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晋江文学城

    枪声过后,街巷里只剩下风声。

    度念身后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前面是温暖结实的胸膛,将他完完全全护在了中间。他抬起手抓住男人衣服的一角,手指微不可见地轻轻颤抖。

    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他能感觉到傅枭的身体一僵,呼吸也瞬间沉重了几分。

    黄毛开了枪后,从地上手脚并用爬起来,壮胆似的用英语骂了几句脏话,趔趔趄趄地跑了。

    其他几人见情况不对,也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跟在黄毛身后离开了街巷。

    等那些人全都跑得没影后,度念肩膀突然一重。

    男人一直用力抱着他的手臂缓缓松开,脚步踉跄了一下,靠在了他身上。

    度念把饺子装进两个保温桶里,仔细地盖好盖子,又把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提着保温桶出门了。

    他先去了离家比较近的酒吧,从员工专用的后门进去,把保温桶交给了老板。

    老板最近赚的钱多,心情也舒畅,整个人红光满面的。他笑眯眯地接过保温桶,跟度念道谢,又邀请他坐下来喝几杯。

    度念没有答应,只是把手里另一小盒给盛闻燃准备的饺子一同交给老板,让老板在盛闻燃休息的时候给他,就从后门离开了。

    外面夜色已经有些深了,度念给伍舟打了个电话,知道他还在加班后,就打算直接去医院。

    他担心坐公交车太慢,等到医院的时候,饺子会不够热乎,所以准备打车过去。可在路边站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一辆没载客的出租车经过。

    天气太冷,选择打车的人多了,愿意出来拉客的司机却少了,等半天也只等到几辆已载客的车经过。

    坐上救护车后,度念的手仍然被傅枭紧紧握在手心,那只向来温热的手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微凉,用仅剩的力气牵着他。

    度念扭头看向车窗外,心跳却久久没有平复下来。

    刚才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现在坐在救护车上,他才能静下心回想刚才的事。

    因为一开始就知道黄毛手里有枪,他刚才一心只想带傅枭赶快离开那里,没有回头看身后的情形。子弹的速度太快,在那里多停留一刻都是危险。

    他不知道傅枭是什么时候发现黄毛要开枪的,可扣下扳机只是一瞬间的事,傅枭却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里做出反应,挡在了他前面。

    人的下意识反应不会作假,度念明白这一点,因此现在心情也多了几分复杂。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觉得傅枭只把他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这一世的所有行为也只是因为傅枭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又或是出于不甘心。

    他跟傅枭不是初相识的人,前世跟傅枭纠缠了几年,他太了解傅枭是什么样的人。

    在经历了前世的被怀疑和冷落,他早已认清傅枭对他不可能有感情,这一世也没有动摇过这个想法。

    前世带给他的教训已经足够惨痛,他没必要再经历第二次。

    可今天发生的事,却让度念的想法第一次有了动摇。

    度念垂眼看向膝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他的手被傅枭紧紧握在手心,刚才染上的血干了一半,未完全凝固的血还有些黏腻,蹭在了傅枭的掌心。

    也许是傅枭的伤势太严重,让他刚才一下慌了神,才会任由傅枭抱住他,又牵了他这么久。

    度念把衣服收好,又站在门口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才提着袋子走出去。

    离开酒吧的时候,门口果然停着傅枭的车。度念只是瞥了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回到家,度念开始收拾房子里的东西,准备明天就去找房东退房,拿回押金。

    收完行李,他才看到手机上有一条几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是伍舟发来的信息。

    [我明天放假,出来聚聚吗?]

    伍舟是度念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就认识的朋友,两人经常约着出来喝酒,但伍舟并不能喝多少,大部分时候都是度念在喝,他在一旁说话。

    度念想起上一世跟伍舟的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医院,那时原本还说好了要回医院换药,可他没过几天就跟傅枭去了D市,之后又发生了那样的事。

    他也没想到,去医院包扎的那次竟然是他跟伍舟的最后一次见面,只能说是世事难料。

    度念回复了伍舟的信息,跟他约在了老地方见面。

    回完信息,度念把行李箱合上,在沙发上睡了一会。

    他下班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刚睡了一会,外面就已经天亮了。

    中午,度念去了跟伍舟约好的地方。

    伍舟早早地到了餐厅,面前的桌上摆了好几瓶酒,就等着度念到。

    度念在他旁边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酒,轻轻挑了下眉,“中午就喝这么猛?”

    “反正不用上班,管他呢。”伍舟给他倒了一杯酒,“说起来,我前两天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度念端起酒杯,随口问他。

    伍舟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梦到你死了。”

    度念拿杯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说实话,我是学医的,从来不信这些东西,但那个梦让我心慌了好几天。”伍舟皱起了眉,“还有一种跟你好久没见面的感觉。”

    “我们上周不是才见过吗。”度念笑了笑,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是啊,真是奇怪……”伍舟嘟囔了一句。

    点的菜上了桌,两人边吃边喝,伍舟很快把梦的事忘在了脑后。

    他喝酒上脸,又喝了两杯就不喝了,只是在旁边语序混乱地说话。

    度念跟他提了一嘴要去S国的事,又被拉着好一通抱怨,一餐饭吃到了下午。

    把伍舟送回家后,度念直接回到租房里拿了行李箱,去找房东退房。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感觉那道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灼热了几分,几乎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度念被看得有几分不自在,转过头看向窗外,外面天空万里无云,两只灰色羽毛的鸟在窗户外跳来跳去。

    他又眺望了一下远方的高楼,就听见傅枭问他:“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有枪?”

    听到这个问题,度念眼睫颤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他早就想到以傅枭的心思缜密程度,肯定会注意到这个问题,只是他以为傅枭会像前世一样派人去查,而不是直接问他。

    所以度念也就没提前准备这个问题的回答,现在措不及防被问到,一时沉默下来。

    他还不知道要不要把前世的事告诉傅枭,就算他说了实话,这种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巧合,傅枭又会相信吗?

    也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长,傅枭一开始还等着他的回答,后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坐起身子,眉眼间出现些焦急,“我不是怀疑你,你如果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

    他坐起来的动作太大,扯到了刚缝合的伤口,眉头皱了下,仍是盯着度念的脸。

    度念怔了下,反应过来后赶紧扶着他躺下,有些不解傅枭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反应。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是因为什么。

    前世傅家派人对他下手的时候,傅枭也像今天那样帮他挡过一次,他知道后来傅枭怀疑他跟那些人是一伙,那也是导致他上次任务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

    刚才他沉默得太久,傅枭应该是想起了前世的事,以为他误会了什么,才会那样急着解释。

    傅枭的手紧紧握成拳,连带着肩膀上的绷带都有血丝渗出,“我不知道会让你遭遇那些,我……”

    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想起自己那时提前回国后,度念过了几个星期才回来,他还质问度念为什么在S国待了那么长时间。

    现在想来,度念那个时候应该是在S国养伤,所以才会耽误那么久。

    “都是我的错。”傅枭心如刀割,一想到自己让度念独自面对那些危险,就心疼得宛如五脏六腑都被绞碎。

    度念安静了一瞬,站起来按住他绷紧的手臂,等他放松下来,伤口不再渗血时,才放开了他,语气没什么波澜:“都过去了。”

    但这句轻飘飘的话却让傅枭更加难受。

    他想起今天度念看见那个黄毛时,骤然失去血色的面容,显然是还没忘记那时的恐惧。

    可就算是悔恨到恨不得杀了自己,他也无法让时间倒流,除了道歉什么也做不了。

    病房里安静了许久,直到敲门声响起。

    度念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外,双手递给他一个袋子。

    他往袋子里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傅枭让人送来的衣服,伸手接了过来。

    在病房里的独立卫生间换好衣服出来后,度念才发现窗外太阳已经快要落山,竟是快到傍晚了。

    他走到病床前,刚想问傅枭晚餐想吃什么,就突然想到什么,身体一僵。

    盛闻燃的表演就在傍晚,他下午一直挂心着傅枭的伤势,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在脑后了。

    他赶紧从刚才换下的衣服里找出手机,看见上面显示的未接来电后,心中一紧,迟疑一瞬后还是拨了回去。

    原本以为这个时候盛闻燃已经上台或是正在忙,不会接他的电话,没想到电话还是瞬间被接通。

    那边没有立刻传来盛闻燃的声音,但能听见后台的嘈杂声,和电话主人平稳的呼吸声。

    度念捏了捏手指,声音放轻:“闻燃?”

    在他说出这两个字的瞬间,病床上的人立刻望了过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手里的电话。

    第 55 章   晋江文学城

    窗外的余晖洒进病房,地上的影子被拉长,对面高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度念把手机举在耳边,只听到电话那边的嘈杂声,迟迟没听见盛闻燃的声音。

    如果不是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他几乎要以为是盛闻燃不在电话前。

    “你表演结束了吗?”度念踱步到窗前,低头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马路,心里升上些愧疚。

    昨天他才答应盛闻燃会去看他的表演,今天却发生这样的意外,白白让盛闻燃等了这么久。虽然并不是他本意,但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电话那边盛闻燃终于开口,声音有点低:“嗯,结束了。”

    他刚从舞台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擦一下额上的汗,垂头站在角落拿着手机,眼里的光有些黯淡。

    在上台前,他一直没看到度念的身影,还给度念打了好几个电话,被工作人员反复催促后才匆忙上台。

    那时他还安慰自己,也许是今天来的人太多,度念就没来跟他打招呼,说不定他就在台下。

    但等表演结束后,他在观众席里认真找了一圈,才发现度念真的没来。

    盛闻燃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度念进来后就脱下了外套,只穿了一件长袖,薄瘦的腰身若隐若现,后颈也白得发光。

    不管是谁跟度念睡一张床,都会感到心慌意乱吧。

    盛闻燃在心里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反应很正常。

    他等度念端菜出来,期期艾艾问道:“度念,我们今晚怎、怎么睡啊?”

    度念放下菜,朝客厅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张折叠沙发可以打开,能睡下一个人。”

    盛闻燃愣了一下,低低“哦”了一声。

    度念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把碗筷摆在桌上,在餐桌旁坐下。

    盛闻燃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在餐桌旁坐下后,他就没有再说话。一直到吃完饭,他才拿过度念收拾的碗碟,“我来洗吧。”

    度念犹豫了一下,把碗碟交给了他。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都生活在一起。

    盛闻燃跟一间酒吧签了合同,需要表演完合同上的次数,才能结束合约,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暂时还不能回国。

    平时不用去酒吧的时候,盛闻燃也会去街头弹吉他,天黑再回到公寓。

    虽然他一直想给度念他在外面赚的钱,就当是房费和伙食费,但度念也一直没收。

    一段时间过去,度念逐渐有些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天下班都去超市买菜,再回家做一顿两人吃的饭,就像是回到了他在原世界的生活。

    一天晚上,盛闻燃很晚也没有回来。

    度念坐在沙发上等了许久,刚想打电话给盛闻燃,门外就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盛闻燃背着吉他走进来,手里还提了一个袋子,眼睛跟平时一样亮晶晶的。

    见他回来,度念顺手帮他把电视调到国内的新闻频道,问了一句:“今天怎么这么晚?”

    “我去别的街买了点东西。”盛闻燃把吉他放好,走到沙发前,把袋子递给度念。

    度念怔了一下,“给我的?”

    盛闻燃点了点头,在他旁边坐下。

    度念拿出袋子里的东西,发现是几本书,封面上的语言是中文。

    他又微微愣了一下。

    这次来S国,他也带了两本书在身上,早就已经看完了。但他的眼睛看多了电子屏幕就容易疼,所以在无聊的时候,他就把那两本书翻来覆去再看一遍,上面的内容都能背了。

    听完之后,盛闻燃的表情果然变得自责,“那你没受伤吧?”

    他虽然对傅枭帮度念挡枪的行为感到意外,但最担心的还是度念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度念摇了摇头。他只有撞到墙上的肩膀还有些疼,刚才换衣服的时候看了下,只是淤青了一块,并没有很严重。

    “都怪我,如果我不让你来看表演,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盛闻燃垂下头,后悔自己让度念陷入那样危险的境地。

    度念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蹙起眉:“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想太多。”

    正说着,就有查房医生走过来,敲了敲傅枭的病房门。

    度念回头看了一眼,拍了拍盛闻燃的肩膀让他先回去,就跟在医生身后进了病房。

    等医生查完房离开后,度念才发现盛闻燃还没回去,而是一直站在病房门口。见医生走了之后,盛闻燃便推门进来了。

    “闻燃,你……”度念刚要问他怎么还没回去,就看到他径直走到病床前。

    盛闻燃迎着傅枭冷冷的眼神,语气礼貌,“谢谢你救了度念。”

    话音刚落,傅枭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

    他冷哼一声,刚想反问盛闻燃有什么资格替度念道谢,就想起前几天在酒店看到的场景,话堵在了嗓子眼。

    最后只是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用不着你来谢。”

    盛闻燃没在意他的态度,转头看向度念,“你先回去休息吧,如果放心不下,我可以留下来帮你看着他。”

    “什么?”度念一愣,下意识在两人间来回看了看。

    他消化了一下盛闻燃话中的信息,猜测也许是盛闻燃还在内疚,所以才想用这种方法补偿,想了想还是拒绝:“你今天表演也辛苦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盛闻燃原本只是不想让度念和傅枭独处,眼看计划没得逞,只好悄悄撇了撇嘴,“那我陪你一起。”

    这回度念怕盛闻燃再多想,便没有拒绝,也没注意到病床上的人脸色愈发难看。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度念看了眼时间站起来,“我去买晚饭。”

    盛闻燃腾地跟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医院附近没有几家餐厅,他们沿着街边走了一段路,找了一家中式餐馆,打包回医院。

    回去的路上,度念看到盛闻燃打了几个哈欠,眉眼间有淡淡的倦意,在医院门口停下了脚步。

    “你这几天排练都没睡好,还是回去休息吧,别把身体累坏了。”度念拿过他手里提的几个袋子,只留了他一个人吃的分量。

    “那你呢?”盛闻燃不放心地问。

    度念把几个袋子提好,“我留下来照顾他几天,毕竟……他是因为我受的伤。”

    不管怎么说,他这次都欠了傅枭的人情,也不能对傅枭的伤视而不见。

    盛闻燃安静了一瞬,扯出一个笑容,“好,那你注意安全,我明天再过来。”

    度念张了张嘴,刚想让他明天不用过来,盛闻燃就转身走了。

    他在原地站了会,目送着盛闻燃坐上车,摇了摇头走进医院。

    夜里的医院安安静静,度念走出电梯,放轻脚步走到病房门口,发现病房的门虚掩着。

    他以为是刚才离开的时候没关好,没多想就推开门,却发现病房里还有一个男人,正站在病床旁跟傅枭说些什么,听起来是工作上的事。

    也许是两人说话太专注,他又没发出什么声响,病房里的两人都没发现他站在门口。

    度念无意偷听他们的对话,后退一步走出病房,站在走廊上等他们说完。

    没等多久,里面的人就走了出来,那人看见他的时候,眼里闪过讶然,又朝他轻轻点了下头,很快离开了。

    度念怕傅枭误会他听到了什么,又在走廊上站了两分钟,才推开门走进去。

    刚才那人走的时候看见他在外面,便没有把房门关上,还留了一条缝,因此他推开门的时候没发出声响。

    度念走到病床前,看到傅枭闭着眼睛,眉心微皱,薄唇还有些发白,在没有人的时候,难得流露出一丝脆弱。

    听到脚步声靠近,傅枭又睁开眼睛,眼中的戒备在看到度念的那一刻化作欣喜。

    他看出盛闻燃不想让度念跟他独处,刚才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度念,还以为度念已经跟盛闻燃回去了,没想到睁开眼就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在眼前。

    度念避开那灼人的视线,刚想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床头柜上,就看到上面摆了一部笔记本电脑,显然是刚才那个人送来的。

    他皱了下眉,几乎是下意识开口:“身体还没有工作重要?”

    说完这句话,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管得太宽,然而傅枭已经把电脑拿开,像是怕他生气,“我等会就让人拿走。”

    度念抿了抿唇,“随你。”

    他把打包的饭菜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把餐具递给傅枭后,又迟疑道:“你能自己吃吗?”

    傅枭的伤在右肩上,抬手也可能会牵扯到伤口。

    从病床上坐起来的人一愣,缓缓放下刚抬起的右手,“有点不方便。”

    “哦,”度念睨他一眼,没错过他刚才的动作,“那就用左手拿吧。”

    说着就把餐具放到他左手。

    傅枭神情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接过餐具。

    餐盒一个个打开,摆在面前的几道菜都是补血的,度念帮他摆好后,才拿出自己的那一份。

    一餐饭吃得异常地安静,等吃完饭后,度念把桌面收拾好,把袋子提出去扔了。

    回到病房后,度念把椅子从病床旁挪到窗户旁边,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

    虽说是留在病房照顾傅枭,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事,因为傅枭的伤只在肩上,大部分事情都可以自己做。

    度念留在这里,除了是在傅枭有需要的时候搭把手,也只是想图个心安。

    他总不能把为了他受伤的人一个人丢在医院。

    卫生间的门关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水声逐渐响了起来。

    隔着一扇门的水声传到耳朵里,傅枭只觉得心里仿佛有羽毛扫过,赶紧看向窗外。

    度念很快就洗完了澡,他换好衣服出来,用毛巾擦了擦被热气蒸红的耳朵,抬起沾着水汽眼睫扫了傅枭一眼。

    “你要洗吗?”顿了一下,又改口,“还是擦下.身子?”

    傅枭没有立刻回答。

    他放在被子下的手用力掐了掐手心,才艰难地移开了视线。

    明明在前世看到过无数遍这样的场景,也看到过度念更诱人的样子,可现在乍然看见度念的模样,还是心里发痒。

    傅枭轻咳一声,撇开脸,“不用。”

    度念没看出什么端倪,把换下的衣服叠好收了起来,又关掉了病房里的几个灯,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小灯。

    这间病房没有陪护床,他打算就在椅子上将就一晚。

    今天因为傅枭刚做完手术,他才决定在医院过夜,等明天过后就只有白天待在医院,所以也没必要特意准备陪护床。

    傅枭看着度念坐在椅子上,皱了皱眉。他还以为度念今晚不会留在这过夜,也就没让人多准备一张床。

    再三犹豫后,他还是开口:“要上来吗?”

    高级病房里的病床很大,躺下两个人绰绰有余,各睡一边的话根本不会碰到彼此。

    但度念意料之中的没有理会他。

    虽然白天发生了许多事,但墙上的分针转了一圈后,傅枭仍是没有一点睡意。一想到度念就在不远处,他就怎么也睡不着。

    就这样在黑暗中睁眼了几个小时,突然听见房间里发出一点声响。

    傅枭刚想看过去,发现那微不可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后,心里闪过什么,又闭上眼假装睡着。

    第二天早上,度念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的一瞬间,先是对着面前的俊脸发了一会愣,才坐直身子揉了揉脖颈,神情有些不自在。

    昨晚坐在椅子上实在睡不着,他只好等傅枭睡着后把椅子搬过来,想着趴在床边睡一会就起来,没想到一觉睡到了天亮。

    还好傅枭还没醒来。

    只是他明明记得昨晚挑了离傅枭远的那一边睡,怎么一觉醒来离得那么近。

    度念心里觉得奇怪,但门外的人又敲了两下门,他只好先去开门。

    病房外站着的人是盛闻燃,他手里提着几份早餐,跟度念笑着说了声“早”,就提着早餐进来了。

    把早餐放到桌上后,盛闻燃扫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眨了眨眼问度念,“他还没醒吗?我都在楼下晨跑两圈了。”

    两个钟前就醒来的傅枭被子下的手握了握拳,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度念虽然觉得盛闻燃这句话有些奇怪,但也没听出别的意思,只是放轻声音:“我们出去说。”

    他拿了自己的那份早餐,跟盛闻燃下了楼,在医院的花园里走了走,呼吸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盛闻燃跟他说了几件昨天音乐会发生的事,诸如有歌手忘记关麦克风,在后台打电话的内容被全部人听到,险些上头条的事。

    度念看了下盛闻燃发过来的现场视频,也被那混乱的场面逗笑。

    他们在花园找了个地方坐下,又看了看昨天音乐节的回放节选,度念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回病房。

    走出电梯时,盛闻燃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犹豫。

    度念侧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有个之前签了合同的节目要提前开录了,我这两天可能就要回国。”盛闻燃把手机放回口袋。

    度念微微一怔,他没忘记盛闻燃这次来S国的原因,下意识问:“那你父母那边怎么办。”

    盛闻燃抓了抓头发,像是在自我安慰:“他们总不会把我绑回去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病房门口,度念停下脚步,转向盛闻燃,“盛质宁最近有联系过你吗?”

    “嗯,他给我发过几次消息。”盛闻燃眼里闪过厌恶,自从知道盛质宁做的那些事后,他就一直很反感这个名义上的弟弟,“他说父母对我很失望,让我不要太自私。”

    这消息明显是在挑拨离间,但盛闻燃跟盛家夫妇本就有很深的矛盾,哪怕知道是挑拨,也会对盛家越来越抵触。

    “如果回国后,你父母这次真的亲自找上门来,”度念眼里划过思虑,“你就跟他们好好谈谈吧。”

    盛闻燃在离开盛家后,就从来没有跟盛家夫妇好好沟通过,每次都是盛质宁在中间,这样太过于被动了。

    在知道盛质宁的目的是挑拨盛闻燃和盛家关系的情况下,不如让盛闻燃直接和盛家夫妇谈谈,如果盛家夫妇对他们的亲生骨肉还有一点感情,就不会让盛闻燃被一个外人这样对付。

    只是他不清楚盛家夫妇的为人,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可也不能让盛闻燃一直躲着。

    盛闻燃愣了一下,思索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好。”

    聊完之后,度念推开病房的门,看到病床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桌子,发现上面的早餐已经不见了,连包装袋也没剩下,但病房的垃圾桶里也没有包装袋的影子。

    度念心里闪过疑惑,还以为傅枭吃完之后把包装袋拿出去扔了,并不知道盛闻燃带来的早餐被人丝毫未动地扔到了外面的垃圾箱。

    “昨晚睡得好吗?”度念像是例行公事般问了一句,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苹果开始削皮。

    傅枭回想起昨天夜里度念的睡颜,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扫了盛闻燃一眼,“睡得很好。”

    度念动作熟练地削好了苹果,放到傅枭手上。

    盛闻燃自然没错过傅枭带着敌意的眼神,心里也有些不快,他随手在桌上拿了一个苹果,啃了一口,“傅总手下那么多人,找不到人来照顾你吗。”

    虽然知道傅枭是因为度念受伤,但看到傅枭看向度念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闻燃,”度念还在专心削手里的第二个苹果,他瞥了盛闻燃一眼,“这苹果没有洗过。”

    盛闻燃手上动作一顿,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咕噜”一声把嘴里的苹果吞了下去。

    度念眼里有些无奈,动作自然地把手里削好皮的苹果塞给他。

    傅枭看着两人的相处,眼神暗了暗。

    他知道盛闻燃为什么会说那句话,如果度念没有留在医院照顾他,现在说不定还在跟盛闻燃过二人世界。

    但他虽然心中苦涩,面上还是冷冷盯了盛闻燃一眼,回答他刚才的话:“我手下没养闲人,如果不是某些人连唱个歌都要人陪,我也不用在这里。”

    度念拿第三个苹果的手顿了顿,终于后知后觉闻到些火药味。

    第 56 章   晋江文学城

    一阵带着桂花清香的风吹进病房,却掩不住房里一点就炸的火药味。

    度念听到傅枭的那句话,才察觉到气氛不太对,蹙眉放下手里的苹果,不明白话题是怎么拐到这上面来的。

    病房里安静片刻后,盛闻燃站在度念身旁,垂下头看向脚下的地砖,沉默下来。

    傅枭皱起眉毛,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他还以为姓盛的会立刻反驳他,就算理亏也不会在度念面前露怯,没想到这人会露出一副窝囊样。

    只见盛闻燃眉眼耷拉下来,语气低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我没想周到,不然也不会……”

    他眼里满是内疚和自责,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傅枭脸色微微一变,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度念就不赞同地瞪了傅枭一眼,“你胡说什么?”

    度念没听到盛闻燃一开始针对傅枭的那句话,只听到了后面傅枭不友善的回怼,下意识就觉得是傅枭在挑事。

    他昨天才说服盛闻燃不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现在傅枭又提起这件事,让他顿时有些不满。

    度念看了一会,才发现这则新闻并不是主要关于傅枭的,而是在报道傅家的事,傅枭只是顺带被提到。

    但这个时候傅枭已经被赶出了傅家,报道中刻意提到傅枭就显得有些奇怪。而且以傅枭现在的地位,应该也不值得报道特意提一嘴。

    度念心里奇怪了一瞬,也没有再想下去,毕竟这件事跟他完全扯不上关系。

    当屏幕上出现傅枭被远远拍到的侧脸时,他下意识撇开了视线,目光落在旁边的盛闻燃身上。

    盛闻燃还在聚精会神地看新闻,两条眉毛无意识地皱起。

    度念想起刚才他发出的那一声“咦”,随口问了一句:“你认识他吗?”

    “嗯……以前见过。”盛闻燃回答他。

    度念眉梢轻轻挑了一下。

    以前傅枭还在傅家,盛闻燃见过他的话,应该是在宴会或者一些重要场合上。

    能出席有傅家在的宴会,盛闻燃的身份也肯定不简单。

    见盛闻燃仍然盯着电视,全然不知自己的底细都快被人摸清的样子,度念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傻孩子。

    不过盛闻燃会这样毫无防备地说出来,应该也是因为对他的信任。度念许久没有被人这样毫无保留地信任过,竟然还有点不习惯起来。

    新闻播放完,盛闻燃立刻收回视线,又把注意放在了度念身上,露出度念熟悉的干饭眼神:“吃饭吧,我去端菜。”

    “好。”度念应了一声。声音里带了点笑意,站起来跟他进了厨房。

    几日过去,跟盛闻燃签了合同的酒吧迟迟没有通知盛闻燃去表演,合同上的次数也完成不了。他们付不起违约金,只能一直等下去。

    盛闻燃有些后悔签了这份合同,如果不是这份合同,他就可以早点回到国内,去度念朋友的酒吧当驻唱了。

    现在度念不肯拿他的钱,他又不能帮度念做些什么,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可即使后悔,也没有其他办法,盛闻燃只能在平日里多奔走几个酒吧,赚多点钱给度念买东西,回家的时候也抢着帮度念多做点家务。

    度念倒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着急。

    S国的物价虽然高,可时薪也不低,他平时没有其他消费,工资足以养活两个人。

    而且盛闻燃一开始来到S国,说不定就是想躲开国内的什么人,在S国多待一段时间还能让盛闻燃心情好点。

    盛闻燃心情好,他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度念还宁愿在S国多待一段日子。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盛闻燃签的合同还没完成,倒是在其他酒吧积攒了一点人气。

    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被酒吧请去表演,薪酬也越来越高。

    一天晚上,度念在床上睡下后,迟迟没听见盛闻燃回来的动静。

    他想着盛闻燃会不会又跑去了其他街给他买东西,坐起来等了一会,也没等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最后,他还是打了个电话给盛闻燃。

    电话响了许久也没有人接,几分钟后便自动挂断了,度念蹙了一下眉,又打了一遍。

    这回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不过并没有听见盛闻燃的声音,只听见一个男声用中文在不依不饶地说着什么。

    似乎是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因为误触接通的。

    他没想到在那件事之后,盛质宁还单独去找过度念,还差点让度念又误会他跟盛质宁做的那些破事有关。

    如果不是度念后面反应过来,只怕他又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多背一个锅。

    傅枭黑着脸看完后面的内容,目光在一个地方停留了一瞬,圈出来后发了出去,让手下重点查这一部分。

    做完这一切,他关上电脑,望向窗外如同被漆黑的布笼罩住的夜空。零星几点的星光,像是黑布上被戳出的洞。

    虽然度念离开还没有多久,但他已经开始期待明天度念的出现。这两天度念的陪伴就像是一场美梦,即使知道会醒来,还是不舍得错过一分一毫。

    他清楚等自己的伤痊愈后,度念又会回到别人身边,他第一次希望自己的伤可以慢点痊愈,这样度念就能多陪他几天。

    可他也知道这终究是卑鄙的手段,只是在利用度念的愧疚和同情。

    眼前又出现度念和盛闻燃亲密相拥的一幕,傅枭闭了闭眼,在病床上躺了下来。

    他碰了碰昨晚度念睡过的地方,回想起度念睡着后安静的样子,心里像是被棉絮填满。虽然满满当当,却空落落没有一点重量。

    =

    度念回到酒店的时候,正好碰到提着行李出来的盛闻燃。

    在上午收到节目组的信息,又和度念聊过后,盛闻燃就决定提前回国,也问过度念要不要一起回国。

    度念原本打算跟盛闻燃一起回国,但傅枭没有回国疗伤的打算,他又不可能把受伤的人丢在国外,只好晚几天再回去。

    车子已经停在了马路边,盛闻燃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边把行李放进了车子后备箱。

    “到了给我发个信息。”度念帮他扶了一把行李,合上后备箱的门。

    “好。”盛闻燃拉开后座车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朝他笑了一下,“早点回来。”

    度念轻轻“嗯”了一声,等车子开走后,才转身进了酒店。

    电梯在房间的楼层停下,度念走出电梯,看到盛闻燃的房门已经亮起了打扫的灯。他走到自己房门前,拿出房卡打开门,却莫名想起那天晚上在走廊上发生的事。

    那时因为被傅枭的出现打岔,他没来得及细想盛闻燃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有些怪异。

    耳边又响起盛闻燃刚才那句“早点回来”,度念动作顿了顿,眼里出现一丝迟疑。

    房门因为没人操作,“滴”的一声又重新锁上,度念被这一声拉回了思绪,用房卡重新刷开房门。

    疲累让他没有精力再想其他,又或者是不愿再多想,他进房间洗完澡后,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度念买好早餐去医院,出电梯时正好看见有护士从傅枭病房里出来。

    他想着这个时候傅枭应该已经醒了,敲了两下病房门便推门进去。

    傅枭确实已经起来了,他坐在床头,正低头解开身上衣服的扣子,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绷带和药。

    听到门打开的动静,他抬起头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度念提着早餐走过去,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很快明白这是傅枭要换的药。

    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护士,又看到傅枭解了一半的扣子,也能猜到是傅枭拒绝了护士帮他换药,想要自己换。

    但傅枭的伤在右肩后面,自己单手换药难度大不说,能不能包扎好也是个问题。

    不过傅枭拒绝别人帮忙换药倒也在他意料之中,傅枭的臭毛病向来很多,也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度念没多说什么,随手把早餐放到一边,进卫生间洗了个手。

    擦干净手出来后,他指了下病床,“我能坐这吗?”

    傅枭怔了下,很快回答:“可以。”

    度念在床边坐下,伸手解开傅枭解了一半的扣子,把衣服拉了下来。眼前是一具锻炼得体的躯体,肌肉线条紧实利落,身材很是养眼。

    然而他的手刚放到绷带上,就感觉到指腹触碰到的身体骤然紧绷起来。

    在度念靠近的一瞬间,傅枭就有些微微僵硬,等扣子一粒粒解开,柔软的指腹碰上他的身体时,更是下意识绷紧了身子。

    他垂眼就能看见度念白玉般细腻的脖颈,呼吸间也都是度念身上的淡淡香味。明明他跟度念曾经做过最亲密的事,现在却会因为度念的触碰而乱了分寸。

    就在傅枭担心被度念看出异常,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时,突然感觉到微凉的指尖在他绷紧的肌肉上戳了戳。

    不带感情的好听嗓音在耳边响起:“放松点。”

    第 57 章   晋江文学城

    病房里静悄悄的,几乎能听见“砰砰”的心跳声。

    傅枭喉结上下滚了滚,紧紧盯着眼前一捧白雪似的肌肤,想要转移注意力,身上的触感却越发清晰。

    他能感觉到度念柔软的指腹按在他身上,力道不轻不重,被碰到的地方都火辣辣烧起来,可又想要更多的触碰。

    如果是在以前,这药多半是换不成了,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度念拉进怀里,折腾到伤口裂开再重新上药。

    可现在他只能乖乖放松全身,让度念拆开包扎伤口的绷带,感受轻浅呼吸拂在伤口周围的肌肤上,忍得额角青筋都暴起。

    度念在傅枭紧绷的身体上戳了两下,感觉到他渐渐放松下来,才开始拆绷带。拆下绷带后,他仔细看了看伤口的情况,拿起桌子上的碘伏给周围的皮肤消毒。

    伤口已经恢复了一些,但看起来还是有些可怖,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留下疤痕。

    想到这是因为他留下的伤,度念眸光闪过一丝复杂,手指在伤口周围轻抚了抚,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注意力都在那个伤口上,没看到男人手背凸起的青筋。

    走道里,一个身影顿在门口。

    傅枭刚才在屋里隔着门听到外面有动静时,就推开门走了出来,一眼看见度念抱着箱子站在门口,回头看向屋内。

    他喉结动了动,手不自觉握成拳。

    一想到等会度念的目光会落在自己身上,就让他全身都紧绷起来,分不清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

    以前度念眼睛里总是只有他一个人,他曾以为永远都会是那样。可现在他却因为度念随意的一眼就心慌意乱,甚至度念还没有看过来,他就开始有些呼吸不稳了。

    傅枭紧紧盯着度念的侧脸,想着等会度念看过来了,要怎样自然地跟他打招呼。

    可他等了一会,度念也没有看过来,还突然转身走回了屋里,顺手带上了门。

    傅枭眼里难得浮上一丝迷茫,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去还是继续等。

    很快,对面的门又打开了。

    傅枭呼吸一窒,立刻又打起精神望过去。

    可这回走出来的人不是度念,而是一个高大的男生,手里抱着度念刚才抱的箱子。

    两人对上了视线。

    盛闻燃愣了一下,才跟站在门口的傅枭打招呼:“你好。”

    他没想到搬到对面的人竟然是傅枭,心里惊讶了一瞬,可他跟傅枭说不上认识,所以也没有产生多少好奇,只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傅枭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朝盛闻燃身后看了一眼,许久才点了一下头,“你好。”

    语气像是被人欠了几个亿。

    他没想到会有人从度念住的地方走出来,还是个长相不凡的男生。

    男生的样子有点眼熟,但傅枭现在正满心不爽,一时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盛闻燃看到傅枭脸色不好,也没有多停留,打完招呼后就抱着箱子下了楼。

    傅枭杵在门口,盯着对面留了一条缝的门,有种想要推门进去的冲动。

    可他不想给度念留下不好的印象,只能硬生生压下冲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意。仔细想想,那个男生说不定只是跟度念合租的人。

    傅枭知道度念在遇到他之前身上没有什么钱,S国的物价又那么高,度念一个人付不起房租,找人合租也很正常。

    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勉强说服了自己。

    可转身走回房子里后,傅枭又发现了不对劲。

    这栋公寓的户型是一厅一房,只有一间卧室的话,怎么能住下两个人?

    病房里,傅枭已经醒了。度念刚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他望着这边的方向,似乎一直在等着他出现。

    他走进去随口问了两句傅枭的情况,边从袋子里拿出早餐放在桌上。

    刚把三明治拿出来,就感觉到傅枭的视线牢牢锁在了上面。

    度念叠早餐纸习惯平平整整,所有折痕都藏在看不见的那一面,多出来的部分也会仔细裁掉,所以只是一眼,傅枭就看出那是度念亲手做的三明治。

    “这个是没放芝士的,趁热吃吧。”度念把其中一个递给傅枭,又把牛奶推到他面前。

    三明治隔着包装纸还能感觉到温热,傅枭低头看了良久,才低声说了声谢谢。

    听到他道谢,度念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很稀奇。

    包装纸拆开后,香味渐渐在病房里散开,煎得恰到好处的吐司夹着金黄的鸡蛋和火腿,仅是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

    度念吃了一半,看到傅枭还在一动不动盯着拆开包装纸的三明治,顿了一下,“怎么了,不合胃口?”

    “不是。”傅枭摇了摇头,咬下了第一口。

    三明治口感酥嫩,蔬菜爽口,夹着味道清淡不甜腻的沙拉酱。熟悉的味道拨动味蕾,傅枭捏了捏手中的包装纸,眼里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度念还记得他的口味,就像从前那般,连他自己没注意到的细节,度念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这不再是度念给他的专属特权。

    也许和盛闻燃在一起的时候,度念也会记下那人所有的喜好,给他亲手做一餐丰盛的饭菜。

    一想到这,傅枭心脏就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一阵怅然若失。

    即使到了现在,他也不能接受度念已经属于别人这个事实,每次一想起来,都会让他痛苦得几欲发狂。

    但他也清楚这一切都不能在度念面前表现出来,不然只会把度念推得更远。

    度念吃完早餐,才注意到傅枭不知为何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他迟疑了一瞬,还是什么都没问。

    虽然因为这次意外,他跟傅枭平和地相处了几天,可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可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相处。

    之前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也不认为他和傅枭现在是可以敞开心扉闲聊的关系。

    于是度念只当作没看见,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中午,度念又回了一趟酒店,用早上准备好的食材做午饭。除了几道补身体的菜,他还炖了汤,全部都用保温桶仔细装好。

    去医院的路上经过一间花店,度念想起傅枭病房里的花有些蔫蔫的,进去挑了几支新鲜的花。

    到病房的时候,傅枭正坐在床边敲着键盘,看到他进来才放下电脑。

    度念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桌上,走到花瓶前,把那几支蔫了的花拿出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把刚买的花放了进去。

    那几支花的香味很淡,娇嫩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微微往下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把花插进花瓶,回头才发现傅枭还没开始吃午饭,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的方向。

    接下来的几天,度念一日三餐都是亲自下厨,再带到医院跟傅枭一起吃。

    平时在医院里,他和傅枭除了吃饭的时间以外,都是各做各的。忽略傅枭无时无刻不黏在他身上的视线有些扰人之外,倒也算和谐地相处了一段时间。

    虽然不想承认,但度念的确还记得傅枭的喜好和习惯,这段日子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伤势也一天一天好了起来。

    即使傅枭想要在病床上多躺几天,但他本身愈合能力就强,又在度念的悉心照顾下,伤口恢复的速度非一般的快。

    等伤口完全愈合后,傅枭又拖了几天住院时间,直到一天洗澡的时候被度念撞个正着。

    卫生间的门推开,水汽扑了满面。看清里面的场景后,度念没急着关上门,而是往傅枭背上扫了一眼。

    然后轻轻挑了下眉,语气意味不明:“伤好了?”

    第 58 章   晋江文学城

    水声骤然停下,四目相对间,一阵良久的沉默。

    傅枭放下手里的花洒,也意识到是瞒不下去了。这几天度念没有帮他换药,不清楚他伤势的具体情况,但现在他拆了纱布洗澡,伤口能看得一清二楚。

    可他还是没有率先开口,仿佛这样就能再继续拖延下去。

    度念靠在门框上,没有回避这算得上是尴尬的一幕。他视线从男人的背部,缓缓上移到宽阔的肩膀、锋利的下颚线,最后停留在男人湿发下凌厉的眉眼。

    然后从那深邃眉眼里看出了一丝心虚。

    联想到这几天傅枭的异常行为,度念也大概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没问傅枭伤是什么时候痊愈的,只是移开视线,看向被薄薄雾气覆盖的镜面,“看来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傅枭目光在度念脸上划过,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镜面,目光在水汽交融的镜子里相撞,许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等会请医生来看看吧。”度念没再说什么,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第二天晚上,度念带着盛闻燃去了“凋零”。

    老板见到盛闻燃的一刻,脸上就露出了笑容,直说他的形象跟酒吧很是符合。

    虽然从小到大夸他外貌的人不少,但现在当着度念的面,盛闻燃还是被老板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耳朵,打断老板的夸奖:“我先上台试试效果吧。”

    “好好好。”

    老板带他去了舞台,然后又走回度念身边,笑呵呵地说:“小度啊,这回可真是帮我大忙了。”

    度念笑了一下,“小事而已。”

    “你现在回来了,要继续来我店里上班吗?”老板又问。

    度念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忙。”

    老板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这样啊。”

    舞台上的吉他声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闲聊,看向舞台中央。

    在前奏结束后,低沉动听的男声响起,通过音响传到酒吧每个角落,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一首歌还没结束,酒吧里就多了一半的客人,他们点完酒水后,都望着舞台的方向。

    等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酒吧里还久久没有人发出声响。

    盛闻燃抱着吉他小跑到度念身边,紧张又期待地问老板:“怎么样?”

    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很好,很好。”

    他夸了盛闻燃几句,又问:“你对薪资有什么想法吗?”

    盛闻燃刚想开口,又纠结地合上了嘴。

    他虽然想赚多点钱,好帮度念减轻负担,可他又想起这个酒吧的老板是度念的朋友,一时不知道该要多点还是要少点。

    纠结了一会,盛闻燃眼神求助地看向了度念。

    度念被他的样子逗笑,“你自己决定吧。”

    他怕自己在这会影响到盛闻燃做决定,又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谈。”

    度念离开了酒吧,走到了街上。

    他刚才拒绝老板回“凋零”上班,并不是因为不缺钱,只是因为在酒吧工作需要日夜颠倒,他就没精力照顾同样需要熬一整个通宵的盛闻燃。

    但他现在还是需要一份工作时间不长的工作。

    度念沿着街道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旁边的招牌。

    那是一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空手道培训中心。

    他走上前,看见培训中心门外的电子屏上有招聘信息,正在招聘教练和打杂人员。

    电话那边大概有重要的事找傅枭,傅枭的语气虽然不耐烦,但还是没有直接挂断,听着电话那边的汇报,时不时低低地回应一两句。

    车里没有其他声响,即使度念不想听傅枭说了什么,也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大概是傅枭以为他睡着了,所以才没有避讳,不然不会让他听到这些不能被外人听到的事。

    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在傅枭接电话前睁开眼,现在假装醒来也不太合适。

    薄薄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度念强迫自己转移注意,不去听傅枭跟电话那边说了什么。

    在他思绪飘远时,一声冷笑把他拉了回来。接着,他听到傅枭提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然后冷冷道:

    “不要打草惊蛇,等我回来处理。”

    明明是在炎热的夏日,那句话却带着森森寒意,让人心里直打冷噤。

    度念眼睫颤了颤,手指悄悄抓紧座椅边缘又松开,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傅枭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到盛质宁这个名字?

    他轻轻咬住下唇,才抑制住想要问个清楚的冲动,但却没忍住竖起耳朵听后面的话。

    只是傅枭说完那句话后,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就挂了电话。

    度念心乱如麻,还在想着刚才傅枭的那几句话。他不是怀疑傅枭跟盛质宁有勾结,只是想知道傅枭要做什么。

    上次他误会傅枭的时候,傅枭还说不认识盛质宁这个人,听他刚才的语气,难道是盛质宁在这段时间惹到了傅枭?

    还是说,傅枭这么做……是为了帮他?

    这个猜想一闪而过,让度念心里愈加复杂起来。

    盛质宁一直因为自己敏感的身份行事谨慎,不让人抓到他的把柄,一般人很难找到他的破绽不说,他现在还是盛家的人,盛家肯定也会护着盛质宁。

    要对付盛质宁,应该比他想象中还要难。

    傅枭根本没有必要帮他。

    车子在机场停下,司机解开安全带下车,准备绕到后座帮忙拉开车门,却看到傅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度念听到了司机下车的动静,收了收心里纷乱的思绪,默数一分钟后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傅枭靠近放大的脸。度念的视线一寸寸扫过那削薄的唇,高挺的鼻梁和饱满的眉弓,最后对上傅枭微怔的眼神。

    傅枭似乎是想帮他解开安全带,让他睡得舒服些,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睁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后退。

    也许是还没回过神,度念盯着这张熟悉的脸看了一会,才想起推开傅枭。身边还萦绕着傅枭身上如冷杉般的香味,让人莫名平静下来。

    他打开后座车门准备下车,又没忍住回头看了傅枭一眼,如果不是还有理智,他甚至想去问傅枭刚才的电话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度念觉得如果他问,傅枭就一定会告诉他。

    可他还是忍住了,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像是怕自己没忍住问出口。

    到机场的时间刚刚好,度念也正好赶上了航班。

    坐上飞机后,大概是因为放松了下来,他的思绪又飘到了那通电话上。一直到支撑不住困意睡了过去,才停止去想这件事。

    刚下飞机,度念就收到了盛闻燃的短信,说是他已经到了机场。

    虽然度念说了不用来接,但盛闻燃知道他的航班信息,又正好有空,还是跑了过来。

    人群拥挤,度念推着行李张望了一会,终于看见那个全副武装的身影。在所有人都一身清凉的人群里,盛闻燃其实十分显眼。

    看到他之后,盛闻燃朝他挥了挥手,大步走了过来。

    他额上都是汗水,接过度念手里的行李,又咧嘴朝他笑:“今天太热了,我在车载冰箱里放了冰淇淋,吃完了我们再开车去海边兜兜风。”

    机场离海近,去海边兜风一圈再回去也用不了多久。度念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盛闻燃擦汗,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他们边说话边往外走,盛闻燃回头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一直望着他们的方向,又似乎是只在看度念。

    等度念有所察觉地回过头,那个身影就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

    回国之后,度念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盛闻燃在S国音乐节演出的反响很好,听说那两天国内的娱乐头条都是盛闻燃,其他人只占了新闻的一角。

    让度念有些意外的是,在盛闻燃提前回国的那段时间,盛家没有再来找上门,盛质宁那边也迟迟没有动静,倒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几天,终于在盛闻燃录完节目的最后一期后,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的发件人是国内一家知名媒体,这两天有人给他们提供了一则关于盛闻燃的爆料消息,考虑到这则消息报道后的影响太严重,他们才决定先来问问盛闻燃的意见。

    盛闻燃眉头紧皱地看完邮件,邮件里附了一张截图,遮住了关键信息,只露出了几个字,其中能看到盛家、背叛等字眼。

    圈内经常有这样的事,某些媒体在收到爆料后,如果爆料内容太过严重,会先去问本人愿不愿意花高价买下这些爆料,大多时候都能得逞。

    邮件提供的消息太模糊,虽然不知道爆料消息具体是什么,但根据露出的字眼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内容。就算是造谣的假爆料,在这个盛闻燃风头正盛的时候,也会带来不小的影响。

    只是盛闻燃又看了一眼邮件末尾提出的条件,抿唇不知该怎么决断。如果只是要钱的话,他会毫不犹豫买下这个消息,但除了巨额的金钱之外,对方还提出了一个条件。

    ——要求他跟最近刚录完的节目毁约,让节目无法播出。

    正常情况下,媒体方不会提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条件,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而有这样的动机又能提供这些爆料的,他只能想到他那个名义上的弟弟。

    即使知道这点,盛闻燃还是不得不认真权衡这件事。对方给了他几天时间考虑,如果到时候没收到回复,就会把消息放出去。

    他没有让度念知道这件事,但度念还是看出他有些心神不宁,只是又问不出来什么,每次都被盛闻燃含糊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就要到对方规定的期限,盛闻燃最后还是没有回复那封邮件。

    那档节目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努力,还是其他同事和所有工作人员共同的努力,他做不到因为私人原因就让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

    不管别人怎么扭曲事实,他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到时候大不了多花点力气澄清,形象受损他也认了。

    盛闻燃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理,没有再理会那封邮件。但又几天过去,网上仍然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动静。

    他没等到铺天盖地的报道,却等到了那家媒体的第二封邮件。

    邮件里说提供爆料消息的人后来一直联系不上,之前提供的信息也有限,他们商议后决定不将这条消息报道出去。

    相比起第一封邮件,这次邮件的语气要更加诚恳恭敬些。以盛闻燃现在的身份,他们实在没必要因为一个眉目不清的小道消息而得罪盛闻燃。

    当时也只是一时被这劲爆的消息迷了眼,想趁机捞一笔大的。现在联系不上提供消息的人,他们心里也愈发没有底,干脆就做个顺水人情,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看完这封邮件,盛闻燃怔了片刻,还没想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的“母亲”二字让他又是一愣。

    原本想当作没听见,但想起上次度念让他跟父母好好沟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度念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盛闻燃坐在沙发上发呆,手里还握着没熄屏的手机。

    听见开门的声音,盛闻燃转过头,眼里还有些迟疑,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明显的情绪,“刚才我妈打电话来了。”

    度念放钥匙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盛闻燃。

    “她说,”盛闻燃停顿片刻,眼里闪过复杂,“盛质宁出事了。”

    第 59 章   晋江文学城

    盛闻燃的话宛如平地一声雷,险些让度念没拿稳手里的钥匙。

    他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意外,愣了片刻才想起来问:“他出什么事了?”

    盛闻燃眼里有些犹豫,显然还不太能消化刚才听到的消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在这一刻,度念想起了之前在傅枭车上听到的那通电话,又看到盛闻燃这时的表情,心里倏地没了底。

    他虽然对盛质宁的行为深恶痛疾,可盛质宁一直好端端的,在这个时候出事也太过突然,有什么事是连盛家都无法摆平的?

    回想起傅枭那时说的话,度念一时难免有些不好的联想,但还是没表现在脸上。

    他没有催盛闻燃继续说下去,只是冷静地关上门,又回房间换了身居家服,留给盛闻燃缓过神的时间。

    许是度念的冷静让盛闻燃跟着平静下来,等度念出来的时候,盛闻燃的神情已经平和许多,还起身泡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

    度念在沙发上坐下,压下心里的不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整理了一下思绪,盛闻燃才凝重地开口:“他们说,盛质宁在外面沾上了毒.品,这两天就要送去戒毒所了。”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个消息还是让度念大吃一惊,没想到盛质宁竟然会碰毒.品。

    他突然想起上次盛质宁来找他时,那苍白到有些不正常的脸色,和双颊干瘦到轻微凹陷的样子。

    那时他还没有在意,怎么也想不到那竟然是毒.品导致的。

    “听说是他身边的人搜集的证据,直接举报给了警方,事情闹得很大。”盛闻燃想起刚才电话里母亲的哭声,叹了口气。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弟弟,但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也没有半点放松的情绪。

    “我父亲发了很大的火,无论如何都要把他送进戒毒所,昨晚还把他打了一顿。”

    听到这句话,度念感到一丝意外。他还以为盛家会护住盛质宁,没想到盛父也是个硬气的人,竟然直接就要把盛质宁送进戒毒所。

    这样一来不但会让盛家的家丑外扬,盛质宁在那个地方待个两三年,这辈子也算是毁了。

    之前听闻盛家夫妇为了家族的脸面,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失踪都可以领养一个孩子来粉饰太平,还以为这次也会是这样。也不知道盛家夫妇这次是真的想通了,还是想弥补自己以前的过错。

    但盛质宁被人抓到证据这件事,度念还是觉得有些蹊跷。

    盛质宁为人精明又谨慎,怎么会被身边的人搜集了证据都不知道。

    电光石火间,他蓦地想到那时傅枭对电话那边说的话:不要打草惊蛇。

    难道那个时候傅枭就知道盛质宁碰了毒.品,这件事是他一手促成的?

    度念心里暗惊,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他来不及细想这个猜测是否正确。

    看到盛闻燃的表情,他就能猜到盛夫人刚才的那通电话一定不止是说了这些,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果然,盛闻燃这回停顿了许久,再开口时带了些嘲讽:“他们打算向外界公开我的身份,把往年发生的事也一并公开,让外界知道我才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说到这,盛闻燃的手紧紧握成拳,眼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恨意。

    在他小小年纪被仇人偷走的时候,他的父母第一反应是瞒下家丑,不想丢了家族的脸面,在他时隔十几年终于被找回去的时候,他的父母也不愿意让外界知道他的身份,因为已经有了可以替代他的人。

    现在那个能替代他的人做了让家族蒙羞的事,他们倒是急着公开他的身份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他们重视过,仿佛他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聊完这个话题,盛闻燃一撑沙发站起来,神情已经恢复如常,“都这个点了,我去订外卖。”

    度念坐在沙发上没动,又想起了自己刚才的猜测,犹豫了下还是叫住了盛闻燃:“你知道盛质宁是被谁举报的吗?”

    “不知道。”盛闻燃摇了摇头,拿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听说是平时一起玩的那几个人,但具体不知道是谁。”

    警方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公布举报者的资料,不知道举报的人是谁也正常。

    但平时跟盛质宁一起玩的那些人,大多都是富家子弟,说不定就是他们带盛质宁碰的毒.品,就算是有私仇,也不会做到这份上。

    而且以盛质宁的谨慎程度,绝对不会让信不过的人抓到他的把柄,所以那人一定是盛质宁信得过的人。这样的人就更不可能无缘无故背叛盛质宁了。

    如果不是那个人搜集了证据,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我母亲说他是得罪了人,不然不会被这样对付。”盛闻燃皱了下眉,显然不赞同盛夫人的说法。不管是不是有人想搞盛质宁,都是盛质宁自己做了错事,本就该有这样的下场。

    听了盛闻燃的话,再结合那时候在傅枭车上听到的内容,度念知道自己的猜测多半是对了。

    他心里滋味复杂,没有再问什么。

    那天之后,盛闻燃和盛家夫妇约好了见面的日子。

    原本盛夫人预定了高级餐馆的位子,但盛闻燃推脱说不方便出门,最后决定直接在家里谈。

    盛闻燃现在的身份的确不方便出门,但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不想和自己的父母一起用餐,也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在家里谈完就能走。

    度念那天正好放假,虽然不想打扰他们谈话,但他还有点工作要在家里处理,便待在了房间里。

    房间隔音很好,他一直沉浸在工作中,连盛家夫妇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直到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哭声。

    度念愣了一下,从工作中抬起头,站起来朝房门口走了几步,才发现这哭声是从客厅传来的。

    哭声一直断断续续,应该是盛夫人在哭,还能听到一道陌生的男声在说话,可就是没听到盛闻燃的声音。

    在原地站了一会,度念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次的谈话不太顺利。

    但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也没有立场说什么,只能又坐回书桌前,继续把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

    一直到下午,房间的门被敲响,度念打开房门,看见了站在外面的盛闻燃。

    盛闻燃手里提着外卖,朝他眨了下眼睛,“他们已经走了。”

    度念侧过身子让他进来,看他把外卖放到桌子上,迟疑着问道:“你们谈得怎么样?”

    “就那样。”盛闻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同意他们公开我的身份,但我不会回盛家,以后也照旧做我喜欢的事,他们不能要求我做什么。”

    “他们答应了?”度念想起刚才的哭声,也能猜到盛家夫妇的反应有多大。

    现在盛质宁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唯一的儿子又跟他们有那么深的隔阂,也难怪盛夫人刚才哭得那样伤心。

    “不答应也得答应。”盛闻燃笑了笑,把从外卖袋里拿出来的筷子递给度念,“他们打算在半个月后的宴会上公开我的身份,还邀请了很多媒体,他们不答应的话,我就在大家面前提这件事。”

    度念也笑了一下,几乎能想象到刚才盛闻燃在盛家夫妇面前说出这句话时,那两位的表情该如何精彩了。

    得知盛闻燃这次谈话的结果还不错,度念放下心来,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盛质宁这回进了戒毒所,估计要两三年才能出来,那时候他就算再想对付盛闻燃,也有心无力了。

    到那个时候,结局也早已经到来了,不出意外的话,他这次任务就能成功了。

    想到这,度念的眸光微亮了亮,连带着胃口都好了起来。

    =

    步入秋天的天气不像往日燥热,尤其在傍晚的时候,微凉的秋风带走了白天的炎热,只留下沁人的凉爽。

    度念刚下班,坐在公司园区湖边的长椅上,望着晚霞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微微有些出神。

    距离盛闻燃同意公开身份已经过去了两天。

    听盛闻燃说,盛质宁明天就要被送进戒毒所,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倒不是度念现在最关心的事。

    他坐在这里发呆,只是因为一下解决了最大的麻烦,一时竟有些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一切进展得太过顺利,接下来的两年,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等到满意的结局。

    湖面跳动的光芒映在眼底,如璀璨的点点星光,又被垂下的长睫遮住。

    不知为何,度念又想到了傅枭的结局。

    上一世做任务的时候,傅枭在书中的结局一度是他的噩梦。那时他一直得不到傅枭的信任,既害怕任务失败,也害怕自己的爱人像书里那样走向悲惨的结局。

    不过到了最后,他也没能改变什么。

    这一世就算没有他,傅枭应该也可以避开原本的结局了。

    从傅枭这一世的种种行为,他能看出傅枭在他死之后查清了真相,重活一世,不可能在同样的地方再栽一次。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又飘远,度念摇了摇头,收起了这些多管闲事的想法。

    他的确因为最近的几件事想要感谢傅枭,但也不适合管这么宽,那些事不是他应该想的。

    刚想从长椅上站起来,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像是电流窜过大脑,让度念瞬间愣在原地。

    久违的机械音异常清晰:“监测到关键人物死亡,任务自动提交,结果检测中——”

    “恭喜您,任务成功。”

    第 60 章   晋江文学城

    湖面安静地泛起涟漪,岸边垂下的柳枝轻轻摆动,风过无痕。

    机械音消失后,周围仍是一片宁静,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幻觉。

    度念如同石化般坐在长椅上,表情一片空白,视线定在湖面上的一处,久久没有动作。

    刚才那短短的几句话信息量太大,他听完后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得头昏脑胀。

    关键人物死亡是怎么回事?任务为什么突然成功了?

    太多的疑问挤满大脑,度念慢慢弯下腰,手肘撑在腿上,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

    现在离结局还有两年,任务怎么可能成功,难道他真的出现幻听了。

    “死亡的关键人物是盛质宁。”62回答,“他应该是书里直接导致你的拯救对象死亡的人,如果没有其他威胁,他死亡后任务就能成功。”

    书里害死盛闻燃的人果真的盛质宁。

    这是度念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他死了?”

    度念记得盛质宁明天就要被送进戒毒所,怎么会这么突然。

    “没错,就在刚才,他因为酗酒后过量吸食毒.品死亡。”

    这个消息让度念怔了一瞬,垂下眼睫,“……我知道了。”

    虽然这个消息很不幸,可他对盛质宁却生不出多少同情。

    他想起前世看到的那条新闻,盛闻燃躺在担架上盖着白布,被人从楼里抬出来,报道上只是提了一句“家中自尽”。所有人都在为一条年轻生命的逝去而叹息,却不知道凶手还逍遥法外。

    如今盛质宁这样的结局,也是咎由自取。

    “能告诉我前世盛闻燃死亡的真相吗?”度念问。

    书中烂尾的结局只提了盛闻燃自杀,没有更详细的描述,对他来说很多事情仍然是一团迷雾。

    “当然。”62读完了存档,回答他,“跟你猜测的一样,前世盛质宁也想方设法挑拨盛闻燃和盛家的关系,他知道杀死盛闻燃的梦想是最致命的,所以一直以盛闻燃父母的名义阻止盛闻燃发展音乐事业,让他不得不放弃了那条路。”

    果然是他想的那样。

    度念眸光沉了沉,“既然盛闻燃那时候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还要对他下手?”

    如果前世盛闻燃被逼到放弃了热爱的事业,那他跟盛家的隔阂只会比这一世更深,盛质宁又为什么还要下死手?

    “虽然盛闻燃决心跟盛家断了关系,但后来盛家夫妇察觉到盛质宁心术不正,有意想跟盛闻燃和解。”62停顿了一下,继续阐述,“盛质宁发现后怀恨在心,买通盛闻燃身边的人在他的水杯里下了药,伪装成服用大量安眠药自尽。”

    度念面沉如水,眉毛越拧越紧。

    盛质宁的手段防不胜防,就算知道他是凶手,也很有可能躲不过他的阴招。

    如果不是盛质宁被人举报吸.毒,又出了这样的意外,这次盛闻燃说不定也……

    “不过,”那边62话锋一转,跟度念想到了同一处,“如果不是有人帮忙,这次的任务恐怕也有点悬吧。”

    度念在这次任务中的努力不可否认,不但很快就发现盛闻燃不是自杀,找出了真相,也做了正确的决策,让盛质宁前期有所忌惮。可到底手段不够狠,不能解决掉关键的人物,始终是个威胁。

    “还真是有缘分啊,”62感慨了一句,“上一次让你任务失败的拯救对象,这一次竟然阴差阳错帮你完成了任务。”

    度念眼睫明显地颤了一下,望向天边的余晖,声音有几分飘渺:“你之前还跟我保证,书里面的人不会保留上一世的记忆。”

    这一句语气平常的陈述句,62却听出几分问责的意味,顿时有些心虚。可它也是在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还是想为自己狡辩几句。

    “这不能怪我,其他人不都没有记忆吗,他、他那是个意外。”说到这,62还有些生气,“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度念怔了一下,“故意的?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是没感觉到傅枭的不对劲。

    傅枭绝对不是那种能对人好声好气说话的人,更别说是对一个陌生人。

    可他觉得傅枭说不定也是受了梦境的影响。

    就像傅汀之前那样,在别人面前是混世小魔王,在他面前却收敛了几分,就是因为受了梦境影响。

    也许傅枭被梦境误导,把他错认成了什么很重要的人,所以才会放软了态度。

    度念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很快就忘在了脑后。

    度念闭了闭眼,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先回去了。”他听不进去62的嘀咕,深吸了口气站起来,想先回去一个人静静。

    “等等,我还没说完!”62赶紧叫住他,“我这还有一个好消息。”

    “是什么?”度念走到湖边,勉强提起精神听它接下来的话。

    湖边的影子被斜阳拉长,快要和黑暗融为一体,他手搭在石栏杆上,仍能感觉到阳光的余温。

    “你可以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了。”62毫无预兆地丢出这句话,像是一枚炸.弹扔进水里,在水面炸开了花。

    度念心脏猛地一跳,修长的手指骤然扣紧了石栏杆,呼吸微乱,“你说什么?”

    62有些意外他的坚持,还以为他是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想了想又说:“这个世界没有你牵挂的人吗?”

    度念眸光微闪,“他们会过得很好。”

    如果是在之前,他也许会有些放不下盛闻燃,但现在盛闻燃的成长速度飞快,又有盛家在背后给他撑腰,等半个月后盛闻燃公开了身份,他就更没有什么再不放心的了。

    “你真舍得离开?”62见度念没有丝毫动摇,也不打算再说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个跟度念纠缠了两世的人,“那他呢?”

    这回度念没有像前面几次那样立刻回答,他偏过头,纤长的眼睫垂下,沉默了许久。

    刚才一直避开思考的问题,现在却被直接推到了面前。

    可现在有另一个选择摆在他面前。

    而他不会选择让他失望过一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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