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面对这个问题，卓宣云答得十分冷漠，看着老板的目光也毫无温度。
乐无忧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又叫了两声老板，那人才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的神色依旧扭曲，但眼神总算从卓宣云脸上移开了。
“不……不用了。”他声音打着颤拒绝了乐无忧向自己递出的纸币，那小心到近乎卑微的态度与凶悍的面容和高大的身躯完全匹配在一起近乎诡异。
只见他低着头收拾吧台上的碎玻璃瓶都收拾干净，口中喏喏道：“让客人受惊，是我的服务不周。赔偿就不必了，还希望客人不要介意。”
乐无忧看了卓宣云一眼。
这老板的态度确实古怪，可是比起追究这老板的离奇态度，她们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卓宣云冲她点了点头，两人便带着早已石化的玛丽安离开了。
玛丽安一路上安安静静，甚至进了客房都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显然刚才发生的事给她的震惊过大，让她根本冷静不下来。
直到过热的暖风吹散了她满身的寒意，她才终于能开口：“我从没见过老板露出那种表情，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啊……我想，他可能误会了。”乐无忧有些尴尬地解释，“毕竟我们从没来过高卢国，更不可能认识那老板。他应该是认错了人。”
她当然也知道老板当时的反应极不正常的，至少，他肯定是认识卓宣云的。
可卓宣云既然说了不认识，她就不好再追问下去。
毕竟——这是卓宣云的私事。
玛丽安仔细想了一会，觉得东方人的长相确实不易分辨，才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缓了缓，又问道：“你们东方人……功夫都这么好？”
“咳咳，其实也不是都……”
——至少她就没有这么好的身手。
但是话没说完，乐无忧自己就闭了嘴。卓宣云脸上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她觉得怎么解释都没有说服力。
她们并没有把玛丽安带回早前那间酒店，而是就近找了间宾馆开了房。
卓宣云此刻正靠窗而站，半边脸被窗外的灯火映照出斑斓的色彩。看起来她只是随意站着，但其实每一秒都在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好一会，她才朝乐无忧点了点头，示意安全。
乐无忧会意一笑。她知道，卓宣云这是不想开口了。这段日子的搭档经历让她明白了一件事——卓宣云其实很懒，能不动弹就绝不会多浪费一丁点体力。
行动时的超强爆发力往往是为了能早早收工。有了她这个搭档后，这人甚至连最基本的沟通工作都懒得自己做了。乐无忧甚至偷偷怀疑，她是不是有社恐。
乐无忧掏出手机放到了玛丽安的面前，指着图像问玛丽安：“小姐，你见过这名女子么？”
手机上展示的，正是沈凌霜的照片。
玛丽安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整个人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撞到了床头柜上。
她顾不上自己撞疼的腿，只用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你们……你们是——”
见她反应这么大，乐无忧心中顿时有了底，索性直截了当地自报家门：“我们是华国警方的人。这名女子在高卢国失踪了，我们是来找她的。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们。”
“不！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玛丽安把自己的头摇成了拨浪鼓，边说边向门口退去，“既然你们不是诚心做我生意，那我要走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啪”的一声，卓宣云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门前，一掌截断了玛丽安的退路，把她整个人锁在了墙角。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玛丽安：“你知道！”
身为西方人的玛丽安，身材已经不算矮，可卓宣云却生生比她还要高出一些。
她的身材虽然瘦削，但其体内蕴藏的力量感绝非玛丽安可以匹敌。再加上那双冰冷的眼由上而下注视着，这样压迫感愣是让玛丽安不可自控地哆嗦了起来。
“不……不是，我真的不知道……”
“你知道。在酒吧里，你见到我同伴时，本来是想上去打招呼的吧？看清她的脸之后，你才转而来和我说话。
马特高地的东方人并不多，你到底把她错认成了谁？”
卓宣云说话的同时，乐无忧也缓缓踱了过来，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侧。
她其实很清楚卓宣云让她这样打扮的目的。
她现在穿的这条裙子与她初见沈凌霜时看到的那件是同样风格。再加上她的身形与沈凌霜相差无几，卓宣云还特地为她挽了个沈凌霜同款的发型……
从背后看，就连华国人都有可能将她和沈凌霜弄混，更不必说分不清东方人长相的西方人了。
卓宣云特地让她作此打扮，显然就是为了用这种“相似”钓出认识沈凌霜的人。
卓宣云气势不减：“我们调查过，沈凌霜以前就常出入马特高地。而你一看到与她背影相似的人就准备上前打招呼，显然，你与她很熟。”
“这……”
乐无忧适时插口道：“哎呀，你不如告诉我们吧！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就算真得知了什么对你不利的消息，也不可能特地跑去告发你的，是不是？我们只想找到沈凌霜的下落，一找到她，我们就会回国，不会牵连你的！”
玛丽安像是被卓宣云吓到了，又像是被乐无忧说服了，站在那儿低头不语。
她下意识地抠着自己的指腹，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好！我告诉你们！”
这句话说出口，似乎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她扶着墙，绕过卓宣云和乐无忧，缓缓在床畔坐了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
卓宣云和乐无忧就那样站着，等她平复情绪。好一会，才见她抬起苍白的脸，低声道：“沈……她……她现在，应该和里昂在一起。”
“你说的是不是这个人？”乐无忧迅速调出里昂的照片，展示给玛丽安看。
“对！就是他！”玛丽安只看了一眼，便极确定地回答道，“他是沈的男朋友。”
“沈凌霜怎么会跟他搅到一块？”卓宣云的眉尖微微聚拢。
她一直想不通，沈凌霜与里昂不该有交集，她甚至根本就不该出现在马特高地！
玛丽安苦笑了一下：“沈，她本来是赛兰大学的学生，不过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退学了。她是为了赚钱才会来到这里的。她……染上了毒瘾。”
“什么？！”
乐无忧这次是真的惊到了。毕竟从她们得到的资料里来看，沈凌霜完全没有接触毒品的经历。
玛丽安没有作答，只是继续说着：“因为毒品，沈把她姐姐为她准备的学费和生活费都花光了，最后逼不得已，只能到马特高地来卖身换钱。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她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好姑娘，笑起来的样子特别美。我和她曾经是室友。”
“沈也想过要戒毒，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没成功。就在她最痛苦的时候，里昂出现了。他就像是她的救世主，迅速解决了她的一切难题。而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立刻深深地爱上了他。”
“简直胡说八道！”乐无忧听不下去了，“提供毒品难道也能算是‘解决难题’的方法吗？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让自己的爱人沉迷毒品？”
她终于了解最后一次见沈凌霜时，为什么看到的状态会是那么糟糕的了。原来那并不仅仅是因为亲人过世的打击，更多的还是因为毒瘾发作了吧？
现在想来，她只怕那时已经……
反反复复戒断再复吸，不但会让戒断越来越难，也会让吸食者本身对毒品的需求越来越强。难怪里昂敢毫不犹豫地抛下她，他根本就很清楚——沈凌霜绝对逃不掉！她需要他提供的毒品，甚至远甚于对新生活的渴望。
“我们竟然没能及时发现她的异常，是我们工作的失误。”乐无忧很自责。
卓宣云看了她一眼，继续问玛丽安：“关于里昂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不多。”玛丽安直视着她的眼睛，“我只知道在马特高地没人敢招惹他，因为所有得罪过他的人最后都消失了。如果你们准备跟他作对，我劝你们还是放弃吧！沈在他手上，没人能救她。”
“沈凌霜是华国人，我们必然要带她回去！”乐无忧皱眉，“你知道里昂的老巢在哪吗？”
玛丽安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他……在赛兰大街上有一栋大楼，平时他都会住在那栋大楼的顶层。可那里不仅守卫森严，而且隔壁就是赛兰警局！
里昂与赛兰警局的人关系向来很好，听说警长都会卖他几分面子的。从来没有人敢去他那里闹事，你们……”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沈她是不是出事了？我看到新闻了……那个男人我认识，他来马特高地找过沈。听说他家境很好，与市长还有些亲戚关系。
他对沈……也算痴心一片了，还曾为了沈跟里昂起过争执……唉，他的死肯定是里昂干的！
我看你们不像是坏人，但你们还是走吧！里昂，你们真的惹不起！”
卓宣云与乐无忧对视了一眼。
里昂的身份果然不简单，市长的亲戚也敢说杀就杀？显然钱和地位在他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这人……只怕是个真正的疯子。
她们若想从这人手中救回沈凌霜，只怕确实不容易！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
乐无忧略一思索，从手包里抽出几张大钞塞进了玛丽安的手心，朝她微微一笑：“这些你先收下吧，今晚辛苦你了。回头你要再想起什么重要的线索，请务必告诉我们。”
随着大钞一起放进她手心的，还有一张留有联系方式的纸条。
玛丽安点了点头，识趣地离开了。
她前脚才走，卓宣云和乐无忧后脚也退了房。
此时已近凌晨，即便是通宵营业的酒吧也都关了门，满街的霓虹灯都暗了下去，只剩下灰扑扑的灯管，再没有五光十色的幻象，看着很是萧索。
忙了一天，两人决定先回酒店休整一番。
可是刚回到房间，还没等她们换下自己的行头，前台却突然拨了电话上来，说是有位名叫里昂的先生，想要见她们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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