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出租车, 司机见她从睦邻公寓出来的，便问道：“同学你要去哪里？”
莫轻寒呆呆坐着，胸腔里怒火熊熊，脑海也是混沌一片, 压根什么也听不见。
司机没办法只好又问了一遍。
莫轻寒悚然而惊, 咬牙切齿地说道：“去淮海壹号！”
淮海人没有不知道淮海壹号的，都晓得那是淮海市最有身份的人居住的私家园林社区, 出租车司机更是一听便知, 当即提速疾驰。
快要到达时, 司机说道：“同学, 我只能给你放在门口了, 淮海壹号我们出租车进不去。”
莫轻寒眼睛死死盯着逐渐驰近的小区大门, 点头：“嗯。”
接着掏出手机飞快扫码，司机还没停稳, 她就打开了车门, 动作飞快地往外跨出。
司机：“哎，同学，你注意安全。”
莫轻寒恍若未闻，她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 脚步飞快地踏出，朝着淮海壹号大门口走去。
满心满肺只有一个浓烈的念头：吴意这个贱人，我要撕了她！
走到门口被安保拦住询问，莫轻寒正要作答, 只见一辆黑色豪车从马路上快速驶向小区大门。
淮海壹号是历史悠久的富人社区，并没有设计地下车库和人车分流, 大门口的人行道和车行道并行。
那辆黑色豪车尚未驶近, 岗亭的安保立刻肃然敬礼, 道闸同步开启。
本来拦住莫轻寒的安保马上丢下她往那辆车跑过去，神态异常恭敬，站在岗亭旁并腿敬礼，大声欢呼：“欢迎回家！”
莫轻寒顺着安保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辆黑车驶近后，速度丝毫不见减慢，紧闭的车窗泛着幽冷的寒光，完全看不见车内情形，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她眼神冷漠地看了一眼，举步就要往社区里面闯入，又被其他安保拦住：“喂，你不能进去！”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莫小姐？”
莫轻寒浑身一僵，扭头望去，只见黑色豪车停了下来，缓缓摇落一线窗户，里面探出一张气质疏冷的清丽脸庞，眸光温和地看着自己：“莫小姐是来找人？”
林夏！！！
自己一时昏了头，竟然忘记有可能会碰到她？！
莫轻寒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双眸瞬间冰凉，冷淡地看着林夏：“是。”
她迅速别开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面对林夏让她很难堪，有种迫切想逃离的失措。
林夏瞧见她偷偷捏紧的拳头，心底再度疑惑，自己并未招惹这女孩，为何她对自己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想了想说道：“莫小姐如果不嫌弃，上来我车里，我带你进去。”
“不用。”莫轻寒捏着的拳头又缓缓松开，看了一眼社区里面亮起来的璀璨灯光，想要找吴意算账的念头突然冷却了下来。
她犹豫了下，转过身去。
林夏见她要走，忙道：“莫小姐，之前项目的事，我想再和你谈谈，不知道方便吗？”
莫轻寒像是没听见一样，转身就走，林夏看着她背影，眼底幽光闪烁，她身旁的杜若馨探过头来，也朝着窗外张望：“阿夏，她是谁？”
林夏淡淡道：“一个客户。”
正要吩咐司机启动，却见莫轻寒突然停下来，接起了电话。
也不知说了什么，女孩突然侧身对着马路，黄昏与路灯交织的光芒将她青春娇美的侧脸映照的一览无余，林夏看见她半张脸上全都是焦急之色，神情异常惶恐，接着杏眸里突然掉下泪珠，脚步更是凌乱失措来来回回……
她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几乎克制不住想要亲自下车询问，突然见莫轻寒慌张地冲到马路边，拦住了一辆出租车钻进去。
林夏立刻吩咐副驾上的王楠：“你带着安保跟上去，别让她出事。”
王楠应声下车，叫了两名安保一起驱车尾随那辆出租车。
杜若馨收回目光，侧脸打量了一眼林夏，语气亲昵地问道：“阿夏，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紧张一个人，竟然连你的贴身安保王楠都派去，她是谁啊？”
林夏语气平淡地说道：“她手上有个项目还不错，所以我就关注了下，走吧，今天家里做了好菜，带你尝尝。”
***
萧楼在宿舍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每次回家，吴晓晨都会给她塞满满当当一箱子家里的特产、干货、换季衣物、床单被褥等。
她取出来一样一样分门别类放好，最后打开行李箱最侧边的口袋，掏出来一个长方形的纸盒子。
拿着走到书桌前打开，里面是一个青草叶编成的小兔子，绿油油地，玲珑小巧，异常可爱。
她捧在手心转着圈打量，生怕一路颠簸给碰坏了。
临走前一天陪着爸妈去邻居家串门，看见邻居家的孙女在玩一排草编的小动物，什么小老鼠、小猪、小鸡仔、小鸟、小兔应有尽有，活灵活现的煞是可爱，当时没来由地心中一动，想到吴意发的那条信息【萧学姐，我爸爸妈妈吵架了】，便找邻居学了编制手法，回家就去采草，整整编了一天一夜，十根手指割伤了六根，才勉强编出来一只草兔子。
“要是把这个送给吴学妹，她会不会心里不那么难过了？”红熡疏远
她想着，不由地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时宿舍门砰地一下开了，莫轻寒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头扑到她身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萧楼吓了一跳：“小寒你怎么了？”
莫轻寒在她怀里抬起梨花带雨的泪脸，哭着道：“楼楼，我妈妈住院了！”
萧楼心一惊，还未及搭话，莫轻寒就拽住她手臂问：“楼楼，你陪着我去医院可以吗？”
她顾不上思考，点头：“好，那我们赶紧去。”
莫轻寒抱着她胳膊就往外走，萧楼情急之下只得将手里的草兔子小心塞入裤兜。
两人打车来到医院，找到了莫轻寒的爸爸莫如海。
他正在急诊室外来来回回地走，莫轻寒一见他，松开萧楼又扑倒他怀里哭了起来。
莫如海只来得及冲着萧楼点点头，就赶紧哄了起来：“小寒不哭，你妈妈已经进了急诊室，做完手术就没事了。”
可这话一出，莫轻寒顿时哭的更厉害了。
呜呜咽咽的抽泣声回荡在空旷的医院走廊里，显得异常凄凉。
萧楼听着也很不是滋味。
过了会儿护士来问：“谁是李慧敏的家属？”
莫如海赶紧松开莫轻寒，牵着她手走过去：“我是她丈夫……”他想问什么情况，却嗫嚅着没敢说出口，只是望着护士。
护士在自己手里的本子上飞快写了一行字，抬起头说道：“预存费用不够，你们赶紧去存。”
莫如海松了一口气：“好好好，我这就去。”松开莫轻寒：“你和你同学坐会，爸爸去缴费。”
莫轻寒愣愣站在那里，看着他跟着护士走了，突然想起来什么追上去问：“爸爸，你的钱够不够？”
莫如海点点头，将她推了推，又走了。
萧楼连忙过去牵着她往走廊长凳坐下。
莫轻寒抬头看她一眼，眼圈肉眼可见的泛红，泪水迅速滚落：“楼，我好怕……”
萧楼跟着难受，只得伸手搭着她肩膀安慰：“你别担心，阿姨做了手术会好的。”
莫轻寒流着泪倒在她怀里，身子不住地颤抖。
她本来并没有这么脆弱。
可是发现吴意也回来了的残酷真相，接着碰到林夏时慌乱失措，拼命想逃避，再加上李慧敏提前病发，一连串的噩耗累加在一起，像是一颗又一颗的炮弹轰炸在本就伤痕累累的城墙上，完全击碎了她的承受能力。
“别哭了，阿姨一会儿手术完醒来，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对不对？”萧楼没办法，又安慰了一句。
莫轻寒抬起泪眼看着她，再度往她怀里贴了贴，整个人都窝进她的怀抱，两只手还紧紧攥住她胳膊。
泪眼婆娑地看着她说：“我太害怕了，忍不住哭，你抱着我就好了，我就不那么怕了。”
此时此刻，萧楼就像是她的救命稻草，能给她依靠，也能给她勇气。
萧楼将胳膊往她身上圈住，轻声安慰：“嗯，你别怕我陪着你。”
莫轻寒紧紧扒住她，脸颊直接埋在她颈窝里：“嗯。”
萧楼见她停下了哽咽，掏出纸巾替她擦干泪水，又说道：“你妈妈医药费是不是不够？我给你拿一些吧。”
莫轻寒晓得她家境，只当她安慰自己，闻言说道：“没事的，第一次手术应该是够的，以后的我会想办法，你别担心，公司盈利了就有钱了。”
莫如海和李慧敏为了保护自己，多次搬家，花光了大部分积蓄，不然不至于如此窘迫。
萧楼抿了抿唇没说话，拿起手机操作了一番，莫轻寒听见自己手里叮咚一声，接着萧楼说道：“我给你转了十万，先让阿姨安心看病吧。”
莫轻寒一惊，赶紧打开手机看，果真收到一笔十万元的转账，她惊讶的说不出话，转头看着萧楼，好一会儿才问道：“楼楼，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你家里也缺钱的很，怎么能给我用？不行，我要给你转回去！”
萧楼按住她的手：“是我画画的钱，我还没和爸妈说，你这里急，先用着吧。”
莫轻寒眼中的惊讶转为一抹惊喜，问道：“真的，楼，你卖了画赚的？”
萧楼只得点点头。
莫轻寒眼里更加惊喜，忽地眼圈又红了，埋脸在她脖子上蹭了蹭，哽咽道：“楼楼，你真好，可是你画画很辛苦，我舍不得用。”
萧楼又将她眼泪擦净，安慰她：“我可以画很多幅，何况开公司你拉我入伙，就当我的份子钱好了。”
莫轻寒这回没拒绝，双臂抬起来紧紧抱住了她脖子，直把萧楼抱的快要喘不上气。
“嗯。”
她在萧楼颈窝里闷声答应，谁的钱她用着都于心不安，可是萧楼给她的钱，却让她欢喜，安心，踏实，充满了依赖感，还有一股萧楼对她好的满足。
心里想道，吴意回来了却伪装瞒着我和楼楼，一定是打主意暗中勾引楼楼，我只要守在楼楼身边，早点做楼楼的女朋友，她什么打算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样想着，想找吴意摊牌撕脸的心思淡了。
从萧楼颈窝抬头，痴痴看着她，暗道，等妈妈病情稳定，我就找机会和楼楼表白，只要做了她女朋友，她就只会对我好，任凭吴意再怎么作妖也没机会。
不过自己得尽快想办法壮大起来，不能再被吴意强取豪夺。
李慧敏的手术时间很漫长，等到九点萧楼点了外卖，陪着莫如海和莫轻寒吃了。
莫如海见她作为同学陪到此刻，已算是十足尽心，很是过意不去，说道：“萧楼，你赶紧回去宿舍休息吧，今天真的麻烦你了，等小寒她妈妈病好了，到时候请你来家里做客，你可一定要来。”
“没事，叔叔不用客气，那我回去宿舍把小寒的被褥和洗漱用品送来，省的你们跑一趟。”
莫轻寒却压根不舍得她离开半步，闻言立刻拉住了她手臂：“楼，你别走，我想你陪着。”
莫如海有点诧异，看了看萧楼，又看了看莫轻寒，说道：“你同学都陪了半天了，总得回去休息。”
莫轻寒依旧不情愿，放下饭盒，揪着萧楼手腕走到一旁说道：“楼，我真的很怕，今晚你陪着我好吗？”
萧楼见她说着眼睛就盈满泪水，压根张不开口说不，便道：“那我回去拿下被褥和洗漱用品，然后马上赶过来。”
“不用，我刚问了，这里有租赁床位，一会儿我去楼下再买些洗漱用品就是。”
她抱着萧楼手臂，一幅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走的架势，用脑门抵在她胳膊上，低低说道：“不想你走，一会儿看不见你我就怕。”
萧楼没法子，只得依了她。
饭后莫轻寒主动下楼去买东西，莫如海放心不下又去找医生询问病情，萧楼一个人坐在急诊室长凳上，拿出手机查看。
【萧学姐，这是我今天练的字，求批阅(^_^) 】
【萧学姐，你已经回来学校了吗？】
后面又说起自己功课的事，发来几道古文题目。
萧楼一一看了，做了简答。
信息刚发过去，吴意就来了回复。
【萧学姐明天我五点半放学，六点去找你，咱们一起出发去吃饭的地方，好不好？】
萧楼想了想，最迟明天早晨莫轻寒妈妈结束手术，到时候陪到中午，自己再回去换衣服赴约。
【好。】
【太好了，终于可以请我的救命恩人吃饭了，可惜棉花糖有点怕生，不然我真想带着它一起，给萧学姐看看。】
萧楼仿佛看到她欢呼雀跃的模样，也跟着笑，回复：【没事，小猫咪怕生还是别带出来，你拍照片我看也一样。】
吴意很快就发来一张自拍照，她抱着棉花糖站在窗户前，身穿一条藕粉色的连衣裙，笑意盈盈看着镜头，甜美动人。
【看到了吗？小猫咪，还有我(*^▽^*)】
【看到了，很可爱。】
萧楼发完想到时间不早了，吴意十一还要补课不能耽误人休息，便主动发了晚安收起手机，又取出兜里的草兔子把玩。
“明天吃饭时就可以送给她了。”
这样想着，顿时有些期待起来。
冷不防背后突然被人抱住，一张俏脸从后面探过来：“哇，用草编的小兔子，好可爱！”
莫轻寒惊喜地叫出来。
萧楼还没来得及装到兜里，手里就空了，草兔子被她一把抓过去，爱不释手地看。
又很是高兴地来看着萧楼：“楼，是不是你编的送给我？”
萧楼还没回答，她又开心地扑到身上，抱住萧楼的脖子，满眼都是欢喜：“楼，我好开心，今天本来因为妈妈的病伤心欲绝，可是收到你的礼物我真的好开心！”
萧楼看着她满眼小星星，解释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甚至觉得解释就像是罪过。
她温和地笑了笑，轻声道：“你喜欢就好。”
“喜欢，我当然喜欢，这是我最最爱的礼物了！”
医院走廊上都是来来回回的病人家属，吵闹不休，到了十点半，萧楼找护士要了一间安静的病房，将床位搬了进去。
两人并排躺下后，莫轻寒往她身边滚来，抱住她胳膊：“楼，我想贴着你。”
“这是病房，时不时有护士来。”萧楼总觉得不适应，为这种过分亲昵而烦恼。
莫轻寒像是受伤的小兽，闷头往她身上挤，脑门一下又一下地撞着萧楼胳膊，萧楼无奈地抬起手臂，立刻被她挤到怀里，将脸埋在自己颈窝里。
声音可怜兮兮地说道：“我怕，你不在这几天，我每晚都做噩梦。”
萧楼只好伸出胳膊给她枕着，过了会儿，她开口说道：“小寒，以后坚强一点，你总要学会独处的。”
莫轻寒撅了撅嘴，“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萧楼默然无语，今天下火车后就过得异常慌乱，很多事她都来不及思考，此时夜深人静，她终于体味出来一丝不对劲，自己的这位朋友对自己的依赖有些太过了，快要到了她无法承受的地步。
可是此刻莫轻寒妈妈还在手术室没出来，她又如何能说什么话来，只得暗自叹了口气：“睡吧。”
第二天早晨两人被莫如海推醒。
“爸爸，妈妈做完手术了？”莫轻寒立刻爬了起来。
“嗯，手术结束了，你妈妈已经回到病房。”
“我去看她！”莫轻寒说着就下床，她和萧楼昨晚都是和衣而眠。
莫如海说道：“你先别急，人还没醒，麻药时间没过。”
又道：“你去看一眼，然后带你同学去吃早餐吧，真的麻烦她了。”他又感激地看了一眼萧楼。
萧楼赶紧道：“叔叔客气了。我和小寒是好朋友，这些事应该的。”
莫轻寒穿好鞋子，亲热地挽住她胳膊，对莫如海说道：“对呀爸爸，楼楼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把她当女儿看就是了。”
拉着萧楼往李慧敏病房去。
莫如海在后面摇了摇头也跟上去，神色有些沉重，妻子的病情不太乐观，他不知道怎么跟女儿开口，幸而女儿还没问，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说。
三人来到病房，李慧敏处于昏迷中，两个护士正在给她插针，旁边的挂杆上挂满了一排颜色各异的药液。
三人在病床旁站了会，莫如海打破沉默：“小寒，你带你同学去吃早餐，爸爸已经吃过了，在这里守着。”
“好。”莫轻寒也没多说，和萧楼一起来到医院大门口的商业街，这里很多小吃店。
萧楼看出她神色不安，开口说道：“你要是担心，一会儿吃完了我陪你去问问医生吧？”
莫轻寒摇头，李慧敏的病情，她再清楚不过，肝癌，这一世好在提前动手术，属于肝癌早期。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治疗期，病人受罪，家属难熬，她能做的就是尽快赚到一大笔钱，想办法给李慧敏换肝。
前世林夏费了很多人力，始终没找到匹配的肝脏，这辈子自己起步早了一年半，会有机会救妈妈吗？？？
两人默默吃了早餐，萧楼陪到十一点多钟，李慧敏终于苏醒过来，一家人喜极而泣。
中午萧楼张罗着给他们点了外卖，给李慧敏单独叫了术后营养餐，又去买来水果、牛奶、蛋白粉、毛巾、暖瓶、饭盒等物，一样一样分门别类放好。
莫如海很是过意不去，一个劲儿的道谢，莫轻寒在一旁喂李慧敏吃水果，闻言笑眯眯地看着萧楼，对着自己妈妈咬耳朵说悄悄话。
过了会儿，她拉着萧楼一起去水房打开水，私下同她说道：“楼，我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你。”
萧楼笑笑：“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力所能及。”
她接过莫轻寒手里的暖瓶，连同自己的一起放在水龙头下，盯着开水接满，盖上盖子，一个人提了往回走。
莫轻寒走在她身旁，抢过去一只水壶，挽住了她胳膊。
凑来她耳旁说道：“我妈妈说，要是能有你这样的女婿，她就放心了，再也不担心我了。”
萧楼猛地一惊，忍不住侧脸去看她，只见莫轻寒唇角上扬，十分欢喜的模样。
她惊之又惊，沉默了下来。
莫轻寒早就熟悉她的性情，对她的沉默不以为意。
两人回到病房放好水瓶，萧楼又拉着莫轻寒将买来的各个物品位置嘱咐了一遍。
然后拉着她来到走廊：“刚说的你都记住了吗？要是缺什么你再给我说，我来买。”
莫轻寒摇着她胳膊，有些撒娇般说道：“楼楼，你不是在嘛，给我说这些干嘛？”
萧楼说道：“我一会儿要回去。”
莫轻寒马上拉紧了她胳膊，十分不解地看着她：“你要去干什么？”
“我晚上有事，先回去洗澡换衣裳，然后出门。”
抱着她胳膊的女孩马上撅起了嘴，方才还轻松随意的表情失落无比，看着她说道：“有什么事比陪我还重要，你不是答应了要陪我的？”
萧楼只好道：“这件事是我十一之前就和人约定好的，必须要去。”
“去做什么？”莫轻寒锲而不舍地问她。
萧楼本要实话实说，可想到每次提到吴意她都很不高兴，此刻她妈妈还在住院，怎么能影响她心情，便说道：“我和一个同学约了晚上吃饭。”
莫轻寒一听她要去和别人吃饭，更加不满，抱住她胳膊看着她，杏眸里有些幽怨，语气失落地道：“妈妈才醒，我不想你走，你换个时间吃饭不行吗？”
萧楼怜惜她妈妈生病，压根不想和她闹不愉快，便认认真真地解释起来：“我是提前就约定好的，不能言而无信。”
莫轻寒慢慢靠近她，将额头抵住她胸口，不说话，却抱住她腰身不肯松手。
萧楼又低声道：“小寒，我赴了约，吃完饭就回来，到时候再来医院陪你，行吗？”
莫轻寒从她胸口抬起头来，红着眼看她：“楼，吃饭什么时候吃都可以，可是今天我真的好想你陪着，一步都不想你离开，我不想你走……”
说着竟带了哭腔，红着的眼眶眨眼就湿润了。
萧楼又急又慌，看着她的泪眼，却不知说什么好，莫轻寒晓得她性子坚韧，怕自己依旧没说服她，流着泪道：“楼，我真的离不开你，妈妈生病了我好怕的。”
萧楼陷入了沉默，过了会儿说道：“我只是出去三四个小时，你何必这样？”
莫轻寒却像是救命稻草般抱紧她的腰，又埋脸到她身上：“不行，一分钟都不行，你走了我会一直哭的。”
见萧楼没说话，又低低央求起来：“妈妈刚醒，我害怕，你陪着我就不怕了。”
萧楼叹了口气，眸光晦暗地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无奈地道：“我和人说一声，今天不去了。”
莫轻寒马上抬起脸看着她，还在流泪的杏眸涌出欣喜：“楼楼，你真好！”
萧楼心情复杂，不知说什么好，莫轻寒抱着她胳膊摇晃起来，忐忑地问：“楼楼，今天是特殊情况嘛，你别生气好不好？”
萧楼想着都已经答应了，何必再让她不安，便安抚似地拍拍她肩膀：“放心吧，我没生气的，你去陪着阿姨说说话，我打个电话说明一下。”
“嗯。”莫轻寒这次听话地回了病房，内心充满了窃喜。
只要萧楼肯为她心软，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萧楼来到走廊尽头，踟躇良久，不知道怎么开口，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天约定的情景。
吴意伸出来小手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君子一言？”
自己的手指和她的勾在一起，“驷马难追。”
她难受的心发闷，感觉自己把什么都办砸了。
犹豫半晌，终于叹着气打开了手机，答应的是自己，反悔的也是自己，总该面对。
看了看时间，正是午后一点半，她拨过去电话。
吴意马上接通了，声音带着惊喜：“萧学姐？”
萧楼听她惊喜的声音中蕴着丝慵懒，心底更加自责起来，忍不住问道：“吴学妹，你在睡午觉吗？”
“没有，我已经睡过了，萧学姐，晚上我们吃淮扬菜，怎么样？”
萧楼沉默了片刻，语气歉疚地道：“吴学妹，我今天有事，不能去赴约。”
她说完顿了一顿，又道：“对不起。”
吴意那边也沉默了一下，萧楼感觉心像是提起来一般，内疚的发闷。
可是很快那边就传来吴意嗔怪的声音：“萧学姐，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食言了。”
“那肯定是因为你真的有事啊，我知道萧学姐的为人，必然是有事才耽搁的，干嘛说对不起，大家是好朋友，好朋友就要互相理解。”
娇俏的声音还在继续：“以后不许说对不起，好朋友之间，绝对不许说对不起。”
萧楼喉咙发酸，被这熨帖的话温暖到，一时说不出话来。
“真讨厌，和人家生分。”少女语气嗔怪，却蕴满了体贴。
萧楼眼底溢满了笑，说道：“没有，没有和你生分。”
“那可是你说的，不许生分，好啦，你有事就去忙，等你忙完了再约我，刚好我要把你给我的笔记吃透，万一你吃饭时考我，我可不能出糗，嘿嘿。”
“好，你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
“放心吧，我可不会不好意思，有个学霸带我，我就是开了挂，一定要抓住一切机会缠着萧学姐请教，绝不会让萧学姐有藏私的机会。”她发出一串有些得意的清脆笑声，悦耳，欢快。
听得萧楼心里亮堂堂地，哽在心头那口闷气一下子没了，像是被大风吹散了一般。
第24章 第 24 章
她不自觉地露出微笑：“放心, 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意悦耳欢快的声音继续说道：“当然啦，我绝对相信萧学姐。”
“是不是有事要忙？那你去做你的事哦，不用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忙完了给我说声就行。”
“好。”
“再见咯, 萧学姐，我准备上课啦～”
萧楼挂了电话, 怔了一会儿, 后背靠在墙壁上。
有点不想马上回到病房。
她随手打开对话框, 无意识地翻看着, 然后看见吴意昨晚发来的照片。
笑靥如花的少女抱着猫咪, 对着镜头笑得很甜。
她忍不住也笑了, 将这张照片收藏了起来。
吴意结束和萧楼的通话，神情凝重。
“能让楼楼这么诚惶诚恐地打电话道歉, 肯定不是一般的事。”
她心头一凛, 立刻给宋豪和沈青青去电，一问才知原来莫轻寒的妈妈住院了。
这次，莫轻寒妈妈这么早就住院了吗？
吴意陷入了沉思。
前世莫轻寒正是因为妈妈的病，听信林夏的建议出国, 从此和萧楼天各一方。
自己和林夏也因此有了各自的机会。
现在她妈妈住院了，以她的家境，就算有萧楼帮忙，也不可能负担起天价的医疗费。
按照前世的时间线, 林夏仍在调查那件陈年旧事，很快就会查到莫轻寒头上。
这一次, 自己还要坐视不理吗？
吴意内心很纠结。
重来一世, 她终于有了和萧楼从头再来的机会, 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
甚至这几次和萧楼聊天，她能感觉得出，萧楼和自己交流时话在变多，两个人之间的相处越来越融洽，甚至自己偶尔撒个娇萧楼也欣然受之，这于她，是两辈子才换来的一份难得。
那自己要帮莫轻寒吗？
吴意只思索了一会，就做出了决定。
无论未来怎么样，她不能在可以伸出援手时坐视不理，她不想有那么一天萧楼怪罪自己。
哪怕萧楼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她也不能容忍任何一丝可能出现。
***
萧楼回到病房，莫轻寒很是开心，立刻挽住她一起坐到了李慧敏身旁。
“妈妈，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好朋友萧楼，她对我特别特别好，这次你住院，她一直陪着，比我这个亲生女儿还操心……”
萧楼被她说的异常不好意思，微微涨红了脸，很想逃避，可是莫轻寒紧紧挽住她手臂，她几乎动弹不得。
她一贯不喜欢这种将焦点投放在自己身上的场面，尤其是那种夸大的语言来描述自己，让她感到一种尴尬、忐忑，还有名不副实的窘迫。
可是莫轻寒压根没留意她神色，只是一个劲儿在父母面前夸她。
唉。
萧楼暗暗叹了口气，再次觉得，自己和这位好朋友之间，隔着一层东西，虽然两个人都很真诚，可总觉得不够投契。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主治医生带着一群人过来，叫走了莫如海。
就在大家都很担心是不是医生单独喊他去通知病情的时候，莫如海又回来了，神色很是高兴地说道：“慧敏，小寒，有个好消息！”
“刚才主治医生把我叫走，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慧敏病情有变化，谁知道去了办公室，院长也亲自来了，握着我的手说，慧敏的病很有示范性和研究意义，他们已经和淮海市卫生局申请了，要将慧敏列为重点研究病例，接下来调配全市最好的主治医生和团队为慧敏诊治……”
莫轻寒和萧楼都是又惊又喜：“真的？”
李慧敏也忍不住直起身子倾听丈夫的话，眼里流露出激动之色。
“对！”莫如海肯定地点头，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又扬了扬手上的文件，“这是医院的红头文件，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来把你妈妈转移到淮海市第一人民医院重症科室。”
因为李慧敏是突然病发，所以莫如海将她临时送来了离家最近的淮海市第四人民医院抢救，但要说起来医疗水平和医生队伍，最好的还是淮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莫轻寒又紧张起来，皱眉问道：“列为重点病例，会不会是因为……？”
她没说出来，看了一眼自己妈妈，很是忧虑。
莫如海笑了笑说道：“小寒你别担心，爸爸也想到了，当即就询问了主治医生和院长，他们说不是因为病情恶化或者束手无策，而是确实具备示范性，所以才申请了这样一个指标。”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而且……”莫如海看了看门外来来往往的家属和护士，压低声音说道：“你妈妈的医药费，全免！”
巨大的惊喜一下子砸中了三口之家，李慧敏和莫轻寒全都惊讶不已。
“妈妈，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莫轻寒趴在李慧敏身边，喜极而泣。
李慧敏笑着抚摸她的头：“乖，不哭，有你们陪着我，妈妈说什么也要好起来！”
莫如海也走到李慧敏身边，一家三口陷入了喜悦。
莫轻寒惊讶过后，接过去那份文件，和萧楼一起快速浏览。
萧楼真心替她高兴：“小寒，这下阿姨不止可以得到更好的治疗，还能免除医药费，真的太好了”
莫轻寒捏着红头文件，喃喃道：“是呀，确实是万幸。”
巨大的惊喜之后，她陷入了冷静，不可抑制地产生了联想。
李慧敏的病她很清楚，前世林夏费了很多功夫都没能彻底医治好，治疗过程也从未听医生说起病情的特殊性，那现在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是自己的归来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影响，还是林夏暗中已经出手了？
她想到昨天和林夏的相遇，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几乎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立刻抱紧了萧楼胳膊。
“小寒，你怎么了？”萧楼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莫轻寒勉强笑了笑：“我没事。楼，我们一起收拾吧，既然要给妈妈转院，估计快了。”
“好。”
两人一起收拾了起来。
莫轻寒时不时扭头看萧楼一眼，慌乱不安的心，渐渐平复。
不管吴意要作什么妖，也不管林夏这辈子要使出什么手段，自己绝对不会离开楼楼半步。
就算真的是林夏暗中出手，自己也不会领情！
她暗暗想着，眼底闪过浓烈的恨意。
果然，晚上六点的时候，就有护士来通知转院，并派了救护车接送。
到了第一人民医院，一家人再度陷入惊喜，原来院方不止给他们开了快速通道，落实了一切手续，还给李慧敏安排了一间干净通透又宽敞的独立病房，病房里面还配备了家属陪护的床位，各种医疗设备、主治医生、护士团队，全都是第一人民医院的顶配。
几人又惊又喜，对着院方千恩万谢。
等到大家收拾安顿好，萧楼点的外卖和营养餐也恰好送到。
莫如海心中感激，饭后拉着莫轻寒走到一旁说道：“小寒，你同学连着两天陪着我们一家人，又破费买这买那，已经让我和你妈妈很是过意不去，你今天可不能再留人家陪护了，你给人家道个谢，送她回去吧。”
莫轻寒一怔，忍不住问道：“爸爸，楼楼是我好朋友，她愿意帮忙的，你干嘛总要赶人走？”
莫如海语重心长地道：“越是好朋友，越是要彼此体谅，她为你妈妈的事在这里守了两天了，你总不能一直麻烦人家吧，何况医院里又不方便，乖，你听爸爸的，送她回去，咱们以后再好好谢谢她。”
莫轻寒心道，若是爸妈知道楼楼是我女朋友，肯定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她很不舍得让萧楼走，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明早我和她一起回宿舍。”
莫如海晓得她性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晚上莫如海避嫌去隔壁床位休息，莫轻寒和萧楼留守在李慧敏的病房里。
两个人躺下后，莫轻寒又往她怀里挤。
萧楼对这种过分的亲昵很不适应，且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情愿，便放低了声音说道：“我两天没洗澡了，身上难闻，你自己睡一边吧。”
“才没有。”莫轻寒不以为意，反而凑她脖颈里嗅闻起来。
萧楼感觉她嘴唇几乎要贴在自己脖子上，惊的连忙往旁边挪，可是马上就被她双臂圈住脖子，压到很低很低的声音里漏出来亲昵的笑：“楼，你身上清香清香的，我好喜欢，怎么闻都不腻。”
还好她说完这句话就挪开了嘴唇，萧楼绷紧的肌肉一点点松懈下来。
莫轻寒又道：“我和你一样，也是两天没洗澡了，你嫌弃我吗？”
“不嫌弃。”
“所以，我怎么会嫌弃你。”
萧楼陷入了沉默，莫轻寒侧脸看着她在微弱的夜光灯映照下的俊脸，心底也意识到自己这几天有些任性了，想了想说道：“今天妈妈转院，我就特别想你再陪我一晚，明天吃了早饭我和你一起回去宿舍洗澡换衣，好吗？”
“嗯。”萧楼应了声，想要抽出胳膊，又忍了下来，偏过脸朝着另一侧，轻声道：“睡吧。”
莫轻寒发觉了她的动作，睁开眼瞧着她偏过去的侧脸，晦暗不明的杏眸里涌满失落。
瞧了许久，她又忍不住贪恋，往她怀里贴了贴，将人抱得更紧。
***
深夜，林夏独坐在自己办公室，看着桌上的文件，许久都没有动弹。
三天来她发动了手上积累的所有力量，终于调查清楚了莫轻寒家人的背景情况。
李慧敏的妈妈姓周，叫周海霞，周海霞有个妹妹叫周海燕，周海燕嫁给了邻村木匠楚材，楚材和周海燕的女儿，就是自己苦苦找了十六年的人——楚白云。
周海燕和楚材都已经相继去逝，关于白云的消息从周家人身上完全断掉了，邻居那里打听来的只言片语也连不成线索。
这么说，李慧敏是白云的表姐，她很可能是唯一知道白云下落的人！
只是……昨晚王楠跟踪莫轻寒而去后发现，李慧敏重病住院，而且还是并不乐观的肝癌。
如果李慧敏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很可能再也没机会知道白云的下落了。
林夏猛地倾身，双肘重重地搁在了桌面上，沉静的眼底浮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
十根白玉一样的手指交错在一起，不断绞紧，手背上渐渐浮现出凸出的青筋。
整整十六年，她没有一天不在找寻楚白云的下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魂牵梦萦的人，像是从世界上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
自己还能有几个十六年。
她闭上眼，眼角一颗泪珠悄然滑落。
许久之后，她隐去眼底沉痛，目光落在莫轻寒的照片上。
定定看了许久。
按照关系，莫轻寒应该是白云的姨侄女。
天底下有和小姨如此相像的姨侄女吗？
不，应该不是，林夏猛地摇头，凭着强大的直觉，她否认了这个推测。
“太像了，和白云太像了，就连伤心时的神态都那么像……”
不知道为什么，她冥冥中有个感觉，楚白云失踪的真相，就在莫轻寒身上。
***
第二天吃完早饭，萧楼和莫轻寒一起返回宿舍。
洗完澡后，莫轻寒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和洗漱用品，来到萧楼宿舍。
“楼，我走了，去医院陪妈妈。”
萧楼刚吹完头发，正在清洗自己换下的内衣裤，从卫生间探出头来说道：“好，你注意安全，别太担心，阿姨动了手术，会好起来的。”
莫轻寒嗯了一声，可脚步踟蹰，好一会儿都舍不得走。
她很想萧楼主动说去医院陪着自己。
萧楼洗完内衣出来，看见她坐在自己书桌前没走，愣了一下。
转身将衣物晾晒好，她给莫轻寒倒了杯水。
递过去，莫轻寒却没接。
“怎么啦，是不是担心你妈妈的病？”
莫轻寒双肘趴着她书桌，耷拉着脑袋，闷闷地嗯了一声。
萧楼将水杯推到她面前，说道：“昨天阿姨已经转到淮海市最好的医院，院方还配了最好的主治医生和医疗团队，你先别担心，阿姨会好起来的。”
莫轻寒从手肘上抬头看着她，眼底泪花晶莹：“可我还是害怕。”
萧楼也不知说什么好，想了一会儿从柜子里找出一个雕刻成小兔形状的桃木符。
“送你，我爸爸给我刻的，说是可以保平安。”
莫轻寒握在手心，怔怔看着，眼底涌出巨大的欣喜。
她忍不住朝着萧楼靠近，脑门抵靠在她身上，呜呜地抽噎着说道：“楼，你真好，我……”
好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萧楼轻抚着她脊背，温声道：“所以别担心了，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开开心心陪着阿姨，让她每天都过得开心，这样病才好的快，对不对？”
“嗯！”
莫轻寒抬眸，使劲儿点头。
点完头，晶莹的泪眸又眼巴巴看着萧楼。
萧楼只得继续安慰：“那就别哭了，要开心一点，趁着现在是假期，快去多陪陪阿姨和叔叔吧。”
莫轻寒依依不舍地看着她，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低声问：“楼，我…我感觉你不在身边，就会害怕。”
萧楼看着她，没说话。
莫轻寒又轻声道：“如果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去陪我吗？”
说完她就低下了头，不敢看萧楼，怕拒绝，也怕萧楼的反应让自己失落。
可是知道了林夏已经开始插手自己的生活后，她真的不安，感觉到自己即便占据了先机依旧阻挡不了事情的失控。
所以她拼命朝着自己的安心源泉靠近，拼命从萧楼身上汲取在乎。
萧楼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推开她，认真说道：“小寒，你刚进入大学还没学会独立也难免，但是迟早要成长起来的，我作为朋友可以陪你一时，但是不可能一直陪着你。”
“所以，你要学会自己坚强起来。”
莫轻寒抬起头来，看见她神色平静，眼底的光透着淡淡的疏离。
浑身如被泼了一瓢凉水，整个人都止不住发抖。
还有什么比重来一世却依旧改变不了结局更可怕？
她陷入巨大的惶恐，踉跄着扑到了萧楼身上，将她紧紧地扒住。
“楼，我不行，我现在离不开你，妈妈病了我好慌好乱，天像是塌了一样，我害怕，楼……呜呜呜……”
她在萧楼身上哭了起来。
萧楼眼底涌出深深的无奈，她没明白莫轻寒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情绪崩溃了。
可是看着她哭的伤心欲绝，泪水几乎要打湿了自己的衣裳，她拒绝的话压根没法坦荡地说出口。
算了，她可能是妈妈住院，所以突然这么脆弱。
萧楼这样想着，说道：“我今天要完成前两天的课业，明天去医院陪你，但是我总有自己的事，不可能一直陪着，你明白吗？”
“明白了。”莫轻寒点头，低声回答着。
萧楼又拍了拍她后背：“别哭了，你这样出门会不安全，一会儿还是打车去医院吧。”
莫轻寒感觉到她的关心，心情好了些，立刻答应：“嗯，我这就走，听你的话，打车去。”
“好，到了发信息。”
“嗯！”哭哭啼啼的女孩终于离开，萧楼松了口气。
呆坐在自己书桌前，发愣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她自幼内向寡言，又被孙学宗布置了诸多功课，很少有机会结交朋友，如今第一次交了好友，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萧楼摇了摇头，丢下此事，摊开纸张，倒出墨汁来练字画画。
她缺失了两天的功课，加上今天的，就是三天课业，必须要抓紧时间补齐交上去。
不然孙学宗一定狠狠训斥她。
***
莫轻寒出了宿舍楼，刚坐上出租车，手机来了一个陌生电话。
“会是谁？”
她犹豫了下，还是接通了，公司正处于起步阶段，陌生电话有可能是寻求合作。
“喂，你好。”
“莫小姐，我是林夏，想约你见面聊聊，现在方便吗？”
莫轻寒脸色迅速变冷，握着手机的五根手指刹那间失去血色。
“莫小姐，有听见吗？”
莫轻寒强迫自己平静了下来：“在听。”
对面似乎松了口气，清冷的声音变得温和了许多，说道：“莫小姐，我刚才的提议你觉得如何？如果你现在没时间，我们明天上午约也可以。”
莫轻寒抓着手机的指头不自觉攥紧：“林总裁找我有什么事？”
“想找莫小姐面谈项目的事……”
莫轻寒冷冷打断她：“关于项目，我说的很清楚，只要接受我提的条件，我可以考虑合作。”
对面沉默了一下，说道：“莫小姐，说实话你的项目……经不起推敲，一百亿又是大数目，我要为公司财务考虑。”
“那是你的事。”
林夏语气不变，冷静问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
“如果林总裁没别的事，我挂了。”
她直接挂断电话，感觉心情糟糕透顶。
都已经暗地里插手我妈妈住院的事，又来和我虚与委蛇。
林夏，重来一世你还是这副虚伪的嘴脸！
办公室内，林夏握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莫轻寒对自己的敌意，鲜明，浓烈，像是仇人。
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并不认识她。
她想了想，拨通了秘书的电话，一问之下，大为震惊。
“你是说，李慧敏被列为示范病例，不止转院到第一人民医院，还减免了全部医疗费？”
“是的林董，我已经和院方确认，证实了此事，而且是卫生局直接批复的红头文件。”
林夏惊诧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吩咐道：“两件事，第一，查清楚谁在背后出手。第二，你安排个理由，一个稳妥可信的理由，我要单独见一见李慧敏和她丈夫，任何时间都可以。”
顿了顿，她肃声补充：“最迟两天内办妥，准许动用公司资源。”
***
吴意放学回到家，还没进门，刘姨就悄悄告诉她，吴善音回来了。
她脸色顿时有些发沉，完全不想看到自己爸爸，进了门就快步往楼上走去。
谁知还没踏上台阶，就被厉声喊住。
“站住！”
“看见爸爸回来了，也不来打招呼，你胆子不小！”
吴意只得转身走去客厅，冲着吴善音恭敬说道：“爸爸，您回来了。”
吴善音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目光冷厉的看着她，脸色阴沉。
吴意不耐烦地道：“爸爸好好休息吧，我上楼去了。”
吴善音脸色更加阴沉，阴恻恻道：“你妈妈在南极待的好好的，突然回来，是不是你撺掇的？”
吴意波澜不惊，说道：“十几年没见，我连她样子都忘了。”
吴善音神色怀疑，盯着她：“不是你叫回来的？”
“当然不是，她抛弃我这么多年，我恨她还来不及！”
吴善音脸色稍霁，吴意的性格他很清楚，这么多年，苏莲心往家里联系了很多次，吴意始终没理会，有时候他还劝说吴意联系一下，笼络下苏家的感情。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状若无意地说道：“你外公和你妈妈私下找到我和你奶奶，说要把你接回苏家，你想去吗？”
呵！这样来试探自己的亲生女儿，吴善音你真是一个好父亲！
吴意眼神冰冷，决然说道：“不可能，我姓吴！”
吴善音冷厉的眼神缓和了下来，盯着她片刻，眼神变幻莫测，说道：“你能明白这点最好，这样才配做我吴家的千金。”
吴意淡淡道：“奶奶从小就教育我长大，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吴善音冷哼了一声：“你还有脸提你奶奶，她一手栽培你，把你当成掌上明珠，你呢？”
“你任性妄为，不务正业，整天寻欢作乐，与狐朋狗友为伴，最近还和姜家、程家、田家的纨绔厮混在一起，是也不是？”
吴意微垂的眼底泛出一抹冷笑，果然，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汇报给了吴善音。
看来接下来自己要更加警惕，尤其是自己归来后的一系列布置。
她抿唇，没有做声。
虚与委蛇够了。
吴善音果然狠狠地训斥了起来，将她臭骂了一顿。
足足骂了一刻钟，才摆手：“走走走，以后不止要和那些纨绔保持距离，更要和苏家保持距离，苏家人狼子野心，用心歹毒，对我们吴家多有觊觎，你妈妈也一样，早就被他们洗脑了，一心想挖我们吴家的墙角！”
“你是我女儿，可不要给我拖后腿！”
吴意点头，转身就走。
她知道，吴善音这番发作都是因为苏莲心联合苏家重提旧事索要赔偿引起的。
他没法对苏家和自己妈妈发泄，所以把气都撒在自己身上。
还在自己面前给苏家和苏莲心泼脏水。
吴意往楼上走去，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冷。
从她懂事起，吴桂兰和吴善音就经常在她面前说苏家和苏莲心的坏话。
这也是她将近二十年都没和苏莲心缓和母女关系的根本原因。
前世要不是因为萧楼，她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知道真相。
回到房间，保姆们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来打搅她，只有刘姨偷偷溜上来安慰她。
“小姐，我知道你挨了先生的骂，肯定很难过，你想吃什么好吃的，我去给你做。”
吴意心情确实低沉无比，可不忍拂了这位真心爱护自己的长辈好意，便点头：“想吃鸡汤米线。”
“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你做，你等着。”刘姨着急忙慌地下楼去了。
她拿出手机，想也不想就给萧楼发了一条信息。
【萧学姐，为什么有的父母生了孩子却不疼爱他们？】
发完后她就一遍又一遍地刷新，可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回复。
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掉下眼泪，趴在沙发背上啜泣了起来。
后来刘姨送来米线，她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去房间翻出那条白裙子，抱在怀里去贵妃椅上缩着。
不知不觉睡着了。
叮咚一声，她被惊醒，条件反射般抓了手机看。
【吴学妹，你这会儿是在家吗？】
吴意想也不想就拨打了过去。
【萧学姐，我在家。】她说完，心就悬了起来，很想问问她怎么这么久没回信息。
却听萧楼说道：【吴学妹，我在你家小区门口，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吴意心剧烈跳动起来：【我马上出来，你等我！】
她什么也顾不上，连通话都忘了挂断，就穿好小皮鞋冲出房门。
下楼时听见萧楼在电话里说道：“吴学妹，你慢点，我不急。”
她哪里慢的下来，恨不能插翅而飞，奔到一楼大厅，刘姨喊道：“小姐，你去哪里？”
吴意头也不回：“我作业本掉了，去学校。”
她健步如飞，穿越绿化带，一口气奔到小区大门，看见萧楼站在大门一侧的树荫下。
秀挺的身姿在昏黄的光线下站成了一道静美幽邃的风景。
“萧学姐！”吴意快步跑过去。
萧楼转过身来，也朝着她走近，走了两步，却又往阴影里站去。
吴意快步来到她面前，看见她含笑的眼睛，双手捧着朝自己伸过来。
“吴学妹，送给你。”
吴意低头，看见她掌心托着两样东西。
一袋水蜜桃味的的夹心软糖，一只绿油油的小猫咪，用青草叶编的，还能闻到草叶的清香，带着一股清新水草的气息。
她眼睛瞬间亮了，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托起萧楼双手，放在路灯下细看。
萧楼又往前送了送：“给你的。”
吴意红着眼，抽了抽鼻子，“刚才你没回信息，是不是一直在走路？”
萧楼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温声道：“吃了糖，就不难过了。”
原来如此。
吴意眼睛更红了，握紧了她的双手，软糯的声音说：“萧学姐给我剥一颗好不好。”
萧楼笑笑地松开她手，吴意赶紧拿起草叶编的小猫咪，紧紧抱在了怀里。
萧楼打开夹心软糖包装，剥了一颗，递到她嘴边。
吴意含了，“好香。”
又道：“水蜜桃味的，我最喜欢了！”
她目光从萧楼手上掠过，突然一顿，“萧学姐，你手上怎么这么多伤口？”
灯光下那双本来白净纤长的手，划满了口子，一道道，看的分明。
萧楼赶紧抽回手，往身侧缩了缩：“没事。”
吴意手摸着怀里的草叶小猫，明白了过来，看着那双蕴着笑且真挚的眼睛，说不出来话。
萧楼又说道：“吴学妹，那我回去了。”
跑这么远，就为送我礼物，哄我开心吗？
吴意含着糖，却感觉口齿发苦。这就是她爱的人。
萧楼见她呆呆看着自己，眼底蒙着薄薄的水汽，仿佛在酝酿一场暴雨。
她不安地动了动脚，又喊了一声：“吴学妹？”
吴意听见一股鞋子踩水的滋滋声，低头一看，萧楼两只脚湿淋淋，白色球鞋湿透了，鞋子边缘全是淤泥，一条裤腿湿漉漉到了膝盖的位置。
她心头大震，再也抑制不住压抑的情绪，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萧楼的双臂。
想要抱一抱她，却又死命忍住，只用眼睛看着她，抑制不住的流下泪来。
“萧学姐！”
第25章 第 25 章
萧楼不知道被她发现了自己的狼狈, 以为她还在为父母的事难过，轻轻拍了拍她肩头：“别难过，会好起来的。”
吴意压抑的心弦刹那间崩碎，投入她怀中, 用头抵住她胸口。许许多多的话想对她说, 想要关心她体贴她，可又怕惊扰她, 话全都堆在嗓子眼, 一个音节都挤不出来。
萧楼垂眸瞧着她后脑勺, 感觉到她身躯在微微发颤, 双臂张开, 又放下, 抬起的掌心轻轻落在她发顶，抚了抚, “吴学妹, 别难过了。”
吴意慢慢抬起头，看见她清澈的眼底蕴满关切，里面映着自己的模样，她闷闷地问出声：“萧学姐, 你刚才走来的？”
萧楼迟疑了下，点头：“不算远，我不累。”
她忙了一天，直到黄昏才完成课业发给了孙学宗, 出门觅食时收到吴意信息，一时不知道怎么作答。
捧着手机坐在河边犯愁时瞥见水草葱郁繁茂, 旋即想到那只小兔子, 想着她喜欢猫咪, 那就给她编个小猫咪，也许就不那么难过了。
谁知下河采草时淤泥打滑，她一脚踩空，右腿全部滑进水里，幸好及时抓住了水草才没整个人栽进去，爬起来后坐在河边编猫咪，编好后才发觉一身狼狈，叫出租很可能弄脏人家的车，便一路踩着水滋滋的鞋子哐啷啷走来。
吴意看着她半晌，忽地一把握住她手腕：“跟我走！”
萧楼赶紧道：“吴学妹，我得回去宿舍了。”
吴意脚步猛地停住，吴善音在家，她不能带萧楼回去被他看见，自己还没有强大起来。
她又揪着萧楼转身：“那我跟你走。”
“吴学妹，你明天还要上学呢。”
吴意转身，视线撞入她关切的眼神，忽地鼻子一酸，有些伤心地说道：“我不会耽误上课的。”
萧楼迟疑着：“我回宿舍，你去做什么？”
吴意偷偷瞟了一眼她湿漉漉的裤腿，抿住唇，她不想她尴尬，难堪或者窘迫。
“我心情不好，想人陪我走走，可以吗萧学姐？”话说到半截，她嗓子就酸涩发堵，像块大石头一样拦住了她所有的心事。
萧楼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忽见小区大门缓缓驶出一辆黑色豪车，后座车窗开了一半，一名气宇轩昂衣着贵气的中年男子朝着他们投来一瞥。
这个人神情漫不经心，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瞥了一眼，就收了目光，像是随意打量着路边的小猫小狗。
萧楼看见他的脸，心脏像是被怪物的巨爪狠狠抓捏住，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她猛地“啊”出声来，捂着胸膛弯下腰去。
吴意惊吓莫名，一把将她搀扶住：“萧学姐，你怎么啦？”
萧楼捂着胸口，脸色痛苦，眼睛死死盯着那辆黑色豪车，喘息着问出来：“吴学妹，他是谁？”
吴意顺着她目光看去，恰好看见吴善音收回目光的冷漠侧脸，还有正在升起的车窗。
她浑身剧震！
为什么赶的这么巧，爸爸怎么恰好看到了楼楼？
她想也不想就用身体挡住了萧楼，目光凶狠地瞪着正在远离的豪车，双拳悄然捏紧。
萧楼大口喘息着，一只手勉强搭住她肩头：“吴学妹，你认识他吗？”
吴意只顾着目送吴善音的专车离开，没留意到她痛苦的模样，闻言内心挣扎，不知道怎么回答。
转过身来看见萧楼不安的眼神，她顿时揪心，沉痛道：“他是我爸爸。”
萧楼仍在看着那辆车，闻言勉强笑了一笑，忍不住说道：“你爸爸是不是好严厉？”
吴意见她脸色有些异样，喘气声很急促，猜测定然是刚才吴善音目光不善，让萧楼心生不安了，她心疼的胸腔发闷，却不敢流露出任何情绪。
双手搀扶住萧楼站稳，柔声问她：“萧学姐，是不是他眼神凶巴巴的吓到你了？”
萧楼又是勉强一笑，不知如何说。
吴意更加担忧起来，在她浑身上下打量着，问：“萧学姐，你有没有事？你快告诉我。”
萧楼见她神色慌张，很为自己担忧，便安抚道：“没事了，刚才可能是……”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那种突如其来的心悸，只得找了个理由：“可能是在河边摔了一跤，有些疼。”
说到这里才发觉说漏了嘴，她脸色悄悄红了起来。
吴意没留意这些，柔声宽慰她：“萧学姐，你别怕，我爸爸是好凶，不过我不会让他凶你的。”
说完又斩钉截铁的补充：“真的，我绝对不会让他凶你。”
萧楼觉得她一幅娇弱可人的模样说着这样凶巴巴的话，特别可爱，便看着她笑笑：“嗯，我信你。”洪熡姝圆
吴意又打量了她好几眼，见她神色恢复了正常，自己旋即陷入了思索。
吴善音对她身边的关系网掌控极强，只许她交往他和吴桂兰认可的世家子弟，前世她但凡结交了什么纨绔子弟，过不多时那些人就被吴善音暗中敲打不敢再和她往来，后来因为萧楼的事被强制转学后，南宫锦、王娴雅等人都被吴善音暗中警告过，若非这些人是世家子弟，吴善音恐怕不会轻易放过。
可现在，她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萧楼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大学生，倘若被吴善音盯上，后果将不堪设想！
重来一次，自己怎么能容许爱人受到伤害？！
绝！对！不！行！
萧楼身体里那股惊悚莫名的心悸消失后，也忍不住思索起来，看来是了，吴学妹爸爸一定很凶，所以我看到他后感觉惊吓和不适。
可是怎么想都觉得这个理由有些勉强，她皱着眉，暗自纳闷。
两个人呆呆站在路灯下，看着彼此，各自想着心事。
过了会儿，萧楼说道：“吴学妹，有点晚了，你回家去吧？”
吴意恍然惊醒，立刻说道：“我不想回去，我想…想和你一起走走。”
萧楼一时迟疑，怕影响她第二天上课。
吴意暗自焦急的等着。
好一会儿，她没等到自己的书呆子回应，幽幽地叹了口气：“萧学姐，难过的时候，也不能任性一回吗？”
她语气轻轻地，像是在询问萧楼，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平淡的语气里却蕴满了无尽的伤感。
萧楼的心一下子难受起来，没再地犹豫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好。”
心道，吴学妹爸爸这么凶，父母关系也不太好，平时定然没少训斥她，她方才短信那么说，一定是挨了骂吧。
忍不住侧脸去看着吴意，瞧见少女垂盖的长睫轻轻发颤，黑白分明的瞳仁在昏沉的路灯下闪着晶莹的水光。
她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一疼。
手掌不由自主握紧了那只柔若无骨的手。
“吴学妹，你别伤心。”顿了顿，她又道：“我陪着你。”
“嗯。”
吴意低头瞧着她湿漉漉的裤腿和鞋子，视线愈发模糊，她眨了眨眼，反手攥握着萧楼的手，同她走到最近的便利店，买了两个塑料袋、两瓶水和一盒创可贴。
蹲下身来，柔声道：“萧学姐你抬脚。”
萧楼怕她看见自己脚上的泥污，慌张地往后退去：“吴学妹，你要做什么？”
可才退了一步，一只纤纤素手就抓住了她那条被河水打湿的裤腿，依旧是很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萧学姐，我给你套在鞋子外面。”
萧楼一下子听明白了，鞋子上套塑料袋就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地去坐出租车了。
刚才自己怎么没想到，她脸色刹那间红透。
吴意最是明白她心思，柔声道：“你关心则乱。”
萧楼这才知道自己狼狈的样子早被她发现了，只是她始终未曾说破。
她脸颊发烫，却又丝毫不觉得窘迫，反而感到一种无需用言语表达出来的体谅。
内心放松了，身体却有些羞涩，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红着脸看吴意动作麻利地帮她套好两只塑料袋，又细心将袋口系紧。
两人拦了车坐下，这才发现彼此手牵手，萧楼红着脸抽回，帮她打开水瓶递过去。
吴意怕她窘迫，若无其事地喝完水，剥了一颗糖。
“萧学姐，张嘴。”
萧楼下意识张口，一颗水蜜桃味的软糖落入口里。
两个人都含着糖，气氛缓和了下来，吴意主动找她聊天。
“你怎么会用草叶编小猫咪？”
“我和邻居学的。”
“是不是很难学？”
“还好。”
“编了多久啊？”
萧楼犹豫了下，道：“也不算久。”
吴意侧脸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故作轻松地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亲手做的礼物。”
萧楼笑了笑，没说话。
呆子，话这么少，当年怎么和莫轻寒谈起恋爱的……吴意有些伤感的想着，又轻轻说道：“我很喜欢，软糖和小猫，都很喜欢。”
“那就好。”
说话间出租车到了宿舍楼，萧楼付了钱，领她进去。
这天还是十月五号，室友们回家还没有返校，宿舍只有她们。
吴意大大方方在她书桌前坐好，说道：“你先去忙，我自己坐会。”
她语气自然，自始自终没提她两脚淤泥，裤腿湿透的狼狈，萧楼很是轻松，浑然忘了自己两脚泥水，兴致勃勃去储物柜里取出箱子，盒子，袋子，找出吴晓晨给她准备的各种干果、水果、肉干，一一摆放在桌上，又打开一罐板栗汁。
“吴学妹，你尝尝，都是我家乡特产。”指着板栗汁，有些开心地介绍：“这是我们那里的特色，很好喝。”
吴意立刻端起来喝了一口，欣喜道：“确实，板栗味道很纯正。”
又道：“萧学姐，我自己吃，你去洗澡吧。”
“好。”萧楼转身去找了干净衣裳和毛巾，进了卫生间。
吴意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这一刻的相处，是两辈子换来的，她甚至觉得此刻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透着香甜。
萧楼出来时，见她趴在自己的书桌上，一只手抓着那只绿油油的小猫咪，一只手摆弄着面前的糖果。
所有糖果都被取了出来，在她面前摆成了整整齐齐的三排。鸿喽薯圆
一颗一颗地数着，似乎有些舍不得吃的样子。
萧楼不禁莞尔，走过去说道：“吴学妹，你喜欢吃怎么不多吃一颗？”
吴意惊喜回头，“萧学姐……”
她喊出声来，人就呆住了。
萧楼换了一件长及膝盖的天青色亚麻长裙，款式简洁复古，很有些古风古韵的味道，衬得她身姿高挑，气质文雅。
手里抓着白色毛巾擦拭湿漉漉的长发，露出修长莹白的脖颈，秀丽的五官上染着水珠，散发着淡淡的热气，眉目如画，清新如兰。
吴意呆了呆，抿唇一笑：“还剩下整好十颗，想等一等再吃。”
萧楼也没细想，走去门后找来拖把，却发现自己踩在地面上的泥水污渍全都没了，白色的瓷砖干干净净。
她诧异望向吴意：“吴学妹，你是来做客的，怎么能麻烦你拖地？”
吴意嫣然一笑，语气有些嗔怪：“哪来的客人，咱们不是好朋友吗？”
萧楼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拖把，又看见自己摆在桌上的吃食都被细心收好，就连收口也扎紧了，整齐地摆放在一旁。
她好奇道：“这些你怎么不吃？”
吴意闪着亮眸，唇角弯弯：“每样都尝过了，但是想留着肚子。”
说着站起身来，姿态优雅地将自己裙摆整理好，随口说道：“萧学姐，我饿了，想去吃好吃的。”
她语气软软地，卷翘的长睫随着她眸光闪动，轻盈，柔美，叫人不禁联想到掠过湖面的飞燕，春风，垂柳。
萧楼猜想她定然和自己爸爸吵架后连饭也没吃就出门了，为之莞尔：“好，我收拾下，咱们去吃。”
吴意喜上眉梢，立刻道：“择日不如撞日，我选的那家店刚好在淮大附近，咱们这就去吃吧。”
萧楼本想带她在宿舍楼附近的小吃店吃些汤面炒菜之类，哪料到她要请客，看了看手机：“都九点多了，还开门吗？”
吴意眼睛发亮：“当然，我提前都问好了。”说着就打起电话预订菜肴。
她这副兴致盎然的模样，萧楼哪里忍心打断，想到方才她在路灯下失落的泪眸，暗道，算了，今天我做功课一天，实在烦闷，她又挨了骂难过的很，大家一起任性一回吧。
当即爽快点头：“好。”两人正要出发，吴意又呀了一声，“萧学姐，你快过来坐下，这么重要的事我差点忘了。”
萧楼在她身边坐下，好奇道：“什么事？”
吴意挪动凳子坐到她身边，说道：“你把手伸出来。”
萧楼将两只手伸出去，吴意将她两只手一起捧住，细细打量，看见伤口被洗澡水浸泡的泛白，她心疼地捧着她双手，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萧楼有些不好意思，安慰道：“没事的，很小的伤口，过两天就长好了。”
吴意依旧没说话，取出创可贴将三个最大的伤口细心贴好，这才抬眸望她：“以后小心些，再小的伤也有人心疼的。”
幽深的目光蕴满了疼惜，萧楼没来由有点慌乱，收回手站起身来说道：“走吧，我们去吃饭。”当即带着吴意出门。
两人做了这番决定，俱都觉得畅快无比，走起路来都很是轻松，一起并肩而行，谁也没说话，却都觉得很舒服。
此时临近中秋佳节，两人走出大门，只见幽蓝色的夜空上明月皎洁，繁星漫天，在河面上倒映出一片灿烂星空。
点点星光在寂静的河水中泛波闪烁，夜风吹动秀发起舞，两人飘扬的发梢连绵起伏，一会儿连在一起，一会儿又分开。
偶有学生从外面归来，与她们擦肩而过，但是更多学生都没返校，宽阔的马路寂静幽长，在月光映照下像是一条暗白色的飘带。
她们对视一笑，不约而同都没有拦车，一起沿着河边漫行。
吴意问道：“萧学姐，那晚和你视频聊天，你说到板栗树下的情形，我还想听呢。”
萧楼看着天边皎洁的月亮，忽觉此时此刻有人陪着月下漫步好生畅快，便开口讲述起来。
“板栗树下长满了茅草，又深又密，一眼望去看不见对面的人，里面有野兔、野鸡、野猪，还有壁虎、蜥蜴，像是小动物聚会一样热闹。”
“哇哦，好可爱，野兔可以逮来玩吗？”
“野兔跑的飞快，一般逮不住的，我妈妈有次逮了一只可是它不肯吃东西，我怕它饿死了就把偷偷它放了。被妈妈训了一顿，说本来可以吃顿兔肉馍馍的。”
吴意张大了双眼看着她，说道：“萧学姐，你真好。”
萧楼笑了一笑，继续说道：“最可恶是野猪，它们会来偷吃庄稼，而且还喜欢成群结队来，村民们用茅草扎的假人完全吓唬不住它们，每次出动都要毁掉刚种的庄稼，简直就是危害四方。”
她平素与人交谈，都是言简意赅，此时对着吴意，却意外地谈兴大发，越说越是畅快，将小时候诸般趣事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逗得吴意哈哈大笑。
“有一次，我二伯用铁丝网下套，捉了一头野猪，全村人都来了，大家喜气洋洋，一起吃杀猪宴。”
“什么是杀猪宴？”
“乡村每逢过年，就会宰一头自己家养的猪，然后邀请全村人一起来吃，做足了所有和猪有关的农家菜，什么猪血粉丝汤，卤猪头，炖猪蹄，红烧肉，红烧排骨，小炒肉……”
“我二伯捉住的那头野猪很大，而且全身都是腱子肉，大家一起帮忙做了野猪肉饺子，足足包了五百个饺子，全村人热火朝天一碗接一碗吃，我那时候还很小，只记得饺子馅儿里面都是瘦肉，又粗又硬，味道其实不怎么好，但是大家都觉得出了气，吃的很开心。”
“好有趣，我也好想看看那样热闹的场面。”
萧楼笑着转过头：“有机会带你去我家看。”
又道：“野猪胆子大的很，有次我在乡间小路上放牛，那时候正是黄昏，大部分干活的村民都回家了，田野里开始热闹了起来，什么虫子，鸟儿，兔子，刺猬都开始四处觅食，一群野猪仔竟然也跑了出来，一只大的带着两只小的，跑几步就停下来东张西望，我惊呆了，只顾着看，它们直接跑到水牛肚子底下，在那里拱草根吃……”
吴意痴痴地看着她，眼前却像是看到了另一幅景象，那次白云山被困，和萧楼躲入山林露宿野外，早晨醒来便遇上一头野猪带着几只小猪仔觅食，还与两人发生了一场正面交战，只可惜当时她失明压根看不见……
这时听得入迷，忍不住脱口问道：“楼楼你可以带我看野猪吗？”
话一出口，萧楼和她都惊呆了！
吴意吓得芳容失色，赶紧说道：“萧学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和你说了好多话我觉得好亲切好开心，忍不住就喊了你名字，对不起我……不是不尊重你，我就是觉得太开心了一个没忍住，真的。”
她像是受惊的小鹿般红着脸拼命道歉，到把萧楼搞得不好意思，爽快地说道：“没事的吴学妹，对了你是哪年的？”
吴意捋了捋鬓角垂落的发丝，柔声道：“我是8017年四月出生的，萧学姐你呢？”
萧楼莞尔一笑：“我是8017年三月的，我们差不多大呢，以后你干脆叫我名字好啦，也别学姐学姐的了。”
吴意大喜过望，拼命压抑着快要藏不住的欢喜说道：“好呀。”
也不知为什么，一直心心念念的愿望突然得到满足后，反而有种情怯，“楼楼”两个字一时竟然叫不出口。
想了想她说道：“我想叫你楼姐姐，可以吗？”
萧楼点点头：“当然可以。”
吴意看她一眼，眸光柔软，说道：“楼姐姐，我身边人都叫我阿意，你也叫我阿意吧。”
萧楼耳朵嗡一声，眼前剧烈晃动起来，吴意笑盈盈的脸猛然变了样，神情凶狠、嚣张、狂妄，一拳头打过来，她眼冒金星，接着被吴意欺身近前，左右开弓抡拳头狂砸，萧楼惊骇失色，仰天跌倒，一头栽在满布露水的草地上。
吴意惊叫出声：“楼姐姐，你怎么了？”
萧楼听着她焦急呼喊的声音，遥远、飘渺，仿佛隔着天际，想要回答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她整个人像是中了梦魇，坠入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噩梦之中，吴意将她扑倒在地拳打脚踢，她极力反抗，将吴意也打了个鼻青脸肿，两人狼狈不堪结束斗殴，她厌恶地逃离那栋洋楼，出来后遇到了莫轻寒，莫轻寒瞧见她脸上的伤痕，立刻又气又怒想要冲进去为她报仇……
“楼姐姐！楼姐姐！你别吓我，你快说话呀！”
耳中又传来吴意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深秋的露水浸入脊背，透过薄薄的裙子带来一阵阵清凉，萧楼猛地清醒了过来，她迷茫地看着眼前，夜空、明月、繁星……接着涌现出吴意放大的面容，焦急地呼喊：“楼姐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倒地上了？”
萧楼自己也纳闷不已，皱着眉头坐起身，暗想自己是不是身体出毛病了。
她暗自纳闷，吴意慌张地将她扶起，帮她拍打着裙摆上的灰尘和草叶，又焦急地检查她全身，生怕她哪里受伤了。
萧楼慢慢回神，见吴意俏脸急的通红，眼神异常关切地看着自己，看那架势恨不得将地面刨出一个洞帮自己报仇。
她哈哈一笑，语气轻松地说道，“没事，刚才可能被什么东西绊到了。”
可心里还是有点莫名其妙，蓦地联想到第一次去吴意家里，在门口出现晕眩感，好像也是因为说到阿意这个称呼，她想了想问道：“吴学妹，阿意这个称呼，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吴意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心猛地一跳，赶紧装作无所谓地说道：“没什么含义，一个称呼而已。”
一个独属于你的称呼。
萧楼哦了一声：“好的，那我以后叫你阿意。”
吴意感觉自己的心几乎要飞起来，前世努力了半辈子的事情，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这么轻松就达成了，她感觉眼眶发涩，喉咙涨涨地，差点掉下泪来。
完全没发现萧楼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脸上现出痛苦之色，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好一会儿，萧楼才压下心底那股突如其来的针扎刺痛感，暗暗心惊肉跳：“我真的身体出毛病了？怎么会突然心悸？”
第26章 第 26 章
“刚才看到她爸爸时, 也是突然心悸，到底怎么回事？”
她暗自想着，决定明天就去医院做个检查。
吴意又重新打量了一遍她全身，不放心地问道：“楼姐姐, 你有没有哪里摔疼了？或者哪里感到不适, 身体要紧，千万别因为我们要去吃饭就忍着痛。”
萧楼正在思索方才那种被鬼上身了一样的怪异感, 闻言就说道：“你别担心, 我没摔伤。”
两人继续往前走。
萧楼陷入了沉思。
说来也奇怪, 刚才那阵失控的过程中, 她能清晰感受到被吴意拳打脚踢的剧痛, 就连吴意嚣张跋扈的神情动态她都能一丝不漏的尽收眼底, 甚至能感受到她扑倒自己身上的温度、气息还有清晰明了的肢体触感。
真实的就像是她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遇到了另一个长相一模一样但是气质性情大相径庭的吴意。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走在身旁的吴意, 问道：“吴学妹, 你学过功夫吗？”
吴意迷茫地转过脸来看着她，顿了一下猛地摇头：“没有的楼姐姐，我从来没学过功夫……”
又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呀？”
她一双闪亮的大眼睛紧紧看过来，神情专注又认真, 说完话后红唇就微微抿着，给人一种异常乖巧娇柔的感觉。
萧楼哦了一声，笑着道：“没什么，我就是好奇问一下, 我想着也是，你这么柔柔弱弱的女孩子, 怎么可能会功夫。”
吴意不知怎地脸颊有些发烫, 心里暗暗想着, 明早回去就把自己的拳击教练、散打教练、柔道教练、击剑教练全都开除了！
她又往萧楼身边挪了挪脚步，距离她更近了一些，软声道：“楼姐姐，其实我可胆小了，从小就怕黑。”眼睛快速地看了下周围越来越沉的夜色，很是怯怕的模样。
萧楼犹豫了下，伸手牵住了她手腕：“好了别怕，我在呢。”
吴意羞涩一笑，乖巧地被她牵着继续走路。
两人来到吃饭的地方，只见一栋古色古香的三层楼阁，四扇黑漆大门洞开，屋檐下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门上的黑漆匾额上书写着三个金色的大字：“靖水楼”。
门口一位身着黑色缎面唐装的中年男子正在走来走去，看架势像是这家店的老板，时不时掉头望远处看上一眼，瞧见两人一起出现，立刻脸上堆笑，大步迎上来，口里热情寒暄：“吴小姐大驾光临……”
被吴意一个眼神暗中制止，老板赶紧闭嘴，毕恭毕敬地领着两人上到三楼。
吴意和萧楼进来包厢，老板就关上门退了出去。
两人往里走去，迎面是一扇山水屏风玄关，装饰的典雅精致，古韵十足，屏风前摆了假山流水造型，假山上生满了绿苔，下面流水潺潺，飘着几盏绿油油的睡莲。
转过屏风，两人只觉眼前一亮，正对面是一整面墙的落地窗，视野极尽开阔，落地窗前专门设了实木栏杆，萧楼和吴意一起来到窗前倚栏而望，只见蒙蒙夜色下全都是波光粼粼的湖水，远处的高楼大厦万家灯火倒映在湖面上，点点灯光随波荡漾，好一幅如诗如画的美景。
原来这栋楼竟然临湖而建，窗外正好是淮海市人民公园的映月湖。
此时月上中天，皎洁的明月在漫天繁星映衬下，愈发显得明亮璀璨，再看湖中也倒映着一轮明月，映月湖之名，当真是名不虚传！
萧楼感慨地说道：“我刚来淮大时就听同学说，人民公园的映月湖景色很美，尤其是每逢农历十五，看月亮的人挤满了整个公园，我一直想去看看，没想到竟然在今天晚上看见了。”
吴意微微一笑：“有些事就是这么神奇，刻意时可能赶不到那么恰好，反而不经意时又突然出现在面前，给你一个惊喜。”
萧楼不由地看了她一眼，很是认同：“确实，有时候不经意之间反而有惊喜。”
两人倚栏而立，一边谈话一边赏着美景，八名服务员鱼贯而入，轻手轻脚地布桌摆餐。
片刻后，那一身唐装的老板又走了进来，挥手让所有服务员退到侧间候着，自己清了清嗓子说道：“两位贵客，你们的菜品已经上了第一轮，可以开动了。”他收到吴意暗中眼神，不敢再提名道姓。
吴意和萧楼一起转身，瞧见他亲自戴了白色厨帽、口罩、手套，腰里还系着围裙，忍不住轻轻一笑：“黄老板，我们自己吃就是了，你这是做什么？”
黄老板嘿嘿一笑：“难得贵客记得我店里所有招牌菜，更难得贵客还记得家父，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鄙人怎么能不亲自来为两位贵客介绍一番？”
说着为她们揭开菜品的盖子，刚要介绍第一个菜品就被吴意打断：“感谢黄老板盛情，不过我和我朋友比较喜欢安静，可否留我们单独用餐？”
她笑靥如花地看着黄老板，眼神却微微眯着，透出一股威迫慑人的冷光。
黄老板吓了一跳，他亲自来当服务员，本想是给吴意挣面子，哪知道她压根不想被打扰，电光火石之际他立刻笑呵呵地点头：“好好好，两位贵客慢用，有什么吩咐只管按一按桌上的铃声，鄙人这就不打扰了。”脚步飞快地退了出去。
来到走廊上，黄老板擦了擦额头虚汗，拉过掌班服务员千叮万嘱：“绝对不要打扰贵客用餐！”
吴意和萧楼一起围坐到圆桌，将其中一样凉菜转到萧楼面前，笑盈盈地夹起一块，放在她餐盘里。
“楼姐姐，这是拆骨鹅掌，你尝尝。”
萧楼见餐盘里那块鹅掌肥厚润泽，色泽酱黄，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她夹在筷子上鹅掌直接弹了两下，真是韧性十足。
“好，谢谢吴学妹，我自己来。”萧楼也没客气，送入口中慢品。
吴意也夹了一块送入口中，笑盈盈地看着萧楼：“楼姐姐，你吃的惯吗？”
萧楼还是第一次吃到淮扬菜，咀嚼了几下，说道：“吃的惯，口感肥厚又有韧劲，有点像……”
“是不是觉得有点Q弹，肉质软弹鲜香，含在嘴里会跳的感觉，像是在吃肉味的Q糖？”
萧楼被她说的眼睛一亮：“没错！”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吴意又为她夹了第二道菜：“试试这个，水晶肴肉。”
萧楼见这道菜切片后边缘晶莹剔透，中心色泽晶润红亮，看着就赏心悦目，毫不犹豫送入口中，一嚼之下，只觉肉香浓郁，酥香鲜嫩，爽滑又劲道，不由地眉开眼笑。
吴意见她爱吃，又为她夹了一块，说道：“这片沾了料汁，你再吃试试。”
萧楼见她这么殷勤，也去拿了公筷为她夹了一块水晶肴肉：“吴学妹你也吃。”
吴意看她一眼，低头将水晶肴肉送到唇边咬了一小口，唇角泛出羞涩的笑意。
萧楼说道：“这道水晶肴肉看着是肉，可口感与我平时吃的酱肉、卤肉、火腿都不一样，也不知怎么做出来的？”
吴意笑着道：“这道菜是江南那边的传统菜，原材料你有没有吃出来？”
萧楼又咬了一口，放在口齿间细品，说道：“像是猪肉，边缘水晶透明的地方有点猪皮冻的感觉，但是中间都是瘦肉，鲜嫩又劲道，比猪皮冻好吃。”
吴意笑着点头：“是啦，原材料是猪蹄，不过做工复杂一些，先将猪蹄用秘制的酱料腌制好，然后再用文火慢炖到软烂……”
她娓娓道来，一边陪着萧楼吃菜，一边解说菜品由来，萧楼感觉自己何止是在吃饭，简直像是在参加淮扬菜的博览盛宴。
靖水楼今晚掌厨的是黄老板的父亲黄有田，他是扬州淮扬菜的国家级非遗传承人，退休多年，本来定居在扬州，最近闲来无事就来淮海看看儿子一家，没想到被吴意指名请来掌厨。
这会儿料理完了主要菜品，黄有田便背着手上楼来，想要瞧瞧今晚的贵客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知道他的来历，还能说动自己儿子请自己出山。
这会儿整座靖水楼都空荡荡的，除了服务人员，就只有三楼这一桌客人。
黄有田在走廊里暗暗摇头：“啧啧啧，真是奢侈，靖水楼在淮海市也算是大名鼎鼎，普通家庭压根吃不起，这么晚了还让整栋楼熬夜服务，可比包场还要贵！”
他背着手来到包厢外，从厨用通道进了上菜用的隔间，四名服务员正守在那里，时不时探头看一眼包厢里面。
黄有田轻咳了一声，走过去坐下，探头一瞧，大是皱眉！
只见包厢的桌上已经上齐了八道凉菜，宽阔的圆桌旁只坐了两个小姑娘，看年纪明显不大。
“客人只有她们两个？”
他不敢相信地问身旁的服务员，服务员赶紧点头：“对，只有她们两个。”
黄有田脸色一沉，有点不高兴。
他是归隐江湖的一代名厨，若不是儿子苦苦哀求，哪会亲自下厨掌勺，现在知道自己用心烹饪的菜品是给两个年轻小姑娘吃，顿时难受的像是辛苦栽培的牡丹被牛嚼了！
小丫头片子能懂什么菜，肯定是哪个纨绔图新鲜，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名号，拿我来请客显摆。
他越想越生气，站起身就想下楼去将自己儿子臭骂一顿。
却听包厢内传出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说：“楼姐姐，咱们尝完了冷菜，现在一起试试热菜，唔，就先试试这道软兜长鱼好了……”
黄有田啧了一声，又坐了回去：“这个选的倒是有点学问。”
淮南菜有冷菜热菜清淡菜红烧菜炒菜汤菜，每道菜食用的顺序和搭配都有讲究，尤其是这道软兜长鱼，口感香浓爽滑，火候需要控制的恰到好处，所以在热菜里一般都是最先上桌，这样才能吃到最绝妙的口感。
黄有田听到又一个清亮的声音问道：“吴学妹，长鱼，是不是就是我家乡的黄鳝？”
吴意道：“没错，和淮南地区的黄鳝是一个品种，不过这个用的是淮安的鳝鱼，土生土长，更加适合烹饪这道淮扬名菜，你吃着怎么样？”
“肉质滑滑嫩嫩的，像水豆腐一样，不过又比水豆腐有肉感，吃起来味道很鲜美，没有任何土腥味。”
黄有田不满地皱眉头：“自己亲手做的软兜长鱼，要是还能吃出土腥味，那自己这淮扬菜非遗传承人也不用当了！”
吴意笑了一声：“对啦，楼姐姐你可真会品，这道软兜长鱼的精髓就是肉质嫩滑，几乎像是水豆腐一样入口即化，而且味道鲜美，吃起来鲜而不腻。”
“确实，我以前吃的鳝鱼都是爆炒红烧，吃起来反而料调味重一些，今天吃的全都是鳝鱼本身的鲜嫩，真不错。”
“这就是淮扬菜的特色啦，而且这每一条鳝鱼都经过厨师精心剔除软骨，同时还确保鳝鱼的完整性，特别考验刀工。你知道我小时候喜欢怎么吃，就是这样，夹起来一整条，然后嗦入嘴里，滑溜溜的满口都是鲜嫩的鳝鱼香！”
隔间的服务员都听见她说话和吃菜发出的呲溜声响，不由地舔了舔嘴唇，仿佛自己也在嗦着那滑嫩嫩的鳝鱼。
“哈哈，吴学妹，你看看你嘴巴，沾了这么多酱汁，我给你擦擦。”
“呜楼姐姐笑话人家。”
“哪有，这样好可爱。对了你一说我发现了，方才那道拆骨鹅掌也是，鹅掌看起来是完整的一块，可是里面骨头都被剔除了。”
“咯咯咯，楼姐姐真是心细，没错啦，拆骨鹅掌的精髓，一是鹅掌选用的是太湖鹅，二是拆骨还要保持鹅掌的完整，三是酱汁与火候的掌控。”
正所谓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身为一代名厨，做的菜当然不希望给人牛嚼牡丹。
黄有田听得大是悦耳，捧着自己的紫砂壶，嗦了一口茶。
“接下来我们吃这道菜吧，现在火候正好，吃起来味道绝妙。”
“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唔好像叫红烧什么来着，我也忘了，别管名字了，你尝尝。”
“嗯，好像是粉丝，不过这个粉丝口感脆脆的，蛮好吃。”
黄有田又皱起眉头，明明自己做的是红烧鱼翅，两个小丫头竟然都不识货，真是气煞老夫！
这时吴意又道：“楼姐姐，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道菜，蟹粉狮子头，你一定要多吃点。”
萧楼有些担心地问道：“吴学妹，这些菜是不是很贵？唉我说了不用破费的，你……”
吴意道：“楼姐姐你怎么又见外了，要是没有你我早就被车撞瘫痪了，搞不好连命也没了……算了这些我不说了，我知道楼姐姐你的为人，我不想拿什么救命之恩放在嘴上念叨，你也压根不想听这些心里有负担。”
“今天我们这顿饭，其实就是刚才黄老板说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楼姐姐你祖籍是淮南，我祖籍是海东，咱们却都能在淮海市相逢，这不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黄有田点点头：“哦，原来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那按照国宴水准点了二十一道菜，倒也说得过去。”
“听这小姑娘的口气，不可能不识货，那刚才不说菜名，应该是不想对方有负担，啧。”他感叹地又嗦了口茶。
只听见里面碗盏勺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吴意说道：“狮子头刚切开，还有些烫，你小心些吃。”
“嗯，放心吧，我会的。可惜就我们两个人，便是吃两个小时，这么多菜也吃不完呢。”
“嘿！那你就多吃点嘛，这才刚开始吃正菜呢，楼姐姐可不许说饱，对了狮子头味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黄有田也不由地凝神去听。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吃狮子头，以前只听说过。”
黄有田大失所望，第一次吃又如何能吃出自己的水平？
吴意道：“那有什么关系，你慢慢吃，我给你讲一讲这狮子头。”
“其实这道菜呀，说起来还有个历史典故，说是隋炀帝杨广下扬州时，对当地的万松山、金钱墩、象牙林、葵花岗这几处美景流连忘返，回宫后因此茶饭不思，御厨便绞尽脑汁做了四道和美景相关的菜，分别取名叫做松鼠桂鱼、金钱虾饼、象芽鸡条、葵花献肉，隋炀帝大喜，这四道菜就在宫廷流传开来，传到唐朝后葵花献肉被改成了狮子头……”
黄有田听她口齿伶俐，娓娓道来，听来甚是助兴，又听她说道：“其实狮子头的精髓呢，就是明明它是个肉丸子，但是吃起来醇厚鲜美，肥而不腻，楼姐姐你试试，牙齿咬进去时，是不是感觉里面的肉软弹劲道，还伴随着香气四溢的汁水冒出来，填充整个口腔？”
“唔，是呢，吃起来真是满口香，滑嫩的肉质咬着很爽脆，又多汁，让人恨不得猛吸一口，而且吃着一点也不腻味。”
黄有田听得老怀大慰，狠狠地嗦了一口茶，旁边的服务员都不由地吞起口水。
两人又吃了一会儿，萧楼道：“吴学妹，今天每道菜的历史渊源和用料做法你都倒背如流，我看你国学课很快就要名列前茅了。”
黄有田心道：“这两人不止年纪小，原来还是学生。”
吴意爽利一笑：“嘿嘿，那就借楼姐姐的吉言了！”
又有点遗憾：“可惜了，没有酒，不然可以敬楼姐姐一杯。”
她语气感慨，黄有田啜着茶水，也觉得满是遗憾，好好一桌国宴大餐，有菜无酒，憾哉！
只有萧楼笑着道：“没事的你还小不能喝酒，今天这么多菜，我们刚好留着肚子多吃些菜。”
“哈，这倒是，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真是再妥当不过，今天一天本来都过得不开心，可现在和楼姐姐一起，干什么都好开心。”
两人开始说的都围绕着菜品，后来便高谈阔论起来，说的都是各自经历过的糗事。
“其实我小时候调皮的很，初中时迷恋武侠，有天趁着大人不在家，就爬到屋顶去，我们那里的房子都是红墙黑瓦，我就在瓦片上飞跑，想要学人家飞檐走壁，谁知道那些屋顶年久失修，一脚踏空，哐当一声，只听瓦片哗啦啦碎了好多，一只脚猛地踩空，直接掉了进去……”
“哇楼姐姐，没想到你还做过这种有趣的事，后来呢？”
“后来当大侠失败，灰溜溜地下来了，这件事也没人知道。许久之后下了场大雨，我婶娘来我家吐槽说她屋顶本来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就漏水了？”
“哈哈哈哈……”
“嘿嘿，我在旁边偷偷听到，也不敢说，不然铁定要吃一顿板子，吴学妹，你做过什么糗事？”
“我呀，我有次任性离家出走，去找一个朋友，结果碰到歹徒，我俩慌不择路，爬上一辆大货车逃进了郊区的一座山林里，后来又遇到暴雨，山洪，迷路，最后误闯了林间猎人的小屋，找到了方便面吃，这才有机会等到救援。”
“吴学妹，真看不出原来你这么调皮？”
黄有田听她二人高谈阔论，谈起彼此经历，顿觉无趣，起身要走，又听吴意说道：“楼姐姐，方才吃了那么多味道香浓的菜，现在你尝一尝这道家常菜。”
“嗯……”
“吴学妹你找的这家店真不错，他们将这道菜放在最后端上来，冷热交替，浓淡相宜，真是有种大道至简，万物归一的感觉。”
吴意嫣然一笑：“可不是，越是家常菜越是见真功夫，这道鲜蘑菜心才是真正的压轴，吃起来清脆爽口，鲜嫩清甜，将菜心的原汁原味全都体现出来了，真可谓是返璞归真。”
“不过嘛，菜做的再好，也要和投机的人一起吃才是。”
黄有田听得满足至极，当即站起身来，走出几步又招手服务员：“你们跟我来厨房，搭把手。”虹楼薯远
呼啦啦一群人都下楼去了。
一刻钟后，服务员送来一个加盖的盘子：“两位贵客，这是本店附赠，请慢用。”将盘子放在桌上，打开了盖子。
“扬州炒饭！”吴意和萧楼同时叫出了声。
两人对望一眼，吴意开口道谢：“麻烦你们这么晚接待，真是过意不去，谢谢贵店赠送的炒饭。”
扬州炒饭乃是扬州淮扬菜经典之经典，吴意又知道今晚掌勺厨师的身份，怎么可能错过，当即和萧楼各自取了勺子，一人一勺吃起来。
两人这时候已经吃完了所有冷热菜品，只差点心和汤没尝过，肚子已经有些饱胀，可吃了第一勺炒饭，两人眼睛都是一亮，马上又去舀了第二勺，吃到第三勺两人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吴意放下勺子，说道：“扬州炒饭我吃了很多次了，之前每一次吃都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没想到这次被赠送的炒饭，反倒是名副其实。”
她感慨地看了萧楼一眼，萧楼立刻明白她心思，笑着回应：“这不就是你刚开始说的，太刻意了反而不美，还不如不经意时遇到的惊喜。”
吴意点点头，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炒饭，说道：“唔，每一颗米饭嚼起来都是又糯又Q弹，大米的糯香，蛋花的奶香，火腿的肉香，虾仁的鲜香，还有豌豆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可以说说得上是粒粒分明满口香。”
萧楼也附和：“是呀，真的好吃，停不下来，想一口气都吃完。”
吴意嘿嘿一笑：“那不是正好，剩下交给你解决了，我再吃点菜。”夹了一口虾籽冬笋吃，又有些遗憾起来：“可惜了，没有酒，楼姐姐，下次可以陪我喝一杯吗？”
黄有田在隔间听得酣畅淋漓，招手服务员吩咐了几句。
片刻后服务员端着一小壶烫好的酒和两只陶瓷酒杯送进来。
“两位贵客，这是本店附赠的酒水，请慢用。”
萧楼和吴意面面相觑，吴意微微一笑：“楼姐姐，既来之则安之，人家店老板盛情难却，我们何不成人之美？”
萧楼取了酒壶嗅了嗅，道：“这酒真香……算啦，今晚我们两个本来就随兴所至，现在一人喝……三杯吧。”
说着倒了两杯，那是比较小的陶瓷酒盅，一杯也就一口的量。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吴意将杯子噹地放下，说道：“痛快，这才应景。”
又道：“咿，这是杨梅酒，清雅怡人，甜香可口，现在吃饱了喝上一盅，感觉像是神来之笔呀！”
“是啊，有杨梅的酸甜口感，但是又特别清新，非常解腻，正适合饭后饮用，这家老板真是用心了，一会儿临走时我们去感谢一下才好。”
“嘿嘿，好呀，楼姐姐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本来以为滴金酒庄的贵腐甜白葡萄酒和啸鹰赤霞珠干红才好配淮扬菜，没想到这壶杨梅酒也能带来惊艳的口感！”
黄有田在隔间猛地嗦了口茶，露出满足的微笑：“小丫头倒是识货，我这杨梅酒可是绍兴黄酒的非遗传承人祖传秘方酿制，外人哪能轻易喝道，今晚真是便宜你们两个了！”
不过想到吴意将他的杨梅酒拿来与滴金酒庄和啸鹰相提并论，黄有田还是想当高兴的。
“今天晚上真是太开心了！楼姐姐，这是果酒，度数很低的，而且养生，我们多喝一点好不好？店老板送我们一壶，我们剩着也不合适嘛。”
“哎……好吧。”
两人连喝了三杯。
接着黄有田听到筷子敲击碗碟的声音，一个清丽的声音悠扬吟诵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她随意地敲击着碗碟，将李白的《将进酒》且唱且吟了出来。
黄有田啧了一声，捧着紫砂壶咂了一口，忽觉滋味不对，看了看壶嘴，才意识到这是茶，叹了口气。
只听吴意吟诵到“……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叹道：“今晚与楼姐姐对酒当歌，临窗赏月，终生难忘。”
萧楼很是赞同：“是。”
两人一起走到窗前，靠着栏杆看月亮，吴意忽地道：“哈，有酒岂能无歌，楼姐姐，我唱首歌你听吧。”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萧楼不知不觉跟着吟唱了起来。
黄有田让服务员打开了隔间的窗户，一轮明月高悬九空，湖中央也是一轮明月沉在清澈的湖水中随波荡漾，老头便抱着紫砂壶来到窗边，跟着哼了起来，几个服务员嬉笑着，也跟着哼。
萧楼听了一会儿走去拿来酒壶，听着吴意的歌，自斟自饮，喝一杯，看一眼吴意，看的出神，等吴意冲她一笑，她又猛地喝一杯。
一首歌唱完了，吴意叫了起来：“哈，楼姐姐，你怎么都把酒喝完了？”
“……我不知不觉。”
“嘿嘿，好啦，我又没有怪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饱的不能再饱。”
“那我们走吧。”
“桌上的菜……都浪费了。”
“请你吃饭怎么算是浪费，好啦，我让人将点心都打包起来，我们带着走，其余的菜每样都吃过就不算浪费。”
黄老板等在楼下大厅，一瞧见两人下来，立刻迎了上去：“二位贵客吃的合口吗？”
萧楼赶紧道谢：“菜很好很合口，谢谢老板送的扬州炒饭和杨梅酒，我们都很喜欢。”
黄老板纳闷了一下，旋即笑起来：“合口就好，合口就好。”
吴意也笑着道：“谢谢黄老板盛情款待，多谢。”
黄老板脸上喜色更浓，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直道：“应该的，应该的。”
萧楼又道谢了一番，牵着吴意出门：“我叫个车吧？”
吴意只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哪里肯坐车，朝着大路一指：“我们去淮大散步。”
拉着萧楼兴致勃勃往淮大正门走，萧楼见她满面红润，眉飞色舞，压根不舍得拒绝，便和她一起来到淮大南门，这时候已经十一点多钟，安保嘱咐她们：“宿舍快锁门了，你们别在校园晃荡，赶紧回去！”
萧楼赶紧拽着吴意进来，转过大门口的国旗台，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吴意笑弯了腰，问道：“楼姐姐，我刚才装你同班同学，像不像？”
“像。”
“哈哈哈，我太开心了，走，我们夜游淮大！”
不等萧楼答应就拉着她手腕兴冲冲往迎宾大道上走，迎宾大道两边都是花园，亮着路灯，除了她们俩，只偶尔有人骑着骑行车穿行而过。
吴意越走越兴奋，牵着萧楼的手腕晃悠起来，一边走一边放飞自我：“楼姐姐，我们比一比，谁能先背出来《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她走在萧楼身边，蹦蹦跳跳，一口气将春江花月夜》背完了，又道：“楼姐姐，我跳舞给你看。”
说着松开萧楼的手腕，在她面前跳舞，舞姿轻盈曼妙，白色裙摆随着夜风轻扬，月光洒满全身，映出她窈窕动人的身段，真像是月仙子下凡。
她对着萧楼跳舞，步伐慢慢倒退，眼睛里都是笑，说道：“这是古典舞哦，可惜没人为我奏乐。”
又换了个风格的舞蹈，眉开眼笑地看着萧楼：“这是芭蕾舞，可惜我现在没有舞鞋。”
萧楼看着她，心道：“明明是我喝了大半壶酒，怎么看起来像是吴学妹醉了？”
可瞧着吴意玉颊绯红，面泛微笑地对着自己跳舞，她只想一直看下去，眼也不舍得眨一下。
“小心！”
她眼尖地看见前面路面有些坑洼，一个健步冲上去，一把揽住了吴意的纤腰，正跳的欢快的少女眼神有些迷茫，旋即就倾倒在她臂弯里，玉臂伸来勾住了她脖子，笑盈盈道：“楼姐姐，你和我一起跳好不好？”
萧楼呆呆看着，一时忘了说话。
就在这时，一声铃响：“同学，让让。”
她恍然惊醒，猛地将吴意搂紧，一辆自行车从她们身边擦身而过。
两人退在道路一边，她看着吴意，心中一动，说道：“吴学妹，我想到一个地方，我们去那里吧。”
吴意欣然从之：“好！”
萧楼没再说话，一把握住吴意的手，带着她七绕八绕，来到一栋楼。
“这是哪里？”
“这是学生会的办公楼。”
玻璃大门已经关上了一扇，保安却不在，萧楼带着吴意溜进去。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去画室。”
两人来到三楼，萧楼牵着她在一扇白漆门前停下，伸手从门框上方摸了摸，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
吴意惊诧地看着她，萧楼有些得意地扬了扬钥匙：“我是淮大绘画社的副社长。”
“楼姐姐，你真厉害！”
萧楼笑笑地牵着她进去，手伸去右手墙面上摸了摸，打开了灯，里面空空荡荡好大一间屋，四扇窗户都拉着厚重的窗帘，门一关外面几乎看不见里面。
画室后面是两张长长的储物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绘画材料，什么画纸、颜料桶、画板、画笔等等应有尽有，几十个画架和椅子码放成了一排排，显然这里时常有人开课。
画室前面是一块腾出来的空地，摆着一副巨大的画架。
萧楼笑了笑：“这里有些乱，你别介意。”
吴意目光充满了好奇，四处打量，闻言兴致勃勃地道：“怎么会？楼姐姐，你画的画在哪里？”
萧楼走到那副巨大的画架前，一把掀开了上面的防尘布，露出了铺好的洁白画纸，她回头一笑：“现在开始画。”
说着走去后面的储物架上挑了一些颜料、画笔过来，吴意好奇地走到她身旁，瞧着她选了一只专门用来素描的铅笔，开始在画纸上勾勒线条。
她好奇地问道：“楼姐姐，你是要画国画吗？”
萧楼看着她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画国画？”吴意吓了一跳，她这才记起和萧楼认识以来，还没说到她擅长国画的事。
正在暗自发急，萧楼又笑着说到：“我确实更擅长国画，不过现在不画国画。”
“那画什么？”
“彩铅画。”
吴意便不再做声，挨着她身旁看她画画，萧楼一笔笔勾勒，先用铅笔，接着用彩铅，迎宾大道、花园、夜色、月光……轮廓渐渐凸显。
她停下笔，侧脸看着身旁的吴意：“吴学妹。”
“嗯？”
“想看你跳舞。”
吴意眼睛一亮，往后面退了两步，左右两脚互相蹬了蹬，踢掉了脚上的黑色小皮鞋，只穿着雪白的长袜。
“楼姐姐，我给你跳芭蕾舞，我学的时间不是很久，你可不能笑话。”
萧楼停下笔来：“不笑话。”
吴意嫣然一笑，往场地中央转了一个圈儿，就地踮起脚尖，跳起了芭蕾舞。
她今天刚好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白裙白袜衬着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轻盈起舞，整个人白的放光，熠熠生辉。
萧楼呆呆看了一会，忽地将画架猛地一拽，拖到了墙角横放着，自己则背对着墙壁，面向场地中央的吴意。
她看了好一会儿，再看自己纸上的画，忽然觉得完全不匹配、不妥当、不协调，处处都看着不顺眼，手猛地一拉，将上面铺着的画纸拽了下来，又飞快铺上一张新画纸，这次毫不犹豫地起笔，飞快勾勒。
很快，如瀑的秀发显露出来了，飞扬的白裙显露出来了，窈窕的身段显露出来了，皓白如雪的小腿和穿着白袜的玉足显露出来了。
她又抓起另一只画笔，在周围飞快勾勒，墙壁斑驳的教室，木质掉漆的大门，垂地的厚重窗帘，杂乱的储物架，歪歪斜斜的椅子和画架，所有的东西都很凌乱，真实又潦草，只有中央空地上身姿轻盈的少女，从空中一跃而起，洁白飞扬的裙摆连同她扬起来的笑脸，仿佛几支小箭，嗖嗖嗖地飞入了她心里。
她抬起头来，脸上，手上，身上，全都是油彩，眼神却直愣愣地看着中央空地上跳舞的白裙少女，发起呆。
吴意转着圈，又是一个轻跃，足尖轻轻落地，往她这个方向一旋，一下子转到了她跟前，发出了一串动听的笑声。
“咯咯咯，楼姐姐，你怎么搞成这样？”
“怎样？”
“脸上沾了油墨。”
“那又怎样？”
她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吴意的双手。
吴意笑盈盈地，任由她握着，撅着红唇道：“像只花猫。”
“你不喜欢？”
“怎么会？”吴意抿了抿唇，抬起头看着她：“我当然喜欢！”
“好！”
萧楼看着她，不止怎地，她使劲儿一拽，吴意一下子倒在她身上，从她怀里抬头，仍是那么看着她，眸光似水。
两个人看着彼此，谁都忘了说话。
外面走廊上骤然响起一道粗沉的声音：“里面有人吗？”
接着“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来，伴随着扭动门把手的声音。
两人浑身一颤，猛然醒了过来，萧楼看见地上那张宽大的防尘布，快速拾起来一抖，手臂揽着吴意往地上一趴，两人藏进了防尘布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门砰一声打开了，保安高声大喊：“有没有人？我们要锁门了！”
喊了一遍没人答应，又往里走了几步。
萧楼猛地将吴意搂紧，吴意缩在她怀里一动不敢动，就连呼吸也屏住了。
好在保安没看到人，便转身关掉灯，关上门出去了。
只是门把手传来门锁和钥匙的响动声，保安把门锁上了，接着脚步声走远，四周安静了下来。
两人顶着防尘布趴在地上，慢慢发出呼吸，两张脸紧紧贴在一起，耳鬓厮磨，呼吸缭绕。
吴意心跳砰砰作响，感觉一切都像是做梦。
保安走了好一会儿，萧楼也没有动弹，直到吴意压抑不住心跳，发出一声喘息，她这才掀开防尘布，揽着她坐起来。
“吴学妹，我们出不去了。”
第27章 第 27 章
吴意压根没在意她说的出不去, 只悄悄问：“楼姐姐，你怎么还叫人家吴学妹？”
萧楼犹豫了下，叫出了声：“阿意……”篊喽疏媛
她明白了自己的心，阿意两个字眼发出来时, 每个音节都在颤。
旋即她就在黑暗中猛地皱眉, 心口传出窒息的闷痛，像是被大石头重重地压住胸膛, 窒息, 透不过气, 幸好转瞬即逝。
萧楼心道,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可瞧着黑暗中那张朦朦胧胧的俏脸, 她又欢喜起来, 感觉这一点点痛算不得什么，甚至连想也懒得去想。只是有些不安又有些欢喜地说：“阿意, 我们出不去了, 保安从外面锁上了门。”
吴意靠在她怀里，没所谓地道：“那也没什么，刚好在这里睡觉。”
“可是你明天还要上课……”萧楼有些心疼，可心里又觉得一点也不后悔带她进来。
“放心啦, 我精神很好，只需要迷瞪一会儿第二天就不会打瞌睡，不过，明天我们怎么出去？”
萧楼想了想说道：“明天有同学经过, 我把钥匙扔出去让他们开门。”
吴意对此浑不在意，往旁边扫了一眼, 语气怕怕地说道：“好黑呀, 周围什么都看不见。”
萧楼立刻将她搂紧：“你别怕。”
吴意开心地贴在她怀里。
萧楼又道：“要不我去打开灯？”
“不要！”吴意断然拒绝, 旋即脸颊就烧了起来，赶紧说道：“保安要是看到灯光，肯定还要再来巡逻，万一抓住了我们，楼姐姐肯定要被通报批评的，所以千万不能开灯。”鸿喽姝源
萧楼点头：“也是。”她绷紧的脊背一点点倚靠在墙壁上，手臂悄悄地收紧，再悄悄地收紧，将吴意的身躯往怀里揽抱。
现在是宵禁时间，整栋楼除了应急灯再没有任何光亮，现在画室又关了灯，四扇窗户的窗帘也拉的紧紧地，画室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两人都没有说话，显得十分寂静。
萧楼只感觉那具热乎乎的身躯贴在怀里，烫的她胸膛都仿佛要烧起来，好闻的少女体香不停地往鼻子里钻，顺着喉咙传入肺腑，仿佛埋进了身体里，永远都忘不掉的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砰砰砰，砰砰砰，黑暗中除了她压抑的呼吸，就只有强力的心跳。
可却一点也不舍得松开。
这时，吴意在她怀抱里面略微动弹了下，她马上紧张地问：“怎么了？”
吴意悄声道：“楼姐姐，我还是怕。”
萧楼摸索着，两只手同时伸出去，握住了那两只柔弱无骨的手。
“我抓着你，不要怕。”
吴意嗯了一声，黑暗遮住她眼睛里的娇羞，也掩藏了她脸颊上的绯红。
萧楼感觉她温软的手贴着自己的手心，慢慢地手心开始出汗，说不清是谁的手心在出汗，也许两个人的手心都在出汗，接着指缝里也开始出汗，汗水涔涔地黏着肌肤，被她握着的两只绵软的手仿佛快要随着汗水滑落出去。
她慢慢伸展十根手指，一点一点地钻入吴意的指缝，指腹与指腹摩挲，肌肤相贴的感觉伴随着悬在崖顶的心跳，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一根一根，牢牢实实地插进去收拢，四只汗涔涔的掌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严丝合缝。
萧楼心跳一下子达到了顶峰，全身肌肉骤然绷紧，呼吸也瞬间停了，与吴意十指交叉的手像是点了把火，快要烧起来，掌心的汗也仿佛随着这把火烧的发烫，挨着的掌心热的不能再热，一时之间，心跳、呼吸、温度，都在暗中发酵，像是休眠火山突然爆发，直达天际，炽热的岩浆喷薄的漫天遍野，凶猛、激烈，又酣畅淋漓，烧着了一切。
她纹丝不动，在黑暗中张大了眼，任由这场无声的烈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烧的四肢百骸都如滚滚岩浆，听不见任何声响，却能感觉到岩浆在咕嘟咕嘟冒泡，泛出了火红色的光芒。
她扭头，对上吴意在黑暗中灿亮如星的双眸：“阿意。”
吴意瞬也不瞬地瞧着她，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回了句：“楼姐姐。”
很柔很柔的三个字，从未有过的好听。
萧楼挂在山顶的心脏晃荡了起来，像是在悬崖上打秋千，停滞的呼吸憋的胸腔发闷，身体里的烈火仿佛真的要喷出来，甚至鼻腔里呼出的气息都开始带着一丝灼烧感。
就在这时，吴意在她怀抱里拱了拱，往她怀里又贴紧了些，悄声说了一句话。
声音又低又柔，萧楼一时没听清，整个人飘飘忽忽，浑然不知今夕是何年，可冥冥中觉得那句话很重要，恍惚之间，耳膜上传出轻微的震响，她听清了那句话：“喜欢。”
憋在胸腔里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悬挂在崖顶的心脏慢慢地掉下来，一点点回落，落回胸腔里，绷紧的肌肉也悄悄地松懈。
她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温柔地瞧着吴意：“阿意，你枕在我腿上睡吧。”
吴意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在她怀里拱了拱：“那你呢？”
“我没事，我明天还是假期，可是你要上课，得休息好。”
“好吧。”吴意答应着，却没有动弹。
萧楼也不舍得动弹，两人仍旧保持这个姿势，抱了许久。
“楼姐姐，我今晚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我也是。”
“我今天没穿舞鞋，也没有舞台，跳的舞不够好看。”
“已经很美。”
“可想跳的更好看，给楼姐姐看。”
“有机会的。”
“还是遗憾嘛。”
“会有机会的，真的。”
“那，以后还会像今晚一样开心吗？”她望着萧楼，四目相对，黑暗遮挡了一切，却掩藏不住两双明亮的眼睛。
“会。”
好久，都没再有人说话，吴意看着她，似乎痴了。
萧楼怜惜地抚了抚她额角的碎发，柔声道：“你躺下来枕着我腿上睡吧，不然明天上课犯困。”
“嗯。”她柔柔地答应着，顺从地从她怀里坐直身体。
萧楼也趁机活动了下身躯，将防尘布扯过来叠成一摞，垫在地上，然后坐在了上面，接着伸直了一双长腿，拍了拍：“来睡吧。”
吴意却有些撒娇：“楼姐姐，人家不要躺在地上嘛，凉凉的。”
“那……”萧楼想了想，双腿蜷缩起来，将吴意揽抱到腿上坐好，一只手臂钻入她膝弯下托着，一只手臂揽在她后脑勺下。
“那我这样抱着你睡，好吗？”
简直不要太好，吴意嘴角疯狂上扬，幸好黑暗遮盖了她脸上的欣喜若狂，只露出一双闪着光的眼睛。
她蜷缩在萧楼身上，被她紧紧抱着，可发觉双手空空，便又撒着娇道：“楼姐姐，我睡觉需要握着东西，不然会害怕。”
萧楼将托着她膝盖弯的手腾出来，将她两只手握住：“这样好点没？”
愿望全部得逞的美少女笑弯了唇角，脸颊烧的发烫，发出羞答答的声音：“嗯。”
“你别怕，我给你握着。”
“嗯，楼姐姐我很怕黑的，你晚上……可不能离开我。”
“好，我一直在。”
萧楼垂眸，静静地瞧着她，吴意羞的直闭眼，可就算闭着眼还是能感受到垂直注视下来的目光，温柔又滚烫。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萧楼在慢慢低头，一点点靠近，呼吸越来越清晰，噗通噗通的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她是不是要来吻我了……”
她心里翻江倒海，惊涛骇浪，刮起了狂风，掀起了两辈子没有过的海啸，大浪滔天，浪花随着海啸翻滚，逐浪巅峰，一直攀升，一直攀升……
吻没有落下来。她心里却演出了一部跌宕起伏的震撼大片。
大浪铺天盖地地下坠时，她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幸好夜色太黑，无人看见。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爱到活要活在她身边，死要死在她怀里，埋要埋在她的白骨旁？我有。
黑漆漆的夜里，她闭着眼，听见浪花在歌唱，她爱的人逐浪而来，带着大船，载着她航行，她在浪花中沉沦、迷醉，慢慢睡着了。
许久后，萧楼伸手拽开身后的窗帘一角，温柔的月光洒进来，照出怀里明艳动人的脸庞。
她借着月光，瞧见了她挺翘的睫毛上尚未滚落的泪珠。
胸腔里像是有怪物破体而出，支配着她低下头，吻住了那滴泪珠，轻轻地吮入了唇齿间，有点涩有点咸，心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又疼又晕眩。
***
吴意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萧楼腿上，萧楼一只手还握着她两只手。她目光上移，看见萧楼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就算是从躺着的角度看上去，那张脸还是无损俊美，下颌线像是大师的笔触，细腻又温柔，如诗如画的感觉，丝毫没有醒着时的清冷疏离，令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
刚动了一下，萧楼就睁开了眼，灿亮如星的眸子温柔地瞧着她：“你醒啦？”
吴意脸色刹那间通红，赶紧收回手捋了捋自己耳畔的头发：“嗯，刚醒。”
她挣扎着想起来，萧楼立刻撑住了她后背，扶着她坐直身体，吴意被羞赧袭击到晕乎乎的，心慌意乱地问：“楼姐姐，几点了？”
“六点半了。”
吴意撑着她双腿站了起来，她朝着拉开的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太阳已经升出了地平面。
“来同学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啦？”
萧楼也站了起来，摇了摇头：“没有，放假了来学生会大楼的人很少，不过我同学于萍萍昨晚赶过来了，她一会儿来给我们开门。”
于萍萍，吴意默念了下名字，笑了起来：“太好了，可以出去啦。”
萧楼也笑了起来：“你是不是饿了？”
“没有啦，咿，我们昨晚打包的点心呢？”吴意惊讶起来。
萧楼顿时想起昨晚和吴意进了学校南门后，她顾着看吴意跳舞，后来装点心的袋子就不知所踪了。
她脸悄悄红了起来，镇定地说道：“肯定是临走时忘了拿，一会儿出去，我带你去西门吃早餐。”
“好呀，于学姐帮了大忙，我们请她一起吃早餐吧。”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有人吗？有人吗？在不在里面？”
“我同学来了！”萧楼一喜，快步来到窗户前，拉开窗帘，将玻璃窗推开：“萍萍，我们在里面，这是钥匙。”
她将钥匙丢在地上。
于萍萍笑嘻嘻地凑到窗户上看了一眼，瞧见萧楼，接着又瞧见吴意，她眼睛顿时亮了，笑眯眯道：“哟室长，你这是什么情况，半夜三更和美女约会吗？”
萧楼脸直红，轻叱道：“别瞎说，这是吴意学妹，你见过的，行了你快开门吧。”
于萍萍笑嘻嘻地捡起钥匙打开门，吴意走到萧楼身边，将手伸进萧楼手心里，与她一起并肩站着，很诚恳地说道：“于学姐，麻烦你来给我们开门，真是太感谢了，我们一起去西门吃早餐吧，我做东，请于学姐不要客气。”
于萍萍大大咧咧地说道：“行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正我刚好没吃饭。”
她跟着打量着吴意，又看见她和萧楼手牵手，顿时笑得不怀好意，脖子伸到萧楼耳边嘻嘻说道：“室长，你们手牵手，这是没情况？”
萧楼嗖地一下松开了，耳朵根都烧了起来：“你别乱说，吴学妹还是国中生。”
于萍萍与她很熟悉，有些了解她性子，见她认真，只好撇撇嘴：“好吧好吧，不说了。”
吴意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什么也没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宏摟薯源
出了画室，萧楼问吴意：“要不要先去卫生间，我带你去。”
吴意羞答答地点头，两人一起去了卫生间，过了会儿萧楼先出来，于萍萍见这下没有外人在了，总算可以满足好奇心，立刻跑到她跟前问起来：“室长，什么情况？”
萧楼偏过脸去，语气平淡地说道：“什么什么情况？”
于萍萍嘿嘿直笑，盯着她看，萧楼被她看的浑身都不自在。
幸好这时吴意出来了，她赶紧带着人往外走，吴意慢慢走到她身边，两人挨的很近，垂在身侧的手时不时碰在一起，萧楼的手动了动，可瞥见于萍萍，她又停住了。
学生会大楼距离西门有些远，萧楼和于萍萍在门口各自扫了一辆共享单车，转头问吴意：“吴学妹，我载着你吧？”
“好。”吴意脸上挂着笑，坐到了她身后。
“坐好了吗？”
“坐好了。”
萧楼回头，见她侧坐着，一只手抠着车座边缘，赶紧说道：“你搂着我，这样安全些。”
吴意甜甜一笑：“好的楼姐姐。”双臂一张，将萧楼腰身紧紧搂住。
萧楼感觉柔软的身躯贴在背后，鼻尖上萦绕着昨晚那股熟悉的幽香，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却又觉得好生欢喜，双足使劲儿一蹬，自行车飞快地窜到马路中央。
于萍萍早就骑远了，这时在前面停下大喊：“喂，你们快点！”
萧楼笑了笑：“知道啦。”又对吴意说道：“我骑快点，你别怕。”
“嗯。我不怕。”
她感受到吴意又将她搂紧了些，头靠在了她脊背上，她突然觉得好生快活，浑身都充满了劲儿，加大力道踩着踏板，自行车猛地提速，像道风一样在宽阔的校园大道上穿行着，晨风温柔地吹扬起她们的秀发，在她们身后，一轮橘红色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
只可惜没一会儿，就到了西门，萧楼怅然地停好车，扶着吴意下来。
吴意看着她，冲着她甜甜一笑：“谢谢楼姐姐。”
声音又脆又悦耳，一双眼睛像昨晚的月亮般明亮动人，萧楼心如撞鹿，慌乱地转过身去，指着那些早餐摊子问：“你看看，想吃点什么？”
这里人声嘈杂，各种小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什么八宝粥、煎饼果子、牛肉面、小笼包应有尽有，晨光中一股股饭菜的香气和热气升腾而起，在阳光下留下一缕缕白雾，构成了一幅生机勃勃的画面。
吴意笑着道：“于学姐，今早多亏你来开门，不然我上学肯定要迟到，今天我先略表心意，请一顿简陋的早餐，等到周末大家都有空，我再请你和楼姐姐一起吃大餐。”
她语气十分认真，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真诚，于萍萍也是同龄人，毫不扭捏，当即笑眯眯地看了萧楼一眼，拍了拍她肩膀：“室长，你交的这个朋友不错嘛。”
“吴学妹太客气啦，到时候看看有空的话，我们聚一聚也可以。”
“好，就这么定了，走吧，我们吃早餐去。”吴意爽快地挥手，三人在小摊前找了座位，她又道：“你们坐着，我来点。”
跑到早餐摊前开始点餐，萧楼见她连着跑了好几家，怕她又点多了，赶紧跑去看，结果等端上来时，已经点了三碗豆腐脑、三碗牛肉面、三根油条，还有三笼包子。
萧楼无奈地摇头，于萍萍也急得挥手：“够了够了，再多真吃不下了。”
吴意这才笑着坐下来：“也不算多，才四样。”
“吴学妹真是个爽快人，不过我们真吃不了这么多，就是男生也吃不下这么多，哎呀你真是太好客了，我去把包子退掉两笼，不然铁定浪费。”于萍萍和萧楼一样从农村出来的，见不得浪费，主动端起包子要去退掉。
吴意起身想拦下她，被萧楼拽住：“听话，得退了。”
她赶紧坐下来，乖巧地点头：“知道了楼姐姐，我下次不点那么多了。”
萧楼嗯了声，又柔声说道：“太多真的吃不完，吃饱了就行。”
“好的，我以后都会注意，不再浪费。”吴意乖乖回答着，她在家吃饭，早餐没有七八样，也有五六样，何况那还是她一个人吃，现在三个人只有四样，对她来说，委实不多，只不过她忽略了外面早餐的分量。
等于萍萍退掉包子回来，三人说说笑笑地开始吃早餐，每个人都吃的肚子发撑，最后还是剩下了两根油条。
吴意主动说道：“我今天有课，我打包带去学校当零食吃。”
于萍萍顿时对她更有好感，问道：“你几点上课？”
吴意道：“八点。”一看手机：“呀，快到了，我得先走。”
又看着于萍萍和萧楼，目光停在萧楼脸上：“于学姐，楼姐姐，咱们周末聚餐时再见。”
萧楼帮她拦了车，目送她离开，于萍萍在一旁摸着肚子感叹：“我好久没吃这么撑了，看样子要走回去宿舍了，不然我连午饭也省了。”
萧楼笑了笑：“那就走回去吧，刚好现在太阳不大，还有风，吹着挺舒服的。”她说着话，不由自主又朝着吴意离开的方向看着。
于萍萍眼珠转了转，扒住她肩头贼兮兮地问：“人都走了，你还不说实话，你和这位大美女学妹到底什么关系？”
萧楼将她手拍开，拔腿往学校东门走：“朋友关系。”
于萍萍蹦跳着与她并肩：“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
于萍萍把玩着自己两根辫子稍，嘻嘻笑着：“行吧，我不问了，不过如果你谈恋爱了，可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可要吃醋。”
“知道了。”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于萍萍又捅了捅她手臂：“室长，回去也没什么事，要不咱俩去逛街吧？”
萧楼望了望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摇起头：“不行呢，小寒她妈妈住院了，我今天要去看看。”
“什么？住院啦？”于萍萍有些吃惊。
萧楼简单说了，于萍萍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算了，虽然我看不惯她，不过她妈妈生病了，又距离学校这么近，我也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不过我可没钱买什么补品，没关系吧？”
“去看了就是一份心意，比补品重要多了。”萧楼说着，有些疑惑：“萍萍，你为什么看不惯小寒？”
于萍萍撇撇嘴：“谁叫她一来，你就和她那么好。”
***
淮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独立病房里，莫轻寒去楼下买早餐了，莫如海坐在李慧敏床头，陪她说话。
“昨晚有人联系我，说手上有国际最好的医疗资源，还有肝脏移植手术专家资源，甚至可以申请到全球最顶尖的人工智能肝脏移植名额，但是想要和咱们见一见。”
李慧敏笑了笑：“其实我知道了，我这病就算是免除了医药费，定为示范病例，最终想要痊愈，多半还是要换肝。”
“哎，你别瞎猜嘛，听我说完，这帮人来历不明，我当然不会答应，后来他们又说，为了打消我们的疑虑，可以为我们捐赠一笔医疗费用，我只当是骗子压根不信，谁知道他们二话不说就给我卡号转了笔钱。”
李慧敏惊讶地坐直身体：“什么？”
莫如海叹了口气，将手机显示的余额短信拿给她看。
李慧敏倒抽了一口凉气：“一百万？！”
莫如海点点头：“我现在坐立不安，感觉这事像是做梦一般不真实，你说这会不会是……？”
他话说到半截，看着李慧敏，李慧敏愣在那里，脸色完全沉了下来，莫如海又道：“老婆，你还病着，我本来不想你操心，可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我实在找不到人商量，这钱我想办法退过，谁知道怎么都退不回去。”
李慧敏沉默了好一会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先别怕，应该不是那件事。”
莫如海望着她，听她继续说道：“如果是那个恶魔找来了，不会给我们机会见面的。”
她说着猛地抓住莫如海的手：“快给小寒打电话，叫她上来！”
莫如海慌慌张张拨通，电话好一会儿没接通，电话铃一直在响，两个人脸色都惨白下来。
接着，咔一下接通了，里面传出嘈杂的声音：“爸爸，我刚在电梯呢，我已经上来了，怎么啦？”
莫如海和李慧敏同时松懈下来，“没事，上来就好。”
挂断电话，两人对视一眼，李慧敏说道：“见吧，你安排，别让小寒知道。”
莫如海想了想：“行，对方一直在问，我看就今天晚上吧，那时候我让小寒同学带她回去宿舍。”
话音刚落，莫轻寒拎着打包的早餐走了进来，看见两人就笑了起来：“爸爸妈妈，我买了你们爱吃的鲜肉小馄饨哦~”
莫如海慈爱地看着她，问道：“小寒，你同学萧楼今天有空吗？”
莫轻寒笑着道：“她给我发信息了，一会儿就过来看望你们。”
莫如海和李慧敏对视一眼，点点头：“好。”
第28章 第 28 章
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吃了早餐, 莫如海去洗饭盒，莫轻寒在病床边陪着李慧敏说话，过了会儿收到萧楼信息说快到了。
她脸色一喜，赶紧站起来说道：“妈妈, 我同学到了, 我去接她。”
李慧敏慈爱地点点头，正要嘱咐两句, 见她转身就跑出了病房, 莫如海从水房回来瞧见她飞奔出去的背影, 进来问道：“小寒这是去哪里？”
“去接她同学。”
莫如海点点头：“那肯定是萧楼。”
李慧敏笑了笑：“肯定是了, 我看着萧楼是个好孩子, 难怪小寒喜欢她。”
莫如海正在整理储物柜, 闻言扭头看过去：“老婆你也发现了？”
李慧敏嗔道：“知女莫若母，何况她一来咱女儿眼睛就没离开过她身上, 我怎么能看不出。”
“也是。你别说, 我也看出来了。”莫如海笑着关上储物柜，走到桌边拿出橙子、圣女果放在果盘里，继续说道：“萧楼在的时候，她有说有笑, 昨天萧楼不在，她就蔫巴巴一整天。”
“是呀，她应该是很喜欢萧楼，前天晚上换了病房, 她俩陪护，我看咱女儿将人黏的很紧, 哎, 我这当妈的看着都不知说什么好。”
莫如海端起果盘晃了晃：“你有什么担心的, 萧楼这孩子我看着也不错，这水果还是她走的时候买的呢。”
他端着果盘去清洗，李慧敏叹了口气，低声念叨：“将人缠的太紧，并不是好事……”
跟着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晚上要见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一定要见我们夫妻俩，到底和那件事有没有关系？”她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一派愁云惨淡。
莫轻寒走出电梯，一眼看见了走出住院部大门闸道的萧楼，她眼睛一亮：“楼楼！”脸上瞬间灿烂，脚步飞快地跑到萧楼面前，娇躯一扭就要扑进她怀里。
萧楼赶紧按住了她两条臂膀，将她张开的手臂握住慢慢放下来。
莫轻寒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凝固，不解地看着她：“楼楼，你怎么不让我抱你？”
萧楼对她的亲昵一直不太适应，可想到她作为朋友对自己这么热情亲切，也不忍心打击她，便温声道：“小寒，萍萍也来了。”
莫轻寒站在她正对面，眼里只有她，这时诧异地转过头，立刻发现了她身边的于萍萍，于萍萍笑眯眯看着，主动打招呼：“哈喽。”
莫轻寒脸色一下子红了，尴尬不已地站在那里，有点手足无措，方才她只看见了人群里的萧楼，压根没看见其他人的存在。
萧楼在她身边轻声解释：“萍萍知道阿姨住院了，就说要来看看。”
莫轻寒赶紧打招呼：“嗨，萍萍，谢谢你来看我爸妈。”
于萍萍将手里的一件牛奶递过去：“我是听室长说的，想着都是同学，就一起来看看，呐，一点小心意送给叔叔阿姨。”
莫轻寒赶紧接了过来，她提着牛奶，又看了几眼于萍萍，目光很是复杂。
莫家亲戚很少，这几年搬家后往来的亲戚更是少到可以忽略，逢年过节就靠爸妈用电话维系，这次李慧敏生病住院，至今还没有来看望的亲戚。
于萍萍家境和萧楼不遑多让，而且家里孩子多，上面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双弟妹，她上大学对家里负担很重，所以家里能给她的生活费特别少，而且于萍萍和她一直针锋相对，只要她出现，必定怼她几句，没想到自己妈妈生病了，她不仅来看，还从自己口粮里面挤出钱来买一件牛奶……
莫轻寒想着想着眼圈就红了，忽然弯下腰，朝着于萍萍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萍萍。”
于萍萍吓了一跳，压根没料到她这么郑重，赶紧让开了一步：“喂，你别这样，你是不是嫌我送的寒碜，我可告诉你，我是礼轻情意重！”
莫轻寒笑了笑，抹了抹眼角，伸手去拍了拍她肩头：“你胡说什么，我是开心你来看我爸妈，谁嫌你的礼物了，你空手来我更高兴。”
于萍萍秒懂她的话意，不过她怼人习惯了，反而对莫轻寒的体贴有点不习惯，没所谓地道：“看罢看罢，我就知道你嫌弃我送的。”
莫轻寒噗嗤一下被她的嘴硬气笑了，嗔怪道：“你就知道怼我。”
萧楼见她俩有说有笑，上前去接过莫轻寒手里的牛奶，说道：“走吧，我们上去。”
莫轻寒开心地看了她一眼，就势挽住了她胳膊。
她这时心里的失落好受多了，原来楼楼是因为有人在所以不好意思我抱她。
三人说笑着来到病房，李慧敏和莫如海也非常高兴，立刻招呼两人坐下来，又端出果盘招待她们吃。
病房里热热闹闹的，一点生病住院的沉重气息都没有。
大家聊了会天，萧楼找了上卫生间的借口出来，直奔医院门诊楼。
“你挂什么科？”
窗口缴费的白大褂问她，萧楼愣了一下，自己也有点纳闷，白大褂又问：“你什么症状？”
她犹豫了下，说道：“我出现幻觉，还伴随着心口痛。”
白大褂看了她一眼，刷刷给她开了单据，萧楼接过来一看：心血管内科。
她拿着单据去找医生，心血管内科的医生给她开了一堆检查：心电图、心脏彩超、肌钙蛋白、胸透……幸好孙学宗才给她转了钱，不然她做完这些检查，连吃饭的钱都没了。
半小时后她拿到了所有结果去给医生看，被告知一切正常，建议去神经内科。
萧楼纳闷不已，又跑去神经内科，医生问了症状，二话不说要她去拍颅脑CT，等结果的时候莫轻寒和于萍萍的电话分别打来。
萧楼正犹豫要怎么找个理由呢，又一个电话打进来，她一看：“孙青松。”
那不是师傅说的师哥吗？她赶紧接通：“你好，孙师哥。”
孙青松已经从孙学宗那里旁敲侧击，隐约猜到了她身份，打这个电话时比她还紧张，赶紧说道：“你好你好，小师妹，我是孙青松。”
对着陌生人萧楼压根不知怎么寒暄，只好说道：“师哥你好。”
孙青松缓过劲来，语气也轻松了起来：“小师妹，师哥刚下飞机，就马上给你打电话了，对了，你不用来接我，我有司机接，我预计三个小时后就能安顿下来，到时候去找你。”
“对了，晚上师哥请吃饭，把你同学和朋友全都叫上！”
他语气亲切，言语说的十分热情，萧楼都没法打断也没法拒绝，只能答应，默默挂了电话，她给孙学宗发了信息，又给莫轻寒和于萍萍发了信息，告知自己师哥来了自己要去迎接，将这些事都搞定后，她松了口气，拿到了CT片子，回神经内科给医生看。
医生看了半天，又细细问了她的症状，皱着眉毛在那里沉思了一会儿。
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道：“CT显示你脑部一切正常，我建议你去别的科室看看，这是我同事，你拿着我开的单子去找她，她会给你看的。”
他将自己新开的单据递去萧楼面前，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暗道这么好看的女孩年纪轻轻就出现幻觉，真是可惜。
萧楼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精神科专家关茹。
她紧张的脸色都白了，结结巴巴地问：“医生，我这怎么会是精神科？”
医生停下手中的鼠标，语气有些怜惜地解释道：“你没有存在器质性问题，又有明显的幻觉症状，我自然会考虑是不是精神分裂，所以才推荐你去精神科。”
他看着萧楼脸色依旧很吃惊，有些不忍心，放缓语气安慰道：“也许你是精神紧张也说不定，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去找关医生看看吧，她在精神和心理类疾病领域很有权威，平常都在国外做研究，这次刚好来一院交流学习，平常很少有这样的机会遇到她，所以我才推荐给你。”
萧楼忐忑不安地拿着那张单据出了门诊室，心里乱糟糟的，甚至想要将单据丢掉，可是转念又想起医生方才的安慰，心道，我肯定不是精神出了毛病，就算去看看也不要紧。
来到十三楼的精神科，这个楼层出奇的安静，除了她走路的声音，几乎看不见人影，萧楼忍不住又有些紧张，找到精神科专家门诊敲了敲门，约莫五六秒后，里面才传出一道利落的女声：“进来。”
她推开门，迎面就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背对着自己，正在洗手池旁认真的洗手，头也不回地说道：“关好门，坐吧。”
萧楼坐下了，白大褂女医生依旧头也不回地说道：“说吧，什么症状？”
好一会儿也没听到说话声，白大褂女医生转过身来，她约莫三十出头，妆容十分精致，留着一头咖色的大波浪卷，鸭蛋脸，柳叶眉，不过眉尾略带上挑，给人十分干练冷静的感觉，锐利的目光在萧楼脸上打量着，接着抽出三张纸巾开始擦手。
瞧见萧楼神色紧张，嘴唇紧紧抿着，她笑了笑，锐利的眼神也随之缓和了起来，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开口说道：“我是精神科的关茹关医生，你别紧张，我们可以先聊聊天。”
“关医生你好，是神经内科的张医生推荐我来的。”萧楼将手上单据和拍的各种片子递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关茹详细询问了她的症状，一边询问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反应，同时在自己面前的本子上记录着。
“你确定你出现幻觉时，是清醒的状态？”关茹忍不住又重复问了一遍。
萧楼很肯定的点头：“对，我是清醒状态突然出现幻觉，不是在睡觉或者做梦，我很确定这一点。”
关茹眼睛一亮：“触发你出现幻觉的是什么？是一件事还是什么物品，又或者其他的东西？”
萧楼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一个名字。”
关茹马上追问：“是什么名字？是人还是物？”
萧楼犹豫了下，说道：“一个人的名字。”
关茹挑了挑眉，在本子某个地方划了一道横线，接着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萧楼，问道：“这个人的名字是什么？”
萧楼差点脱口而出，不过又忍住了，有些不安地说道：“我记不清了。”
关茹又换了个问题：“那你觉得这个人是你认识的人还是你身边熟人？”
萧楼再次犹豫起来，想了想说道：“不是太熟悉。”
关茹看着她问道：“这么说，你出现幻觉的时候，没看清这个人长什么样？”
萧楼脑海不可抑制地涌现出吴意对自己拳打脚踢的凶残模样，她皱了皱眉，对关茹看着自己的锐利目光感到十分不适，立刻说道：“是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想将吴意与医院尤其是精神科这样的场所联系起来，就算是名字都不行。
下意识就回避了关茹的问题。
关茹目光一闪，将本子合上，笑着说道：“目前看来，没发现什么问题，你别担心，更不要胡思乱想，先回去照常上学，至于你说的幻觉……”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接下来半年都在一院精神科，这半年你如果再出现幻觉，随时来找我。”
萧楼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关茹又在本子上撕下一张纸递过来：“这是我手机号，你可以随时与我联系。”
萧楼有些吃惊，似乎没想到医生这么敬业。
关茹随意地笑了笑，耸了耸肩：“没办法，我不止专业，还很敬业。”
她这句话打消了萧楼的疑虑，她接下纸条，道了谢，走了出去。
关茹看着她的背影，拿起笔夹在手指上一下一下地转动着，一边转笔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方才我动用权限调取了她从小到大所有医疗档案，很干净的记录，就连感冒发烧都很少，说明不是嗑药，颅脑CT显示她神经没有受过任何精神类刺激，那就证明也不是家庭婚恋学业变故等突发事件的影响……内外都没有受刺激却出现幻觉，不是撒谎就是……”
她手中转动的笔猛然停了下来：“很少有人能在我这位S级心理师的询问下撒谎，那就说明她确实出现了幻觉，这就有意思了……”
关茹眼睛一亮，立刻拨通了一个私人电话：“嗨，戴维，我记得你们科室曾经有一个病例，还因为他新命名了一个病名叫做非刺激性触发类精神幻觉症，这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噢被NSA的人带走了，shit！”
***
萧楼出来门诊大楼，看着手里拎着的一堆检查报告犯了愁。
这太显眼了，要是被莫轻寒和于萍萍看到，肯定要询问，到时候必然解释不清，她想了想决定送回宿舍藏起来。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才发现吴意给她发了四条信息。
【楼姐姐，我到学校了，已经收拾好准备上课了，你不用担心我，昨晚你肯定没休息，回宿舍要补个觉哦O(∩_∩)O】
【楼姐姐，我下课了，你是不是睡着了，上午是语文和英语课，中午打算回家吃饭，下午是数学模拟测试和化学课，我有点不喜欢化学课呜呜┭┮﹏┭┮】
后面两条依旧是类似的信息，萧楼看着看着就笑了，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看完这四条信息，她又忍不住回头去翻看吴意之前发来的信息，从第一条看起，一直到回到宿舍还在看。
等到都看完了，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上午十一点半了，她想了想，还是再等半个小时，等她下课了再回复吧。
收好那些检查报告，她去食堂打了饭菜，回来宿舍慢慢吃，一边吃一边看时间，到了十二点，她开始打字：【吴学妹（删掉）阿意（再删掉）阿意，我上午去医院看望同学妈妈没顾上看信息，你中午好好吃饭，然后睡个午觉吧，下午专心上课，数学考试加油。】
想到吴意说不喜欢化学课，她又开始打字，刚打出两个字，吴意的视频就发过来了，萧楼顿时紧张不已，她平时几乎不和人视频连线的，手指在绿色接受键那里停顿了几秒钟，才接通。
里面立刻出现一张明丽动人的脸，笑盈盈地看着她，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灵动又有神，眼里也都是笑意：“楼姐姐，你在吃饭呀？”
萧楼看见视频里显露出来自己的餐盒，她笑了笑：“是呀，你是不是刚下课，那你快回家去吃饭吧。”
吴意撅了噘嘴：“人家才刚和你视频，你怎么就要催人家挂断嘛？”
她语气软软糯糯地，带着股撒娇的感觉，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萧楼，亮晶晶的目光灵动有神，也像是在撒娇一般，把萧楼看的心慌意乱，半晌才说出话来：“没有，我怕你饿坏了。”
就在这时，吴意背后挤过来两张脸，一张化着淡妆的瓜子脸妩媚妖娆，一张画着烟熏眼影的圆脸，涂着深红色的口红，带着奢华至极的钻石耳坠。
烟熏妆问：“老大，这谁啊，哟呵，吃这么寒酸？”
瓜子脸看了看萧楼又看了一眼吴意，跟着道：“可能是意小姐在看直播？”
吴意瞬间变色，想也不想左右开弓，邦邦给了两人一人一拳头，刚才还探头探脑的两个女生惨叫着朝后面倒去，教室里顿时混乱不已，夹杂着女生的嬉笑和男生的口哨声，乱作一团。
萧楼看见镜头乱晃，听见脚步跑动的声音，她赶紧问：“阿意，你没事吧？”
吴意喘着气跑到教室外的走廊角落里，这才对着镜头说：“我没事。”
萧楼看了她几眼，放了心：“那就好。”
吴意想到自己方才的行为，赶紧慌乱失措地解释：“楼姐姐，刚才不是那样的，刚才我气急了才打人，我平时不动手的，你别怕……”她说完这句，脸色又变了，赶紧摇头：“不对，不是，我平常可乖可听话了，一点也不凶，只有对坏人才那样。”
萧楼见她急的语无伦次，温和地笑了笑：“你别急，慢慢说，她们平常欺负你吗？”
吴意心道，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赶紧露出个乖乖巧巧的可爱笑容：“有一点点啦，不过我会保护自己的，而且我还会找老师告状，你不要担心。”
萧楼想了想道：“我看你班里的学生好像都挺有个性的，平时好相处吗？”刚才混乱的镜头里，她看见打着耳钉的男生和人推推搡搡，留着雷人发型的男生在教室打篮球，还有一群男生簇拥着一个墨镜男生和一群花枝招展的女生对峙，几个打扮妖娆的女生坐在讲台上化妆，看起来像是一群小太妹。
吴意想到班级里乱糟糟的情形，肯定都被萧楼看见了，心里更气，暗想接下来要好好整顿班风班貌，赶紧说道：“楼姐姐你别担心，他们就是放学了太开心才这么胡作非为，平常都很乖的。”
“嗯，你快回家吃饭吧，别耽误时间影响午休。”
吴意见她又催促，顿时有些舍不得，摆出可怜巴巴的表情问道：“楼姐姐，我刚才打人，你有没有觉得我是个坏学生？”
话刚说完她又郑重补充：“今天是意外，我平常超温柔的，真的！”
萧楼愣了下，看见她抿着红唇，水幽幽的目光望着自己，特别忐忑的模样，她既心疼又好笑：“没有，同学之间的打闹而已，我怎么会那样想。好了你快回家去吃饭吧。”
“哦。”吴意还是舍不得，又问道：“你吃的什么，我也想吃。”
萧楼端着饭盒给她看：“早晨吃的太饱，我就要了一份米线。”
“楼姐姐，对不起，刚才她们胡说八道，我替她们给你道歉。”
“没关系，你不用在意，我其实压根没太听清。回家去吃饭吧，都十二点多了。”
吴意只好依依不舍地挂断视频，萧楼对着手机发了会呆，挑起米线吃了一口，又翻出吴意给她发的信息看，暗暗想道，她班级氛围看起来不太好，现在还有八个月就要参加国考了……不由地十分担忧起来。
吴意沉着脸回到教室。
淮海一高是贵族学校，不是纨绔少爷就是豪门千金，所有人都我行我素，成天不是交朋结友吃喝玩乐，就是想方设法的张扬个性，压根没人在乎升学和成绩，反正都有家产继承，她平常更是绝少过问班级的事情。
这时沉着脸走到讲台，对着那几个还在化妆的女生说道：“下去。”
几个女生一看是她，笑嘻嘻地从讲台上跳下来，随意地坐在了第一排继续化妆。
王娴雅捂着熊猫眼气呼呼地说道：“老大你干嘛打我？”南宫锦缩在她身后不敢吱声。
砰一声，一个篮球飞过来，吴意眼皮都没动一下，任由篮球擦着头发撞在黑板上，这些纨绔明着不敢找她麻烦，但是拐弯抹角来挑衅倒是敢的。
弹射回来时，她手臂一勾，将篮球抓在了手里。
留着爆炸头的男生吊儿郎当地说道：“吴大小姐，麻烦把篮球还给我。”
吴意勾唇冷笑了下：“好呀”，猛地一扔，篮球嗖一下飞出去。
爆炸头男生浑不在乎，淡定地伸手去接。
手刚碰上篮球他就叫了一声，接着砰一声篮球砸在了他脸上，他捂着脸惨叫起来：“啊啊啊，吴意，你砸到我眼睛了，混蛋！”
吴意拍了拍手上灰尘：“我还给你了，你自己接都接不住，就不要再丢人现眼随地打篮球了。”
其他正在我行我素的男生女生都被这个小插曲吸引，朝吴意看了一眼。
吴意挑了挑眉，吩咐王娴雅：“关上教室的门。”
王娴雅和南宫锦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兴奋起来，赶紧跑去关上门，还顺带把守在门后，一副要为她把风的架势。
其他人都窃窃私语起来，吴意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班规。”
她丢掉粉笔头，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淡笑，慢慢说道：“从现在开始，这个班只有一条班规。”
“内容很简单。”她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那就是，不准在教室里做任何不符合校规的事。”
教室里哗然一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接着交头接耳起来，甚至有人开始哈哈大笑。
王娴雅和南宫锦一起喝道：“闭嘴，听老大把话说完。”
吴意继续说道：“当然，有能耐的人总是可以例外。只要你们谁能做到我说的任何一条，你依旧可以我行我素。”
她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条，赚钱比我快。”
“切，你们吴家是首富，这还怎么比？”田沣带着几个男生叫了起来。
吴意扫了他一眼，轻蔑道：“耳朵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不待田沣狗急跳墙，她继续说道：“听清楚了，我说的是赚钱更快，你们可以随便拿出一个项目，大家一起投资，同等金额同等时间，看谁赚的更多。”
“有意见吗？”
大家面面相觑，脸上都是不屑，有女生冷笑：“说白了不还是比钱多吗？你们吴家是首富，再怎么比也是我们吃亏！”
其余人马上起哄：“没错，这压根是明摆着欺负人！”
吴意轻笑：“大家都是富家子弟，不比赚钱，难道比穷？还是你们想比赔钱啊？”
顿时没人吭声了。
王娴雅第一个鼓掌：“老大说的漂亮，谁承认自己穷谁就直说！”
吴意竖起第二根手指，继续说道：“第二条，诗云：既为文士，必有武备。文武之道，皆吾家事。咱们也可以公平比试，打得过我，随便违规。”
那个爆炸头男生捂着脸站起来，怒气冲冲地问：“吴意，谁不知道你是个暴力狂，我们谁能打得过你？”
吴意抱起双臂走到他面前，男生吓得往后退开几步：“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刘子明不是好惹的！”
吴意将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嫌弃地说道：“刘子明，你站着比我高，称着比我重，吃的肯定也比我多，这样还打不过我，那你有什么用？”
刘子明脸色涨红如猪肝：“我我我……吴意！！！”
吴意早就没再看他，转过身去继续道：“我也不是不给你们机会，武斗不行，咱们来文斗，第三条，学习成绩比我好，也可以不守这条班规。”
底下人哄然大笑，贵族学校里有谁在乎过成绩吗？何况吴意自己就是纨绔子弟，有什么资格文斗？
接着有男生带头喊了一声：“什么狗屁班规，你有什么资格给我们定班规，就凭你吴家是首富？”
这句话一出，反对声立刻又冒了出来，教室里闹哄哄地。
吴意扭头看向这个冒头的男生，面无表情地说道：“钱斗你比不过我很正常，武斗你也比不过我，好吧，你是男生也算正常。”
那个冒头的男生脸色难看了起来。
“但是文斗你也比不过我，这就是你不行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什么行？你说出来，只要胜得过我，我服输。”
那男生一拳头砸在书桌上：“考试还没考，你怎么知道你能比得过我们所有人？”
吴意斜觑着他：“敢比吗？不敢就直接认怂，我不想浪费口水。”
那男生狠狠道：“比就比！”
吴意波澜不惊地道：“今天下午的数学测试，只要考的过我，这条班规对你无效。”
其余人一看玩真的，都很兴奋，在那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吴意笑眯眯看着其他人：“大家还有意见吗？没意见就从下午的考试开始，考试结果没出之前，这个教室里不准出现违反班规的行为，结果出来后，如果我胜，更不准出现违反班规的行为。”
她拍拍手，吩咐王娴雅和南宫锦：“你俩写出来，所有人签字。”
王娴雅和南宫锦都有些愁眉苦脸，她俩平常违规是最多的，王娴雅凑近来问：“老大，真要这么玩吗？”
吴意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两人赶紧点头：“好的，老大。”
吴意又道：“哦对了，违规者要向班级捐款，一次一交，第一次一百万，第二次二百万，第三次四百万，以此类推，用作班费。”
“所以，不是没给大家机会啊，你可以随便违规呀。”她耸了耸肩，一身轻松往外走，一个女生在后面问：“凭什么只比这三项？这些都不是我们擅长的。”
吴意站定回头，问她：“你想比什么？”
女生昂了昂头：“比漂亮！”
吴意挑了挑眉，打量了她一眼，忽然来了点兴致，笑着说道：“可以呀，那就组织一场选美大赛，不过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参加，先办个预选赛，过了预选赛才有资格参加正式选美大赛。”
其他女生都跃跃欲试，一起道：“可以，那就比漂亮，看谁的支持者多！”
吴意对她们心思门儿清，这已经不是比漂亮了，而是比人脉，她没再搭理，走出教室，暗自想着，办选美大赛倒是个捞金的好机会，到时候可以赚钱的名目简直不要太多，可以和晴晴好好商量商量，也许能来个跨校区联动，将淮海市所有富家子弟都拉拢进来。
“赚钱嘛，当然要赚有钱人的钱。”
她眼睛里露出狡黠的光芒，跟着笑起来。
“嘿嘿，到时候还可以让楼楼来看我怎么独领风骚，惊艳绝伦。咿，不对，这么多美女，虽然都没我漂亮，可是让楼楼看花了眼也不行，不行，不行，得再好好琢磨琢磨。”
第29章 第 29 章
萧楼吃完午饭, 打算把孙学宗布置的功课先完成，刚往书桌上铺了宣纸，于萍萍和莫轻寒一起回来了。
两个人看见她都是一愣，于萍萍诧异地问：“噫, 室长, 你不是去接你师哥了吗？”
莫轻寒笑逐颜开地跑来抱住了她手臂：“楼楼，你是不是已经接完人回来啦？”
萧楼暗暗脸红, 支吾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回答, 恰好这时孙青松的电话来了。
“小师妹, 师哥到你宿舍楼大门了, 出来吧, 师哥带你去认认门。哦对了把你同学和朋友都带上，晚上一起吃饭。”
“好, 我们五分钟就出来。”萧楼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招呼莫轻寒和于萍萍一起出门。
“室长，你还有师哥？”
“嗯，师傅以前收的大徒弟。”
“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呀？”
“我也是才知道的，师傅最近才告诉我有个师哥。”
“那你见过他长什么样吗？”红镂薯院
萧楼摇摇头：“没见过, 只留了联系方式。”
“那是不是比你大？”
“也不一定，这是论资历的，不是论年龄。”
于萍萍哦了一声，看见莫轻寒紧紧挽着她手臂一幅格外亲昵的模样, 她忍不住又有些吃醋，“莫轻寒, 你看你天天黏着室长,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小两口。”
萧楼身躯一僵, 莫轻寒却笑逐颜开，羞答答地看了萧楼一眼，说道：“我就是和楼楼好。”
于萍萍见她竟然没有怼回来，感觉有点无趣，撇了撇嘴，放下了这个话题。
三人出来大门，门口停着两辆黑色的轿车，一个一身西裤衬衫的男人靠在车头，瞧见三人出来，立刻脸上堆笑，走过来伸出手：“你就是小师妹吧？我是孙青松，你师哥。”
萧楼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去与他握了下：“孙师哥好。”又介绍于萍萍和莫轻寒：“这是我两位朋友，于萍萍，莫轻寒。”
莫轻寒打量了孙青松几眼，暗道他这次怎么提前出现了，倒是显得年轻多了，她扬着笑脸伸出手去：“孙先生你好，我叫莫轻寒，和楼楼是好朋友。”
孙青松立刻听出她对萧楼流露出来的亲昵，爽朗地一笑：“莫小姐你好，既然是小师妹的好朋友，以后也随着小师妹一起喊我孙师哥好了。”
莫轻寒更加开心，笑着道：“那我不客气了，孙师哥。”
孙青松顿时对她充满了好感，答应了一声，扭头看着于萍萍：“那么这位一定是于小姐？”
他伸出手去，于萍萍却没握，有些警惕地看着他，问道：“喂，你真是我室长的师哥吗？”
“室长？”
萧楼赶紧说道：“我做了寝室长，她们都这么叫的。”
孙青松笑着道：“于小姐，我当然是小师妹的师哥，难道还有人喜欢冒充别人师哥吗？”
“谁知道呢？你年纪那么大，看着又社会，室长”，于萍萍撇着嘴，扭头看向萧楼：“你可千万要小心，别被人骗了。现在好多怪蜀黍伪装成成功人士欺骗小姑娘的，尤其爱盯着咱们这些年轻漂亮的大一新生。”
“噗嗤……”莫轻寒看着孙青松尴尬的脸都白了，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萧楼倒是没有怀疑过，人是孙学宗介绍给她的，又提前留了联系方式，她赶紧解围：“萍萍，你别这样说，这应该就是我师哥。”
孙青松感觉像是中了一刀，他作为孙家长子长孙，一向在世家圈里人缘奇佳，备受追捧，没想到竟被个黄毛丫头说年纪大？
他忍不住打量了一遍自己的穿着，愈发恼火起来，自己才三十出头，这样穿很得体啊，哪里老了？哪里怪蜀黍了？
他气的牙痒痒，脸上还得堆着笑，生怕吓到了萧楼，笑眯眯地冲着于萍萍说道：“于小姐，我绝对不是骗子，请你放心。”
于萍萍将信将疑，说道：“那你要带我们去哪里？而且还开着两辆车，像个暴发户。”
孙青松心口再中一刀，赶紧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个丫头一般见识。
他挤出个笑：“我想着小师妹朋友多，怕一辆车坐不下。另外，我来这里是要在你们淮大历史学院的考古系任教，所以给自己和小师妹都准备了住处，带她去认认门。”
“淮大考古系任教？你？”
孙青松看她惊诧的眼神，好受了一些，挺直了腰板矜持道：“不才正是鄙人。”
于萍萍将他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没再说话。
孙青松好受多了，赶紧招呼她们上车，刚转身，就听见一句嘟哝。
“当师哥年纪太大了，当大学教授又太年轻了，怎么看怎么奇怪。”
虽然嘟哝声很低，可他还是听见了，孙青松脸皮抽搐了一下，竟然被她说的有些心虚起来，他堂堂燕都世家大少出现在淮海，本来就是刻意制造的机会，一来缓和孙家与孙学宗的关系，希望能将孙家上一代的天才哄回去，二来看护好孙家未来的国画天才。
他一溜烟钻进第一辆车：“小师妹，你带你朋友坐后面车哈，师哥领路。”
萧楼拉了拉于萍萍，带着她们朝车走去，早就恭候多时的司机立刻她们打开车门。
于萍萍看见车厢内的情形，惊讶的叫出声：“这车太豪华了吧，室长你师哥家是富豪吗？”
萧楼道：“不知道啊。”
于萍萍弯腰钻进车厢，一屁股坐下去：“这样的豪车我还是第一次坐，真带劲。”
莫轻寒有心想要萧楼来后排与自己坐一起，可见于萍萍这么兴奋，又忍住了，笑道：“这是宾利车，确实不便宜。”
于萍萍更加惊诧：“原来这就是宾利，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真车，怪不得刚才觉得车标有点眼熟呢。”
她往前探身，对刚在副驾坐好的萧楼说道：“室长，你师哥家可太有钱了，来任个教都能开两辆宾利。”
萧楼回头笑道：“那你刚才还把他当骗子。”
于萍萍尴尬一笑：“有钱人也可能骗人嘛。”
司机见她们坐好了，立刻发动。
莫轻寒道：“有车方便很多，楼楼，等我们挣钱了先买辆车吧？”
于萍萍奇怪道：“你们？你俩这是真要成双成对吗，连车都考虑买了？”
萧楼道：“小寒开了家公司，拉我一起入伙。”
莫轻寒赶紧道：“萍萍你想入伙也可以一起加入。”
“你们俩都合伙开公司啦？”于萍萍惊的张大了嘴巴，忽然嘻嘻笑道：“那你俩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
莫轻寒没说话，萧楼皱着眉：“萍萍你胡说什么？小寒就是想有个帮衬，我是朋友当然要帮忙。”
莫轻寒探身偷偷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平静，心里暗想，我还是要赶紧找个机会向她表白，不然这个呆子只以为我是朋友般依赖她。
于萍萍摊手：“行吧行吧，对了赚钱的事请算我一个，入伙是不是要出钱？”
莫轻寒犹豫了下：“也可以不出。”
“出钱就出钱，我就算没钱也不会占便宜，莫轻寒你别遮遮掩掩的。”
“室长你出了多少？”
萧楼皱眉道：“我们才大一，还是以学业为重，你别分心。”
莫轻寒心道楼楼这是压根不信我开的公司能赚钱，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肯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拿来给我用，她越想越欢喜。
这时司机停下了车，帮她们打开了车门。
“这么快就到了？”
孙青松走来说道：“小师妹，我在学校附近定了两套公寓，一套我住，一套给你用，走，带你去认认门。”
萧楼纳闷不已：“给我用？我住宿舍的呀。”
孙青松笑着道：“这是咱师傅吩咐的，让我专门给你准备的，里面有书房，画室，专门用来给你练字作画的，比较安静。”
萧楼诚惶诚恐，不知说什么好。
于萍萍下了车就主动拉住了莫轻寒，悄声问她：“室长真入伙啦？那她出了多少钱？你怎么想起来开公司啦，有把握赚钱吗？”
她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莫轻寒忽地拽住她停下来，认真看着她说道：“萍萍，我有件事告诉你，如果你答应为我保密，这些问题我知无不言。”
于萍萍以为她要透露什么惊天消息，激动的摇着她手臂：“快说，快说，我帮你保密。”
莫轻寒又郑重看了她一眼：“你保证？”
于萍萍见她这么认真，赶紧点头：“我保证。”
莫轻寒看了一眼和孙青松走在前面的萧楼，轻声道：“你总因为楼楼和我关系好而吃醋，其实是因为我喜欢楼楼，第一眼就喜欢她，我想做她女朋友。”
于萍萍张大了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莫轻寒拉住她跟了上去，目光注视着萧楼的背影，继续轻轻地说道：“我爱她，以后想嫁给她，做她妻子。”
于萍萍呆若木鸡地看着她，被她拽着走，结结巴巴道：“你……你们？”
莫轻寒摇摇头：“楼楼不知道我喜欢她，我还没有向她表白。”
于萍萍总算明白了过来，莫轻寒和萧楼认识后那股亲昵黏人的劲头，她一下子全部理解了，这时忍不住问道：“那……那……你喜欢她，你不想告诉她吗？”
“你也知道她性格，看着冷冷清清，其实心思很敏感，我不想吓到她。”
莫轻寒说着猛地抓住于萍萍手臂，目光异常恳切：“萍萍，我真的很爱她，你是她好朋友，你一定要帮我。”
于萍萍不知所措地问道：“怎么帮，你都已经这么黏着她了，直接表白不就是了。”
莫轻寒笑了一笑：“我是打算表白，不过想等个合适的机会，你就帮我多制造机会，让我能和她在一起。”
“好不好嘛，萍萍，求求你了。”
她眼巴巴看着于萍萍，于萍萍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的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时被她撒娇央求，顿时鸡皮疙瘩掉一地，赶紧说道：“哎呀，我帮就是，你们俩本来就是我朋友，我不撮合你俩撮合谁？”
她说完猛地想起今天早晨去给萧楼送钥匙，看见萧楼和吴意手牵手，可是旁敲侧击时萧楼又没承认。
算了，我可不能多嘴，到时候误会了就不好了。
莫轻寒见她答应，高兴的眉飞色舞，当即拉着她把公司情况一一介绍。
来到公寓，三人一看，这哪里是公寓，这明明是别墅啊，一整层只有两套的大平层，里面除了三个卧房外，还有书房，画室，衣帽间，健身房……
于萍萍兴奋不已到处看，莫轻寒也很高兴，暗道以后可以和楼楼一起来这里独处了，她和于萍萍分享了心底的秘密后，两个人打破了以前的隔阂，一起挽臂在房子里参观起来，时不时说些悄悄话，发出一阵阵笑声，倒把萧楼整的十分纳闷，暗道这两人平常一见面就吵架，怎么现在这么亲密？
孙青松当场叫出来房子里的保姆，司机，安保，又将钥匙交给萧楼。
“小师妹钥匙你拿着，不过其实不拿也行，反正以后你就是这房子的主人，他们都在屋里伺候，你来了自然有人给你开门。”
一排保姆司机安保立刻躬身向她行礼：“孙先生好，萧小姐好。”
萧楼忐忑不安，将钥匙如烫手山芋般塞回去：“师哥，这不行，我不能收，何况我住宿舍，用不上。”
孙青松只得道：“这是咱师傅准备的，你和我一人一套，配置也都是一样，你不要就是违抗师命，要拒绝你去找师傅拒绝，我的任务反正完成了。”
他耍无赖般抱臂在胸，萧楼依旧忐忑不安，走去阳台上打电话给孙学宗询问情况，最后孙学宗证实为真，她只好收了。
莫轻寒和于萍萍围观了经过，瞧见她转眼就有了房子车子和保姆，顿觉与有荣焉，一起欢呼起来，还一个劲怂恿萧楼今晚就搬过来住。
孙青松又叫人送来饮料，果盘，点心，开了卡拉OK，几个人在屋里唱歌吃零食玩的不亦乐乎。
只有萧楼跑去书房做功课。
孙青松懒洋洋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杯酒，喝了一口，问道：“小师妹一直这样勤奋吗？”
“当然，室长是我见过的最聪明又勤奋的人。”
莫轻寒也点头：“对，楼楼有天赋还比别人努力，她是真正的天才。”
孙青松听得无比舒坦，一口干完杯中酒，说道：“太好了，我孙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莫轻寒知道他意思，笑了笑没说话，于萍萍纳闷不解，不过也懒得问，她端着果汁走到孙青松跟前嗅了嗅：“喂，凭什么你一个人喝酒，让我们喝饮料？”
孙青松张开双臂整个人都靠在沙发上，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她：“于小姐，你要是叫我一声孙师哥，我就带你去喝酒。”
于萍萍撇撇嘴：“稀罕！”
孙青松败退，朝莫轻寒道：“莫小姐，五点啦，你去喊小师妹出来，咱们去吃大餐。”
***
“唉……”
吴意又叹了一口气，第n次放下手机，有气无力地趴在书桌上。
从中午挂断视频后，萧楼再也没回任何信息。
现在刚考完数学测试，正是课间休息，教室乱哄哄一片。
爆炸头男生带着一群纨绔大摇大摆经过吴意课桌，嘲笑道：“吴大小姐怎么这副德行，是不是知道自己数学考的不行，着急啦？”
其余男生轰然大笑，吴意动也没动，趁他迈步猛地伸出一条腿。
“噗通”一声，爆炸头男生跪地上了，全班人都哄堂大笑。
王娴雅笑得前俯后仰：“刘子明，你想认输就直说嘛，干嘛下跪？”
她也带着一群人围上来。
刘子明的跟班也都觉得很没面子，一哄而散，刘子明气急败坏爬起来：“吴意，你……你不要嚣张，等分数出来，我要你好看！”
他丢下这句话，就落荒而逃。
王娴雅跑来吴意身边耳语：“老大，要不要……？”
吴意挑了挑眉，没说话，又换了个姿势趴着。
“得嘞！”王娴雅当即挥手带着人扬长而去。
吴意又拿起手机，第n+1次打开萧楼的对话框，第n+1次翻看她发来的信息。
“为什么嘛，明明昨晚都愿意抱人家了，可今天发的信息比没抱之前还冷淡……呜呜呜，楼楼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嘛？”
“好烦！好烦好烦！”
吴意感觉抓心挠肺，一万只蚂蚁在心窝上爬来爬去，搅扰的不得安宁。
好不容易挨到化学课结束，一看手机，依旧静悄悄地，对话框的通话记录停留在中午。
她同桌见她整堂课都在本子上写写划划，好奇地探头来看，瞧见她课堂笔记本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圈圈。
顿时目瞪口呆，接着神秘兮兮地问：“大小姐，你这是在画圈圈诅咒化学老师秃头吗？说实话我也想，明天上课我陪你一起画。”
吴意白了她一眼，无精打采地趴在了课桌上。
“好烦，好烦呀！”
同桌道：“没错，最烦的就是化学课！”将吴意笔记本拿过去，往那圈圈里面添加五官，没一会儿，一个秃头形象出来了。
吴意懒洋洋地，也懒得制止，毕竟上学嘛，谁没有几个沙雕同桌。
同学们纷纷收拾着东西打算回家，只有她懒洋洋地浑身都提不起劲。
王娴雅和南宫锦来约她去唱歌，她拒绝，齐晴来找她去办公室商量项目启动的事，她拒绝，刘姨打来电话说晚上做了好菜，要她赶紧回家吃饭，她拒绝，吴桂兰和苏莲心分别打来电话，她拒绝……直到苏莲心发来消息。
【乖宝，妈妈回来了，妈妈带着你奶奶和爸爸的赔偿款到家了，乖宝快点回来，妈妈有好多话给你说。】
吴意这才懒洋洋地起身，有气无力地往外走，路过体育馆，看见爆炸头刘子明正在擂台和人打拳击，她扔下书包进去，半个小时后出来，擂台上躺着三个男生，哎哟哎哟地叫唤，鼻青脸肿到妈都不认识了。
吴意勾唇一笑，拍了拍手：“这下总算舒坦了。”
回到家，苏莲心看见她大吃一惊：“乖宝，你怎么穿校服啦，衣服上还都是灰尘，谁欺负你了？”
吴意懒得解释，随口道：“今天我值日。”
苏莲心愤愤不平：“吴善音这个狗东西，是不是小气到连给学校捐款都不舍得，还要连累我女儿打扫卫生，呜呜呜，心疼死妈妈了。”
吴意翻了个白眼，其实因为要揍人，她就从储物柜翻出校服套上了，临走忘了脱。
苏莲心心疼地拉着她回房间去洗澡，吴意在里面洗澡，她在外面滔滔不绝。
“乖宝，你不知道你奶奶和你爸爸知道我要和他们讨还公道时脸色有多难看，那真是叫一个五颜六色精彩纷呈……开始他们还嘴硬不认，一毛不拔，后来知道我打算撕破脸和他们打官司，还要将当年的丑闻公之于世，两人立刻就怂了，真是变脸比川剧大腕还厉害！”
吴意舒舒服服泡着澡，脸上贴着面膜，心里却在想：“现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楼楼这个点肯定也在吃饭，那她吃了饭应该就会回我信息吧？”
苏莲心继续道：“等到了谈判阶段，他们母子又找各种理由推脱没钱，呵，堂堂吴家家主哭穷，真是没皮没脸！”
“不过妈妈这回硬气到底，直接把当年那些丑闻的证据拷录了一份送给他们，他们当场认怂，不过最后只小气吧啦赔了五百亿。”
吴意还在想：“有了，我今天数学考了满分，可以给她打电话报喜，我刚才怎么没想到？”
她赶紧套了浴袍出来。
苏莲心问道：“乖宝，我想拿一百亿送给你几个舅妈和表哥表弟，当是对苏家撑腰的答谢，你没意见吧？”
“什么？”吴意迷茫，又点头：“没意见。”
苏莲心又高兴道：“那就还剩下四百亿，够咱娘俩花一阵的了，乖宝想要什么，妈妈给你买。”
吴意总算回神，想了想道：“那一百亿你给出去了吗？”
“还没有。”
“那这样，你给外公说一声，这一百亿算苏家入股，投在我那个项目上，三个月后连同利润一起给他们。”
苏莲心点头：“那剩下四百亿，妈妈给你存起来。”
吴意笑了笑：“这是你的钱，我不要。不过我要借来用一用。”
苏莲心有些紧张：“乖宝，你已经把我们私房钱都投进去了，现在就剩下这些家当，不能乱来。”
“你信我就是，卡给我，三个月后我给你一个惊喜。”
苏莲心压根不信她那个项目能有多赚钱，但是吴意又不是傻子，再亏也不可能短时间把这么多钱亏完，所以她虽然不放心，还是把卡给了她。
吴意拿到卡就把她推出了自己房间：“妈妈你去吃晚饭吧，我要做作业了。”
“你不吃晚饭？”
“让人给我送房间来。”
“我陪你一起吃。”
“不用。”
苏莲心：“……”女儿这是不是有点翻脸不认人？
吴意送走苏莲心，开始吹头发，做护肤，接着换上一身漂亮的仙女裙，戴项链、耳坠，涂口红……
足足在穿衣镜前装扮了一个小时，总算大功告成。
她拿着手机在衣帽间、房间、小客厅比照。
“衣帽间会不会太杂乱了，让楼楼看见我的衣柜是不是显得我太臭美？”
“可房间是不是太私密了，楼楼会不会觉得我不太注意形象？”
“啊怎么这么难选？”她将自己丢在床上，滚来滚去，过一会儿又跳了起来：“不行，不能把裙子滚皱了！”
她挑来挑去，都没挑到合适的视频通话背景，最后咬牙：“算了，我还是去我的书房，对着书架和楼楼通话，这样就能保持住我勤奋学习的良好人设。”
当即出房间来到书房，将课本都打开，把书桌摆的满满当当，接着又让保姆来重新打扫了书柜，确认一尘不染后，才将人都撵走，点开了视频。
“嘟嘟嘟……”
响了好久，都没有人接。
“楼楼是不是上厕所去了？那我再等一会儿。”
又等了一刻钟，她再次拨去视频，依旧没人接。
吴意呜一声趴在了书桌上。
“为什么嘛，昨晚她抱着我睡觉，我都感觉到她看着我的眼神很温柔，怎么今天就不理我了？”
“呜呜呜，好烦好烦！”
“烦死了！”
门外保姆敲门：“小姐，吃饭吧。”
“不吃，你们走！”
过了会儿刘姨来敲门：“小姐，你乖，出来吃饭吧，今天夫人回来我做了她家乡菜，有葱烧海参，黄焖甲鱼，四喜丸子，小姐你也爱吃的。”
吴意只好开门出去，陪着苏莲心吃了顿食之无味的晚餐，苏莲心见她打扮一新，好奇道：“乖宝，你晚上还有约会吗？”
“没有。”
“那乖宝陪妈妈去逛街吧？”
“不去。”
“呜呜呜乖宝不爱妈妈了……”苏莲心嘤嘤嘤装可怜。
吴意心烦气躁，只好道：“我要做作业，现在作业很多。”
苏莲心瞬间换上笑脸：“哦，那乖宝吃完就赶紧去忙吧，早点做完早点睡。”
吴意回到书房，收拾好心情开始做作业，做完作业，还是没收到信息，干脆又找出一张自测卷做了起来。
到了九点，她听见叮咚一声，条件反射般抓过手机，看见萧楼终于发来了信息。
她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赶紧点开。
【下午上课怎么样，数学考试顺利吗？】
吴意撅了撅嘴，人家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也不回，打过去的视频也不回过来，真是个书呆子。
可是手指还是欢快地打起字：【楼姐姐，我今天数学测试得了满分哦，有奖励嘛？】
【有，我看你说不太喜欢化学课，我晚上把我以前的化学笔记整理出来给你，应该明早你就能收到了。】
吴意大失所望，不过还是要保持三好学生的人设，乖巧打字。
【好的，谢谢楼姐姐指点我化学，对了楼姐姐今天过得怎么样呀，和同学出去玩了吗？】
她旁敲侧击，想知道萧楼今天的动态。
【今天我师哥来了，一起吃饭聊天，没顾上看手机，对了阿意，你把你国高以来所有的试卷都打包发给我。】
原来是孙青松来了，她心里好受多了。
【好的楼姐姐，不过我试卷很多，你要去干什么呀？】
【给你整理错题集，重点突击，精准提升。】
吴意：“为什么感觉不太妙的样子。”
可是好学生的人设还得维持住，她只好含笑打字：【谢谢楼姐姐，你真好。我妈妈给我买了新裙子，你帮我看看怎么样？】
她发过去刚才从100多张自拍照中精挑细选出来的2张，发了过去。
【好看。阿意，你现在要以学习为重，不要分心，距离国考还有不到8个月了，加油】
吴意咬着下唇，咬完又抿唇，接着撑着脸颊，将这条信息看了好几遍，都不知道怎么回复。
“楼楼怎么句句都不离学习……就不知道说点好听的嘛，呆子，呆子……”
就在这时，萧楼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阿意，今天的字帖写了吗？】
吴意傻眼，她今天一天魂不守舍，压根忘了这件事，慌忙打字。
【我刚做完作业，正要写字，你等我，我马上就写，一会儿发你看。】
赶紧打开字帖本开始练字，一刻钟后写完发过去。
【有点赶，下次不用着急，写字一定要心静，对了，你现在每天睡眠充足吗？】
好吧，没收到小红花，不过楼姐姐这是要干什么？关心我睡不睡的好？吴意脸色一喜，赶紧打字。
【充足，睡得很好，谢谢楼姐姐关心，你晚上也要早点睡，不能熬夜哦(^ω^)】
【既然这样，那以后每天写两篇字吧，周末我再给你开个小灶，你多做一份模拟试卷，将知识点巩固一下。】
吴意：“……”
这三好学生的人设谁爱当谁当，我真不想当了，呜呜呜呜(╥﹏╥)
第30章 第 30 章
吴意咬唇蹙眉, 杵着笔杆看着手机屏幕，只觉心情像是一串冰糖葫芦，酸酸甜甜地。
随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的书呆子一心为她学习着想, 她怎么能让她失望呢？
【收到, 本学生来者不拒，恳请楼姐姐不要手下留情, 一定要努力鞭策我成长成才, 我将永远追随楼姐姐的脚步, 朝着知识的最高殿堂奋勇攀登, 奥利给！】
噗……萧楼被她这个回复逗笑了。
莫轻寒正在擦头发, 好奇地问道：“楼楼你在看什么啊？”今晚莫如海劝着她回来宿舍睡, 她不想回去自己宿舍，赖在萧楼这里, 刚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
“没什么, 网上看了个段子。”
“我也想看。”莫轻寒走上前来，探头来瞧她手机，萧楼关上屏幕，说道：“我有吹风机, 你怎么不用？”
莫轻寒微微一笑，将毛巾搭在她椅背上：“我想先把水滴擦干净嘛，不过手都擦酸了，你帮我吹头发好不好？”
于萍萍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 听到她们对话“啧”了一声，说道：“你都快把这里当成自己宿舍了。”
莫轻寒笑道：“那当然, 有楼楼在的地方, 跟我自己的地方没区别。”双手搭在萧楼肩头, 亲昵地推了推她：“楼楼，你帮我吹嘛。”
萧楼想到她来宿舍做客，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站起来，先帮她把湿漉漉的毛巾晾到窗户外，接着拿出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莫轻寒问她：“楼楼，你看我头发现在这个长度适不适合我？”
“适合。”
“好不好看？”她偏着脸，撩起湿漉漉的长发，嫣然一笑。
萧楼停下吹风机，认真看了一眼：“好看。”
“我想去烫下头发，做个新造型，你觉得会更好看吗？”
萧楼想了想说道：“不知道，不过烫头发影响发质。”
莫轻寒甜甜一笑：“好，那我听你的，不烫了。”
于萍萍这时候终于憋不住了，捂着嘴嘎嘎嘎地笑了起来。
萧楼好奇道：“萍萍你笑什么？”
于萍萍扭头朝莫轻寒眨了眨眼：“我在看爱情直播啊，看到好玩的就笑啊。”
莫轻寒白了她一眼，拉着萧楼衣摆直晃：“楼你一会儿洗头发吗，我给你吹。”
“我自己来。”
“我不想回自己宿舍，想跟你睡。”
“床太小了，睡得不舒服，你可以在小欢床上睡。”
“我就是害怕才想和你一起挤着睡嘛。”
萧楼抿着唇，默默为她吹头发，不愿意说话。
莫轻寒拽着她衣摆摇啊摇：“楼楼，好楼楼，你带我睡嘛，在医院就是你跟我一起睡的，我真的好害怕……”
萧楼叹了口气：“小寒，你总要长大的。”
莫轻寒见自己没法说动她，只好咳了一声，于萍萍装模作样的也咳了一声：“咳室长，你别这么铁石心肠嘛，让她睡你的床又不会掉块肉。”
萧楼没料到于萍萍也帮她说话，她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只好默默点头。
“噢耶，楼楼你真好！”莫轻寒一声欢呼，猛地站起来一把抱住她。
“小心！”萧楼惊地赶紧将吹风机举起来。
莫轻寒像只树懒一样抱在她身上，半天都没松开，脸颊都埋在她怀里，发出一串轻笑。
“楼楼，你这样吹吧。”
萧楼动了动嘴唇，又抿住了，她觉得，自己需要找个时间和莫轻寒单独聊聊，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可是总这么黏着自己实在不妥当。
莫轻寒吹完头发，兴高采烈地道：“已经十点了呢，楼楼我们一起睡吧。”
萧楼转身去将吹风机放好，轻声道：“我还要温习功课，你先睡吧。”篊楼梳源
莫轻寒见她垂着眸，神情异常平静，不知怎地，突然觉得自己和她好遥远，她心里一惊，不敢再多说什么。
走去床边，于萍萍对她眨了眨眼，露出一脸坏笑，莫轻寒也勉强笑了笑，轻声道：“谢谢。”
她爬上萧楼的床，钻进萧楼的被窝，立刻嗅闻到熟悉的清淡体香，丝丝缕缕钻入鼻腔，渗进肺腑，像是看不见的温柔的手，抚慰着她上辈子的悲痛，她贪恋地缩在被窝里，紧紧抱着被角，就连整张脸都藏进了被底。
萧楼走去关上大灯，轻声道：“你们俩都早点睡，晚安。”
莫轻寒缩在她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着她，忍了又忍，才道：“楼楼，你别熬夜，早点睡吧，我们现在才刚大一，时间是足够的。”
“好。”
于萍萍伸了个懒腰，戴上眼罩，也钻进了被窝里：“室长就是太勤奋了，让我看着只想咸鱼躺，算啦，我不能和她比，和她比我会抑郁的，我还是继续咸鱼好啦，晚安啦。”
萧楼坐回书桌边，心情莫名地烦躁起来，她有些不明白，本该简单的朋友关系为何让自己有点苦恼。
脑海里突然浮现一道明丽娇俏的倩影，她心情好了一些，手机嗡嗡嗡，她打开，发现吴意又发了两条信息。
她看了许久，都没动弹，直到吴意又发来一条信息。
【楼姐姐，你不帮我检查作业了吗？】
【在看，你早点睡，明早起来就能看到我回复，晚安。】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好梦。】
刚关上屏幕，吴意又发来一条信息。
【楼姐姐，我想去拍一套艺术照作为国高纪念，到时候穿今晚这身打扮，你觉得怎么样？】
萧楼将她刚才发来的两张照片打开来，此时夜深人静，她终于可以心无旁骛专注地细看，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回复。
【要不要国考结束后再去拍？那时候一身轻松，拍专辑也更有纪念意义。】她想了想又删掉了这行字，吴意现在是国三，学习压力大，长期绷着一根弦反而容易疲惫，不如让她拍照放松下。
【很漂亮，你可以专门找一天放松放松，有助于释放压力。】
【哇楼姐姐这么说我好开心，我想多换几套衣服，楼姐姐到时候可以来帮我一起挑一挑吗？】
萧楼忍不住去看她方才发来的照片，这是全身照，背景是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万家灯火与繁星交相辉映，无穷无际的璨光点点闪烁，如同遥远深邃的宇宙星空降落人间，一轮皎洁的月亮升上半空，似水的月华从少女背后洒进来，与室内的灯光交融在一起，将凭窗回眸的少女映衬的明丽无双，楚楚动人，紫色的曳地长裙上缀满细碎发光的亮片，仿佛漫天星光落在了她身上。
她情不自禁想起“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又摇头觉得这句不配，脑海里浮现李太白大作“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想了想也摇头，这句固然好，却未免太虚无缥缈高不可攀，她看到的美人近在眼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直到想到那句“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笼春江”她才露出了微笑。
低头，吴意又发来了信息。
【楼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啦？我爸爸常年在外经商，妈妈也有自己的事，我一个人去拍照感觉好孤单哦，你可以陪我去吗？】
不知道为什么，萧楼看到这条信息，心里难受的翻江倒海，默默坐在那里，好一会儿她才回复：【好，早点睡吧，晚安。】
这次她果断关了手机放在一边，开始在平板上翻看吴意发来的试卷资料。发觉吴意在国学、历史和化学上都有些薄弱，她皱了皱眉，以这样的基础考淮大，是有难度的。
自己必须要想办法帮她快速提升！
晨星帝国早已经取消了纸质考试，现在都是电子试卷，她点开吴意国一到国三的所有考卷，一页一页看的异常认真，仿佛自己回到国三冲刺阶段，正在挑灯夜战。她一口气整理出了第一套化学知识点强化训练题，打了个哈欠，一看时间，竟然已经凌晨两点了。
算了，明天继续吧，针对性整理错题集工作量庞大，不是一个晚上能出来的，她爬上床才发觉莫轻寒睡在自己被窝里，犹豫了下还是轻手轻脚地躺了进去。
刚躺好，莫轻寒就跟八爪鱼般贴上来，人像是小动物寻找冬眠的窝一样往她怀里钻，她困的眼都睁不开，也懒得管。
迷迷糊糊地拍了拍莫轻寒后脑勺，嘟哝道：“小寒，你不能总是依赖我，我有自己的……”
声音低了下去，听不见了，莫轻寒从她臂弯上抬头，静静地注视着她清俊的脸庞，低低声道：“不管你有什么，我只有你。”
***
深夜，林夏终于见到了李慧敏和莫如海。
这对夫妻看见她第一眼，都有些诧异，似乎没有料到要见自己夫妻的人会是这么一位美丽端庄又气质出众的年轻女性，两人沉默地打量她。
林夏也在打量着李慧敏，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乌黑的长直发，看起来憔悴又温婉，倒是与莫轻寒的气质接近，只是长相……
李慧敏长相中人之姿，算不上出众，可是莫轻寒生的青春娇美，俏丽可人，属于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静美贤淑的气质美女。
再看莫如海，更是普普通通的相貌，与莫轻寒几乎没有想象的地方。
林夏心底疑窦丛生，李慧敏打量她半晌，开口询问：“林女士，你费尽心机要见我们夫妻，是有什么事，我是个病人精力不济，请你有话直说。”
林夏挥了挥手，秘书和安保全部都退了出去，同时将病房门关上了。李慧敏和莫如海面面相觑，只听林夏开口道：“李女士，冒昧打搅实在抱歉，但我迫不得已的理由。”
她眼神幽深，清丽的脸上一派沉静，可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由地蜷缩了起来，甚至刻意挺直了脊背，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重要，必须以最严谨的姿态讲出。
“我叫林夏，和楚白云是恋人，我找了她十六年，现在我查到你是白云的大姨，我来只想知道，白云她还……活着吗？”
李慧敏倏地一下坐直身体，莫如海也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夫妻俩一瞬间达成了统一战线，像是石刻雕塑一样对准了林夏。
冷漠、决然、愤慨……颤抖。
“滚！滚出去！！！”
深夜的病房爆发了撕心裂肺的吼叫，旋即又平静了下来，一个接一个的故事从尘封的岁月中揭开残酷的面纱，周海燕的故事、周海燕的女儿楚白云的故事、莫轻寒的故事，还有夹在那些故事里的人，江峰、江峤、楚材、林若松、林夏，还有李慧敏、莫如海，像是大浪裹挟尘沙，所有人都被故事裹挟了进去。
凌晨三点，林夏脚步沉重地从病房出来。
她来到医院长廊尽头的窗边，脸上平静的没有一丝表情，目光投向窗外，看了许久，许久。
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就连曙光也看不到一丝一毫，心像是黑洞，无渊无底。
她找了十六年，没有找到刻骨铭心的爱人楚白云，但是找到了楚白云的亲生女儿。
***
第二天，莫轻寒先醒来，她贪恋地缩在萧楼怀抱里，近距离瞧着她白净的脸颊上细小到快要看不见的绒毛，终于忍不住，悄悄嘟唇，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啊哈，被我抓住了吧！”
于萍萍猛地从下铺窜出来，双手抓着护栏笑嘻嘻地看着她。
莫轻寒脸色刹那间红透，猛地缩回了被窝，藏在了萧楼怀里。
萧楼睡得迷迷糊糊，嘟哝道：“别吵。”
莫轻寒赶紧钻出来：“嘘，楼楼昨晚睡得晚，你不要吵醒她。”
“切。”于萍萍贼兮兮地压低声音，朝着她挤眉弄眼：“怎么样，昨晚你有没有和室长干坏事？我可是带着耳机，什么也没听见哦。”
莫轻寒气的翻了个白眼：“你鬼扯什么，你不要污蔑楼楼。”
“这么说污蔑你可以了？”
莫轻寒懒得搭理她，于萍萍没人斗嘴，也觉得没劲，自己跳下床，摸了摸肚子：“喂，我好饿呀，一起去吃早餐吧。”
“你自己去吃，我要赖会床。”
“切，自己去就自己去，我才不要当灯泡。”
于萍萍走后，莫轻寒又朝萧楼贴紧了些，迷醉地瞧着她熟睡的模样，淡红色的薄唇微微张着，散发着微微的热息，她内心蠢蠢欲动，慢慢地低下头去。
手机猛地震颤了起来，她睁开眼，瞧着近在眼前的薄唇，眼底闪过一丝羞意。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坐起身，替萧楼掖好被角，才打开手机看。
一个未接陌生电话，还有这个陌生电话发来的一条信息。
【莫小姐，我是林董的私人助理陈婷，关于你此前提到的项目要求，林董表示全部接受，请问你今天上午十点有空来公司签约吗？】
莫轻寒仍泛着羞涩的神情刹那间冷淡了下来。
“林夏这是已经查到了我的身世吗？没想到这一世，她还是不肯放弃。”
她靠在墙壁上，静坐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去信息。
【多谢林董好意，但是我已经找到了更合适的合作伙伴，请另寻高明，谢谢。】
握着手机的手掌慢慢苍白了下来，她眼神冷幽幽地泛着寒光。
“林夏，我不信离了你我活不下去。”
莫轻寒感觉心里憋着一股火，她迅速下床穿戴好，给莫如海去了信息说自己要去忙公司业务，晚上再去看李慧敏。
临走时攀着扶手看了萧楼一眼，指尖温柔地抚了抚萧楼的眉毛：“楼，我们的幸福我会自己争取，不会再让任何人打扰。”
***
这天，吴意给萧楼发了十六条信息，但只收到了四条回复。
【早上好阿意，我给你整理了一份化学知识点习题集，抽空做一下。】
【好的，等以后再说吧，你先专心上课，别分心。】
【作业我看过了，有进步，请加油。】
【早点睡，别熬夜，晚安。】
吴意躺在床上，将这四条信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失落地嘟哝：“一条比一条短，一条比一条冷冰冰，如果将昵称换一下，简直就是班主任给我发的。”
她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欲哭无泪地想：“难道那晚在画室都是我在做梦？假的，没发生过吗？她抱着我，温柔地看着我，一整晚都没松开手，怎么现在对我这么冷淡……到底是为什么？”
好想知道答案，知道萧楼心中所想，可她怀揣往事，不敢有丝毫的行差步错，不敢问，不敢试探，不敢多说，就连打电话都不敢，怕自己忍不住泄露了心思。
第二天，她减少了发信息的数量，结果萧楼回复的更少了。
【化学知识点巩固后，你测试明显有进步，加油！】
【说明错题集是有用的，继续强化训练吧。】
【阿意早点睡，规律作息对你学习也有帮助，晚安。】
第三天是中秋节，吴意总算找到理由打电话。
“楼姐姐，你中秋节怎么过？”
“和同学还有我师哥一起过，你呢？”
“我和妈妈一起过，那你晚上有空吗？我……我有个中秋选题要做，担心做不好，你可以帮我提提建议吗？”
萧楼那边停顿了一下，问道：“是什么选题呀？”
“要录制几组关于月亮的视频，可是今晚淮海人民公园肯定特别吵，人也多，不适合录视频，我不知道去哪里比较合适。”
萧楼笑了笑：“我知道，我带你去，不过我可能要比较晚……”
“没关系”，吴意赶紧打断她：“你说地点，我直接去那里等着。”
“九点，淮大东门的城墙，你知道吗？”
“知道，谢谢楼姐姐，那我们九点见。”
吴意八点半就到了东门，扛着准备好的摄像机爬到了城头上，她是临阵磨枪想到了中秋选题，这会儿来到城墙上一看，夜色无边，圆月如盘，美的不可胜收，又觉得带了摄像机实在是带对了，便支起三脚架调试起来。
“嘿。”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一回头，萧楼满脸含笑地看着她：“阿意，中秋节快乐。”
吴意欢喜地赶紧转身，双臂一张想要扑进她怀里，却又生生地忍住了，站在她面前盈盈一笑：“中秋节快乐，楼姐姐。”
“送给你。”萧楼又笑着递过来一个月饼。
吴意接过来，捧在掌心抚摸，萧楼道：“是双黄莲蓉的，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我爱吃。”
“我给你打开。”
“嗯。”
萧楼接过去帮她撕开包装盒，吴意将月饼掰成两瓣，两个蛋黄刚好一分为二，在两瓣月饼里各露出突出的蛋黄。
“我吃不完，楼姐姐跟我一起吃好不好？”
“好。”
萧楼寻了个矮一点的垛口，吹干净上面的灰尘，扶着她坐上去，自己也跟着坐在一旁。
两人一边吃月饼一边聊天。
“视频开始拍了吗？”
“嗯，刚才已经调试好了，正在录制。”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楼姐姐已经帮我选好了拍摄地点，剩下就是……”吴意小口咬着月饼，忽地心中一动，飞快地看了萧楼一眼：“想请楼姐姐和我一起出镜。”
萧楼笑着点头，吴意立刻跳下垛口，去取来了摄像机。
萧楼正要跳下来，吴意摄像头对准她：“楼姐姐，你别动，就这样拍。”
萧楼有点不自在，头偏了一下，又忍住了，冲着镜头笑了一笑：“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吴意噗嗤笑出声来，跟着慢慢转身，来到萧楼身前，靠在了她腿上。
“楼姐姐，我靠着你哦。”
“好。”萧楼赶紧将她肩头拥住，两人一起看着镜头。
“楼姐姐。”吴意偏过脸来瞧着她，一只手仍然托着摄像机。
“嗯？”萧楼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吴意忽地眨了眨眼，猛地探头，一口咬在了她手里的月饼上。
“哈哈，偷你的月饼吃。”
萧楼也笑了，也去她月饼上咬了一口：“回礼。”
两人嚼着月饼，都是一脸笑，吴意看着她笑，她看着吴意笑，摄像机持续拍摄着。
萧楼问：“拍好了吗？”
“好了。”
吴意走去拿来三脚架，将摄像机架设好，镜头正对着萧楼坐着的地方，转身时偷偷摁下了录制键。
走回来重新坐在萧楼身边。
“没想到这么快，我还以为要录制好久呢。”
“本来就是短片嘛，等我回去剪辑一下就可以了。”
“那就好。你最近功课紧张吗？作业多不多？”
“紧张，多。”
萧楼哦了一声，说道：“我正在整理历史课的知识点，打算做成一套试题给你用，错题集也在整理，估计再有一个星期就能出来，到时候发你。”
吴意有些失落，目光幽幽地看着她，点了点头，萧楼没察觉她神情变化，继续说道：“我看了你最近的试卷，比国一、国二进步很大，你薄弱项主要集中在……”
吴意无奈地笑了笑：“楼姐姐，我会努力的，今晚难得休闲，先不讲学习的事好不好？”
萧楼停下来看着她。
“想听楼姐姐讲故事，或者说小时候的趣事，我都爱听。”
萧楼点点头：“总是说学习确实枯燥无味，好吧，我再给你讲一个我干的糗事。”
吴意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抱住她胳膊：“好呀，快讲快讲。”
萧楼不由地哑然失笑，暗道她真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她嘴唇弯了弯，眼里涌满笑，说道：“那次我修炼飞檐走壁不是失败了吗，也不敢到处声张……”
她一句话刚说完，吴意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楼也是笑眯了眼：“但是我贼心不死，有次暑假在山坡上玩，突然发现山后竹林长得郁郁葱葱，当时就灵机一动：诶，这不是可以用来做竹筏，然后来个凌波微步水上飞嘛……我家里山多，山里的树藤又长又粗，刚好可以用来扎竹筏，而且野外很多水塘，水库，夏天更是到处都是水，简直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当场就将这个奇思妙想给我弟弟分享了，他跟我一拍即合，于是我俩就翻箱倒柜找来两把砍刀，兴冲冲闯入竹林，开始噼里啪啦砍竹子。”
“我们砍啊砍啊，一棵又一棵竹子倒下了，然后还要劈砍掉竹枝竹叶，这时候我和我弟弟才发现，原来扎竹筏是如此浩大的工程，我们吭哧吭哧砍了二十来棵，就已经累的气喘如牛，我弟弟萧伟直接坐在竹叶上说，姐要不算了吧，咱们回家卸掉大门，我看过人家用门板做船一样可以漂洋过海……”
“哈哈哈哈哈……”吴意笑的倒在她肩头上，又抬头问：“然后呢，大门卸掉了吗？”
“我还是不死心，毕竟衣袂飘飘的大侠都是乘坐竹筏的呀，坐门板总觉得掉份儿。” 萧楼眉飞色舞，张着手臂做出砍柴的动作：“我就又去砍啊砍啊，又砍断了两棵竹子。”
“就在这时”，她猛地抬高声音，兴奋地一把抓住了吴意的手，继续说道：“就在这时，竹林外传来一声爆喝：你们在干什么？”
“哈，被人发现了吗？”
“我和萧伟吓得不敢做声，然后就听见有人钻进竹林，朝着我们走过来了。”
吴意任由她握着自己那只手，扑到她身上，将下巴搁在她肩头问：“然后呢，然后呢？”
萧楼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可是眼睛里却都是笑：“是村长来了，他看见地上歪七竖八都是被砍断的竹子，勃然大怒，说这片竹林是他的，将我和萧伟劈头盖脸批评了一顿，然后还说要找我爸爸告状。”
“哦，真讨厌。”吴意鼓了鼓脸，替她遗憾。
“我和萧伟灰溜溜跑回家，一根竹子都没到手。”
“就这么结束啦？那你爸爸骂你了吗？”
“没有，爸爸回来什么也没说，我和萧伟更不敢提，就当这事没发生。”
吴意眨了眨眼，又笑了：“其实也是好事，要是你们真的编了竹筏去玩水，那就危险了。”
“是的。”萧楼点点头，这才发现自己抓着吴意的手，她脸立刻红了，想要松开，发现吴意也反握着她的手。
她不由自主去看着吴意，发觉吴意的脸颊近在咫尺，一偏头，差点亲了上去，她脸色顿时更红了，浑身肌肉都绷紧了起来。
吴意下巴搭在她肩头，眸光似水地瞧着她，忽地幽幽地问：“楼姐姐，你这几天，为什么和我生分了？”
“没有呀。”萧楼诧异地转过脸，又差点撞上她鼻尖，她吓得赶紧又别开脸去。
吴意还是瞧着她，嘟唇道：“可是你回我信息像是班主任，而且我发好多条，你才回一条……”
“没有，真的没有。”萧楼这次微微转过脸，侧眸瞧着她眼睛，急的脸色更红。
吴意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萧楼看见她眼底湿湿润润的，像是天上的星光都化作了露水落了进去。她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手臂一张将她拥入了怀里。
两个人静静拥抱着，谁也没说话。
过了会儿，萧楼轻声道：“阿意，你说过你要考进淮南大学，对吗？”
“对，我说了就一定做到。”
“所以不能分心。”
吴意诧异地从她怀里抬起头，仰眸望着她，萧楼也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像是今夜的月光，包容、安心，又温柔。
她一瞬间明白了萧楼的心思，她不想影响自己学习。
这个傻瓜。
她眨了眨眼，问道：“楼姐姐可以指导我呀，联系紧密点又没什么关系？”
萧楼摇头：“不行，不能分心。”她松开了吴意。
吴意黯然伤神，又不敢再靠过去，只好一本正经坐着，她疯狂转动大脑，终于想到一个办法，说道：“可我才交到楼姐姐这个好朋友，要是突然冷淡下来，我会感觉很受伤，很孤单，然后更加影响学习的……”
萧楼失措地看着她，却见她慢慢低下头去，一副沮丧至极的模样。
两个人一起沉默了下来。
萧楼定定看着正前方，像是在思索什么，过了会儿认真地问道：“那你觉得怎么样做，才有助于你学习提高，且不让你分心？”
吴意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亮且有神：“我想楼姐姐时时指导我，中午带着我开小灶，晚上监督我测试。”
她怕自己说的理由不够有力，又飞快补充：“楼姐姐，我班里氛围你也看到了，家里环境也不太好，亲妈和后妈同处一个屋檐下，总会影响人家情绪的嘛，我一个人闷头做题感觉提升有限，如果楼姐姐在一旁鞭策我，我一定能进步神速，我属于压力越大进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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