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棠听着他明显不情愿的语气,还是放心不下,温声细语道着:“我在外边的软榻上坐会儿,若是觉得不适你就喊我。”
正准备等韶棠出去就开溜的骆夜白扯了扯嘴角,“嗯。”
此刻除了认命躺平休息,他还能怎么办呢。
韶棠转身,先去前院拿了未完成的绣品,回来时往里间瞄了一眼,见骆夜白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这才施施然走向窗牖旁的软榻。
远远的便瞧见了那个雅致的红木盒子,她心中微动,淌过一阵温热,将见到它时的那股子尴尬悄然冲散,而后唇角不自觉扬起,璀璨笑意溢出眼尾。
她将那个盒子抱过来放在怀中,快要伸手打开时忽而又顿住,蜷回细白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指腹,直到那无声笑意化为轻笑传到耳畔,她才稍敛了神色,小心翼翼地打开宛如藏着珍稀宝藏的盒子。
入目便是被她胡乱塞进去的发簪,随着盒子的打开轻轻晃动,泛着清雅玉光,叫人看上一眼便爱不释手。而盒子的里侧亦是设计得十分精巧,布着一排大小不一的格子,其中分别放置契合的头饰和耳饰,但经过头先的小误会,这会儿都微微偏移了位置。
韶棠一手捧着盒子,一手规整好的首饰,虽是些细小且重复的动作,但她没有丝毫不耐,甚至那一双杏眸之中,柔光流转,满满皆是隐秘的欢喜。
盒子的下边是一个横格,放着一支飞蝶戏花流苏步摇,清丽而又不失雅致。韶棠越看越喜欢,想着即便不是某人相送,她在首饰铺子看到也会立刻买下来。她将它放到掌心,只觉那股隐秘的欢喜迅速蔓延,带着丝丝甜意,充盈着她的心房。
她又不禁感慨,骆夜白真是厉害的很,托人买的首饰竟每还一样都恰好落在她的喜好上,就这么容易地将她给收买了,再想想之前许贵礼送来的一箱珠宝,她可是连多看一下都嫌眼疼。
之后她虽是认真做着绣活儿,视线却总是不时飘向一旁的红木盒子,然后快速收回来,无声弯起唇角。
……
骆夜白极少在晌午时休息,但今日有人气势汹汹在外边守着,他也只能乖乖躺好。屏风另一面的一切影影绰绰,瞧不真切,他猜不到她在做什么,却还是侧着身一瞬不瞬地看着。
这是一种过往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好似那旖旎细风转了方向,一下一下地抚在他的心上,柔软又满足。而这一份难以言明的情绪,让本毫无睡意的他只躺了一会儿便不知不觉睡了去。
这一觉,他无端生出比黑夜还要绵长的错觉,以至于刚醒来时,竟有了几息的恍惚。
起身端坐半晌,他轻手轻脚往外走,甫一绕过屏风,便看到了半躺在榻上小憩的人儿,还有垂落在地上的绣品。
他捡起绣品轻放到一旁,顺势坐下。
一抹暖阳斜进窗牖,正好洒落在她的身上,初夏的暖煦将她那细润如脂的脸颊熏起一层胭脂薄红,似桃花般娇艳,而细密卷翘的睫羽合成一条柔和弧线,丹唇亦是微微弯起,像是做了什么美梦,掩不住笑意。
骆夜白目光凝在她脸上,细细描摹。
他和季予然相识十多年,却在这一刻,陡然冒出此前从未有过的情绪,那便是羡慕。羡慕“季予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韶棠的关怀,也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照顾。
再一想到韶棠对他的误会,他眉心蹙起一抹烦躁。
直到光影横斜,暖阳从移她的身上慢慢移至脸颊,他正欲起身去放下窗纱,却倏忽之间心念急转,继而豁然开朗。
现在他就是“季予然”啊,那些又苦又涩的汤药可不能白喝。
思及此,他再走向窗牖时,步伐都快了几分,脸上已全然不见了方才的烦郁。
也是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梦中呓语:“……不能骗我。”
骆夜白手上一顿,想着她是不是天生克他,每次他只要稍微冒出一点不那么光明正大的念头,她便总能于无意中一语点破。
回身时他从别处掇了一张绣墩过来坐到软榻前,挺拔的身姿刚好能替她挡住透过窗纱的微弱光芒。见她嘟囔完那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而侧边脸颊已经压得起了红褶,便想帮她将脸扶正,不想他这手刚一碰着就被她拢在了两掌之间,还试着捏了捏,许是觉得触感还不错,才握着放到了脸颊下垫着。
旋即,又靠近贴了贴。
掌心抵着她的柔软脸颊,骆夜白浑身一僵,好似那一片温热透过掌心的肌肤,直达他沉寂多年的心底,撩拨起圈圈涟漪。
好一会儿他才恍然回过神,目光触及她的睡颜,却又不舍得抽出手来,就怕有人睡得正酣,倘若被吵醒了指不定要闹。但他被压在脸颊下的手心微微犯着痒,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便抬起另一边手试着戳了戳她的粉嫩脸颊,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壮着胆子又转去触了触她的睫羽。
只不过还没玩过瘾,面前的人儿就倏然睁开了眼。
韶棠迷迷瞪瞪醒过来,许是还有些沉浸在方才的梦境当中,颦起秀美娥媚,揉着惺忪睡眼,开口便是嗔他一句:“你又想骗我。”
又?
骆夜白剑眉轻挑,决定将主动权收回自己手里,他迎上她的视线,问:“我何时又骗你了?”
韶棠意识清明了些,倒是理不直气也壮,委屈地撇撇嘴:“在梦里。”
这短短三个字将骆夜白给气笑了,“那你来说说,我又在你的睡梦中骗你了什么?”
在说到“又”字时,他刻意加重了语调。
韶棠闭着眼想了会儿,坦白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骆夜白觉得头疼,“合着你在我这酣睡了一晌午还顺带做了个梦,却什么都不记得,就只记得我又骗你了?”
这略显质问的语气,让韶棠听着十分不满,但她一时又想不到反驳之词,便只拿那一双潋滟水眸直勾勾地瞪着他,直到他先败下阵来。
骆夜白无奈地舒了口气,斟酌着措辞,“我之前没想骗你。”
刚刚睡醒的韶棠哪里顾及得上细细思量这其中的言外之意,她抬手将垂落在额前的发丝拨至而后,“好吧。”
声音软软糯糯的,眸里亦是一片迷蒙,整个人看着好像就很好糊弄的样子。
骆夜白想到在她未醒时自己的决定,趁机试探问她:“那如果骗了你会如何?”
许是怕她一下子生气,他忙不迭补充道:“并非是故意的那种。”
这人逆着暖黄微光,容颜如画,就连声音也出奇的好听,可却偏偏不说人话,韶棠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被枕得有些发痒的脸颊,回以一道不轻也不重,却足够有震慑力的冷哼。
骆夜白:“……”
好的,他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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