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沉往下头瞄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回道：“弟子愚钝，不知道师尊指的是哪一个。”
顾霄：“……”
这有什么认不出来的？底下站在前排的不就只有一个穿月白袍子的吗？
不过月白这个色确实不大好认，小徒弟常年在独孤峰上修行不认识顾霄也可以理解，于是他又详细地给暮沉指了出来：“就是第一排最右边那个，这个小朋友是不是挺精神的？”
暮沉心里泛酸，勉强绷住了表情：“师尊看好的自然是不错的，只是弟子看他神情骄矜，似有得色，想必不是能静下心来的性子，独孤峰清净，剑修之途又惯来孤寂，想来不适合剑修的路子。”
顾霄没想到他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把人家的性格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愣了愣，道：“你说得也是。”
“那第三排第二个呢？”
“能得师尊青眼，天资自然是好的，只是面色苍白，方才到达山门就已是勉强，想来是体弱，做个阵修符修也是合适的。”
“最后一排第六个，那个弟子怎么样？他是最先到达山门的弟子之一，而且这个身体素质一看就不错。”
暮沉扫了那个弟子一眼，眼角不由抽了抽。
那个弟子身材确实健硕，身高九尺有余，腰围大概有暮沉两倍粗，拳头大得好像一拳就能打死个人，最离谱的是凌天宗收徒要求里的上限年龄是十八岁，也就是这位肌肉壮汉年纪最大也不会超过十八岁……
暮沉深吸一口气，委婉道：“这位师弟倒是不错，只是身材健硕，似乎更适合锤类兵器，若要修剑，自是以重剑为佳，我们这一脉的剑法偏灵动，怕是也不适合他。”
听到这里，顾霄也觉察出了一点不对，他眯了眯眼，抬手指了指第一排第一个弟子：“那个……”
暮沉迅速打断了他：“身形略显单薄，怕是受不了独孤峰严寒……”
顾霄：“……”
顾霄道：“为师想说那个是柯长老新收的弟子，因为入门还不久，和大典举办时间就差几天，柯长老就让他在大典走一趟当做试炼。柯长老也是剑修，是为师师伯的弟子，和独孤峰一脉素来亲近，你正好认一认师弟。”
暮沉：“……”
药长老笑道：“暮沉这样子是不想你收新弟子呢！”
“是啊，孩子们都这样，生怕你有了新弟子就不疼他们了……”
“那次本座收二徒弟的时候，我家大弟子那个闹得，还跟本座说要离峰出走……”
“没听说啊，那你最后答应他了？”
“答应个鬼？答应了本座现在哪里来的二徒弟？那小屁孩才六岁离什么峰出什么走，本座下山给他买了一根糖葫芦就哄好了！”
“我家的段数可比这个高多了，知道了之后哭哭啼啼地问是不是他有什么做得不好，说会一辈子孝顺本长老，求本长老不要赶他走……好家伙，不就是再收个徒弟吗？他哪只眼睛看到本长老要赶他走了？？？”
“你大徒弟不是出了名的沉稳吗？还有这个黑历史？”
“你们当然不知道，他那时才八岁，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真的笑死人了……”
暮沉听着长老们爆出的各个内门亲传弟子的黑历史，心情并没有好多少。
确实，大家都做过这样的蠢事，但是做出这种事的年纪普遍在十岁以下。
而他二十八了。
暮沉缓缓窒息。
这是什么社死现场。
顾霄忍着笑拍了拍他的手，道：“放心，再你出师之前，为师不会再收弟子的。”
暮沉：“……”
他苍白地解释道：“师尊，弟子只是希望你能收到一个真正合适的弟子。”
顾霄完全没信，忍住笑点头敷衍：“嗯嗯，为师知道。”
暮沉：“……”
算了。
暮沉自暴自弃地想着。
就当是博美人一笑。
顾霄自觉哄好了暮沉，又转回身看台下的选拔。
六六飞到他面前晃来晃去，左右摇摆。
顾霄：“……”
他传音道：“你挡住选拔了。”
六六气道：“这个时候你还能有心思看选拔？”
顾霄：“为什么没心思？”
六六语重心长：“你不觉得主角，就是你徒弟，对你有占有欲吗？”
顾霄茫然：“什么占有欲？”
六六：“就是他不想你收其他弟子！他想独占你！”
顾霄不以为然：“你刚才没听到吗？长老们的弟子都是这样的。”
六六差点被他这话气撅过去：“他们的弟子是小时候这样！小时候不懂事这样说就算了，现在这么大了谁还会这么想？！”
顾霄：“沉儿自幼拜入本君门下，独孤峰一直都只有我们二人，他不愿本君再收徒插足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六六：“你看你都说了他是不想有人插足你们两个人的世界！他不是想独占你是想干什么？”
顾霄：“随随便便一句话你怎么能理解出这么多？独占欲也可以是亲情和友情啊！沉儿只是尊敬孝顺本君罢了，你能不能每次都觉得他不怀好意？”
六六：“……”
它长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顾霄神色放松下来：“抱歉，我不是想凶你，只是觉得你这样说是对沉儿的一种侮辱，我不希望再听到这些话了。”
六六：“……”
是吗。
暮沉关注到了顾霄的神色变化，低声问道：“师尊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顾霄摇了摇头，看着台下的新弟子，道：“过几日收徒大典结束的试炼……”
“师尊放心，弟子会努力拔得头筹的。”
顾霄笑了笑：“拔不拔得头筹无所谓，为师只希望你不要大意，注意安全，你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暮沉也笑道：“弟子定不会辜负师尊的期待的。”
新弟子们正在排队测试天赋，根据天赋和心性加入内门或者外门，但这不会是最终结果。
试炼才是最重要的。
试炼里表现好的外门弟子也可以进入内门，表现一般的内门弟子也会被赶到外门，不论内外门，只要出现了残害同门，利欲熏心之类的恶劣情况，一律逐出宗门再不录用。
天资固然重要，但没有好的品格天资再高都是祸害。
道场上的新弟子在测试，高台上的长老们遥遥看着。
这种收徒大典正常不会有可以继承衣钵的好苗子，但合适的记名弟子倒是可以收几个。
顾霄一心培养暮沉，本来就不打算收弟子，此时就倚在椅子上懒懒看着，暮沉得了他不会再收徒的准话，也放下了心，没怎么关注下面的测试。
过了一会儿，顾霄留意到六六转了几圈后消失了，但也没有在意。
系统不算有实体，消失出现都没有痕迹，此时可能是又回他们那个大本营休息了——六六不会一刻不停跟着他，晚上正常都是回它口中的大本营休息的。
但他猜错了。
六六确实回了它们系统的大本营，但不是为了休息。
它是回去学习的。
宿主太倔了，一直相信自己和主角是感天动地师徒情，它必须换一个方法让宿主接受这个对他来说非常残酷的真相。
六六怀抱着这样的心思回到了大本营，然后撞上了一个人。
或者说是神。
“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接受徒弟喜欢自己这个真相呢？”
神摸了摸六六：“真的是祂做出的系统，和祂一样死脑筋——为什么一定要把你看过的师徒文往他们身上套呢？感情怎么发展是他们自己的事，你只需要看着并且记录罢了。”
六六：“……”
六六“哇”地一声哭出来：“我没有套师徒文啊！我只是想看师尊攻支楞起来啊！师尊就不可以当1吗？”
神的脸黑了。
祂幽幽问道：“当1还是当0有什么不同吗？不都是和那个人吗？”
六六：“……”
它弱弱问道：“既然您这样说……那您和制作者谁是0啊？”
神：“……”
“主系统，带它去洗洗脑子，也不知道都跟着那神经病看了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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