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着一身黑色劲装,腰身收紧,衬的体态玲珑有致。
平日里披在肩上的一头乌发也被束成了高马尾,眼尾向上吊着,未施粉黛的样子,较平日娇俏的模样更添了几分清丽。
可晏时安却完全没有心思欣赏这些。
少女压在他身上,胸口抵着胸膛,软绵绵的,叫他别扭的要命。
他冷声:“还不起来?”
“谁不想起来!”云韶也被摔得七荤八素,她想站起来,可手上没有支撑,下意识就将手按在了自己身下那人的胸口上。
臭书生长得斯斯文文,身材却不单薄,胸前胀鼓鼓的。
她脑袋一热,下意识就捏了一把。
肌肉紧实饱满,手感还挺好的。
“……”
直到男人浓黑的眸子里射出要杀人似的寒光,云韶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霎时间,她一张原本粉白的小脸腾地就热了起来,红艳艳的烧到了耳根,像一颗煮熟的西红柿。
晏时安双眉紧蹙,一脸嫌恶的将趴在自己身上的小人儿捞了起来。
沈辞也迎了上来。
可还不等他开口问一句云韶来这儿干嘛,只听到后头噗通一声,墙头上竟然又落下一个人。
这人动作倒是比云韶利落许多,落地声音轻而敏捷,落地之后半含着身子,迅速在周围环视了一圈。
一见云韶叫两个男人围住,又立马几步冲过来护在了她的身前。
原来是那个在钟府见过的小公公。
敢情这夜闯民宅还是主仆两个组团儿来的。
晏时安无语至极,实在想不通这位三公主到底要做什么。
之前刚刚转好一点儿的印象这会子又打回了原型。
他重重拍掉身上的尘土,余光又扫到云韶,小丫头耳根红红的,正小声地和面前小公公讨论着什么。
二人视线不经意在空中交汇,晏时安立马撇过了头,脑海里猛然间又闪过刚才她对自己做的事情,顿时脸上一热,一阵烦躁涌上心来。
无耻!无耻!无耻之尤!
惯会寻机会占他们这样良家书生的便宜。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啊?”云韶脸上的红霞终于褪尽,又恢复成往日随性的样子。
她从鹤安身后走出来,却依旧不敢看晏时安,盯着沈辞道:“大晚上的,你们不在自己府上待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沈辞刚要说话,只听一旁晏时安冷笑一声:“公主夜闯民宅,竟然还要问主人为何在这儿?”
主人?
云韶愣住,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
这里的主人难道不是钟佺吗?
沈辞赶忙解释:“这是子霖家的别院,今日我们都是过来做客的。”
“大晚上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做客,你们当我是傻子?快跟我说实话,你们到底在这儿做什么,钟佺他人呢?”云韶声音泠泠,满是少女的娇蛮。
“……”沈辞沉吟一下,垂下眸子,余光朝晏时安扫了一眼,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正这时,正院的屋门被人打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提着灯笼朝这边喊了一声:“子霖,仲言,赶紧回来吧,钟先生要讲《论前朝制度之弊》了。”
论前朝制度之弊,是上届科举政论的题目。
而这钟先生……
云韶微一愣怔,顿感茅塞顿开,惊讶道:“难不成钟佺是来给你们上课的?”
*
宋泓登基以后,为整肃吏治,特地颁布了律法来管束官员。
这律法中除了言明官员不得贪腐,不能□□,不可欺辱百姓,不能在家中妄议朝政以外,还单提出一点,官员不可利用职务之便在外营私,否则将革职严惩。
去年还有一个官员因为私下里写书卖与书商营利,被言官参了一本以后,立马就被宋泓给革了职。
而这钟佺,本职是太子少师,如今在外头私自给人讲课教书,若被御史台的人发现,难免也要重蹈覆辙,走了那名官员的老路。
钟佺很快也知道云韶跟随自己而来的事情,立马停掉了那头的讲学,过来了偏厅。
门前的灯亮着,四个人围坐偏厅一隅,鹤安在门口放风。
妻妹千里迢迢跑来捉奸,结果却歪打正着撞破他在外面违律偷着给士子们授课。
钟佺这回是有理也变成了没理,只得悻悻地垂着头,静候云韶的盘问。
“那就是说这几夜你都是为了跑出来给他们讲学?”
钟佺点头称是。
一旁晏时安和沈辞也说可以作证。
云韶点点头,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既是分文未取,这就算不得营私,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的?”
话一落地,对面响起一声哼笑,晏时安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先生本意确实不为钱财,但这话要传到外头就实难解释的清楚了。”
他语气不好,说的倒是实话,所以云韶并不计较他的态度,反而有些理解钟佺了。
他是公主驸马,本就为百官所忌惮,怕他仗势专权。
偏他如今所授课的学子都是未来朝廷的肱骨之才,若被外人知道的,怎么能不猜测他这是为自己积蓄力量呢?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沉思片刻,又细细端详一下钟佺,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实际上她是相信这个姐夫的,因为以她对钟佺的了解,这就是个迂腐的书生,没甚大抱负。
可她还是得听他亲口说出缘由来,毕竟当今圣上是她亲爹,未来皇帝也会是她亲阿兄宋鄞。
这大好山河都是她宋家的天下,若是真有人偷偷惦记,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钟佺自幼丧父,由寡母抚养长大,我母子二人日子过得一直是清俭之极,若不是旧年间有几个恩师帮衬,钟佺也万万不能达到今日的成就的。”钟佺低眉垂首,语态格外恳切:“我胸怀不大,能够娶得贤妻已经十分满足,只是早年间所学一身的本领并未曾为社稷分忧深感愧疚,如今我只求学以致用,能为朝廷培养几个后来人,也全了恩师当年的情分。”
说到后来,他唇边微微扬起一个笑。
也不知是因为娶了贤妻,还是因为学以致用。
云韶静静听他说完这一席话,心底竟生出一丝同情与动容。
苦读十年的寒门学子,因为与公主成亲,所以只能远离朝堂。
如今此番,也不过是想为社稷出一份力,想让寒窗的学子们有更多的学习机会。
不论如何,钟佺到底是没有让阿姐失望。
云韶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行了,这事儿就包我身上吧!读书是正事儿啊,怎的还需要偷鸡摸狗的,放心,我阿爹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我去说。”
晏时安有一瞬间的愣怔。
在他眼里,这三公主只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对正事是一点不愿操心。
却没想到,今日她竟然主动说要帮他们解决此刻的麻烦。
配上她此刻一身黑衣的利落打扮,倒有了些侠义的味道。
“咚-咚。”院外头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
“哎呀,这都二更天了。”云韶舒展了下身子打了个哈欠,掉头问晏时安:“臭书生,你方才说这儿是你家的宅子对吗?”
晏时安答了个是。
“那你这院子里有厨子在吗?”云韶朝前探了探头:“晚间我只顾着想事儿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子事情了了,我还真有些饿了。”
她离得太近,晏时安下意识就微抬了头,结果正对上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瘪着嘴,杏眼微眯,弯成两个好看的小月牙,那眼里像是有钩子似的,引着人继续瞧她。
还哪里来的什么侠义……
狐媚!狐媚!当真狐媚!
他迅速又低下了头,语气生硬:“请公主见谅,为怕人多嘴杂,这院子里是没有厨子的。”
“啊?那我岂不是要一直饿着。”云韶不满的揉了揉肚子,想了想,又将一直守在门口的鹤安给喊了进来:“你去外头瞧瞧,看看还有没有开着的酒楼,有的话就买些酒菜回来,他们也都读了半日的书,天又这么冷,吃些东西暖暖再读书想必更有进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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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安听令出门,不多时便带着几个人一同进了院儿,每人手里都提着个大个儿的食盒,各色菜肴糕点都有,满满的布了一个桌子。
其中松鼠桂鱼、酿豆腐和红烧蹄髈都做的极好。
尤其这烧蹄髈,色泽金黄,柔嫩爽滑,肉香几乎要飘到隔壁院儿去。
云韶夹了一口送到嘴里,好吃的长长嗯出一声,朝鹤安道:“你小子不错啊,这大晚上的还能寻见这样的好玩意儿,说说,这是哪间酒楼的,等改日我到他店里捧场去。”
“……”鹤安慌了一下,但很快又陪上笑脸答道:“主子喜欢就好,这可是奴才跑了几条街才买回来的,您多吃点。”
说着,赶紧又给云韶剃了些蹄髈肉放进小碗里。
云韶吃的喜滋滋,一时就忘了自己刚才问的话。
此刻,正屋里的书生们也正在享用这寒夜里的丰盛美食。
就连平日吃惯山珍海味的沈辞,也被这景色勾的跟着吃了不少。
唯独晏时安是一口未动。
在搞不清楚宋云韶目的的情况下,他不愿受她的好处,谁知道这位三公主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晏公子!”身穿黑衣的小公公在门口朝他招呼:“请您移步到偏房,我家主子有话跟您说。”
“好。”晏时安虽有些抵触,却仍低低应了一声,起身就往云韶在的屋子里去。
来找也好,恰好自己也有话要同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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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盈袖,烛火满肩。
晏时安敲门进来的时候,云韶正在案前慢悠悠吃着一块玫瑰酥。
糕饼喷香,外皮儿也酥脆可口,她咬了一口,满满的玫瑰香盈满唇齿,酥皮儿也粘在了嘴角上。
恰此时,外头响起了晏时安的敲门声。
“进。”云韶分神朝门口喊一声。
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云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搭在门上的一只手。
男子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惹得她一下便回忆起二人初始那日的光景。
而晏时安今日也与那日一样,一袭白衣,不卑不亢,翩翩立于门前。
他背后,盈盈月光倾泻了一地,俊美无俦。
云韶愣了下。
原来也知道这臭书生生的好看,可今日,怎么瞧着比往日还好看上了几分。
想着想着,她的视线下意识又瞟向了晏时安的胸前。
看着单薄斯文的一张脸,身上倒是结实,……还怪会长的。
“公主。”打一进门,她这眼睛就一直盯在自己身上,色眯眯的,晏时安忍了会儿到底还是受不了,皱眉轻咳两声,将人思绪扯了回来:“公主叫在下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哦哦,有的有的。”云韶反应过来,将糕饼放回盘内,拿着帕子抹了抹嘴,朝他笑道:“本宫有个问题想问问晏公子。”
之前一直都叫臭书生,这会儿怎么还改了口?
晏时安微一颔首:“公主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本宫想问问,前儿你在钟府上做的那个灯谜,谜底是何物啊。”少女歪着头,嘴角上翘,眼里存了盈盈的笑意,狡黠的像是得了趣儿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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