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比后悔,以往师父传他武艺,尽心尽责,倾囊相授,然而他性子本就懒散,一看师父不在立刻偷奸耍滑。平时他街巷里与同龄人相争,从不落下风,还洋洋得意。真遇到生死之境,恨不得先于敌人,把当初偷懒的自己一刀劈死。
书到用时方恨少,武功更是如此。
他将刀斜斜放到胸前,刀尖横向冲着宋清寒。这是师父在他幼时就传授的刀法——阙月刀。
阙月刀讲究浩浩荡荡、恢弘大气,以凌绝之势战胜对手,是再正不过的刀法。这种敌我悬殊的时候,本不该用此种刀法,但赵凌别无选择。
阙月刀里有一招,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他用刀尖锁住宋清寒的胸腹间,纵使对方不死,也会有伤。
堂堂正正之处在于,起手式一出来,就明明白白的将意图告诉对手,是武学上的阳谋。
宋清寒看向少年,面上显出不屑:“你是要跟我比谁的刀快?”
赵凌不敢吭声,他怕一出口,这股气就泄了。宋清寒笑了声,道:“那你要接住。”
他出刀了,凌厉的刀转瞬而来,比赵凌想象的更快,甚至比方才猛兽捕食的速度更快。赵凌不退反进,扑向他怀中,根本不在乎这一刀会不会杀了自己。
他全神贯注自己的刀势,阙月刀刀尖对前,是他练习过无数次的招数,没想到第一次实战就是以玉石俱焚之势。
赵凌的刀自右向左划去,对准的正是宋清寒毫无遮拦的腹部,刀尖发出铛的巨响,赵凌瞳孔骤缩!
那不是人的身体,他的刀尖碰到了玄铁。
赵凌两败俱伤的一招没有起分毫作用,宋清寒的腰腹间有坚硬的器具,挡住了他的刀尖,而宋清寒的刀毫无阻拦劈到他肩上!
赵凌闷哼一声,不由自主跪倒在地,他能听到刀刃切入血肉的声音,在碰到骨头时卸下劲力。
血骤然喷涌而出,溅到赵凌的颈上,他跪在地上,手中的刀“哐”地掉在地上。
他尝试去捡起刀,右手仿佛消失一样,调动不起分毫力气。
宋清寒收刀而立,他仍不想杀赵凌,只想磨一磨他的性子。赵凌有一点说对了,他是在用训狗的方式对待他。
他养过很多猛犬,有些在幼时就显露出兽性,会对他大声吼叫。这是野兽天然的统治欲,它需要确认自己主人的地位。
宋清寒会先把它狠狠踹翻在地上,若还是敢叫,会踢到它们流血。倘若有猛犬不识进退,妄图咬他,他会将它打到半残。
犬类和人类不同,它们在斗争的时候,痛觉会消失大半,所以厮杀时凶猛无比。宋清寒控制不住力道,往往会无意打死它们。
但他对赵凌留手了,合适的人比合适的狗还难得。宋清寒低眉看向少年,赵凌跪在地上,挣扎想去拿起刀,手一直在抽搐。
宋清寒满意地笑了,“我现在不杀你,我先将你的朋友一个个杀死,从这位小姑娘开始,如何?”
他提刀,一步步向冬芷走去。冬芷正搀扶着伤势严重的秦牧,站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小姑娘的眼神瑟缩下,依然一动不动。
她看向宋清寒,昂首站立,不退分毫,赵凌急了,吼道:“你敢?”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又吐出一大滩血。宋清寒无声地笑了笑,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宋清寒用刀轻轻划上冬芷白嫩的脸颊,冬芷浑身发抖,她闭上眼,柔嫩的肌肤破开,刹那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秦牧扑上前去,宋清寒用刀背一戳,他重重栽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在宋清寒又一次举刀对冬芷时,赵凌拿起了刀。
他这回的动作平稳有力,因为他用的是左手。
阙月刀发挥到极致,犹如一道雪亮的银河,划破沉沉夜色,直冲宋清寒背后!
他回想起幼时,师父站在梨树下,向他展示阙月刀,男人说道:“这是不死不休的一招,你死前才能用的。”
“那我为什么要学?反正都要死了。”
男人微笑:“你过来。”
赵凌:“我学,我好好学。”
男人说道:“你总会遇上比你强的人,遇到不死不休的场合。难道就要放弃抵抗,乖乖送死么?往往你身后有需要你保护的,你在意的人,你也要拱手相送,一死了之么?”
自然不会。
赵凌胸间无丝毫担忧恐惧。他所有的心神都汇聚在这一刀里,顺势而起。波澜壮阔,浩浩荡荡,刀光璀璨如新雪。
此乃“无忧”,摒弃万物,只专注在手中招式上,外界的一切都不见,唯有手中的刀,和宋清寒的动作愈发明晰。
他看见宋清寒第一时间挥刀向他,赵凌不顾这一刀的后果,他满眼都是宋清寒露出空缺的地方。
他终于触到宋清寒的衣裳,衣裳转瞬撕开,他的刀往前深了半寸。
也仅仅是半寸,宋清寒及时退开,他看向自己受伤的左臂,勃然大怒,刀尖一抖,已经决定要动真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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