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秋雨是湿冷的,往日里柔和的微风在这个特殊时节也携带着刺骨的凉意,雨水扬扬洒洒的飘落,天空还阴云密布,看起来暂时没有停下的念头。
星见遥躲在红枫下的秋千上,低头看着地上沾染了水珠的枫叶恍神,偶尔有风吹过,吹的一大片枫林沙沙作响,豆大的雨滴像是疾风一样砸落,让人避无可避。
她的长发湿漉漉的,鬓前的发丝已经贴在了一起,白色外套的后背也晕染开了一大片水渍。
她在这里已经等待了整整一天。
好冷。
肚子也好饿。
星见遥扯着身上的外套将自己裹紧,视线却不受控制的落在纯白衣服上的那几片脏污上,还有……鞋子也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躺着一枚从中间断裂开的蝴蝶发饰。
星见遥有点想哭。
她身上这件外套,是鹤丸国永新给她买的。
之前两次住院,花完了她的工资,尤其是第二次,检查不出来病因医院做了很多检查,昏迷那段时间都是打的营养针,她的工资不仅花完了,还倒贴了一些。
然后她回去上班的时候,发现店里来了新的店员。
虽然店长没有说过让她离开,可是她已经请假好几次了,她很害怕失去这唯一的经济来源。
原本今天她也很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自己有事要请假一天。
是文子小姐说下周刚好有事需要休假两三天,这周让她先休假,她才得到机会出门。
阿鹤说她今天要去见重要的人,所以他就不陪她一起了,让她记得遇到危险就召唤他。
然后,他还给她买了新的衣服,说是要让她更加可爱一些。
这个蝴蝶发饰也是他给她的。
她满怀欣喜的出门,结果在新干线上,被偷走了钱包。
其实她也没带多少钱,只带了一万日元出门,来回的车费,以及中午的饭钱,刚好。
去的时候已经付过车票钱了,不用担心。
可是钱被偷走了,她今天一天都不能吃饭了。
稍微忍耐一下,没关系的。
她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结果她去的太早了,赶上了上班的高峰期,下车的时候车站里人很多,她一路被拥挤着,等回过神的时候,头上的蝴蝶已经不见了。
她只好原路返回去寻找,终于找到那个发饰的时候,一个体格精壮的男人在她伸手之前,一脚踩在了上面。
断掉了。
她清楚听到了那细微的声响。
男人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有看到。
他当场就对她表示了歉意,一旁的人也在说着一只便宜发饰要不了多少钱没必要闹,别人道歉了就算了。
可是,这是阿鹤买给她的。
跟钱没有关系。
她没办法反驳,也没法去指责他人无意的行为,更何况是已经道歉的情况下。
她出了车站沿着长长的道往并盛的方向走,原本坐车要花半个小时,步行要一个多小时。
星见遥有些担心自己去晚了见不到想见的人,所以一路上都是跑跑停停的。
在路过一条比较偏僻的路时,从转角处冲出来一个男人把她撞倒了,昨晚东京下了雨,她摔进了一个沾满泥泞的水沟里。
纯白的衣服也脏掉了。
她刚站起来,一个踩着滑板的小孩从她身边飞过去,又把她撞倒了。
小男孩很匆忙,对她说了声抱歉就跑的没影了,她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
一堆自称警察的人跑过来,说是他们在追捕犯人,问她有没有看到犯人在哪。
她不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
她的衣服脏掉了,鞋子也湿了,摔了两次很疼很疼,手掌都沁出血丝了。
她觉得有点委屈,不想搭理那些所谓的警察,可是他们不让她离开,一定要她努力回忆一下当时的场景,一直到她说出那个小孩才放她离开。
似乎警察也没什么错,他们很有礼貌的对她表示感谢,对她道歉。
可是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根本不想管他们在干嘛。
她没有钱,买一套新的衣服也做不到,只能带着一身泥泞来到了并盛。
刚走到墓园附近就下雨了,她跑到了山上,之前阿鹤告诉过她,她的墓碑在山上,只有一条小路很好找。
那阵雨很大,她跑上去的时候头发全湿了,还好山上的树木很多,为她遮风挡雨。
她就坐在树下的秋千上,等待时间一点点流逝。
中午的时候短暂的出了会太阳,然而刚下过雨的阳光并不强烈,厚实的外套也没能晒干,头发也还是湿漉漉的,不一会儿,就又下起了雨。
不过,她大概还是幸运的。
因为中午雨停的那会,有一只猫跑上来,给她送了包小鱼干。
跟当时她找工作的时候围在她身边的那只三花猫很像,这只猫太脏了,所以看起来又不太一样。
小猫应该是不可能从横滨跑到并盛的,她又是坐车来的,所以这只猫应该是并盛的三花猫。
它只有一袋小鱼干。
星见遥担心猫咪自己饿肚子,拆开以后一人一猫就这么你一个我一个的,分着吃完了一袋小鱼干。
等她吃完以后,猫猫就跑走了。
星见遥在心里暗暗的想,如果猫猫没有主人,不管今天能不能见到恭弥,她回去的时候都要把它带走。
她要养它。
然后,一个下午过去了。
现在,她抬起头,雨水还没停,天空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秋天的夜晚和夏日不一样。
应该就会天黑了吧?
这么想着,她突然更难过了。
他是不是……
不来了呀?
也是,今天一直在下雨,他好像也不住在并盛了,如,如果他不来,她也会谅解的。
虽然她真的很想要见到他!
在零点以前,都算是七号。
所以,在零点之前,她都会等着的。
这么想着,她又将脸颊往袖子里埋了埋,听着耳边的落雨声。
天空暗下来以后时间似乎游走的更快了,不一会,大地就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灰影,再过不久,黑暗就会彻底将这里吞噬。
从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鞋子踩在石阶上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脆,混杂着雨声,却一点也没被遮掩。
星见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很像是她等待太久出现了幻听。
直到她的视线里,从台阶下方闯入一片黑色。
是一把黑色的伞。
她微微抬头朝下方望去,一抹修长的身影缓缓映入眼帘。
来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外套,衣摆在冷风中拂动着,脸被伞遮挡住了,她一时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要等的人。
只是……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停留在他手里拿着的那一束蓝玫瑰上面,花束被他很随意的拎着,花朵是朝下的,还有几根掉落出来一部分,露出了花枝。
蓝玫瑰的花瓣上飘着细细密密的水珠。
星见遥从秋千上下来,站在墓碑前。
那个男人就站在两米远的地方,没有上前的打算,雨水在他背后形成了一道幕布。
是恭弥吗?
在即将开口的瞬间,她突然哽住了,她已经死了,他看着她死亡的。
他……
会相信是她吗?
而且,那么多年过去了。
他又真的,还期待着见到她吗?
好担心。
好害怕。
怎么办。
就在她踌躇着不敢开口的时候,对面的人将伞抬起来一些,露出了一张熟悉之中又带着点陌生的脸。
黑色的头发,灰蓝色的眼睛……
脸好像比以前要有棱角了。
眼神也比以前更冷淡了,像是没有温度。
但是,果然,是他啊。
在星见遥恍神的时候,那张脸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一阵若有似无的花香传来,她猛然惊醒,发觉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你不要吗?”
清冽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让她微微一怔。
“什么?”
云雀恭弥目光深沉的望着她,重复了一遍:“这个,你不要吗?”
她顺着他微垂的视线望去,看到了那一束举到自己面前的蓝玫瑰。
意识到他话语里的深意,星见遥的双眸陡然睁大,声音颤抖着,“恭弥?”
男人撩起眼皮直视她的眼睛,唇角扯出了一抹细微的弧度,“嗯?”
她伸出手,接过了那束蓝玫瑰。
星见遥吸了吸鼻子,带着委屈的哭腔说,“我可以要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么?”
下一秒,她被人拉过去,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伞被丢到了一旁。
还没等她伸出手回应对方,身体突然悬空了,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反手抓住了他肩膀的衣服,另一只手将那束蓝玫瑰握紧放在了心口。
耳边传来了一声若有似无的笑声,“不会掉下去的。”
星见遥红着脸颊拿起了那束花,下方是蜿蜒的石阶,抱着她的人脚步平稳,她揪着他衣服的那只手也一点点失去力道松开,雨已经不那么大了,淅淅沥沥的雨水透过树叶的缝隙飘落下来,落在身上的极少。
她抬起头,看到他脸颊落了几滴雨。
星见遥一点点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颊,轻轻的拭去了那几滴雨水。
“恭弥的样子好像变了一些。”将手从他脸上拿开以后,她望着他笑了起来,“似乎也长高了一些。”
云雀恭弥的脚步一顿,垂眼凝视着她,“因为已经十年了。”
“嗯,十年好漫长的,所以恭弥你的外表改变了。”
下意识接着他的话说完以后,在眨眼的瞬间,泪水唰的一下落下来。
女孩的语气听起来委屈极了,“我今天遇到了好多事,差点就见不到你了,衣服也脏掉了,发饰也坏掉了……明明是为了见到你才买的。”
“就在刚才,终于见到你了,可是我突然好怕,没有敢上前。”
“我怕你不相信是我怎么办。”
她一向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更何况是在自己最依赖的人面前,缓过神来之后,就一股脑的开始对他倾诉自己的委屈和担心,从电车上遇到了扒手,被人撞到了水坑里,有好心的猫猫分了她小鱼干,讲到了刚才,她担心他认不出自己。
云雀恭弥一直沉默的聆听着,直到她全都说完了,他才微微皱起眉梢,语气莫名的带上了一丝不悦,“我还不至于蠢到连你都认不出来。”
星见遥有些开心的笑了起来,颇为好奇的问,“你是事先就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吗?果然是那位骸先生告诉你的吗?”
他的表情骤然冷了下来,“你见过六道骸?”
“嗯,在梦里见到的,是他告诉我你今天会来并盛的,恭弥不知道吗?”
六道骸确实是找过他,不过被他从梦境里赶出去了。
想起自己可能错过的情报,云雀恭弥突然有些不爽,那家伙每次找过来都要说一堆有的没的铺垫那么久,不能有话直说吗?
星见遥从他微妙的表情里得知了正确的答案,小声的说,“恭弥,既然不是骸先生跟你说的,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啊?又是怎么认出来我的?”
她一开始都没认出来他,还是后来看到了眼睛……
“不需要认。”他纠正了她的发言。
“嗯?”
“看到的瞬间,我就知道是你。”
所以说……
真的是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她在这里的吗?
那这束花……?
“花不是给我的吗?”语气突然就不高兴了起来。
云雀恭弥愣了一下,理所当然的说,“不然给谁?”
诶?
星见遥比他还懵,“你不是说是来这里才知道我在这里的吗?”那怎么可能事先准备花啊。
“……”
气氛微妙的沉默了一瞬,“那是给你扫墓的。”
星见遥:“…………?”
她就说!
这个人怎么突然送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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