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露露春风得意的脸冷了下来,她根本不屑于和夏树这种人比,简直拉低自己的逼格,夏树这种乡巴佬还不配。
可是偏偏就在这时,好友发来了消息:跟她比!就她那点三脚猫的绘画功夫,咱能把她这张烂脸给打肿!
陈露露还是有些不情愿,浪费时间又拉低档次,要不是看邓雪的面子,她现在就要把人轰走了。
她幽怨的看了眼角落里的摄像头。
夏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很快就移开视线。
原来如此……
“你想比什么?”陈露露冷声问。
夏树环顾四周,发现桌子上有把水果刀,正是小吴拿过来切水果的。
“不如,我们就画这把刀好了,静物写生吧”
“可以。”陈露露是骄傲又自信的,她的自信来自于学校和从小就学习绘画的扎实功底。
静物写生她小学的时候就开始接触了,这是每一个美术生都具备的一个功底。对于她来说,这简直太简单了。
艺考素描考的也是静物写生,比这次的主题难了不知多少倍,但她当年素描成绩几乎接近满分。后面进了美院,她也会经常练习,画技只会提升。绝没有一个小小的静物写生都搞不定的道理。
这种小儿科般的比试,她是不太能瞧得上的。但是既然乡巴佬把脸凑上来挨打,她也不介意狠狠打上几巴掌,也好让她长个教训。
员工们为她们找来画板,铺开素描纸,放上橡皮和削好的铅笔。一切准备就绪,二人的比试正式开始了。
夏树如今的实力还不能支撑她去画些难度特别高,结构特别复杂的东西。像这种比较基础的静物写生,一眼就能看得出好坏,也容易上手,绘画时间又不需要很长,用来比试再好不过了。
陈露露不愧是美院出生的,绘画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没有用过橡皮进行擦拭,线条排的紧密又流畅。
看她行云流水的样子,就知道胜券在握了。
反观夏树,她拿橡皮修改的次数数不胜数,速度也慢上许多。虽然水果刀的形打的有模有样,但是排线的时候明显的有停顿,不够流畅自如。
二人对比之下,一个像胸有成竹的老师,一个则像底气不足的学生。
两人的画面已逐渐成型。云绘美术的几名老师都跑过来围观,有课的老师也抽了空出来看一眼。大家虽然不喜陈露露的作风,但好歹是自己的老板,自然是希望陈露露能够取胜。
水果刀放在水果盘上,锋芒毕露。
时间来到下午四点,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陈露露的画已经快完成,只差收个尾。而夏树的画面还有许多露白,需要再进行修补。
夏树额头上沁出几滴汗水。
陈露露瞥了她一眼,笑道:“不用这么紧张,技不如人也不怪你。怪只怪你们农村人成长的环境太过恶劣,教育资源自然是比不得我们大城市。
哎,泥潭里的泥终归是泥啊,永远不可能变成天上的云的,夏老师,你说是不是啊?”
她收了笔,拍拍手,对还在作画的女孩说:“加油啦。”
她已然完成。
她的画风给人一种从容大气的感觉,线条排列凌厉而又干脆。黑白灰关系分明。画面整体结构让人看了由衷的舒适。她不仅画了刀具,还画了水果盘,以及或完整或切开的水果。
这是原本水果盘里面不具备的。
这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幅画是一个专业的美术生所画出来的。
“陈校不愧是美院生,画的真好啊。”小吴竖起大拇指,夸赞着。
陈露露很受用,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背着手走到夏树身后,微微俯身:“夏老师,你这握笔的姿势不太对呀,你们老师没教过你们正确的握笔姿势吗?”
夏树不为外物所影响,一声不吭的继续画着。
陈露露画完了以后,大家都拥过来围观夏树,渐渐的,就有人发现不太对劲儿了。
夏树只画了一把刀,没有水果盘,没有水果,也没有桌子。刀柄朝上,刀锋朝下,悬空而立。背景是深沉的黑色,唯有刀身明亮如洗。
“这把刀给我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私下里有老师讨论了起来。
陈露露讽刺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她睁大眼睛看着夏树的画面,恍然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那把刀就像悬在了她的头顶之上。
似乎随时都可能落下来,刺中她的头颅。
而后大家发现夏树迟迟没有画出最后一笔,只要再把刀身最后一笔连上刀柄,这幅画就算成了。
“怎么不画了?”小吴发出询问。
夏树笑了笑,将笔放在了花架上:“不画了,陈校长,你给点评点评?”
陈露露蓦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她惊疑不定地盯着那张画,再看看淡淡微笑着的夏树,只觉得她的笑容里也充满了诡异。
这张画……这张画……这张画不对劲。
但是她此刻就像被那刀抵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
夏树盯着陈露露苍白的脸,有些困惑。
她并没有将这把刀画出实体来,就有这么大的威慑力吗?
她最初的想法不过是借着自己画出来的东西会体现出非常真实的形态,才敢与之比试。
现在她才发现大家的表情都不太对劲,尤其是陈露露。她竟然在微微的颤抖,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夏树很快联想到自己所画的少女和蜘蛛。少女即使没有画眼睛,也灵动的如同常人。而蜘蛛则一直呆呆傻傻的。
她在画少女的时候,对未来的工作有所期盼,对古代那些荡气回肠的故事有着很多的奇思妙想,少女图承载了她的许多情绪,她倾注了很多情感在上面。
而在画蜘蛛的时候,她心中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想,只想试验一下画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听话的回去。
因此才会出现少女灵动,蜘蛛呆傻的情况吧。
再联想到方才画这把刀时,心中蕴含了怒气。这股怒气几乎都化为了能量凝聚成了这把刀。
所以这幅画看上去才那么的让人毛骨悚然,似乎要破画而出,刺进人的身体里。
而这怒气又是冲着陈露露来的,她的感觉自然最为深刻。
“孰强孰弱,我相信大家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夏树将这张画取下来卷好放入随身的背包里。
她不打算在此处多留,转身欲走。
“等等!”陈露露白着一张脸叫住她,脸上有些许狰狞,“你也不用去别的机构面试了,我告诉你,你得罪了人,已经被行业封杀了,上了黑名单,没有单位会要你的。至于得罪了谁,我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要还想在月城找工作,最好去给人家赔礼道歉,看人家能不能大发慈悲原谅你!”
夏树回头笑道:“月城大的很,我又不是非要做这一行。有什么下三滥的招式尽管使出来好了,我奉陪到底。”
看着夏树头也不会离开的背影,陈露露将自己刚刚完成的画一把拽下来撕了个粉碎。
“下三滥?她说谁下三滥呢!”陈露露咬牙切齿。
几名员工不敢招惹她,纷纷低头离开。
陈露露见她们要开溜,叫住小吴:“赶紧把这个刀收走!”
小吴只得照做,收了果盘和刀,灰溜溜的走开了。
而另一边,看了监控的邓雪也是气的将桌上的资料通通拂到地上。
她拨通了陈露露的电话,劈头盖脸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让她这么嚣张的离开了?你画的没她好吗?”
陈露露回想起夏树画的那把刀:“她画的那张画有问题……我说不上来,但是我看到她那张画,我就感觉那把刀跟真的一样,就好像悬在我头顶……随时会落下来。我当时都起鸡皮疙瘩了,那种感觉非常奇怪,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你在跟我说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邓雪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你一个美院的,你还画不过一个大专的?”
邓雪对好友的能力产生了质疑。
“我看你也是这两年光顾着赚钱去了,看家本事都给忘了,你有时间多练练好吧?”邓雪曾经是陈露露的主管,因此说话也不客气
“不是,邓雪,我是好心帮你欸!你对我发什么脾气啊?合着我是热脸贴冷屁股,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了是呗?”陈露露本来就一肚子气,邓雪还来火上浇油,他当下没有了好脸色,“行行行,以后这种事啊,你千万别找我!免得我讨不了好,还得当出气筒!”
两人通话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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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云绘美术,夏树突然来了感觉,急急忙忙跟着导航找了一处最近的公共厕所。
出来后她神清气爽,心里已有了答案。
不愧是“明天见”食物,夏树不用看就知道这次试验成功了。
她在路边小面馆吃了碗云吞面,再回家时,已经日落西斜。
明天的面试她决定不去了。
那也是一家美术机构,若是按照陈露露所说的,自己已经被列入了行业黑名单,那明天估计也是个鸿门宴。
若是去了,定是讨不了好。
她回到租住的公寓,要上楼时正好碰到房东。房东打量了她几眼,问:“昨晚后来没出什么事儿吧?”
夏树摇摇头:“没什么事儿,是我自己吓唬自己。”
房东:“我就说嘛,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鬼嘛,尽自己瞎想。”
“是呀,还是要相信科学。”夏树附和道。
房东今天打扮的格外精致,脸上化了淡妆,身上穿了条黑色的修身裙子,胸口别着闪亮的胸针。头发应该也细细打理过,看起来乌黑又柔顺。虽然人过四十,但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成熟韵味。
夏树夸了句:“姐,你今天怎么打扮的这么好看呀?要去约会啊?”
“什么约会呀,是我老公。老夫老妻了,就是出去吃顿饭而已。”房东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脸上却难掩笑意,“他在华谊酒店定了位子,你要不要一起?”
华谊酒店是月城一等一的大酒店,都得要提前定位置才行。
“哇,烛光晚餐呀,姐夫真浪漫。我就不去了,我可不当这个电灯泡。”夏树连连摇头。
中年夫妻,还能有为对方准备惊喜的心思,一定是非常恩爱吧。
房东笑靥如花:“我们老了,哪还有什么浪漫呀?不跟你说了,我得过去了,去晚了我家那口子脸得拉的老长了。”
“行行,快去吧!”
夏树目送着房东开车离去,羡慕的不得了。她开的车子是最新款的保时捷,没一百万下不来。
想到自己的父亲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就只能够在农村起一栋样式最简单的楼房,不禁感叹人与人之间果然是存在差距的。
住在月城的本地人不用奋斗,光靠拆迁就能发达起来。而他们这些农村出来的,却需要奋斗一辈子才能够得上别人的起点。
不公平啊。
可这世上,又有多少事儿是公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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