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里缠斗的几个人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怎么，心疼了？”
寂静的车厢里，顾郯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秦暮收回视线，转头看了他一眼，面上难辨喜怒，声音不咸不淡：“顾少好手段。”
“过奖。”顾郯挑眉，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了几下，似是随意道，“为了不让不相干的人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只好出此下策了。”
轻笑了声，秦暮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拢了拢脸侧被风吹乱的头发，车窗外霓虹灯闪烁，不时有刺耳的喇叭声传来，她红唇微张，语调温和：“那我可消受不起。”
车厢里响起了两声低沉的笑，回荡在寂静的车内，暗哑的嗓音莫名惑人。
红灯亮起，车子慢慢停下。
顾郯转头，眉目间满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只意味不明地问：“你不喜欢厉爵？”
秦暮迎上他的视线，面上不露声色，只轻轻扯了扯唇：“无可奉告。”
“不，‘不喜欢’这个词，还有点轻了。”顾郯摇了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秦暮，不错过她面上丝毫的表情，像是试探，又似乎已经笃定一般缓缓道，“你讨厌他。”
两人对视着，车内气氛沉寂。
片刻后，秦暮蓦地轻笑出声，她弯了弯眼，好整以暇地反问：“何以见得？”
顾郯唇边噙着一抹笑意，神情若有所思，出口的话却莫名笃定：“若是不讨厌，刚才怎么会走得这么果决。”
秦暮抬了抬自己纤细的胳膊，示意道：“那难不成我还要去和那几个大块头拼命？”
白皙细嫩的胳膊出现在眼前，纤细得好似稍微一用力就会折掉，顾郯眸底微暗，舌尖抵在牙齿上，轻微的刺痛感传来，他低低笑了声，暗哑的嗓音从唇齿间溢出，仿若情人间的呢喃：“那我可舍不得。”
秦暮轻轻挑眉，随即收回手，视线转向车前。
敛下面上的笑意，她面无表情道：“绿灯了。”
车子重新启动，行驶在平坦宽阔的道路上。
一路无话，一个小时后，车停在了秦宅外。
沉默了一路的人终于开口。
顾郯放松地坐在驾驶位上，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拿出了手机。
亮起的屏幕出现在秦暮眼前，上面是一团黑色的二维码。
顾郯声音含笑：“大小姐，加个微信呗。”
“大小姐”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莫名的玩味和戏谑。
秦暮抬眸，迎上他含笑的视线，淡淡开口：“没必要。”
顾郯也不强求，听她这么说，顺势将手收了回来，随手一放，将手机扔到一边，“那就不加。”
“咔哒”一声，他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倾身往副驾驶的位置靠近了些。
突然凑上来的人，让秦暮下意识地往后撤，背靠在车门上，她面色平静：“做什么？”
顾郯低低笑了声：“红了。”
手腕上传来轻微的触感，秦暮低头。
顾郯的指腹正点在她右手手腕处，是之前被厉爵攥过的地方，并无痛感，只是这具身体太娇嫩，皮太薄，所以稍微用点力，便会留下痕迹。
秦暮撤回手，另一只手覆在手腕处。
顾郯轻“啧”一声，眉目间似是染上了一丝恼意，“狗杂种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秦暮冷眼看着他，嗤道：“戏过了。”
“这么说可就太伤人心了啊。”顾郯夸张地睁大眼，看着秦暮一副你无情无意无理取闹的模样。
秦暮挑眉：“这玩意儿你有？”
“不然你摸摸？”顾郯微微一笑，伸手拉过秦暮的手放在胸口上，“跳得可有活力了呢。”
秦暮：……
这种时候，就可惜自己没有修炼九阴白骨爪了。
她收回手，淡淡道：“哦。”
被她不咸不淡的态度噎了下，顾郯直起身，退回驾驶位的位置上，两人距离拉开，他一只手撑在下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提议一般道：“你看你讨厌厉爵，我刚好也讨厌他，不然咱们凑合凑合，一起气死他？”
秦暮“呵呵”两声，无情拒绝：“不必了。”
被拒绝了，顾郯也不恼，只不慌不忙道，“你就不好奇他回国的原因？”他上下打量了秦暮一番，神情似笑非笑，慢慢悠悠接着道，“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了，他还一回来就对你穷追不舍，你就不觉得不对劲？”
秦暮看着他微微一笑，而后红唇轻启：“那可能是因为本小姐天生丽质难自弃吧。”
顾郯：……
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又问：“真不好奇？”
秦暮：“不。”
“行。”顾郯点点头，抬手解了车门的锁，“下车吧，大小姐。”
秦暮抬手搭上车门，下车前，又回头看向顾郯。
顾郯微顿，挑眉，唇边带笑：“怎么，改主意了？”
秦暮微笑，嗓音是一惯的柔和，却带着莫名警告的意味：“不管你和厉爵有什么恩怨，记得别招惹我。”
说罢，她推开车门，径直离开。
车门关上，寂静的车厢内，蓦地响起了一声轻笑。
昏暗的车内，顾郯唇角微勾，眸底神色晦暗不明，半晌，才轻叹一声：“……晚了。”
周末，无课。
秦暮睡了个饱才起床。
洗漱好换了衣服，她走到阳台的榻榻米上坐下，拿起手机给厉爵发了消息，关心了下昨晚的情况。
原本以为厉爵昨天来找她是为了项目的事，可昨天全程都没听他提这件事，秦暮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消息发过去，不到一分钟，便收到了回复。
[傻x]：暮暮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不碍事的。
[傻x]：暮暮你呢，昨晚没出什么事吧？
[傻x]：本来我昨晚准备给你打个电话的，只是后来到医院就没抽出空来。
一连三条消息，明着说自己没事，暗地里却不忘卖惨。
秦暮笑了笑，回他。
[木木]：没事就好！我担心了一整晚呢，你放心吧，我也没事的。
[木木]：顾郯要是敢动我，爸爸也不会放过他的。
消息发出去，进度条又缓慢地往前爬了点，看得出来厉爵对秦父的恨已经深刻入骨了。
[傻x]：是了，伯父最宠你了，谁要是敢对不起你，他一定不会放过。
[木木]：是呀，所以你可千万别做对不起我的事哦。
界面安静了两分钟，随后厉爵发来消息。
[傻x]：暮暮，医生说我还要好好休养，就先不和你聊了[抱抱.jpg]
[木木]：好的呢，你好好养伤。
退出微信，秦暮看着唇角微扬，心情极好地伸了个懒腰。
推开房门下楼，管家爷爷迎上来，低声同秦暮道：“有客人来，先生在书房。”
秦暮脚步微顿，只以为是生意上的伙伴，点点头，便去了餐厅。
早餐一如既往地丰富，秦暮吃好后，例行去花园散步。
走了不过十几分钟，便累得腿软，秦暮坐在亭子里，喝着佣人备好的茶。
秦宅占地面积极广，花园也维护得十分漂亮，各类品种的花卉，甚至还有果树。这会儿正是李子成熟的季节，风一吹，便带来几缕酸涩的果香气味。
秦暮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些馋。
她起身，准备去叫人，刚一走到拐角处，便见不远处停了一人。
脚步微顿，秦暮看着那人，神色莫名。
男人端坐在轮椅上，与上次在医院不同，他穿着正装，深灰色的西装将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衬衫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领带束缚在脖子上，只露出微凸的喉结，下颌线条利落，薄唇闭着，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金丝边眼镜，遮住了那双狭长锐利的丹凤眼，削弱了周身阴郁冷寂的气场，只余生人勿进的淡漠。
看见秦暮，轮椅上的男人微微颔首：“秦小姐。”
像是不常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仿若在人耳边低语。
明明周身皆是疏离，却莫名惹人脸红。
秦暮对他的身份隐隐有个猜测，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温和点头：“您好。”
男人得到回应，便淡漠地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秦暮重新迈步，从男人身边走过的时候，鼻尖传来似有若无的冷杉木味。
微垂眸，敛住眸底的神色，秦暮径直往回走。
客厅，秦父和另外一个男人正交谈着。
秦暮还未进屋，便听到两人的谈话声。
“宏远那个项目，九爷是很重视的……”
宏远……
秦暮脚步顿住。
她唇角微扬起一抹弧度，眸底却一片冷色。
怪不得厉爵和秦芸这段时间都能沉住气不来找她，原来是找到了另一条捷径。
客厅里交谈的两人已经走了出来，秦父看到站着的秦暮，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暮暮。”
秦暮回神，一秒时间调整好情绪，脸上露出笑来：“爸。”
秦父抬手，同两人介绍：“这是小女秦暮，暮暮，这是殷氏的张总。”
秦暮颔首打了声招呼，又不咸不淡地寒暄了两句，而后找准机会脱身。
秦父和那位张总还在继续聊着，秦暮转身，原路返回。
两分钟后，她走到原先的拐角处，再次看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即使是坐在轮椅上，男人也仍旧身姿挺拔。
秦暮站在他身后，眸底神色不明，片刻后，她迈步上前，脸上笑意盈盈，眼底却是毫不遮掩的恶意：
“殷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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