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晋江文学城

    这次度念沉默的时间太长,长到62都以为他要改变想法了,刚想再旁敲侧击问一句,就看到度念轻轻摇了摇头。

    “我想好了,不会后悔。”

    听到这一句,62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没有再说什么。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度念沉吟片刻,回答:“半个月后。”

    半个月后盛家就会举办宴会,他想在那时候亲眼看到盛闻燃公开身份,等一切尘埃落尽后再离开。

    “没问题,你到时候准备好了就喊我。”62顿了下,又补充,“如果你改变了主意,也可以随时跟我说。”

    62是个事务繁忙的系统,说完这一句很快就离开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里有不少人来湖边散步,几个小孩举着发光的小风车跑过,周边低语声嬉笑声不断。

    度念又在湖边站了一会,望着一片漆黑的湖面,等杂乱的心情彻底平复了下来,才慢慢往回走。

    担心被盛闻燃看出什么,站在门外的时候,度念又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拿出钥匙开门。

    这几天盛闻燃没有什么行程,这个点应该在家,但推开门的时候,客厅却黑漆漆一片。

    正以为家里没人的时候,度念措不及防看见茶几旁边站了一个黑影,微弱的手机光照亮那人的脸,将他吓了一跳。

    度念在黑暗中的视力并不算好,伸手在墙壁上摸到开关,开灯后才看清站在那的人是盛闻燃。

    他松了口气,仔细看去,发现盛闻燃的表情凝重,还在低头盯着手机。

    看到盛闻燃的神色,度念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他没有出声打扰,安静地带上了门。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盛闻燃这才察觉到度念进来了,抬起头的时候眼神还有一丝茫然。

    他唇微微张开,看了度念许久,才艰难地发出声音:“盛质宁他……走了。”

    跟度念的反应一样,他也没料到盛质宁会走得这么突然,一时还有些难以相信。

    虽然盛闻燃跟盛质宁的关系一直算不上好,也清楚这人是自食恶果,但再怎么说也做了几年的亲人,听到这样的消息,他此刻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度念早在刚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还是做出些微诧异的表情,轻轻对盛闻燃说了一声“节哀”。

    盛闻燃抿着唇摇了摇头,眉心紧皱,“父母让我过几天回盛家一趟,参加盛质宁的丧礼。”

    当时他离开盛家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再次回去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到时候在丧礼上还要面对盛家的那些亲戚,也不知道在他身份还没公开的情况下,父母会怎么跟别人介绍他这个人。

    以前还没离开盛家时,那些人都以为盛质宁是真正的少爷,每次看到一旁的他时,眼神总是带着些轻蔑,把他当成是赖在盛家不走的外人。

    想到那些人的眼神,盛闻燃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度念也想到了盛闻燃回去会面对什么,心中有几分担忧:“一定要去吗?”

    还有半个月盛闻燃就要公开身份了,到时候别人就会知道盛质宁跟盛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加上盛质宁做的事也不算光彩,就算盛闻燃这次不去,那些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盛闻燃“嗯”了一声,“我父母想趁这次让几个长辈见见我,提前有个准备。”

    宴会上主要是向外人公开,这次正好有机会,盛家夫妇也打算提前跟家里的长辈打声招呼,免得他们到时候接受不了。

    度念没再说什么,只是安抚了他两句,让他放宽心。

    现在盛家夫妇一心想让盛闻燃回盛家,到时候也一定不会让盛闻燃受什么委屈。

    盛闻燃不想让度念担心,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我也不在意那些人怎么看我。”

    他转移话题,“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没事吧?”

    度念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路上走得慢了点。”

    他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杯子,不小心碰到了盛闻燃的手,被盛闻燃一把握住。

    “手怎么这么冰。”盛闻燃皱起眉,又拿过他手中的杯子,“我去帮你倒热水。”

    度念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有些微微出神。

    他突然庆幸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后,世界会抹去他存在过的痕迹,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盛闻燃告别。

    倒好热水出来,盛闻燃发现度念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又有些担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度念朝他笑了笑,掩去眼底的思绪。

    第二天,度念跟培训中心提了离职。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给培训中心留了几天时间调整班级,培训中心的师资充足,倒是不用花时间招人。

    提了离职后,度念又给伍舟打了电话,约他哪天有空出来聚聚。

    他并不打算跟伍舟告别,反正在他离开后,这个世界的人都会忘记他的存在,因此在电话里,度念也只是说想跟他聚聚。

    电话那边伍舟嚷嚷的很大声,埋怨他几个月都不见人影,阴阳怪气地问他这个大忙人怎么突然有空了。

    度念眼里浮现淡淡笑意,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了几句,伍舟很快就别扭地“原谅”了他,主动跟他约在周末见面,就去医院附近新开的一家餐厅。

    几天晃眼就过去,度念最后一天去培训中心上班,下班后在园区里散了一会步,一直沿着湖边走到天色渐黑。

    离开前,他又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才朝家里走去。

    走到楼下的时候,度念远远看到对面停了一辆车,他瞥了一眼,刚要收回视线,突然又顿住。

    车后座的门打开,从车里下来的人是盛闻燃。

    盛闻燃回盛家参加盛质宁的丧礼,在那边住了几天,算算日子今天是该回来了。

    但度念认识盛闻燃的车,现在停在楼下的车明显不是盛闻燃的。

    他看到盛闻燃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下车后没有立刻关上车门,而是弯腰朝车里说了几句话,然后耐心地听车里的人说话。

    车里的人说了很久,盛闻燃脸上也没有出现一丝不耐烦,他神色认真,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动作,等车里的人说完了,他才点了点头,弯唇跟车里的人告别。

    度念脚步慢了些,等那辆车开走了,他才朝那边走去。

    盛闻燃已经先一步上了楼,等度念从电梯出来,正好看到盛闻燃准备关门。

    见他从电梯里出来,盛闻燃愣了一下,又把门打开,眼睛微亮,“你回来了。”

    度念被他抢了要说的话,眼里划过无奈的笑意,“嗯,回来了。”

    看到盛闻燃的心情似乎不错,度念还有点意外,但也松了口气,看来这两天盛闻燃在盛家没受委屈。

    他带上门,瞥见盛闻燃脖子上多了一条精致的项链,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想起了刚才送盛闻燃回来的那辆车。

    虽然心里有几分好奇,但盛闻燃没有说,他也就没有开口问。

    然而盛闻燃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脖子上的项链,主动跟他解释道:“这是我奶奶送给我的。”

    度念微怔了一下,“奶奶?”

    “嗯。”盛闻燃点了点头,眼里有些暖意,“这次回去,父母让我见了爷爷奶奶,他们……都很疼我。”

    两位老人被盛家夫妇瞒了这么久,对夫妇俩都没有好脸色,但对这个受了多年委屈的孙子,却是恨不得送上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来疼。

    他们没想到盛家夫妇竟然忍心不认回自己的孩子,让盛闻燃白白受这么多年委屈,如果不是这次盛质宁出事,也不知道他们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想起老人眼含泪水抚他脸颊的样子,盛闻燃心里也有些不忍,连带着对盛家的强烈抵触也淡了点。

    这次回去,两位老人都给他准备了很多礼物,但盛闻燃只收下了这条项链,就当是领了他们的心意。

    度念看到盛闻燃提到家里时,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有冷冰冰的厌恶,还多了几分暖意,心里也放下许多。

    虽然这份亲情来得晚了些,可至少盛闻燃以后能有人真正地关心他爱他,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至少不会再是孤身一人。

    “刚才送你回来的就是他们吗?”度念想起刚才盛闻燃对着车里说话的样子,表现明显像是乖巧的晚辈。

    盛闻燃一愣,反应过来,“是啊,你看到了?”

    度念没否认,“我正好在后面,怕打扰到你们就没过去。”

    “这样啊。”盛闻燃眉眼微垂,看起来有点失望,“要是我刚才看到你的话,就能顺便把你介绍给奶奶了。”

    度念失笑,“介绍我干什么,我又不是……”

    说到一半,他看到盛闻燃脸上的失望不似作假,赶紧停住,又安慰道:“下次再介绍给她老人家认识也不迟。”

    盛闻燃这才又扬起唇角,赞同地“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问他:“你吃晚饭了吗?”

    度念今天下班后在外面走了许久才回来,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知道盛闻燃一定是在盛家吃了晚饭才回来的,不想他再去折腾,便点了点头,“在外面吃过了。”

    “那就好。”盛闻燃这几天在盛家除了参加丧礼,还要跟不少人打交道,现在也早就累了。

    他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回房间了。”

    “好,早点休息。”度念等盛闻燃进了房间,才走进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

    周末,度念跟伍舟见了面。

    原本只想把这当成一次普通的聚会,可一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度念就忍不住比平时多喝了几杯,话也多了不少。

    伍舟一开始还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但听到后面没忍住笑骂了一句:“怎么搞得跟永别一样,行了别喝了。”

    度念拿酒杯的动作一顿,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回去的时候,度念的脚步还很稳健,但伍舟还是坚持把他送上了出租车。

    等他坐进去后,伍舟扶着车门弯下腰,朝司机说道:“我朋友喝了不少,您等会开慢点,麻烦了啊!”

    “没问题!”司机爽快地应答。

    伍舟又看向后座的度念,叮嘱道:“回去喝点蜂蜜水解解酒,不然晚上又要难受了,知道吗?”

    见度念点了点头,他又忍不住唠叨:“你说你今天喝这么多干什么,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再聚,下次我一定拦着不让你喝这么多……”

    度念别过脸,压住声音里的颤抖“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回去吧。”

    伍舟也怕再说下去司机不耐烦,只好收住话头,挥了挥手,“那行,我走了啊。”

    他刚退后两步,司机就踩下了油门,瞬间把他甩在了身后。

    “靠,刚叫他给我开慢点。”伍舟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摇摇头转身走了。

    度念坐直了身子,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缩小成一个点的背影,靠在后座上闭了闭眼。

    回到家里,度念听伍舟的叮嘱,给自己泡了杯蜂蜜水。

    家里安安静静的,盛闻燃应该已经睡了,度念没发出声响,喝完蜂蜜水后在沙发上静静地坐了会。

    他本来还在想事情,但也许是酒精的原因,想着想着困意就升了上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本想在沙发上坐会再去洗澡,结果眼睛缓缓眨了几下,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盛闻燃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客厅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小灯,度念身子歪斜坐在沙发上,乌黑的眼睫垂下。

    暖黄色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照亮他比平日还要漂亮的眉眼。

    盛闻燃微微愣了一下。

    他今晚一直没等到度念回来,刚才睡了一觉醒来,想出来看一眼度念回来没有,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在客厅呆呆站了一会,盛闻燃才想起回房间拿毯子,轻手轻脚地想给度念盖上。

    走近了,他才发现度念白皙的脸有些泛红,眼睫也在不安稳地颤着。

    刚把毯子盖上去,就被度念攥着扔到了一边,还蹙起眉扯了下衣领。

    盛闻燃又是一愣,捡起一旁的毯子想盖回去,这回被度念直接握住了手腕。

    冰凉舒服的触感传来,盛闻燃瞬间憋红了脸,小小声地喊了一声度念,自然没得到回应。

    就这样静止了一会,等度念的力度小了一些,盛闻燃才轻轻抽回手,把毯子盖在了度念锁骨下方的位置。

    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盖好毯子后,盛闻燃没有立刻直起身,而是怔怔地看了一会面前的人。

    接着,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抬手碰了一下度念的眼睛。指腹从薄薄的眼皮,慢慢摸到了眼尾,被睫毛扫到的手指有些微痒。

    对朋友来说过于亲密的举动让盛闻燃自己都怔了一下,像被火星子烫到一样缩回手,逃也似地回了房间。

    清晨,度念是被外面明媚的阳光晒醒的。

    在沙发上缩着身子睡了一夜,全身上下的骨头都仿佛移了位,他动了动酸痛的脖颈,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毯子,随手扯了下来。

    进浴室洗了个澡,度念坐在床上擦着头发,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日历。

    距离盛家举办宴会还有一个星期,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也只剩下一个星期了。

    他已经辞掉了工作,这几天本该可以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一直等到一周后离开,再让世界抹去他的所有痕迹。

    可度念又想起了那时系统62的话,他自己也清楚,如果没有那人帮忙,这次的任务也不会这么顺利。

    上次在S国就欠了那人一个人情,这次又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应该跟那人道一声谢。

    犹豫片刻,度念拿起手机,在拨号界面熟练地输入一串数字。手指在拨通键上方停留了许久,终于按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上次主动给傅枭打电话还是前世的事,度念没想到电话会这么快被接通,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安静了一瞬。

    正要开口的时候,电话那边的人先说话了。男人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试探和紧张,“你怎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旷,应该是在会议厅里。

    听出男人的小心翼翼,度念抿了抿唇,“嗯,是有点事。”

    那边立刻传来椅子移开的声音,男人似乎是在急匆匆往外走,还能听见有人小声在喊“傅总”。

    男人长腿迈得飞快,不消片刻已经走到了电梯前,“出什么事了?我现在……”

    “傅枭,”度念打断他的话,“我是想问,你这周有空吗?”

    第 62 章   晋江文学城

    会议厅的门被关上,留下一桌子的人面面相觑。

    还是叶助理最先反应过来,让大家先散会,然后立刻推开门跟了上去。

    他刚追到电梯前,就看到傅枭石化般站在原地,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又缓缓关上。

    叶助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神情微滞的男人,明白事理地没有出声打扰,安静地站在一旁。

    傅枭抓着电话在电梯前呆站了一会,直到度念又疑惑地问了一声,才堪堪回过神。

    他喉咙有些发紧,垂了垂眼回答:“有空。”

    度念的声音又传来:“哪天有空?”

    “哪天都有空。”傅枭不假思索道。

    一旁的叶助理听到这句话,脸色微微一僵,想到这几天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默默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那边度念听到这个回答也沉默了。一大早就在会议厅的人,怎么想也不可能天天有空。

    但他没有戳穿,只是顺着傅枭的话往下说:“那明天晚上可以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叶助理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他只见傅枭转了个身,背对着电梯,唇角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可以。”傅枭在电梯前来回走了两步,才勉强压抑住心中的喜悦。

    “地址我等会发给你,明天见。”

    傅枭拿电话的手紧了紧,眼里的寒冰都融化成了水,声音很低,“明天见。”

    电话挂断后,傅枭低头翻出刚才的通话记录,又盯着上面的名字看了许久,才终于看够了似的收起手机。

    他在网上查找攻略,看中了一处离家不算远的滑雪场,随意翻看了一下评论,就订了两张门票。

    虽然他选的滑雪场是离家最近的,但也有一段距离,于是他又在滑雪场附近的餐厅预订了座位。

    滑雪场周围还有其他的景点,游客众多,如果不提前预订餐厅,只怕到时候找个吃饭的地方都难。

    一切准备妥当后,度念把计划告诉了盛闻燃。盛闻燃这几日一直埋头练习,也有些闷坏了,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到冬至,突如其来的意外就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天凌晨,一家知名的娱乐公司发布了自家偶像的出道预告片。

    预告片刚发布的时候一切如常,公司买了几个热搜,粉丝们积极地转发评论,给路人安利。

    直到后半夜,事情才开始不对劲起来。

    有部分网友指出预告片里面的音乐在哪里听过,接着立刻有人翻出了盛闻燃在酒吧的表演视频,视频中弹奏的音乐跟预告片里的几乎一模一样。

    更戏剧性的是,娱乐公司在发布预告片的时候,称这首歌是出道艺人花费了许多时间才完成的歌。而另一边,在酒吧拍摄的那段表演视频最后,盛闻燃笑着承认了这首歌是自己昨天刚写好的。

    没等营销号开始转发,网上已经一片哗然。

    等第二天大多数人醒来后,事情已经被营销号整理发布,很快就冲上了热搜。

    度念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话题正挂在热搜上面。

    他瞬间清醒过来,腾地从床上坐起,点进热搜了解事情的经过。事情热度太高,讨论的网友也很多,他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原委。

    仅仅过去一个晚上,网上已经针对这件事传出了不同版本的流言。

    有的营销号说是娱乐公司提前泄露了出道曲,被盛闻燃用不正当的手段拿到手,又提前表演占为己有。

    有的营销号传盛闻燃以前是娱乐公司的工作人员,跟出道的艺人关系很好,这才有机会偷盗曲子。

    还有更多越传越离谱的传言,但几乎所有传言都偏向娱乐公司那一边,没有人相信这样的巨头公司会去盗用一个不知名酒吧驻唱的曲子。再加上营销号煽风点火,网上的风向几乎一边倒。

    度念眉头越皱越紧,看了一会手机就翻身下床,洗漱完走出房间。

    刚走出去,就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阳台上。

    盛闻燃不知道起来多久了,他只穿了一件长袖,头发被冷风吹得微乱。客厅的茶几上放了早餐,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度念走近了两步,才听见盛闻燃正在跟人打电话。

    他的声音低沉镇定,似乎是在说什么严肃的事,度念无意多听,倒回客厅在茶几前坐下。

    度念微微倾身,拉过他的手,垂眼把扣环扣在一起。

    白皙的手指利落地把扣环扣紧,柔软的指尖不时蹭过肌肤,痒到了傅枭心里。

    “好了。”度念收回手,端起手边的红酒抿了一口。

    “谢谢,我很喜欢。”傅枭盯着度念的眼睛,认真地说了这句话。

    他的目光本是落在度念的眼睛上,慢慢就往下滑到了度念的唇上。度念刚抿了一口酒,唇上还留有晶莹的痕迹,让人移不开视线。

    傅枭喉结动了动,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手边的酒杯想喝一口,又被一只手拦住。

    “你喝酒会头疼,别喝了。”度念拿过他手里的酒杯放到一边。

    傅枭又是一怔,心里蓦地颤了颤,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度念拿起面前的餐具,迟疑了一下,又说:“烟也少抽点,那东西对身体不好。”

    他没指望傅枭会听他的话,但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傅枭,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

    “知道了。”傅枭深深看他一眼,已经打算回去就把家里的烟全部扔掉。

    度念没再说话,他们都不是话多的人,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度念找话题,但现在两人之间的隔阂还在,即使他在心里对傅枭已经没多少抵触,也仍然做不到像以前那样。

    上一世盛闻燃自杀的时间,离他在电视上看到盛闻燃的时间仅过去了一个月。

    那时候电视上的盛闻燃笑容灿烂,坐在舞台的中央,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没有人能想到他会在一个月后选择自我了结。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结局,度念也不会想到。

    可如果盛闻燃不是自杀呢。

    现在傅枭就坐在他对面,度念心里蓦地升上一股冲动,想要问问傅枭那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哪怕根本不知道自己能重活一世,也不后悔用那样痛苦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没事吧?”傅枭焦急的声音传来,拉回了他的思绪。

    度念才发觉自己刚才有些失态,放下餐刀摇了摇头。

    就算现在问清楚又有什么意义,他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傅枭不会记得他这个人,也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傅枭看到度念骤然有些发白的唇色,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刚想再说什么,就听见度念轻轻问他:“还疼吗?”

    他愣了一下,想起度念今天的目的是跟他道谢,下意识以为他问的是上次在S国受的伤。

    “早就不疼了,那时在医院就已经好全了。”傅枭怕他心里过意不去,想也没想就回答。

    “我下周就要出国了。”度念拿起餐巾擦了擦手,又端起红酒喝了一口。

    傅枭完全没料到这个回答,怔了许久才问:“怎么突然要出国?去哪个国家?”

    “R国。”度念眼睛都没眨。

    这是离他们国家最远的国家,连去那边旅游的人都很少,如果真的去了那里,一辈子见不到也不无可能。

    傅枭安静了一瞬,又晦涩道:“什么时候回来?”

    度念垂眼看向杯里血红的酒液,良久后才回答:“不回来了。”

    第 63 章   晋江文学城

    话音落下后,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傅枭低头盯着手腕上的手链,心中剧烈的情绪翻涌,险些没克制住莫名涌上的暴戾。

    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比起意外,更多的是浓烈的不安。

    如果不是他刚才问起,度念就会一声不吭消失在他的世界,永远都不再回来。

    等他发现度念离开时,度念早已躲到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傅枭心中就几欲发狂。

    他闭了闭眼,又有几分淡淡的庆幸。

    至少他现在知道了,虽然知道的有些晚,不能立刻跟度念去R国,但也可以迅速把公司重心迁到R国。不用多久,他就能跟度念一起常居在R国。

    “什么时候出发,我送你去机场。”

    傅枭目光从手链上移开,已经将心中的情绪压下,只有眼中不明显的血丝透露出他刚才心里的汹涌。

    度念看了他一眼,不假思索拒绝,“不用。”

    “就让我送你这一次。”傅枭桌下的手紧紧握成拳,难得在度念面前没有退让。

    要把公司重心迁去R国,最少也要半年时间,即使这半年多去几次R国,每次也停留不了多久。

    如果要有半年的时间见不到度念,至少能在去机场的路上多看度念几眼。

    这回度念没有立刻拒绝,只是沉默了半晌。

    他能猜到傅枭坚持的理由,如果他真的去了R国,即使傅枭有心跟去,也不可能放弃这边的一切。所以对于傅枭来说,送他去机场也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度念手指在酒杯上轻敲了几下,点头答应:“好。”

    虽然麻烦了点,但到时候也可以去了机场再折返,等他离开后,傅枭就算发现不对,也很快就会忘记这一切。

    度念拿出手机,低头在网上搜了一下相关的新闻,但跟上次一样,没有找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一般来说,这样的豪门都会尽早让孩子接触公司的业务,做出一点成果就会被媒体大肆报道,就算再低调,也不应该一点消息也没有。

    现在看来,倒像是盛家根本没有让那位盛少爷接手公司的意思。

    如果说盛闻燃是因为他对接手家里的事业不感兴趣,所以才没有接触任何业务,另一个盛少爷又会是什么原因?

    度念边思忖边继续在手机上滑动,突然动作一顿,点开一个网页。

    这是一篇慈善晚会的报道,里面附了十几张照片,其中一张就拍到了盛家。

    在照片的角落,一个男人端着酒杯,正带着笑容跟面前的人交谈。

    度念认出男人就是刚才电视上的盛少爷,他把照片放大,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在看到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时,他怔了一瞬,脑海中闪过什么。

    头顶簌簌落个不停的雪花突然没了。

    度念注意力全在照片上,下意识以为是雪停了,抬头望了一眼,却发现视线被一把黑伞遮住。

    他转过头,撞入一双黑如点墨的眸子。

    傅枭不知道从哪里来,肩上铺了一层薄雪,一言不发给他撑着伞。

    度念刚想走出伞下,又蓦地停下脚步。

    他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位盛少爷了。

    上次傅枭带他去餐厅,他坐了一会就提前离开,然后在餐厅门口遇到了一个人。

    他记得那人也有一双眼尾上挑的眼睛,还朝他笑了一下,笑起来的样子和照片里一模一样。

    那时餐厅被傅枭包了场,餐厅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所以那人出现在那里,是为了找傅枭?

    傅枭为什么会跟盛家的人认识?

    这次宴会盛家邀请了几家媒体,就为了公开盛闻燃的身份,度念原本只打算在宴会结束后看媒体的报道,但盛闻燃突然邀请他出席这次宴会。

    度念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留到现在,自然不会拒绝。

    宴会当天,盛闻燃先被人接去了盛家,度念准备了一套礼服,等晚上宴会差不多开始的时候才打车过去。

    之前跟在傅枭身边的时候,他没少参加过各种类型的晚宴,对这些宴会的规矩也早就熟稔于心。

    到盛家的时候,只见许多豪车停在外面,一个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宾客被迎进去。

    有些宾客跟盛家往来密切,不用看名单就有人带他们进去,有些宾客则在侍者谨慎核对了身份后再带进去。

    而度念自然属于后者。

    他走到门口,接待的侍者见他外表出挑,立刻露出热诚的笑容,恭敬又客气地问他的姓名。

    在听到度念的名字后,侍者不敢怠慢地在名单上找到他的名字,只是在看到他的资料后,神情微微变了变。

    这次来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或者是与盛家有深厚情谊的,名单上只有度念是盛闻燃邀请来的,而且还没有任何身份,只是个普通人。

    现在还没有人知道盛闻燃的真正身份,侍者看到度念的资料后,下意识皱了皱眉。

    之前因为盛质宁的存在,盛闻燃在盛家一直是个尴尬的存在,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有些人见他也姓盛,还把他当成哪个赖在盛家不肯走的远房亲戚。

    因此在看到盛闻燃邀请的客人出现在名单上时,侍者感到困惑的同时,也有一丝鄙夷。

    他放下名单,上下打量了度念几眼,勉强地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进去。

    度念大概猜到了侍者态度变化的原因,也没当回事,坦然走了进去。

    宴会才刚开始,到场的宾客还没有多少,都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闲聊。

    度念不经意地听了一会,几个宾客都在议论这次盛家举办宴会的目的。盛质宁去世还没有多久,盛家却在这个时候举办宴会,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但议论了半天,也没人猜到盛家这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到场的宾客越来越多,宴会很快成了宾客们互相攀谈的场所,觥筹交错,笑语不断。

    度念在宴会上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跟人攀谈的打算,便把注意力放在了酒水和食物上,从侍者的托盘上拿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百无聊赖地等盛闻燃出来。

    偏偏他穿梭于人群的一举一动都游刃有余,周身气质又出挑,即使是独自站在角落,也吸引了不少人主动上来搭话。

    前来搭话的人目的各不同,有些是以为他身份不凡,想要跟他攀上关系,有些则是单纯因为他的外表想要搭讪,度念都从容地打发了。

    一段时间过后,盛家夫妇终于从楼上下来,所有宾客的目光瞬间都看向两人,媒体们也都纷纷举起了镜头。

    度念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晃了晃玻璃杯里的香槟,安静地望向那两个跟盛闻燃有几分相像的人,等着他们开口。

    盛家夫妇显然做足了的心里准备,在这样的场合下仍然十分沉着,几句寒暄过后,很快进入了正题。

    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宾客们的表情逐渐从好奇变成震惊,不约而同瞪大了眼。

    这种消息对豪门来说实在是不小的丑闻,即使盛家夫妇并没有全部照实说出来,甚至美化了一些地方,仍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当盛闻燃一身华贵礼服从楼上走下来时,不论是媒体还是宾客,心中的震惊都到了顶峰。

    媒体的闪光灯在盛家夫妇出来后就没停过,在盛闻燃出现的那一刻,更是几乎要将黑夜闪成白昼。

    他们以为今天能拍到盛家的惊天大消息已经是最大的收获,没想到另一个主角竟然是娱乐圈的顶流,震惊过后,都恨不得冲上去对着盛闻燃猛拍。

    盛闻燃神情淡淡,脸上没有半分应有的喜悦,他眼神扫过宴会厅的每一个人,在某个地方停留了一瞬,很快收回视线。

    虽然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但度念知道盛闻燃刚才一定看到了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盛闻燃没有像媒体期待的那样发言失态,只是平静地回应了几句话,仿佛只是在完成任务。

    他没有对这突如其来的身份地位表现出一丝惊喜,也没有因为这几十年来受的委屈有一句怨言,就像是之前每一次在舞台上发表感言一样,只是脸上的表情更淡。

    盛闻燃简单地表完态后,盛家夫妇又出来打了几句圆场,宴会便继续进行了。

    但宴会早不像刚才那样平静,盛闻燃刚从上面下来,就被宾客们团团围住,热切几乎写在了脸上。

    还有些人在以前不知道盛闻燃身份的时候得罪过他,在见到盛闻燃走出来的那一刻就白了脸色,扶住了身边的桌子。

    度念将宴会厅里每个人的反应都收进眼里,只觉得意料之中的无趣,扭头看向窗外。

    “那不是盛少爷……呸,盛质宁的未婚妻吗?她怎么也来了?”

    “哈哈,说不定是来看看能不能攀上真正的盛少爷吧!”

    不远处两人的对话引起了度念的注意,他转头朝那边瞥了一眼,借着放酒杯的动作靠近了几步。

    “她还真是倒霉,未婚夫没了不说,还是个冒牌货,我是她的话可没脸来。”说话的是以前得罪过盛闻燃的人,他不敢跟其他人一样凑到盛闻燃面前,只能悻悻站在角落。

    现在见到有人的处境比他更尴尬,立刻幸灾乐祸起来。

    “哎,可我听说她以前就不满意跟盛家的婚约,还跟贺家那小子纠缠不清。”

    “贺家哪能跟盛家比,她现在多半是后悔了,想来巴结真正的贵人吧!”

    度念顺着那几个人嘲笑的目光,看到了他们议论的人。

    站在不远处的女孩一身黑色礼服,身上没戴什么饰品,长相俏丽,一双杏眼静静地看向宴会厅里热闹的那一处。

    在刚才听到那几人提到贺家的时候,度念就已经猜到他们议论的人多半是女主,因为他们口中的“贺家那小子”,正是现在还没展露风头的男主。

    现在看到女孩后,度念更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他的两次任务都和男主女主没什么关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女主,但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

    以前他就没怎么关注过两位主角,现在都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更没什么兴趣去了解。

    盛闻燃那边仍是被不少人围着,短时间内应该都脱不了身,度念放下酒杯,打算出去透透气。

    他刚走两步,就差点被一个端着托盘的侍者撞上,侍者连忙退后两步跟他道歉,抬起脸来后又是一愣。

    这侍者正是刚才在外面核对名单的侍者,他瞬间就认出了度念,想起自己刚才在外面时的态度,心里升上恐慌。

    他怎么也想不到盛闻燃竟然会是盛家真正的少爷,而他刚才得罪的宾客,就是盛闻燃唯一邀请的客人。

    就在他忐忑不安地等待面前人的刁难时,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淡淡的“没事”,等他再抬头,只看到度念走出门口的背影。

    跟宴会厅里面的热闹截然不同,外面安安静静,只偶尔有几个佣人路过。

    笼罩在夜色中的景色一片模糊,度念不知道从宴会厅侧门出来后到了哪里,便沿着一旁的小路往前走。

    亲眼看见盛闻燃公开了身份,所有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他现在的心情空前地放松,不用再挂念着任何一件事。

    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度念突然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下一刻黑暗中就走出一个人,跟他撞了个满怀。

    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还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度念赶紧后退两步,借着路灯看清了面前的人。

    老管家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花束,可还是被那一撞碰掉了几支花,看到娇嫩的花瓣散落在地上,他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愁闷起来。

    听到度念道歉,老管家摇了摇头,“没事,是我走得太急了。”

    见那束花被碰掉了几支花,度念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这花好像碰坏了,我出去帮您重新买吧?”

    老管家没想到碰到的这位客人这么好心,诧异地多看了他一眼,脸上多了些笑意:“这是我们少爷订的花,外面花店买不到一样的。”

    度念还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却是一愣。

    盛家的少爷,那不就是盛闻燃吗?

    他又看了一眼那束鲜艳娇嫩的玫瑰,心里有些纳闷。

    盛闻燃买这么大一束玫瑰做什么?

    老管家见他表情不对,以为他是在愧疚,赶紧安慰他:“您不用放在心上,小事而已,外面风大,您还是进去休息吧。”

    老管家在盛闻燃公开身份以前就对他很照顾,也了解盛闻燃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计较。

    度念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

    他还在琢磨着盛闻燃为什么要买那束玫瑰。如果是送人的话,又会是送给谁的?

    既然刚才在宴会上没有拿出那束花,那说明盛闻燃是想要在宴会结束后再送人。等会宴会结束后,盛闻燃还要去见什么人吗?

    骤然间,度念顿住了脚步。

    他想起今天盛闻燃在出门前,提醒他宴会结束后等他一起回家。

    等会宴会结束后,盛闻燃要见的人,好像只有自己。

    度念茫然了一瞬,又觉得自己想错了方向,很快否定了心中的猜想。

    反正一会宴会结束后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沿着原路回到了宴会厅。

    宴会已经到了尾声,度念回去的时候,部分宾客已经离开了,还剩下一些意犹未尽的宾客在谈笑风生。

    他看到盛闻燃身边还围着几个人,感受到他的目光,盛闻燃隔着人群遥遥望了他一眼,一直平静从容的脸上闪过一丝急切。

    度念看了眼时间,有些不明白盛闻燃为什么今晚不在盛家歇一晚,还一定要跟他一起回家。

    现在宴会厅没多少人,度念不管站在哪都非常显眼,只好在盛闻燃看过来的时候指了指后门,示意在那里等他出来。

    盛闻燃看到了他的动作,轻轻颔首。

    度念便又从后门晃了出去,站在没人的花园里等盛闻燃出来。

    本以为要等一段时间,没想到刚出去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转过身,看见盛闻燃脚步匆匆走出来,一只手背在身后。

    度念正奇怪他为什么要把手背在身后,鼻尖就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浓烈扑鼻。

    他眼神微动,记得这是刚才那束玫瑰的花香。

    盛闻燃藏在背后的是玫瑰花?

    度念的大脑有一瞬的宕机,想起了这几天盛闻燃反常的表现,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想。

    在原世界,他没少经历这样的场景,也不可能不清楚这代表什么。

    “度念,”没等他细想,盛闻燃已经走到了面前,眼神微闪,“我有话跟你说……”

    “等等,”度念打断了他的话,虽然还不知道盛闻燃要说什么,可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他想听的话,“正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盛闻燃怔了一下,抿了抿唇,“好,你先说。”

    度念垂下视线,没有立刻开口。

    如果不是担心盛闻燃接下来要说的话,他也不会主动提起要离开的事,可如果等盛闻燃说完后再提,只怕盛闻燃会以为是他找的借口。

    “我要出国了,”度念抬起眼,注视着盛闻燃的眼睛,“去R国。”

    他看到盛闻燃眼中的错愕,撇过头,“以后……不回来了。”

    “啪”的一声,包装华丽的花束掉在了地上,鲜艳的花瓣散了一地。

    度念垂眼望着那一地的狼藉,花束被老管家细心地重新包过,完全看不出被人撞过的痕迹,可惜现在还是躺在了地上。

    盛闻燃没看地上的花,往前走了一步,眼睛瞬间就红了一圈,“不回来了?为什么?”

    “我家人都在那边,我想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在今晚之前,度念都没想过要这样跟盛闻燃告别,看到盛闻燃眼圈红了后,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但看到地上的花束,又觉得有必要跟盛闻燃说清楚。

    “可是……”盛闻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头脑一热脱口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度念一怔,稍稍严肃地蹙起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R国,不是去邻省。”

    盛闻燃也知道自己的话太冲动,可他在刚才那一瞬间的确想过跟度念一起去R国,只要能跟度念待在一起就好。

    看到度念的神情,他不敢再提那句话,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红着眼眶看着度念。

    度念不忍跟他对视,错开视线,“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还没说完,就被盛闻燃轻轻抱住,肩膀上传来湿润的触感,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舍不得你。”

    度念心里一酸,眼睫轻颤了颤,站着没有动。

    半晌后,他才拍了拍盛闻燃的背,“好了,以后我还能回来看你。”

    盛闻燃闷闷地“嗯”了一声,终于放开了他。

    “回家吧。”度念刻意没去看掉在地上的花束,转身朝外面走去。

    身后盛闻燃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跟着他往外走。

    回到家里,度念洗完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今天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他之前跟系统说好了,等盛闻燃公开身份后就离开。

    一想到即将离开这个生活了几年的世界,度念的心情就有些复杂。

    整夜,度念都没有一点困意,半夜去阳台上吹风时,看到盛闻燃房间的灯也亮着。

    他在阳台上拿出手机看了眼,不出所料地看到各个网站的头条都被今晚盛家的惊天消息占领,反正也睡不着,便点开每个报道看了看。

    不知不觉到了天亮,度念才终于回房间睡了会。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外面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响。

    度念刚推开房门,就闻到淡淡的酒味,他走到客厅,没看到盛闻燃的身影,只看到一片凌乱的茶几。

    他走到盛闻燃房间门口,敲了几下门,没关紧的房门自动打开了一条缝。

    只见盛闻燃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瓶酒,靠在床边睡着了。

    度念在房间门口站了一会,走进去拿走了盛闻燃手里的酒瓶,又把他扶到了床上。

    睡梦中的盛闻燃紧皱着眉,薄唇也不安地轻抿,像度念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彷徨。

    还好昨晚没有告诉盛闻燃他今天就要离开,不然只怕盛闻燃更难以接受。

    现在只需要趁盛闻燃睡觉的时候离开,再等世界抹掉记忆就好了。

    度念这样想着,最后看了熟睡的盛闻燃一眼,离开了房间。

    刚关上房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两声,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傅枭发来的信息。

    那天答应了让傅枭送他去机场,也告诉了他离开的时间,现在傅枭已经到了楼下。

    度念之前原本打算去了机场后再折返,但为了保险,还是在机场酒店订了房间,打算就在那里离开。

    他回了傅枭的信息,让他在楼下等一会,然后回房间换衣服。

    为了不让傅枭起疑心,度念还拿了个行李箱,在里面随便放了几件衣服。

    提着行李箱走到客厅,度念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凌乱的茶几上,想了想还是走过去。

    他把茶几上的吉他放进吉他盒里,又把酒瓶捡进垃圾桶,最后看向一旁摊开的草稿本。

    这个草稿本是盛闻燃平时用来记灵感的,翻开的那一页画了几个凌乱的音符,下面写了一句潦草的话。

    度念认出那是一句歌词。

    [台前如何发亮,难及给最爱在耳边,低声温柔地唱。]

    在原地怔怔站了半晌,度念才轻轻合上本子,放在了吉他盒上面。

    墙上时钟秒针走动的声音仿佛在催促,他深深吸了口气,提着行李箱推开了门。

    第 64 章   晋江文学城

    走到楼下,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车子。男人靠在车上,一条长腿随意地曲着,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度念刚从楼里出来,男人就抬头看过去,眸光微闪,走过去想帮他拿行李。

    “我自己来。”度念没让傅枭碰行李箱,自己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傅枭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沉默地放下。

    放好行李,度念才发现傅枭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没有让司机过来。

    他本来已经走到了后座,见傅枭帮他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还是坐进了前面。

    车门关上,傅枭安静地转动钥匙,手搭在方向盘上,手腕上的手链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熠。

    “等会送我到机场旁边的酒店就行,”度念开口打破沉默,“我航班改到晚上了,不用那么早过去。”

    傅枭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答应,在度念几乎要以为他起了疑心时才点了下头,“好。”

    不知道是不是度念的错觉,在他说完那句话后,车速似乎变慢了些。

    他看向车窗外,心里一团乱麻,到了真正要离开这的这一天,心情反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我在R国安排了人,到那边后可以叫他们来接你。”傅枭看着前方的路,突然开口。

    度念怔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路两边的路灯微闪,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响。

    无人的街巷里,两人站在一把伞下,距离贴得极近,仿佛有无言的暧.昧流动。

    度念没有退开,他仰头看进那双熟悉的眸子,脑中的思绪愈加纷乱。

    他本就觉得隐隐觉得那位盛少爷有问题,在刚才想起傅枭也许跟那人认识后,就更加起了疑心。

    傅枭会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度念想起那晚在这条街巷,傅枭狠狠砸在盛闻燃脸上的那一拳。

    似乎在之前,傅枭就一直对盛闻燃怀有莫名其妙的敌意。

    但仅仅是知道傅枭和那位盛少爷认识,也不能说明这件事就跟傅枭有关系,也许只是他多想了。

    傅枭还在等度念的下一句话,可度念喊了他的名字后,就又安静下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见他眉心微皱的样子,傅枭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把伞又往度念那边偏了偏。伞下的空间并不大,即使往度念的方向倾斜,也遮不住呼呼的寒风。

    傅枭往车子停的地方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邀请度念去车上坐一会,又怕惊动正在想事情的度念。

    如果不是外面天寒地冻。他甚至私心想要和度念在伞下站久一些。

    度念站在原地想了一会,还是决定跟傅枭问清楚,总好过他一个人胡思乱想。

    他深吸一口气,按亮手机屏幕,给傅枭看刚才的那张照片,指了指照片上的男人:“你认识他吗?”

    傅枭似乎是没想到他会主动问他事情,稍稍怔了一下才低头去看照片。

    度念看到傅枭眉峰皱了一下,片刻后摇头:“不认识。”

    空气凝固了一瞬。

    度念眼睫缓慢眨了下,没有放下手机,周身气场有点冷。

    他原本只是想借照片切入话题,再问傅枭知不知道些什么,没想到傅枭竟是连认识盛少爷的事都否认。

    看来他根本没必要指望能从傅枭这里问出来什么。

    度念没再说话,只是淡淡扫了傅枭一眼,就准备离开。

    傅枭还在皱眉仔细辨认照片上的人,想要帮上度念的忙,抬头才发现度念已经冷下了脸。

    他一顿,刚想说他可以帮度念调查清楚,度念就已经走出了伞下。

    傅枭眉心跳了跳,举着伞跟上去,把伞遮在度念头顶,“这把伞你拿着……”

    话还没说完,度念就推开了他手中的伞,冷冷地盯了他一眼。

    前面就是度念住的地方,傅枭看着他走到楼下,身影消失在防盗门后,才垂下了眸。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靠近度念时闻到的好闻味道。

    刚才他靠近度念时,度念分明没有表现出排斥的样子,在他说不认识照片上的那人后,度念才冷了脸。

    度念最后盯他的那一眼,明显还带了怒意。

    傅枭知道问题一定是出在那张照片上,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度念会生气。

    他又回想了一遍刚才度念在照片上指给他看的那个男人,仍然没有什么头绪。

    在雪地中站了一会,傅枭拿出手机,很快拨出一个电话。

    虽然刚才度念指给他看的那个男人他不认识,但那张照片还拍到了晚会的主人,他刚才留意了一下,倒是认出那人跟他有过来往。

    简短的电话很快打完,傅枭最后看了一眼度念离开的方向,转身走回路边,坐进车里。

    车门刚关上,电话就响了起来。

    傅枭接起电话。

    电话那边的下属跟他汇报已经联系了晚会的主人,那边表示会立刻把晚会的宾客名单发过来,如果有疑问可以随时再联系他。

    傅枭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准备好离开了?”62的声音响起,语气难得正经。

    度念轻轻点了点头,站直身子走到落地窗前,望向远处的景色,“准备好了。”

    =

    傅枭一路沉默地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迟迟没有启动发动机。

    他的心脏从刚才开始就跳得很快,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可又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明明已经在R国安排好了照顾度念的人,不用多久他也会去R国,理应是万无一失,但他却仍是止不住地心慌。

    就好像要永远失去什么。

    傅枭的手下意识伸向口袋,想要掏出烟盒,伸到一半才想起上次度念让他少抽烟后,他就把烟全都扔了。

    莫名的烦躁萦绕在心间,他重重锤了一下方向盘,踩下油门。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酒店外的马路堵起了车,傅枭扫了眼车上的时间,想到度念还没有吃晚饭。

    刚才在房间门口的时候,本来想问度念要不要去吃晚饭,但听度念说要休息,也就没有问出口。

    不知道度念的航班在几点,要是太晚的话,会不会饿着肚子。

    傅枭犹豫了一下,还是查了下今晚到R国的航班信息。

    R国离国内距离太远,又不属于热门旅游国家,经济也发展平平,每天安排的航班都不多。

    但看到空白的页面时,傅枭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是页面出了错,又刷新了几遍,仍是没显示任何一个航班。

    反复确认后,他才认清了摆在眼前的现实——

    今晚根本没有到R国的航班。

    刚才强行压下的不安又如潮涌至,几乎要把他淹没。

    如果度念真的要去R国的话,根本没有必要骗他航班的时间,就算是想甩开他去其他国家,也会更加谨慎选一个有R国航班的日子。

    可为什么偏偏挑了今天?

    一旦开始怀疑,就会连带着注意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傅枭想起今天度念一直避免让他碰到行李箱,几次都躲开了他的手,后来他把行李箱拿下车的时候,注意到那行李箱根本没有多少重量。

    以前度念跟他出远门的时候,都会细心带齐所有必需物品,还会考虑到不同情况下会用到的东西,每次行李都会塞满两个大行李箱。

    连出一趟远门都收拾得那么仔细,更别说要离开这里去其他国家常居,只会比那时候更加仔细。

    在看见度念只拿了一个行李箱时,他就应该察觉到反常,可他根本没想过度念会跟他撒谎,自然也就没有多想。

    刚才在酒店大堂得知度念订的房间是豪华套房时,傅枭心中也闪过一丝意外。只在酒店休息几个钟却选了最贵的房型,不像是度念的作风。

    所以在看到房卡的那一刻,他下意识觉得那是盛闻燃给度念订的房间,更不愿意往深处想。

    直到现在这一刻才惊觉,今天的度念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傅枭来不及细想,猛地朝左边打方向盘,想要倒回去酒店。

    但前后都堵得严严实实,他的车子刚转出去,就被后面跟上来的车子卡得动弹不得。

    马路上嘈杂的喇叭声不断,傅枭骂了一句脏话,毫不犹豫地熄火下车。

    后面的车主在注意到傅枭车子的标志后,就紧张得手都出了汗,见到车门打开,更是吓得开始往后倒车,以为车里的人要来找他麻烦。

    只见车里下来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根本没往他的方向扫一眼,径直迈开长腿朝后面走去。

    价格令人腿软的豪车就那样被丢在了路上,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傅枭下车后就急匆匆往回走,还好刚才因为堵车没开多远,完全可以走回去。

    他脚步越来越快,脑子里全是今天的一幕幕。

    度念在车上淡然跟他道谢的神情,度念下车前良久的沉默,还有他离开前,度念轻颤的指尖。

    一切都是那么的明显,他却什么都没发觉,竟然就那样放度念离开。

    如果不是去R国的话,度念打算去哪里?

    傅枭三步并做两步,直接跑了起来,他害怕等会赶回去的时候,度念已经不在那里了。

    一路跑到酒店,大堂的员工见他进来都是一愣,刚想上前询问,就见他径直走到电梯前。

    虽然跑出了一身的汗,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但酒店的大堂经理看出他身份不凡,还是没有上前阻拦。

    傅枭进了电梯,抬头看了一眼缓缓上升的数字,一颗心仿佛放在火上炙烤。

    终于,在心急如焚的等待中,电梯到达了顶楼。

    电梯门刚打开,傅枭就冲了出去,在度念房间门口停下,急促地按了几下门铃。

    门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按了几下门铃。这回仍是没听到一丝声响。

    傅枭的心直往下坠,后退两步,猛地抬腿踢在门锁上。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踹开后撞在了墙上,房间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看清房里的景象后,傅枭瞳孔骤缩,死死盯着落地窗前的身影,一颗心如同掉进了冰窖。

    他看到度念坐在落地窗前。

    正在一点一点变得透明。

    又或许是他的错觉。

    度念的身上洒满了落日的余晖,白皙的皮肤被照得透亮发光,就像是要和天光融在一起,又仿佛碰一下就会破碎。

    度念回去的时候,盛闻燃已经接完了电话,正坐在沙发上看重播的新闻。

    见度念从外面进来,转头问了一句:“怎么这么冷的天还出门,有急事吗?”

    度念摇了摇头,“在楼下走了走。”

    盛闻燃刚才就在阳台上,知道外面正在飘着小雪,度念手上又没有拿伞,不知道有没有淋湿。

    他赶紧站起来,去洗手间拿毛巾递给度念,让他擦擦身上的雪水。

    度念接过毛巾说了声谢谢,坐在沙发上擦了擦身上的雪,又想起刚才跟傅枭的对话,脸色微微沉了沉。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把这件事跟傅枭联系在一起,刚才向傅枭问那个问题,也只是因为他当时思绪纷乱,想要干脆问清楚,好过自己胡思乱想。

    可傅枭直接否认自己认识那位盛少爷,这才让他真正起了疑心。

    那天他确实是在餐厅门口看到了那位盛少爷,餐厅里那时也只有傅枭一人,但傅枭连两人认识都不愿意承认,在度念眼中就是欲盖弥彰。

    即使知道不能就这样下定论,但度念还是对傅枭起了戒心,刚才也没控制住情绪,几乎把敌意写在了脸上。

    度念心里有些烦躁,抓着毛巾的力度大了些。

    他知道现在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让这场风波先平静下来。

    度念站起身,把微湿的毛巾扔进洗衣机里,又坐回沙发上问盛闻燃。“律师那边怎么说?”

    盛闻燃皱了下眉,“可能会有些难办。”

    这也在他们意料之中。

    毕竟对方是知名的大公司,配备的律师团队也身经百战,不是那么轻易能够对付的。

    “现在网上的风向也很不利,如果能让舆论不一边倒,说不定会好办些。”盛闻燃把律师刚才说的话告诉度念。

    两人陷入了沉思,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对方是拥有专业团队和众多粉丝的娱乐公司,想要在网上带节奏是轻而易举,不但会有营销号和水军散播传言,也会有大量粉丝自愿帮忙说话。

    想要扭转现在的局面,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过了一会,盛闻燃突然抬起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我们也可以带节奏。”

    度念怔了一下,“买水军?”

    盛闻燃摇头。

    他最近一直在关注之前邀请他的那档音乐节目,不但把每一期都看了许多遍,也顺带关注了节目外的事情。

    节目外的事情可以说比节目本身还要精彩,节目里的嘉宾和谐相处,节目外却借营销号和粉丝狠撕对方,各种爆料层出不穷。

    每当这时,就会有十八线的小咖站出来帮被爆料的嘉宾说话,卖一个人情的同时还蹭了一波热度。

    网友们本就不明真相,站出来帮忙说话的圈内人多了,节奏也就渐渐被带过去了。

    这样的套路看多了,盛闻燃也看出那些站出来说话的人说不定连被爆料的人都不认识,都是利益相关罢了。

    这次的事情涉及到了圈内,他们自然也可以用这样的方法,让网上的风向不再一边倒。

    盛闻燃把自己的想法跟度念简单说了一下,度念沉吟片刻,也觉得可行。

    买水军和营销号的话太过明显,要是能有圈内人站出来帮忙说话,效果当然会更好。

    “你继续跟律师那边联系,网上的事我来处理。”度念言简意赅。

    这回轮到盛闻燃怔了一下,他不想麻烦度念,刚想说自己也可以处理,度念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不麻烦,我这几天放假,本来也没什么事做。”

    不等盛闻燃再说什么,度念就进了房间。

    他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就接下这个活的,刚进房间,度念就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他记得伍舟的妹妹伍悦在一家娱乐公司工作,应该要比他清楚娱乐圈的事。

    最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傅枭一人。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整个房间。

    一切都没有变化,似乎房间里始终都只有一个人。

    落日西沉,冰冷的余晖洒进房间。

    男人跪在落地窗前的剪影像是一幅绝望的画。

    角落度念带来的行李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男人手腕上也空空如也,被视如珍宝的手链不见了踪影。

    脑袋一阵钻心的痛,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被连根拔去。

    感受到脑子里剧烈的疼痛,傅枭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扶着落地窗站起来,脚步不稳地走到茶几前,拿了花瓶走回来,狠狠砸向落地窗。

    清脆的一声响后,瓷片碎了一地。

    黑夜已然降临,万家灯火亮起,落地窗上映出男人面无表情的脸。

    他弯腰捡起最为锋利的那块瓷片,抵在手腕上方,尖锐的瓷片轻易地刺破皮肤,鲜血滴在厚厚的地毯上。

    手腕上还有手链留下的印子,是那人存在过的最后一点痕迹。

    男人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拿着瓷片的手用力,在手腕上方的位置一笔一划。

    最后一划落下,瓷片被扔回了地上。

    鲜血顺着指尖滴下,一个字迹清晰的“念”字覆盖了手腕上的印子,像是一个烙印。

    第 65 章   晋江文学城

    眼前是没有尽头的黑暗,如同置身于一片混沌。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度念还能感受到外界。他听到有人在耳边一声又一声唤他的名字,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但很快,那些声音就都消失了,身体也逐渐变得轻盈,像是变成了没有重量的灵魂。

    度念隐约知道自己应该是离开那个世界了,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沉睡了多久,度念才又在黑暗中找回自己的意识。

    他重新感受到了身体的重量,只是还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仅仅是有了意识。

    又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才终于能抬起一根手指,眼皮似是有千斤重。

    也许是因为他在原世界成了植物人,能恢复意识已经是难得,所以醒来的时候才会这么吃力。

    带着暖意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挤进来,病床上面容苍白的青年眉心紧皱,长睫颤了又颤,终于缓缓掀开来,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像是剔透的玻璃球。

    那双眸子望着百叶窗发怔了许久,才缓缓转到别处,环视了一圈病房。

    空气中是淡淡的消毒水味,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了几枝新鲜的花,应该是刚有人来过。

    度念撑着床慢慢坐起来,身上还没有多少力气,只能靠在床头。

    脑袋里所有的事情都搅在了一起,太阳穴也突突地疼,他缓了一会,开始自我折磨般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鲜活的一幕幕在大脑里回放,最后一幕是男人痛苦绝望的眼神,大脑里的疼痛顿时尖锐起来。

    度念微微一怔,无意识抬手碰了一下肩膀,那里仿佛还能感受到被男人眼泪浸湿的触感。

    没想到系统竟然让他保留了在那个世界的记忆,他还以为等醒来后,就会忘记那里发生的所有事,又或是把那当成一场梦。

    可他脑海中的记忆无比清晰,连男人抱紧他的力度都记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护士推着东西走了进来,见他坐在床头,顿时呆愣在了原地。

    在那一瞬间,小护士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明明听大家说,这个病房的患者苏醒的概率很小,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可现在她竟然看到那人坐了起来。

    难道是她眼花了?

    小护士呆呆站了半晌,才连忙松开手里的推车走过去,说话带了点结巴:“您、您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感觉还好吗?”

    在这位患者没醒来的时候,就有很多护士来病房偷偷看他,小护士也不例外。现在面对着已经苏醒的度念,她反而有些不敢直视了。

    青年安静地坐在床头,瓷白的下巴有些消瘦,平日一直静止的长睫抬起,颜色浅淡的眸子像藏了星辰,她只看了一眼就红了脸。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好听的嗓音响起,因为太久没说话,带了点不明显的沙哑。

    小护士松了口气,“那我去喊主任过来看看,再帮您通知家属。”

    听到家属两个字,度念的眸光顿时柔软了许多,轻轻“嗯”了一声,“谢谢。”

    小护士红着脸点点头,打开门出去了。

    “怎么了?”度念问了一声,把专心怼人的盛闻燃吓了一跳。

    他和电话那边的声音同时消失。

    盛闻燃眼睛心虚地转了转,刚想把电话挂掉,就被度念眼疾手快地把手机拿了过去。

    度念瞥了一眼手机上的陌生号码,狐疑地看了盛闻燃一眼,接到耳边“喂”了一声。

    在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后,度念立刻黑了脸。

    他在盛闻燃小心翼翼的目光下转身走到阳台上,关上阳台门。

    傅枭刚才在听到度念声音的时候就没说话了,直到度念接起电话,他才喊了度念一声,结果度念那边瞬间没了声音。

    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视线微垂,安静地等着电话被挂断,但等了许久,电话还仍然在通话中。

    几分钟后,度念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傅枭。”

    傅枭没想到度念会接起电话,微怔了一瞬,才压抑着欣喜“嗯”了一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度念背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语气有些不耐。

    傅枭想起自己这次打电话的目的,拿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我想帮你。”

    顿了一下,又改口:“帮你们。”

    度念挑了下眉,“帮我们?”

    “嗯。”傅枭斟酌着用词,“这几天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度念冷笑了一声,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嘲讽:“你当然清楚。”

    听见度念这声冷笑,傅枭心里莫名慌了一瞬,感觉事情要往不受他控制的方向去了。

    “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度念已经懒得再跟傅枭浪费时间,他扯了扯唇角,“这件事难道跟你没关系吗?”

    虽然早就猜到度念在怀疑自己,但听到度念亲口说出来,傅枭心里还是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他更用力地握着手机,指骨微微泛白,声音微沉:“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也是,毕竟你连那个人都不认识。”度念笑了一声。

    傅枭听出他是在反讽。

    他想起那晚度念给他看的照片,在那个时候,度念就已经怀疑他在撒谎了。

    傅枭心里有些发苦,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度念会认为他认识盛质宁。

    “行了,不说了,还有事。”度念没有耐心再跟傅枭扯下去,扔下这句就想挂电话。

    “度念,”傅枭声音有些低哑,“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那边沉默了下来,许久没有声音,但傅枭知道度念还没有挂电话。

    良久后,度念才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相信你?”

    他的声音像是凝上了一层冰霜,“傅枭,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傅枭安静了一瞬,他知道度念为什么会对这句话这么大反应。

    在上一世,他们之间就从来都没有过信任。也许度念曾经对他有信任,可也早就消磨不见了。

    他现在让度念相信他,就像是在说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傅枭喉结滚动了一下,“我……”

    度念打断他的话,“你觉得我们之间还存在这种东西吗。”

    前一世他们闹得那么难看,跟仇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信任这种东西,也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他们之间。

    就像前一世傅枭那样坚定地怀疑他一样,他现在也丝毫不敢相信傅枭。

    傅枭张了张嘴,却像是有什么堵在喉咙,说不出话来。

    “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很忙。”度念最后丢下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电话被挂断,傅枭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许久后才沉默地把手机放到桌子上。

    那边度念挂掉电话,站在阳台上深吸了一口气,又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打开阳台的玻璃门。

    站在客厅的盛闻燃紧张兮兮地望过来,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凑过来问他:“他没说什么吧?”

    “没有。”度念不打算把傅枭的事告诉他,毕竟这件事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想起刚才从浴室出来时盛闻燃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他顿了一下,问:“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进来,他全身上下都一丝不苟,长相端正,手里还拿了一束花。

    他走到病床前,把花递给度念,眼尾细微的皱纹绷紧,“小念,恭喜你康复。”

    度念能看出面前这个男人有些紧张,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醒来的他,又或者是在担心他不能接受他。

    他接过那束花,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然后露出一个笑容,“谢谢您。”

    虽然还不知道这个人对许恋芸怎么样,但不管怎样,他帮了他们家这么多,度念在心里还是感恩的。

    蒋响维看到度念脸上的笑容,心里松了一口气,跟着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

    许恋芸见度念面色如常,也放下心来,笑着说:“听到医院打电话说你醒了,响维立刻就从公司赶过来了,你看他,还非要买花过来。”

    “我看别人来医院都会买花,这不就想着也给小念买一束。”蒋响维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病房里的氛围轻松了许多,又聊了几句,许恋芸和蒋响维就出去跟医生了解度念的情况,度思则留在了病房。

    等两人出去后,度念朝度思招了招手,让他坐到床边,问他:“那个人……他对你们怎么样?”

    他还不知道蒋响维的名字,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但度思知道他在问谁,点了点头,“蒋叔叔对我们很好,他是真心喜欢妈妈。”

    度思帮度念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告诉他:“他跟妈妈是一年前认识的,那时候妈妈还在为我们的医药费奔劳,接受他的追求也是想减轻负担,但我觉得,妈妈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度念想起刚才许恋芸看向蒋响维的眼神,不难看出她对那人有感情,而且许恋芸看起来比两年前要快乐许多,应该也是那人的功劳。

    “度浩钧有没有再来找过你们?”度念又问。

    提到这个名字,他的语气冷了不少,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

    “没有。”度思眉尖一皱,显然对这个名字也很是嫌恶,“你出事后没多久,他就娶了那个女人,不过他不知道你出了事,所以也不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几年前被尚且年幼的度念赶出家门,也许是度浩钧一生的耻辱,他虽然怀恨在心,但也不敢再出现在他们一家人面前。

    更别说现在许恋芸身边还有蒋响维,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渣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们有交集。

    度念放下心来,目光又落到度思身上,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呢,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度思见他的注意终于转到了自己身上,眼睛亮了亮,顿时挺直了胸脯,“我考上A大了。”

    尽管他努力表现得非常谦虚,但看向度念的眼神还是流露出求夸奖的意思,眸子亮晶晶一片。

    度念眼里有几分意外,没想到度思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还能考上A大这样的名校。

    看到度思一脸求夸奖的表情,笑着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如他所愿地夸了一句:“很棒,不愧是我弟弟。”

    听到这一句,度思顿时压不住上扬的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在度念出事后,他许久都没有这样笑过,即使痊愈后回了校园,也总是面上没什么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让那些对他有意思的女孩子望而却步。

    刚才在病房里,度思也习惯性地绷着表情,直到现在才有了些活力。

    度念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他一直紧绷的神情,现在见他有了笑容,捏了捏他的脸,“小孩子就该多笑笑,干嘛总是绷着脸。”

    “我哪有。”度思小声反驳,眼神飘忽。

    两人正说着,许恋芸和蒋响维就走了进来,看见他们的动作,脸上都露出笑意。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再留院观察几天就能回家了。”许恋芸语气轻松地告诉他们,“我和响维回去把你的房间收拾出来,过几天就来接你回家。”

    度念笑着应了。

    三人又在病房里陪了他一会,下午度思要回学校上课,蒋响维开车送他去学校,顺便回公司,许恋芸则说要去给度念买点东西布置房间,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度念打开度思刚才买给他的手机,把以前用的电话卡放进去,顿时弹出无数条信息和未接电话。

    他点开联系人列表,目光停留在度思帮他存进去的那三个号码上面,唇角往上弯了弯。

    分别这么多年,总算回到了家人身边,他现在不想理会其他事情,只想和家人好好生活。

    至于那些还盘旋在脑海的记忆,就当作是这几年做的一场梦,总有一天会忘记。

    几日后,许恋芸和蒋响维来医院接度念出院。

    度思本来也想一起来,但他那天是满课,知道逃课的话度念会不高兴,只好乖乖待在学校上课。

    办好出院手续,度念跟着许恋芸坐上蒋响维的车。

    一路上,许恋芸都握着度念的手,跟他描述她亲手布置的房间,又问他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

    度念看出许恋芸的不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妈,我不在意那些,能跟你们在一起就够了。”

    他知道许恋芸是担心他对这个家没有归属感。如果换作是别人昏迷两年醒来,发现自己最亲的家人重新组建了家庭,肯定会觉得自己被排挤在了外面。

    可度念经历了这么多事,能回到家人身边就已经满足,更不可能在意这些。

    许恋芸听到他这句话,才真正放下心来,摸了摸他微凉的手,又叮嘱蒋响维把暖气开大点。

    车子在小区的停车场停好后,度念跟着两人回到了他们的家。

    在度念出事前,他们一家人都住在简陋的居民楼里,虽然也还过得去,但条件自然是比不过现在住的房子。

    许恋芸担心度念不习惯,带着他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给他介绍了每个房间,最后带他走到他自己的房间门口。

    在许恋芸期待的目光下,度念推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整体是浅色淡雅的格调,所有东西应有尽有,但装饰品没有摆多少,显然是想等他回来后自己布置。

    仅是从这间房间的装修,就能看出许恋芸花了不少心思。

    “怎么样?还合心意吗?”许恋芸紧张地问他。

    “嗯,我很喜欢。”度念笑着回答。

    听到他说喜欢,蒋响维脸上也露出笑意,拉住还想继续问的许恋芸,“小念才刚出院,你让他回房间歇会吧。”

    许恋芸赶紧收住话头,让他回房间休息。

    在家里又休养了一段时间,度念的身体很快恢复如常。在成为植物人的那两年,他一直在另一个世界活动,所以不需要太长时间复健,就已经恢复得跟正常人一样。

    身体恢复后,度念就打算去找工作。

    虽然许恋芸让他再多休息一段时间,也告诉他家里现在根本不缺钱,但他待在家里也闲不住,还是开始在网上找合适的工作。

    这个世界度念还有大学的学位证,比在任务世界找工作要方便的多,很快就收到了几家公司的面试邀请。

    只是还没等他去参加面试,蒋响维就在许恋芸的默许下,约他去书房谈谈。

    走进书房后,蒋响维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他愿不愿意去他的公司学点东西。

    蒋响维有一家规模中等的公司,营收一直很稳定,他似乎有意把公司交给他们兄弟俩,只是度思现在还在读书,只有度念比较合适。

    度念知道这件事蒋响维一定已经和许恋芸商量过了,而且这对他来说也没有坏处,他没有理由拒绝。

    在他答应后,蒋响维显得十分高兴,但他并不是擅长表达的人,最后也只是笑着拍了拍度念的肩膀,“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就跟我一起去公司。”

    刚从书房出来,度念就看到度思从沙发上弹起来,凑过来问他蒋响维都说了什么。

    度思虽然清楚蒋响维的为人,知道他不可能刁难度念,但毕竟度念醒来还没有多久,他还是怕度念会吃亏。

    度念没有瞒着度思的打算,把他和蒋响维在书房谈的事都告诉了他,度思这才放下心。

    度念轻松地把他上午讲的内容整理后简述了一遍,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公司的几个问题,逻辑清晰得完全不像是上午刚接触到这些内容。

    蒋响维也没料到度念能学得这么快,高兴地夸了两句后,又跟赵经理道谢。

    赵经理擦了擦额上的汗,只干笑着说度念聪明有天赋,不敢多说什么。

    度念扫他一眼,面上没什么变化,却让赵经理冷汗流得更快了。

    下午的时候,赵经理不再敢小看这个看起来毫无经验的少爷,老老实实地把所有东西教给度念。

    等度念学完了所有东西,蒋响维就给他安排了一个职位,让他开始来公司上班。

    也许是为了锻炼度念,又或者是不想让他被公司其他人看不起,蒋响维没有给他很高的职位,而是让他从小职员做起。

    但度念也没有让蒋响维失望,他在公司的表现一直很突出,没用多少时间,就让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度念已经回到原世界两年了。

    在这两年里,他从底层员工一路升职,已经坐到了总监的位置。

    度思本来对管理公司丝毫不感兴趣,但看到度念平时总是很辛苦,想要帮他分担点工作,也开始悄悄学习管理公司方面的知识,就连游戏都不怎么玩了。

    周末早上,度念从房间出来,就看到度思坐在客厅看电视。

    他从冰箱拿出牛奶,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不多睡一会?”

    度思不动声色地把企业公开课的视频关掉,调到新闻频道,“我在学校习惯这个点起床了,哥你怎么也起这么早,今天不是周末吗?”

    “公司有点事要处理。”度念打了个哈欠,拿着牛奶准备去餐厅,听到电视里正在播S市的新闻。

    S市离他们所在的A市很远,一个在C国最北边,一个则在最南边。

    但S市是C国最繁荣的城市,不少商界大佬都在那边活动,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所以即使是A市的本地新闻台,也会报道S市的新闻。

    “据消息称,近日S市……”电视里,主持人正在用甜美的声音播报新闻。

    清晨明媚的阳光照进客厅,跟往日寻常的早晨没什么区别。

    “咣当——”

    玻璃杯摔碎的声音骤然响起。

    度念站在冰箱前,脸色稍稍发白,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刚才在电视里,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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