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棠心里一揪,霍地站起身,忽而又想起什么,转头去看沈青炜。
虽然骆羽作出小声说话的样子,但为了让不远处的骆夜白听见,可注意控着声调,沈青炜就坐在一旁,自然也听得到。
“韶姑娘先去忙吧。”他起身笑着朝韶棠点了点头,“沈某也该回去了”
“好。”
韶棠听着那边极力隐忍的咳嗽声,不由加快了步伐。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骆夜白顿觉事情不妙,抬脚便往回走,但还没几步,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季予然!”
骆夜白略感无奈,心想好不容易才让她改了口,转瞬又回到最初时。他稍作犹疑,还是乖乖地停下了脚步,只不过方才咳得太忽然,他又极力想压住,便使得那张清冷俊颜浮着一层薄红。
韶棠绕到他面前,抬首端凝,见他脸上不显病态的苍白才稍微放心了些,但语气却没缓和多少,她怒嗔:“都犯病了你还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去躺着。”
骆夜白眉峰沉寒骤聚,扫向罪魁祸首。
而罪魁祸首本人骆羽正欲悄悄隐遁,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垂花门。
“站着。”骆夜白敛了神色看向韶棠,“我有事要跟他说。”
骆羽闻言缩着脖颈,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险些想抱头就跑,但显然他家侯爷没他想的那么可怕,只是淡淡交代:“马车里有个盒子,去取回来。”
“啊?”骆羽一顿,随之如释重负,立马应下:“好嘞!”
骆夜白话一说完,就感觉到了身后投来的目光,他硬着头皮转身,便直直对上了她圆瞪的双眸。
怎么好像怒意更盛了?
他拧着眉心,一时想不通是哪一步又错了,而韶棠也没给他多想的机会,直接几个跨步站到他面前,气鼓鼓道:“你都犯病了就不能叫他来说,非得亲自走过去?”逞的什么勇呢!
“……”
骆夜白语噎,沉默片刻,憋出一句毫无说服力的解释:“我没犯病。”
他又不是季予然。
韶棠斜睨着他,之前听了那么多关于予然先生的传闻,先入为主,如今见他越是否认,她便越加觉得是他嘴硬又要面,顿时气得牙痒痒:“好,你没犯病,但你到底回不回去躺着?”
骆夜白薄唇抿成线,喉结滚了滚,只觉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清,就算说清楚了她也未必会信,最后只能无奈作罢,含糊地“嗯”了一声。
下一瞬,裙袖从面前划过,再尔是胳膊一紧,只听她不容拒绝道:“我扶着你走罢。”
“……”骆夜白心虚又无奈,很想告诉她,即便是季予然在此,也没有她想的这般柔弱。
如此一来,两人不免靠得近了些,煦风拂过,清香萦绕鼻尖,这一路骆夜白都走得十分僵硬。本还想就近去书房,岂料经过时韶棠片刻未停,直接将他送回了卧房,并且按在了榻上。
“你躺好。”她眸里仍凝着浓浓不悦,“再把手伸出来,我把你把脉。”
被迫躺好的骆夜白默默卷起衣袖,递到她面前。他想了想,还是再次澄清:“我真的没犯病。”
回答他的是韶棠的一声冷哼,这话好像从她来到这里以后就没少听他说。
越是遮遮掩掩,问题就越重。
她瞪了他一眼,道着:“你莫要再说话打扰我。”
骆夜白忍俊不禁,想起第一回她给他清理伤口时的画面,他一时没忍住,“你是每次……”
话才起了个头就收到韶棠的一记眼刀子,骆夜白讪讪地摸了摸鼻梁,识趣闭了嘴。
初夏的风穿过灵秀山河,再拂过绮丽繁花,裹挟着满满的温柔,不时撩动榻边的帷幔,旖旎蔓延。
骆夜白垂眸将她端凝,心里柔软一片。
明明还在气他恼他,但一听到他犯了病还是忍不住关心,如此,怎能不让人软。
韶棠探着他的脉,许是不确定,同样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才转眸去看他,“你可还觉得难受?”
她捏着指腹,好似还在回想,小声嘟囔:“或许是我学艺不精?竟没探出什么异常来。”
“不是的。”骆夜白道,“本来就没多大事,是骆羽大惊小怪了。”
韶棠显然还不大信,“是吗?我觉得你还是得去寻大夫来看看。”
骆夜白刚想说“不用”,但触及她满是担忧的眸子,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得空我就去城里看看。”
“嗯。”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只剩清风阵阵。
骆夜白思忖良久,打破了沉默。
“你今日为何生气?”难道是因为他撑起这身新袍子,没显出它的优势来?
韶棠睨着他,其实她在前院的那会儿她就没那么难受了,她虽气他扯谎骗她,但予然先生的品行如何,过往听过的那些传闻便能告诉她答案,这些天对她的照顾也不似有假。
而且,再转念一想,沈青炜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做错事的人是季予然,为什么该她一个人生闷气难受?她要说出来,并且让他知道不可以再有下次。
她瞪圆了眼,眸里蕴着认真,闷闷道:“你以后不能再骗我了,我不喜欢。”
骆夜白瞳仁骤缩,心底一颤,难不成她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在她心里只有季予然才会柔弱至此,可偏偏她又是确有其事的神情。
他动了动唇,缓缓道:“我……”
“叩叩叩。”
敲门声同时响起。
骆夜白不由松了口气,“进来。”
骆羽推门而入,将取回的盒子放到榻边,留下一句“我在外边,公子你有事就喊我”,便又不见了身影。
韶棠望着门口方向笑了声,“他只是担心你,干嘛这样吓他?”
骆夜白没回答,转手将盒子递到她手中,撇开了脸,别扭道:“给你的。”
他没有过送人礼物的经验,想着她或许会开心,会害羞,又或者其他。但万万没想到盒子刚一递出去转瞬就被丢了回来,随着“啪嗒”一声,一支簪子滚落到他的手边,冰冰凉凉。
“季予然!”韶棠一字一顿,“你不要太过分了!”
骆夜白一头雾水,“怎么了?”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韶棠才不委屈着自己,她指着那些首饰,“这些东西哪来的?”
“我买的。”骆夜白顿了下,再道:“托一个熟人去买的。”
韶棠正准备将他的错处一一列举出来,倏地听到这话,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托、托人买的?”
“嗯,‘空青阁’的掌柜,今日刚好去那里见的朋友,便托她帮了忙。”
“是个女子?”话说到这里,韶棠就差不多明白了食盒和首饰盒子上那似有若无的蔷薇花香从何而来了,而与此同时,脸颊阵阵发烫。
瞧瞧自己都做了什么蠢事,可太能无理取闹了。
“是。”骆夜白略含讶然看着她,“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韶棠当然没回答他,她双颊红了个透,起身将那散落的簪子收进盒子又合上,再快速转移到外边的软榻上。
只要看不见,她就不尴尬。
骆夜白看着她宛如行云流水一般的一套动作,愈感困惑,“你怎么了?”
“你管我。”韶棠轻哼,虽然他没有背着她出去幽会,但回来没有说清楚总归还是他的错。
骆夜白还未想通这其中的缘由,却能看得出她神情的变化,于是视线锁住她,“不是都说好了今后都唤我夜白的?”
韶棠哼哼两声,用气音回他,“不要。”
“……”骆夜白觉得他没病都要气出病来。
韶棠将锦被盖在他身上,道着:“你刚犯了病,虽然现在看着没事了,但还是休息一下罢。”
“我真的没事。”骆夜白揉着额角,“我……”
韶棠见他面露痛苦之色,忙打断:“你有事,要少说点话多休息。”
“……”
“好吧。”
骆夜白再次咬牙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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