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乐无忧和卓宣云抵达的时候，里昂早就等在那里了。
显然，他对她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卓宣云没能忍住，眉头微微地拧了起来。
她早就知道她们来高卢的事瞒不住里昂的耳目，但这实在太快了！要知道，她不惜动用特殊关系借来私人飞机，为的就是尽量为自己多争取些时间的。可饶是如此也字争取了不到半天……
由此可见，里昂对赛兰城的掌控程度，实在是超出她的预料……
“哎呀！两位美女！真是久闻大名！”
里昂见她们进来，居然主动起身迎了过来，甚至十分绅士地上前为她们拉开椅子，就连卓宣云那冰冷如刀的视线都没能让他退缩半分。
夜色渐渐淡去，窗外的天色已隐隐有了几分微光，酒吧里冷冷清清的，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一脸萎靡地在角落等待下班。放眼望去，诺大的酒吧除了他们这桌，竟再无半位宾客。
许是黎明已近，酒吧里的灯光有大半已经熄灭，四周幽暗而静谧，只有他们桌子上方还有几盏灯依然闪亮。
窗外赛兰城已然褪去了夜晚的华裳，整座城市不再有绚目的霓虹掩映，在晨光中甚至看起来有些许纯朴。让人无法想像，那些律法不能约束的阴暗，就在数小时前还紧紧包裹着这片土地。
平心而论，里昂其实是长相极为英俊的男子。尤其是他英挺的五官和那双琥珀色的深邃眼眸，说是迷人都不为过，也难怪沈凌霜会为他着迷。
他的容貌并不像寻常西方人那样硬朗过度，轮廓是相对柔和的曲线，这副容貌极大地中和了他眼角眉梢那掩不住的煞气，更为他增加了几分文艺忧郁的气息。
若是在街头巷尾遇见他，乐无忧相信自己会觉得他只是一个艺术院校的学生，而绝不会将他与黑|帮老大联想到一处。
“卓小姐、乐小姐，我等你们很久了。”里昂笑着站到了桌子对面，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他的华语发音极其标准，遣词用句也十分正统——这让乐无忧有些意外。
“我不记得约过你。”
相比之下，卓宣云的回答就极为生硬了。
“卓小姐，你又何必这么冷淡呢？”见没人招呼他，里昂便自己施施然地坐下了，“你们来高卢不就是为了找我的么？现在我自己送上门来，这可替你们节省了不少时间吧？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若您将沈凌霜交给我们，我们自会好好感谢你的！”乐无忧也冲他微微一笑，语气中不无讽刺。
瞧瞧这人说的是什么话！找他？大可不必！
高卢的事本不归她们管。任里昂在赛兰城一手遮天、无恶不作，那也与她们华国警方毫不相干。她们在意的本就只有华国公民——沈凌霜的安危而已。
至于里昂？如果可以，她们巴不得不要跟他打交道才是最好！
“哦？凌霜啊……”
提起沈凌霜，里昂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他十指交叠，双臂平放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卓宣云：“她是自己回来找我的。怎么？两位难道不知道？
她是个成年人，既然自愿跟我，那么我想就算你们是华国警方的人，也没有理由强行要求贵国公民放弃自己的选择吧？”
“是你你用毒品控制了她，你觉得这也能算自愿？”乐无忧对他的无耻叹为观止。
“哎呀，怎么能说‘控制’呢？”里昂无辜地眨了眨眼，“为自己的爱人提供一切她想要的东西，这难道不是爱情的真谛么？
但凡是她想要的，我毫不吝啬；只要是她讨厌的，我就去替她解决。我对她可说是予取予求，这难道还不够好吗？”
“你所说的解决范围也包括——她的亲姐姐？”卓宣云出声了。
是问句，却极其肯定。
不等对方回答，卓宣云便接着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沈凌霜的身份。你故意设计引诱她堕落，再伺机接近她，骗取她的信任。为的就是通过她去控制她的姐姐——沈秋雨。
你知道雷老大暴露在即，你逼沈秋雨杀了他之后再自杀，好切断一切与你有关的线索。
而沈凌霜……从头到尾都只是你的棋子。”
“是啊，没错！”里昂居然一个字都没辩驳，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可那又怎么样？我从没有逼迫过凌霜，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他笑着靠进座椅深处，整个人惬意地被柔软的沙发包围，琥珀色的眼睛由下而上紧紧盯着卓宣云的脸：“她恨她姐姐，恨她什么都不告诉自己，也恨她擅自决定了自己的命运。而我，不过是帮了她一把，让她好摆脱厌恶的那一切罢了。
再说了，我难道没有放过她吗？我只差亲手把她交给你们华国警方了吧？人我都给你们送过去了，你们却没能看好她，还让她追着我跑回了高卢。你看，这怎么能怪我呢？”
“诡辩！”乐无忧气极反笑，正要再说几句，肩膀却被卓宣云按住了。
“你要怎样才肯放人？”卓宣云的声音很冷，眼神也始终死死盯着里昂。
“放人？”里昂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大笑了起来。
好一会他才收住了笑，伸出一指敲了敲桌面：“你不如这么问——凌霜要怎样才会肯跟你们回去？只怕我放了她，她也不愿意跟你们走吧？”
“只要你放人，我们自能带她回去。”乐无忧耐着性子与他谈判，“雷老大已死，沈凌霜对你已经毫无意义了。我们带她回去，也会保证她再也不来高卢打扰你。只要你的手不伸进华国，我们自不会管你的闲事。
当然，若你有意对华国出手的话……那到时候就各凭本事了。
不过就算你为此打算而控制沈凌霜也没用的，我们不可能因为她在你的手上，就在行动时有所顾虑。”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里昂的目光转了过来，看了她一眼。
乐无忧才微松了口气，就见他的眸子里又一次映出了卓宣云的脸。
“但是——我不乐意！”
里昂的下巴抬了起来，撕开了和平的假面之后，他琥珀色的眸子里射出嗜血的光芒：“我就喜欢看别人因为我而痛苦挣扎，百般纠结却又无法挣脱的样子！
沈凌霜，我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放弃的！既然她选择了我，那我就没道理放手！”
“变态！”乐无忧很想翻个白眼给他。
“哈哈哈！说得对！我就是个变态！”里昂却笑着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拇指的指尖却朝着卓宣云指了过去，“但是，小姐，你以为你身边的这位真就是好人了？”
他的眼睛微眯，像在思索：“你们的身份……按你们华国的话，怎么说来着？‘人民公仆’还是‘百姓的守护神’？哈~哈哈！你不如好好问问你身边这位，她真想当这种玩意吗？”
说完，他双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整个人俯身从桌对面倾身过来，直接逼近了卓宣云的脸。
灯光自上方打下来，他的脸在暗色中看不清神色。
只见他凑到卓宣耳畔低语：“我闻得出来，你身上有跟我一样的气味……嗯，这么浓重的血腥味……你——杀过不少人吧？！
怎么样？杀人的感觉是不是让你迷醉？用枪爆开对手的脑袋，那感觉是不是棒呆了？呵呵，你从事这种职业，为的不就是可以合法杀戮吗？！
我听说，你在华国已经害死好几个搭档了？呵呵，现在身边这个，你打算什么时候下手杀了她？这才是你的本性，不是吗？
卓宣云！你装得再好也骗不过我！我们本质上是一路人！知道吗？肮脏的血液是不管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又快，这一连串的话语就像蛇在耳边吐信一样让人反感。
然而卓宣云不闪不避，就连表情都没有丝毫波动。
里昂说完这通话，又直起了身子，脸上依然是和煦到有些过分的笑容：“今天来只是想与两位女士打声招呼。两位初来乍到，作为东道主的我招待不周，还请两位不要见怪才好。
不过……既然两位不急着走，那我就还有补救的机会，是吧？还请两位好好享受我的招待吧！”
说完，他又是绅士到极致的一个躬身礼，不待她们回应，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乐无忧与卓宣云互看了一眼。
所谓的“招待”无疑就是里昂对她们下的战书，只怕她们未来在高卢不会再有平静的时光了，接下来的每分每秒都将是挑战。
卓宣云没有对里昂的话做出任何解释，乐无忧也没有问，她们之间本就有不小的隔阂，里昂的出现不过是让这分歧来的更早罢了。
更何况，时间也并没有给她们选择的机会。
里昂的“招待”来的果然很快，她们才刚走出酒吧，还没等回到房间，新的访客便到了。
几名身着警官制服的魁梧男子直接站在酒吧门口等着她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卓宣云女士是哪一位？有人控告你在马特高地的某间酒吧里袭击他人。还请跟我们去警局走一趟吧！”
若是让卓宣云就这样被他们带走，必然是凶多吉少，乐无忧怎么会答应！她刚要开口，卓宣云已经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我就是卓宣云。此事与我同伴无关。我跟你们走。”
“宣云！”乐无忧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说什么也肯不让她离开。
“刚刚里昂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卓宣云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跟你不是一路人。我早就说过，你不该跟着我。
无论这一趟你本来有什么目的，到这一步也够了。现在这样正好，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再跟着我，早晚你一定会死。”
说罢，她垂下眼眸，将乐无忧紧紧抓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卓宣云的手一如既往冷得像冰，但乐无忧抓的那样紧，竟使得那双手也有了一丝丝温度。当最后一丝温暖从掌心滑落的时候，乐无忧下意识地朝前伸出手，却依然落了空。
卓宣云大步向前，对那几名警察点了点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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