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国永最近的心情非常不好。
星见遥生病了。
的确,最近进入九月份天气逐渐转凉,可就算是天气转凉,就算是那一天,她去并盛祭拜父母的时候下了雨。
他有督促她穿着厚实的外套,也有好好给她撑伞,没有让她沾染丝毫的的寒冷。
她怎么会生病呢?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主人是一个亡灵,因此她几乎是不会生病的,在本丸的那三年也好,在地狱的这七年也好,她一次都没有生病过。
如果亡魂也会生病的话,那八大地狱里那些每天受刑的亡魂们早就魂飞魄散不知道多少次了。
身为一个病死的人,在死亡之后终于不用被病痛所折磨,这无疑是最幸福的,也是死亡带给她唯一的慰藉,可是为什么不过短短数年,她却病了?
鹤丸国永突然想起来,那天离开地狱的时候,鬼灯提过的,“活着的存在”,以及那一天……
其实也不过是前天的事情,武装侦探社被追杀的事件刚结束,泉镜花回到了侦探社上班,星见遥很开心的拉着她一起出去逛了街。
晚上回家,她将买好的秋装递给他,第二天带着他一起去祭拜了自己的父母。
只是简单的祭拜,原本是不用在意的。
只是,在她在父母的墓碑前闭上眼睛祈祷的时候,他注意到,那个很明显是属于一家三口的墓碑,最左边的那个,是空白的。
星见遥没有墓碑。
她本人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又或者是没有在意,在祭拜完之后他们就离开了并盛。
走出墓园的时候突然狂风骤起,他拉着她刚跑到对面的一处破旧亭子下,就下起了大雨。
虽然知道她不会生病了,可出于习惯,他还是将自己的外套给星见遥披上,自己跑着去隔壁那条街买了伞。
怎么想,都想不通她怎么会着凉生病。
那天晚上回家,星见遥做了梦。
他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只是他做好早餐去叫她的时候,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女,脸颊挂着泪珠,跌跌撞撞的扑进他怀里。
是噩梦啊。
是一直常有的事情……
他放下手里的勺子,安抚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一直到她的情绪平复下来,哄着她吃了早餐,看着她去上班。
白天他不知道她的状况,晚上他从剑道馆回来,发觉她整个人都恹恹的,没精打采的样子。
他没有将她的反常和生病连想到一起,只是以为她累了,就让她早早入睡。
然而……
第二天早上,他睡醒之后习惯性给少女盖被子的时候,触摸到了一片滚烫的皮肤。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烧,他着急喊她的时候已经喊不醒了,烧的神志不清的女孩迷迷糊糊的往他怀里钻,口中轻声的在呢喃着什么。
他凑近了一些,听到她十分痛苦的说,“恭弥,我好难受。”
少女的嗓音因为高热沙哑不已,揪着他的衣服往他怀里蹭了蹭,额头细碎的刘海被汗水打湿,往日白皙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绯色。
像是只重病的幼猫一样,只能勉强发出细微的呜咽,可怜又无助。
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的鹤丸国永慌乱极了,连鞋子都没穿就抱着她跑出了房子,院子里中岛敦正带着泉镜花要去侦探社,看到他怀里神志不清的星见遥,二人当即带着他去了武装侦探社的医务室。
他将她放在病床上,给她喂了药,弯腰给她扯被角的时候,听到她又十分委屈的说了句,“药研……帮帮我。”
药研藤四郎是本丸唯一靠得住的医生。
白山吉光是哪怕是重伤也能救回来的治愈系刀剑。
这种时候……
陪在她身边的却只有他这个只能战斗的刀……
如果那两个人在的话,他的主人,肯定就不会经受这么痛苦的事了吧?
是他没能照顾好她吗……
不,正因为现在大家都不在,唯一陪在她身边的他,才要更加用心的照顾她,他现在应该想办法让她的病情稳定下来,还有……
调查她生病的原因。
可是……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那个躺在侦探社医务室的少女,已经转移到了横滨病院里的病床上,却依旧是那副孱弱重病的模样,高烧不退,神志不清,连食物都没办法喂下去。
他抽不出身来去深究别的。
这种时候,鹤丸国永突然想起来,鬼灯那天送过来的行李里,有白泽的药剂。
他让护士帮忙看顾星见遥,自己则是快步跑回家里,在壁橱的最下层,翻出了那几瓶药剂。
醒酒药,解毒药,恢复药,毒药……
神情着急的人翻了半天,越来越烦躁的时候,视线突然捕捉到角落里那个紫色药瓶,找到了,退烧药!
他又翻了翻,发现其它的药剂都有两三瓶,唯独退烧药,只有一瓶。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鹤丸国永拿着这瓶药剂回到了医院。
喝下半瓶药剂之后,不出半个小时,星见遥额头滚烫的温度逐渐开始下降了。
他终于松了口气。
果然,天国桃源乡的药剂才有用。
可是……
这么一来,不正是证实了,她不是活着的人类了吗?
人类的话,来病院里就能治好的。
想不通。
烧了几天了,星见遥不可能一下子清醒过来,还在沉睡着,只是这次看起来呼吸平稳,睡颜也不再是眉头紧蹙充满挣扎的模样,鹤丸国永终于放下了心。
侦探社最近似乎没什么事,他拜托太宰治照顾一天星见遥,还将剩下那半瓶药剂给了他,告诉他如果星见遥再发热,就把剩下的也喂给她。
太宰治很爽快的应下了,他动身去了并盛。
有件事……
现在一定要弄清楚!
他主人的墓碑,到底是没有,还是他没找到!
*
星见遥自己去打听什么或许很不方便,毕竟她的长相没有变化,很容易被认出来。
但是,他一个外人,打着星见遥家亲戚的名号去了解一个去世多年的小姑娘,就很容易问到了。
在她家对面的那户人家,鹤丸国永问到了,十年前,星见家里唯一的女儿过世之后,将她下葬的人,是一个姓云雀的人。
他们似乎都很怕这个姓云雀的人,提起他都是“云雀先生”这样的称呼,不过,鹤丸国永觉得这个人,应该就是星见遥口中的“恭弥”。
也是她提到过,自己去并盛唯一想见的人。
他本来想接着询问一下有关于这个人的消息,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那个荒废的挂着星见门牌的家隔壁的大宅子,写着“云雀”二字。
鹤丸国永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却能断定自己要找的人不在并盛。
原来就在隔壁。
而这个家……
也许久不曾住过人了。
那个叫云雀恭弥的人,不在这里。
那他要去哪里找主人的墓碑,又该向谁询问主人现在的情况?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在主人父母所在的墓园徘徊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那座山野,鬼使神差的,他向那座山迈出了脚步。
这是一座小山,山涧的道路铺着和主人家里一样的石子路。
只有一条小路。
山里的空气十分清新,不过,颇为反常的是,这座山应该不属于偏僻的位置,而且山涧的风景很好,种着枫树和银杏,等到了秋季,这座山应该是金灿灿的,又或者,是霜红色的。
可是这座山,却仿佛无人造访过,这里的每一处,都像是大自然最天然形成的。
他突然意识到,从对面的墓园望去,似乎能将这两种极美的颜色都纳入眼底。
霜红的枫叶和金灿灿的银杏,都是深秋独特的风景。
也是星见遥去世的季节。
她提起过,自己最喜欢枫树。
鹤丸国永觉得脑子里的这些讯息像是在无声的宣告着什么,而那个他最想要的答案,此刻就近在咫尺。
他沿着石子路快速奔跑起来,跑到整座山的中央的时候,映入瞳孔的存在让他僵在原地。
那是一座简单到没有任何装饰的墓碑。
安静的伫立在那里。
上面铭刻着,他最熟悉的“星见遥”这个名字。
而右下角立碑的人——云雀恭弥。
原来……
她还是死了。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看到那个墓碑后方,有一颗无比巨大的枫树,其中一根粗壮的枝叶延伸到了墓碑一米远的地方,下方挂了个缠绕着藤蔓的秋千。
她最喜欢的。
这座山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为了,这一座墓碑,这一个人而存在的。
而且……
那个墓碑的周围,很干净。
过于干净了。
有人长期在这里打理着这座山。
鹤丸国永离开了这座山,然后,在山下不远处的街道上找了户人,询问他有关那座山的事情。
不出所料的得到了,“谁也不能踏入”的答案。
果然……
那就是那个叫云雀恭弥的人,为那个叫星见遥的女孩所建造的,独属于她的小世界。
他回到了横滨的医院,昏睡了几天的少女已经醒来了。
他走进去的时候,她正披散着头发坐在那里和太宰治聊天。
看到他,星见遥弯唇笑了起来,浅紫色的瞳孔里清晰倒映着他的身影。
“阿鹤,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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