞋的主人就先一步弯腰拿了起来,递给他。
度念接过应援牌,刚要说谢谢,又一束灯光扫过,让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拿应援牌的手稍稍一顿。
舞台上的表演开始,度念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把应援牌还给了旁边的女生。
女生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又悄悄瞥了眼坐在他旁边的人,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度念没有问傅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就像是不认识身旁的人,目不斜视地继续看起了演出。
不知道是因为已经习惯,还是因为傅枭帮过他一次,他对出现在这里的傅枭不再像之前那样抵触。只要傅枭不主动来招惹他,他就可以当傅枭不存在。
傅枭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外,唇边还带着笑意:“度老师,好巧。”
度念拿着商品的手紧了紧,差点把包装盒给捏扁。
他观察了一下傅枭的表情,觉得那不是装出来的,才平静了一些。
最近他也没有感觉到被人跟踪,所以傅枭出现在这里应该真的是巧合。
真倒霉。
度念垂了下眼,平静地回答:“是很巧。”
傅枭喉结滚了滚,看了一眼度念身后的购物车,小心地问:“我帮你推购物车吧?”
他记得那天那个臭小子还帮度念拿了包,他帮度念推购物车的话也不算过界,应该不会被拒绝。
度念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问:“傅总,你来超市就是为了帮人推车吗?”
傅枭噎了一下,硬着头皮解释:“我是想我们可以一起逛……”
“不了,我赶时间。”度念推着购物车走了。
傅枭愣了一下,又跟了上去。
他也不敢打扰度念,只能安静地跟在度念身后,看他在每个货架前停下来,垂眸仔细看商品包装上的字。
长睫安静垂下来的样子,像是身上的刺都消失了。
傅枭上一世没怎么跟度念逛过超市,偶尔有几次陪度念去超市,他也只是站在一旁,不耐烦地看手表上的时间。
度念有时候会拿着商品问他选哪个好,他只会随便看一眼,让度念一起买了。但每次度念都会自己再认真看一会,然后把其中一个放回货架。
如果那个时候他能认真帮度念选一选就好了。
傅枭抿了抿唇,心里的后悔和苦涩交加。
这时,度念正好从货架上拿起了两个商品,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比较。
眼前的一幕和以前重合,傅枭呼吸一滞,紧紧盯着度念的动作,心里还抱了点不切实际的期待。
他期待着度念转过身,像以前一样问他选哪个好,就算他对这些一窍不通,他也会认真帮度念挑选。
在那个下属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坐在旁边的青年冷冷出声:“傅枭。”
下属听见度念喊傅枭的全名,眼睛一下瞪得老大,后背也冒出冷汗,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只见傅枭怔了一下,脸上不耐的表情瞬间消失,意外又有些惊喜地转头看向度念。
度念抬眼,语气淡淡:“你先回去吧,公司的事要紧。”
傅枭没想到度念会主动跟他说话,听起来似乎还是关心他的话,心里升上些喜悦。
他想也没想就摇头,“不急,等演唱会结束再说。”
下属见两人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赶紧弯着腰悄悄离开了。
度念看了眼周围,许多观众都趁中场休息去了洗手间,附近没几个人。
他深吸了口气,直视着傅枭的眼睛,心平气和开口:“我好像还没跟你说清楚过。”
“傅枭,我们不可能了。”
第 48 章 晋江文学城
话音刚落,傅枭的面色就刷地变白,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度念一直注视着傅枭,自然也看到他脸上一点点失去血色,狼狈垂下眼神的样子。
不知为何,度念剩下的半截话没说出口。
看样子傅枭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没必要再多费口舌。
度念收回视线,没有再看傅枭,起身离开了座位。
傅枭没想到度念会什么反应也没有,他愣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他虽然没指望度念能给他回应,可度念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还是让他心里有点空落落。
度念走到了收银台,付完钱之后,站在旁边把所有商品一个一个放入环保袋里。
傅枭在他身边站了一会,拿起旁边的环保袋,帮他装剩下的东西装进去。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些,装进袋子里的东西东倒西歪,整个袋子头重脚轻,跟度念装的那一袋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意识到这点后,傅枭的动作僵了一下,担心度念觉得他碍事。
度念收好了自己手上那一袋,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提起两个袋子走了。
“我帮你提吧。”傅枭跟他一起走出超市。
“不用。”度念这几天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这两个字,他停下来看着傅枭,“你是要跟着我回家吗?”
傅枭这回就算再迟钝,也能听出度念话中的意思,他赶紧否认:“不是。”
度念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傅枭果然没跟上来了。
接下来度念倒是清静了几天,没有再在培训中心见到过傅枭,也没有再在其他地方“偶遇”过傅枭。
傅枭不出现的话,他不用再被家长们问那个经常站在道馆外的男人是谁,还要追问他有没有联系方式,也不用被同事们用怜悯的眼神看着。
他只当是傅枭放弃了那个无聊的追求游戏,也乐得清静,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天,度念上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把学生们交给负责的同事后,就准备下班回家。
每到下课的时候,培训中心的大厅都站了很多人,同事在看着学生们不乱跑的同时,还要让来接小孩的家长们签名。
平时都是两个同事负责这个工作,但今天有一个人请了假,所以只有一个同事在看着学生们。
度念跟朝他挥手的学生们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出了大厅。
刚迈出门口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呼,还有一阵哒哒的脚步声。
度念怔了一下,回过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窜了出来。
同事跟着跑了出来,但还是没能追上那个小孩,转眼间,小孩已经跑到了马路边。
马路上车流不断,尖锐的喇叭声接连响起。
度念心跳停了一瞬,他离小孩还有一段距离,只来得及往马路边跑几步。
下一刻,小孩的身体就突然腾空。
小孩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人稳稳抱了起来,走回了街道上。
傅枭抱着小孩走到面前时,度念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跟他对视了片刻。
直到被傅枭抱着的小孩喊了他一声,度念才回过神。
小孩明显被吓到了,眼睛红了一圈,嘴也扁了扁。
度念看到傅枭不熟练的抱小孩姿势,抿了抿唇:“我来吧。”
“好。”傅枭靠近了些,把小孩往他的方向让了让。
度念伸手接过小孩,他跟傅枭的距离一下缩近,手也碰到了傅枭的手。他没有在意,只是小心地把小孩接过来。
傅枭看了一眼靠近的度念,喉结滚了滚,抿着唇没有说话。
可惜度念把小孩抱过去后,很快就跟他拉开了距离,走进了培训中心。
傅枭望着度念的背影消失,良久后才低头,指腹在刚才度念碰到的地方按了按。
度念刚把小孩抱回去,同事小黎就赶紧过来检查小孩的情况,确定小孩没事才松了口气。
度念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在出现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比他还紧张起来:“你怎么到这来了?”
“你不是不认路吗,我来接你啊。”盛闻燃耸了耸肩。
度念怕他被人认出来,不再多说什么,示意他快点带路。
盛闻燃又把帽子往下压了压,拉着他往左边走。
经过旁边座位的时候,度念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拉了下。
他转过头,看见傅枭垂着眸,脸上仍然没什么血色。
刚才那下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感觉到他脚步停顿,盛闻燃奇怪地回过头:“怎么了?”
他被压低的帽子遮住了一半的视线,只能看见地板和度念的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度念摇摇头。
刚才应该只是被座椅勾到了衣角,又或者是他的错觉。
他没有再多想,跟着盛闻燃离开了这里。
到了后台,盛闻燃带着度念进了自己的休息室,换下表演服后又顺手卸了个妆,然后把换下的表演服仔细叠好。
“我去把衣服还给主办方,你在这等我一下。”盛闻燃跟度念说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休息室的隔音不怎么好,度念坐在休息室里,听到外面说话声不断。
那些说话的人只是经过门口,声音也有些模糊,度念原本没有听的兴趣,直到两道清晰的说话声在门外响起。
那两人似乎就站在门口,声音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清晰地传进来。
“你要进去跟他打招呼?他才出道多久啊,你不觉得掉份,我还嫌丢人呢!”
“谁让你跟来了?”另一个声音有些不耐烦,顿了一下,又神神秘秘道,“你知道那小子背后的人是谁吗?”
“他背后有人?他不是连公司都没签吗?”
“你以为他背后没人可以这么顺利?多的是人想把他拉下来!”那人语气夸张,又问,“你知不知道是谁在帮他?”
那人好奇:“谁啊?”
度念听出他们是在说盛闻燃,皱了下眉,往门口走了几步,想听清楚那人接下来的话。
“他背后可是那位!”说话那人卖了个关子,等另一人催了几句,才压低声音说了个名字。
“什么?”另一人语气震惊,“傅总怎么会……”
“嘘,小声点!”他的话被另一人及时打断,两人清楚不能在这里议论这种事,都没再继续下去。
外面安静了下来,度念怔怔地站在门后,还在回想两人刚才的话。
如果不是另一人重复了一遍,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听见傅枭的名字。
门外那人的意思,难道是说傅枭帮了盛闻燃?
度念第一反应是外面那人在说谎。
他知道傅枭对盛闻燃有多大敌意,不相信傅枭会愿意帮盛闻燃,也觉得傅枭没有帮盛闻燃的理由。
可现在回想起来,这段时间盛闻燃的事业确实顺利到不可思议,已经不是运气好或是实力好能够解释的了。
但傅枭为什么要帮盛闻燃,他是在盘算什么,又或者说这只是他的一个手段。
不容度念多想,外面又传来说话声,还隐约听见盛闻燃的声音。
是盛闻燃还了衣服回来,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两人,疑惑地打了个招呼。
那两人干巴巴地跟盛闻燃寒暄了几句话,就适可而止地离开了。
门被推开,盛闻燃从外面走了进来,朝度念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他注意到度念的神情有些不对,顿了一下,有些紧张地问:“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度念还在想刚才的事。虽然不知道傅枭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门外那人说的话。
盛闻燃虽然有实力,可就如那人说的一样,想拉他下来的人太多了,如果没有任何背景,他不可能轻易到达现在的高度。
现在看来盛闻燃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不会愿意接受傅枭的帮助。
至于傅枭那边,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既然他做的事对他们有好处,度念暂时也不想去理会。
“怎、怎么了?”盛闻燃见度念只是看着自己,并不说话,莫名有些发慌。
“没事。”度念收回视线,“回去吧。”
盛闻燃带着他从特殊通道离开,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度念认出那些都是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脸。
他对那些人没什么兴趣,但那些人显然对他很是好奇,频频投来目光。
盛闻燃身边一直没有助理和经纪人,现在身边难得跟了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经纪人,倒更像是艺人。
但圈内没有他们不认识的人,说明这人的身份也不是什么艺人。
那些人一边好奇地打量,一边暗自猜测度念的身份,目光越来越直白。
度念正走着,突然间,一顶还残留着余温的帽子扣在了他头上。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见盛闻燃沉着脸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又帮他把帽子往下压了压。
度念反应过来盛闻燃是在帮他避开那些视线。
他其实并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但也没有拒绝,一直走到离开场馆的门前,才停下脚步,想把帽子还给盛闻燃。
“你戴着吧。”盛闻燃没有接,还在对刚才那些人的视线耿耿于怀。
他心里也有些怪自己没想周全,只想着让度念来陪自己,却没想到会给度念带来麻烦。
度念犹豫了一下,“那你怎么办?”
出去后外面就是刚离场的观众,要是等会盛闻燃被认出来了,只怕会更麻烦。
盛闻燃把卫衣的帽子随意地扯了上来,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纯黑色的口罩戴上,“这样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度念哑然失笑,他们两个都遮得这么严实,只怕会更引人注意吧。
但他没再说什么,推开面前的门,跟盛闻燃走了出去。
演唱会结束还没多久,场馆外的人都还没散去,还有些粉丝正拿着相机蹲守在特殊通道外面。
见有人出来,那些粉丝立刻伸长了脖子看,虽然没认出走出来的人是谁,他们还是激动起来,即使有保安拦着,也有粉丝举起单反相机对着两人一阵猛拍。
度念被闪光灯晃了一下眼,下一秒,他就被人拉住了手。
盛闻燃看也没看那些粉丝一眼,拉起他的手往另一个方向狂奔,风声呼呼在耳边刮过,嘈杂的声音被甩在身后。
一直跑到马路边,他们才停下来。
度念回头看了一眼,摘下帽子,几缕发丝略微凌乱的贴在额前,脸也有些泛红。
他拨了下头发,带着笑意看向盛闻燃,“跑得还挺快。”
盛闻燃莫名耳朵一红,才反应过来似的松开他的手,掩饰地朝四周看了看,“我叫的车应该到了。”
度念没注意到他的不对,也往四周看了看,看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夜色里看不太清楚,他刚想问盛闻燃是不是那辆车,就听到盛闻燃说:“在那里。”
他顺着盛闻燃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另一辆停在他们斜对面的白色轿车。
“我们过去吧。”盛闻燃走在前面,穿过马路,耳尖的红色堪堪消了下去。
经过那辆黑色的车时,度念感受到被注视的感觉,往车窗里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清。
=
那天从演唱会现场回去后,度念还有些后怕,担心盛闻燃那天被人认了出来,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
他留意了好几天的娱乐新闻,虽然关于那场演唱会的报道很多,但还好并没有关于盛闻燃的负面消息传出来,他这才彻底放下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之前为了不被人认出来,盛闻燃出门时都穿得严严实实,一块皮肤也不露出来。
居民楼里以前见过盛闻燃的人知道他出名后,却再也没有看见过他,都以为他是搬走了,也就没有传出他住在这里的消息。
只是天气热起来后,盛闻燃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会更加引起别人的注意,以后出门都会麻烦很多。
考虑到这点,他们还是退了居民楼的房子,搬到了隐私性较好的高档小区。
度念这几个月间又升了职,也存了不少钱,盛闻燃的收入就更夸张了,买套房之类的花费根本不在话下。
盛闻燃原本想自己出钱买下房子,至于房产证上写谁的名字,他也不太在乎。
如果不是度念那时候在S国把他捡了回去,他现在说不定还睡在大街边。
但度念考虑到他们不会在这里长住,还是没让盛闻燃直接买下这里的房子,而是两人一起出钱租了一套房。
盛闻燃向来尊重度念的选择,这回也听了他的话。
搬到高档小区里后,盛闻燃出门果然方便了许多,住在这里的明星不少,不会有人在意他的身份,也不用担心有狗仔出现在附近。
小区离市中心更近,但离度念上班的地方远了些,他顺势接受了公司让他调去总部的建议。
培训中心总部比分部要大许多,直接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圈了一块地,打造成了园区。
等度念适应了总部的工作,已是临近暑假。
暑假前的期末时段,是培训中心最悠闲的时候,但一旦到了暑假,便是最忙的时候了,因此大家都会趁这个时候好好放松一把。
那天度念刚上完最后一节课,隔壁的老师就过来找他。
那老师特意等学生们都离开了,才凑到他身边,挤眉弄眼地问他:“度老师,明天要跟我们一起去放松放松吗?”
度念正在捡起学生落在道馆的东西,随口答应:“好啊,打算去哪里放松?”
“当然是去成年人该去的地方。”那老师似真似假地开了句玩笑,然后才压低声音告诉他,“我们打算去附近新开的酒吧喝点小酒。”
度念刚来总部就比他们的职位都要高,一开始其他同事还不太敢跟他走得太近,但很快就发现度念很好相处,于是便从一开始的不敢接近,变成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拉上他一起。
听到那老师的话,度念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老师还以为他不能喝酒,撞了下他的肩膀,“放心,你不能喝的话就不喝,在旁边看着我们喝就行。”
度念笑了一下:“行,那明天见。”
“明天见!”那老师高兴地挥了挥手走了。
回到家里,听到度念说明天要跟同事去酒吧,盛闻燃立刻说要送他过去。
他最近买了新车,但平时都是司机接送,一直没什么机会自己开车,正好明天有空,他怎么也要让度念坐他的车过去。
被纠缠了许久后,度念只好答应,只是多叮嘱了一句:“你谨慎一些,别被人拍到你出现在酒吧那种地方。”
“明白!”盛闻燃这几个月早锻炼出了躲狗仔的能力,十分有信心自己不会被拍到。
于是第二天,度念就坐上了盛闻燃的车。
车子平稳地开出停车场,驶上马路。车载广播正在放最近的新闻,盛闻燃嘴里哼着歌,显然心情不错。
虽然知道车窗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但度念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了一句:“你要不要把墨镜戴上?”
盛闻燃哽了一下,眼神哀怨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现在可是晚上,谁这个时候戴墨镜啊。”
度念脑子里冒出盛闻燃在黑夜里戴墨镜的样子,那画面确实有些滑稽,没忍住笑了笑。
盛闻燃还想要说什么,车载广播里突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名字,让车里的两人都愣了一下。
新闻不知道什么时候播到了商业板块,正在讲最近商界的动态,自然提到了最近风头最盛的某人。
两人沉默了片刻,盛闻燃才想起把广播关掉,车里彻底安静下来。
度念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盛闻燃还是有些懊恼。
他并不知道傅枭在几个月前的演唱会上来找过度念,只知道这人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度念面前了,说不定度念好不容易忘记了那些糟心的事,现在偏偏又想了起来。
早知道刚才就不打开什么广播了。
度念望着车窗外,心里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那个新闻提到了傅枭的名字,让他又想起了那个人而已。
车子停在了酒吧门口,度念收回思绪,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回去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好,玩得开心。”盛闻燃提起一个笑容,跟他挥了挥手。
度念推开车门下车,刚走到酒吧门口,就被人揽住肩膀。
点的酒上桌后,大家的情绪更高昂起来,七嘴八舌地聊天聊地。
不知道喝了多久,一个人突然站起来,大着舌头说要去给媳妇打电话说一声今天晚点回去。
度念这时也才想起来盛闻燃还没给他发信息。
这里离家里不远,按理说现在应该早就到了,不应该还没有动静。
他跟着站起来,“我也去打个电话。”
酒吧里音乐声太大,他们的卡座又离门口太远,想要出去还要穿过舞池,于是度念打算直接去更近的洗手间。
经过一个卡座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
在酒吧遇到熟人实在不算是什么好事,度念犹豫了一下才转头,看到一张不算熟悉的脸。
他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人是他一个学生的家长,因为比较年轻,他第一次见时还担心是冒充家长的,后来才知道这人是学生的哥哥。
跟学生的家长在酒吧遇见,不可谓不尴尬,但那人仿佛浑然不觉,还朝他招了招手。
度念只好停下脚步,朝他点了下头,“好巧。”
“度老师一个人吗,一起过来喝两杯?”那人朝他举了举酒杯。
既然是在酒吧遇到,再推脱说自己不喝酒就有些刻意了,只是度念现在急着去给盛闻燃打电话,不得不拒绝:“我跟朋友一起来的,不太方便……”
“度老师不肯给面子吗?”
度念抿了下唇,心里已经有些不悦,如果这人不是他学生的家长,他连解释都不会多说一句。
那人卡座里的其他几人视线一直黏在度念身上,见他从头到尾都态度平和,还以为是个软柿子,都蠢蠢欲动起来。
那人挑起眉,拿起桌子上的酒单递给度念,“度老师随便点,我请客。”
卡座里其他人吹了几声口哨,还有人伸手想来拉他。
度念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那只手,他不想在这里起争执,更不想引火烧身,只能压下火气,“下次吧,我今天还有些事。”
那些人发现他有所顾忌后,更肆无忌惮起来,有两个人端着倒满的酒杯站起来,朝他走来。
度念捏了捏拳头,清楚自己继续拒绝会有什么后果。之前就有培训中心的老师跟家长私下发生争执,被家长投诉后丢了工作。
他才刚被调到总部,对自己的工作也十分满意,并不想被这种事影响。
度念抬了抬眼,冷冷扫过朝他走来的两人。
既然不管怎么拒绝都会影响他的工作,不如先想好等下拳头砸在哪会更痛,也能让他解解气。
就在那两人快要走到面前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前面,挡住了那两个人直勾勾的视线。
浑浊空气中,度念闻到淡淡熟悉的味道,他微微一怔。
傅枭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冷冷吩咐急匆匆赶来的保安:“把他们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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