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安城后,三人一路风餐露宿披星戴月赶路,他们不是普通人,三四晚不休息也无关系。


    只是进入这片荒莽沼泽后,三人已经连着七天没合眼,不是他们不愿意休息,而是脚下的这片荒地遍地杂草水洼,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休息了,这里终日浓雾笼罩几米外便看不清了。


    马儿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泥洼中,坐在马上的人也不好受,段扬身下的马忽然嘶吼一声,他一跃而起落在泥洼中回身看去,只见他的马前蹄已经陷入泥沼马身歪着。


    段扬走过去见它抜出来的马蹄软软吊着,看来是折了,摸了摸马脖子上的鬃毛:“好姑娘辛苦了。”


    这马已经不眠不休驼着他走了七天,就算人吃得消,马也吃不消。


    但让他们下地走也不可能,段扬低头看着自己下半身,光是下地这一会,他的裤脚已经湿了一大截。


    沈司白听到动静骑着马折回来,看清楚情况后伸出手唤了声:“师兄。”


    段扬会意纵身飞过去在沈司白身后坐下,身下的马负累往下一沉,段扬摸了摸马屁股,抬头只见沈司白的头发湿润,白净的脸上像是附着一层薄薄的水,眼睫一动就有水滴落下。


    段扬下意识往后挪拉开距离,看向前路雾蒙蒙一片叹气:“师弟选的这条路可真不好走。”


    “另一条路要走过千里瘴林恐怕更是凶险,师兄知足吧。”沈司白拉紧缰绳往前走,段扬回头见折了马蹄的马一瘸一拐跟在后面,再次叹气。


    走在最前方的顾凤宸见两人共乘一骑微微皱眉,看段扬的目光更加不善,他盯着前方浓雾深处,等从这出去了他一定要解决这个碍眼的家伙。


    三人在浓雾中又走了五天,马早已背不动人,他们下马倘着泥洼走了三日,此时三人一身泥水狼狈不堪。


    这浓雾沼泽不见天日不知尽头,很容易让人心生烦躁,终于在第五日入夜时分前方浓雾中出现两个红点,知道剧情的顾凤宸与段扬长长松了口气,牵着马走过去。


    沈司白警惕地拉住段扬,问:“不觉得古怪?”


    走最前面的顾凤宸听了阴恻恻一笑:“有古怪正好,在这片沼泽走了半个月正想找人松松筋骨。”


    连日赶路的段扬一脸倦色,他拍了拍沈司白的手背说:“先去看看,别担心。”


    这个宅子书中提过,未免顾凤宸怀疑段扬不便多说,况且他实在太累了,他说好听点是个修士,但其实只比普通习武之人好一点点,不眠不休水中跋涉近一个月对他来说实在吃力。


    沈司白不是怕事之人,主要是眼前这人脚步虚浮眼下发青,确实急需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嗯。”沈司白跟着段扬向前方红光走去。


    穿过浓浓夜色和雾气,一座大宅逐渐浮现在他们眼前,那两簇红光正是高挂在宅门上的两盏红灯笼,这片无人的沼泽中出现一座大宅怎么看怎么古怪。


    可顾凤宸却直接上前敲响大门,敲门声在这片黑暗的寂静之地传得很远,那些藏在黑暗中的东西仿佛都被惊醒,窸窸窣窣响动。


    嘎吱!


    黑漆大门在三人眼前缓缓打开一条缝,这刺耳的声音让人怀疑这门是不是几十年没打开过。


    一张灰白的脸出现在门缝中,这张脸僵硬得就像是假的一样,仿佛动一下就会有白灰扑棱扑棱地掉下,脸上两颗眼珠木然无神,身形奇高两肩往下塌,绸衣穿在他身上就像挂在衣架上一样。


    “我们三人经过此地,今夜想在贵处休息一宿,不知是否方便?”顾凤宸人前维持着君子如风人设,只是细细观察还是能发现他神情中的轻慢。


    若他真要装也能装得滴水不漏,现在这样只是因为对面这“人”他并没有放在眼里。


    夹在门缝的人没说话,木然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在门外三人身上各停了片刻退入黑暗中,然后又是嘎吱长长的一声让人抓心挠肺地难受,大门缓缓打开一半。


    顾凤宸一脚踏入宅子,沈司白拉着精神不济的段扬紧跟其后。


    经过开门这人身旁时,沈司白发现这人像是纸糊的一般轻飘飘,行动僵硬毫无人气,这一看就知不是人,可顾凤宸却像没瞧见似的,在他慢慢吞吞关好门后跟着他走进宅子。


    看了眼身旁昏昏欲睡毫无戒心的人,沈司白没办法只能跟上去。


    经过前厅,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人影,跟着这人穿过前厅又七绕八绕最后他们来到一个小院。


    院子里有三间厢房,这人将他们带到一句话也没说就要离开,沈司白皱眉叫住准备离开的人。


    “不知主人家现在是否方便,留宿之恩理应当面道谢。”


    把生人带进家中也不先见主人家一面?沈司白没办法对这古怪之处视而不见。


    已经走到院门的人轻飘飘翻过身,只见他嘴巴几乎没有张开声音却出来了:“主人已经休息,明日再见客。”


    这声音刻板没有起伏,他翻身离开时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补充道:“熄灯后,客请勿再出门。”


    待人走后,沈司白发现段扬竟然已经挑好房间进屋了,顾凤宸也走到另一间房悠然说:“师弟若是夜里睡不着,师兄不介意与师弟秉烛夜谈。”


    说罢他邪气一笑,走进屋里关上房门。


    沈司白走向仅剩下的一间厢房,推开门扫了眼房中陈设没发现古怪,他走进去关上门换了身干净衣服坐上床榻打坐休息,入定没一会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师弟,是我。”门外人敲了两下说,听声音是段扬,不知道他来找自己做什么,明明刚才困得睁不开眼没打声招呼就回房休息了。


    沈司白起身去开门,门外段扬已换下那身湿衣,笑说:“方才来的路上看到这宅子里有一处热泉,我几日不曾沐浴一身汗臭想去洗洗,师弟与我一块去吧。”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沈司白一愣,神色古怪。


    段扬这才想起前些天顾凤宸不也是这么调戏沈司白的吗?他慌忙解释:“师弟已经辟谷十天半个月不洗身上也不会有汗臭,但在那洼地走了这么久身上难免也会沾染些潮味,还是洗洗地好,我先一人去也行,待我回来了师弟再去。”


    沈司白盯着他看了会,确定他不是在故意逗自己,点头说:“一块去吧。”


    轮到段扬愣了,他犹豫了一下,不知怎么推辞最后还是点头一块去了。


    来时路上有一处四周围着高高的朱墙里面水汽氤氲,入口拱门轻纱被风吹起可以望到里面是热腾腾的热泉,就在离他们小院不远处。


    路上段扬说:“师弟不必担心,这宅子里应该没事。”


    知沈司白心里肯定一肚疑惑,可段扬没法告诉他太多,他没法解释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只是沈司白听了,反而皱眉问:“师兄哪里看出这宅子没事?”


    段扬困得直打哈欠,说:“总之你放心,有顾师兄在呢。”原书中宅里的怪盯上的也是顾凤宸。


    沈司白一愣,似是不敢相信的抬眼看向段扬,见他困得眼冒泪花,就当是他困极了说胡话。


    两人走到热泉外,沈司白拂起轻纱进去,里面水汽很重,虽然灯火通明但隔一臂远就看不清了。


    沈司白在池边走了一圈,回来对段扬说:“尽快洗,洗了回去休息。”


    “师弟先洗,我在外面守着。”


    沈司白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师兄先洗,我四处去看看。”


    段扬从善如流开始脱外裳,最后仅穿了白色里衣下水全身沉入热泉中,他舒服地叹了声靠在池边,白色的衣襟在水中微微散开,人参娃娃忽然从地下冒出来,递两个果子给段扬,它还乖巧地递了个给沈司白。


    段扬脱衣服时沈司白便转过了身,低头看了眼脚边的人参娃娃摇了摇头,小人参娃娃乖乖回到段扬身边伺候。


    沈司白问:“之前怎么一直没见着它?”


    “地上都是泥沼它不喜欢,我也不想让顾师兄知道他的存在,就让它在地下跟着。”


    段扬的脸被水汽蒸得粉红像是醉酒了般眼神有些迷蒙,与平时端正的模样很不一样,沈司白收回眼转身走出去:“我出去了,你慢慢洗。”


    段扬转身看着沈司白离开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坐回来掬水清洗身上。


    以后可不能再这么鲁莽了,和顾凤宸那流氓有什么区别。


    沈司白出去在外绕墙一圈确定没问题,回到门口往里望了眼,估计段扬还要一会,飞身上檐向宅子其他地方飞去。


    走了一圈他发现这个宅子确实有古怪,所有屋子都亮着灯却没看到一个活人,至于主人家的屋子,出于对主人家的尊重,他只是远远看了眼,见那屋子同样灯火通明便离开了。


    回来时段扬已经洗好换上干净衣裳,清清爽爽地坐在池边吃果子,见他回来段扬说:“师弟轮到你了,我在外面守着。”


    沈司白看他虽然模样还是懒洋洋但好歹恢复了精神,说:“回去。”


    段扬不明白:“你不洗?”


    沈司白向外走,段扬起身跟上去问:“那你和我来做什么?还不如在屋里多休息一会?”


    “这宅子古怪顺道出来看看。”


    沈司白大步走在前面,段扬跟在他身后,泡了个澡清爽很多脑子也清醒了,好好想了想这个宅子,他记得宅子里不是鬼是精怪,只要灯还亮着精怪就不会出来,更何况原文中被精怪缠上的是顾凤宸。


    “师弟不必担心,只要熄灯后——”


    话音未落四周忽然陷入一片漆黑,所有的灯都灭了,好在他们已经回到院子,段扬不再多说只叮嘱一句:“师弟夜里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担心。”


    段扬过于乐观的态度并没有让沈司白放心,他转身回房淡淡说:“师兄可别睡得太死,出了事顾凤宸不会来护你。”


    段扬脚步一顿回头,沈司白已经进屋关门。


    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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