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谢明朝送过来的消息跟崔则说的比对一番,谢染有些生气又觉得是意料之中,崔则的有些话就是在混淆视听,现在对的错的混杂在一起,还不如他什么都不说,谢染想要不记他说的那些,可是又掺杂着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根本理不清。
到底是博陵崔氏的人,就算对家人再寒心,也不会真的去害。
谢染按了按额角,她看了两天,也两天没出过门,很多事情都摆在面前等着去解决。崔则的事情让萧临渊对崔家颇有微词,可还没到翻脸的地步,他还护着崔家,朝中的大臣也不敢动。
就是谢崇死的那一年,萧临渊和崔道衍玩的铁血手段吓怕了一众人,骠骑大将军,中书舍人,刑部尚书,太子詹事,许多重臣都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无上皇权变得更加有威慑力,无人再敢去挑衅,从前耿直忠义的谏臣不是辞官归隐就是流于一派,靠的住的也就是卢家了。
再一再二不再三,前面两次萧临渊可以忍,没有第三次了,所以谢染和萧琢也不能再让卢家下水。
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萧临渊舍弃崔道衍,将来有一日他的罪证暴露于天下人眼中,也没人可以救他了。
谢染提笔在宣纸上勾画,一个时辰后她去了浮石居。
“我想到了。”
“什么?”萧琢起身问谢染,看她还微喘着气,倒了杯茶给她。
谢染接过也没喝,话说的有些急:“要让陛下和崔道衍彻底翻脸,舍弃崔家,就得让陛下相信,崔道衍不再忠于他,他要为了崔氏另谋出路,不惜以出卖陛下为代价。“
萧琢拧眉:“南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现在天下最尊贵的人就是陛下,他是最大的依仗,崔道衍选择谁都不会比选择陛下好,他们都明白这一点。”
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萧临渊始终防着娶了世家女的亲王,却唯独不防娶了崔氏女的他,萧临渊相信崔道衍会做出最好的选择,有恃无恐而已。
谢染立马接过话,很认真的说:“可是,陛下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私下里说,他还能活多久,他还能当多久的皇帝,这个问题,陛下知道,朝臣也会知道,这个就是崔道衍寻找下一个靠山的理由。”
“那你觉得谁才合适?”
“晋王。”
谢染答的很快,反正也是对手,干脆两个一起解决好了,“从前是殿下,晋王,成王要争储君之位,现在只剩你跟晋王两人,谁的筹码越多,谁就越会被陛下针对。”
萧临渊就是这样的人,给皇位可以,得他心甘情愿,施舍同情的给,别人要争要抢,他就不答应了。
虽然很有说服力,萧琢还是不大赞同,萧临渊不是愚笨之人,崔则的事情他肯定多加怀疑过了,这几年来,和崔家有关的人一个个的倒下,贺洋,郑氏,崔则,要是选在这个当口动,很有可能会将他们自己陷于困境。
知晓谢染报仇心切,萧琢很耐心的同她讲:“南枝,你说的很对,可什么事情的发展都是有过程的,崔则才刚刚出事,再度出手,不太好,可以再等等吗?”
他讲的温和,谢染也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不该着急。
谢染面露愧色:“我知道了,多谢。”她好像又给萧琢添麻烦了。
“那这样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萧琢打断她,语气莫名轻挑:“来都来了,不在这儿用膳?”
于是谢染当天吃睡都在浮石居,陆节来找萧琢的时候还很惊讶,谢染入府五年了,宿在浮石居的日子屈指可数,思来想去,除了她的家人,如今也只有自家殿下能让她放下戒备。
陆节很希望他们好好的,见他们关系好也高兴,只是他要跟萧琢说的事就没那么高兴了。
这个话题最后也避开了谢染,不太好说。
陆节离萧琢很近,声音也小:“殿下,北疆的战事结束了。”
萧琢拨弄玉扳指的动作一顿,笑意凝滞半晌,好心情去了一半,北疆战事结束,那位也该回长安了。
“陛下召他回来了吗?”问话的时候,萧琢就不像对待谢染那样和煦了。
“现在还没有,但是,镇国大将军进宫了,应当是为此事。”陆节说话说的胆战心惊,生怕萧琢一发怒就拧他脖子。
毕竟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萧琢现在的确很不舒服,他巴不得那家伙一辈子都待在北疆,该回来的时候不回来,不该回来的时候跑什么跑。
瞧着他冷肃的表情,陆节迟疑问:“殿下,要和谢娘子说吗?”
当然要说,萧琢没有欺瞒过谢染,无论是什么事,早点说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是夜,两人同榻而眠,谢染呼吸平稳,她感觉萧琢跟陆节出去后再回来心情就不太好了,他一直没说话,她就不问。
“南枝,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
“你说。”
“北疆的战事结束了,温辞之很快就会回长安了。”萧琢心里有几分忐忑,他一直很尊重谢染,在这件事上,他也不确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谢染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人是什么身份来着,对,她曾经的未婚夫。
真要说起来,他们现在还是那种关系,毕竟谢家出事了,这门婚约也从未作废。
谢染记得她少年时很喜欢他的,每日跟在他身后,去他家里玩,追着叫辞之哥哥。
但是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早就过去了。
谢染很是轻松的说:“是吗,太原温氏的嫡长孙,大梁的怀化大将军回来了。”
“他离开长安,快有六年了吧。”
萧琢应声,温辞之前脚上战场,后脚谢崇身死,谢家被抄家,那一年从前关系最好的温谢两家形同陌路,温家对谢家的冤情不管不顾,也只有温辞之的妹妹在谢染他们流落街头的时候出手相助。
建宁二十五年发生的事情实在时太多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起,没有任何一次谢染那么希望温辞之能够陪着她,只可惜,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永远回不去。
她没有避开话题,反倒说的自然:“当年的三大门阀,陈郡谢氏,琅琊王氏,太原温氏,今时今日地位早变了,从以谢氏为首到以博陵崔氏为首,王氏和温氏被压得死死的,温辞之这些年功勋卓著,他要回来的话,温氏可就有实力跟崔氏一争高下了。”
“你说,陛下这回会提谁家呢?”
萧琢听不下去了,他忽然觉得瞒着她也挺好,至少她不用像现在这样,说着让自己难受的话。
“南枝,不想了,都过去了。”萧琢扶着谢染的肩,叫她侧躺下,大手拍着她的背,动作很轻,听她说过,以前她姐姐和阿娘都是这样哄她的。
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萧琢发觉她身子没那么僵硬了,手上动作还在继续着,心定不下来,按这架势,中秋宫宴上温辞之肯定是要来的,那种场合谢染去不了,但只要卢文茵在,场面不会太好看。
那个时候才真的叫冤家聚头,魏晚蘅和卢文茵这些年没少骂过温辞之的。
单从私心论,无论是以谁的立场,都不想温辞之回来。
萧琢觉得,这糟心事可真多,他还拍着谢染的背,如果没有那些事的话,她早就已经嫁给了温辞之,或许现在也做了母亲。
世家大族的主母,不比他这如履薄冰的亲王之妾风光的多?
可惜,没有如果。
翌日萧琢难得的起晚了,好在赶着休沐的时候,他穿戴好出来的时候,谢染都已经在布菜了,“起来了,今日有你爱吃的胡麻粥,快过来吃,一会凉了。”
她低头舀粥的模样很温婉,萧琢现下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要是他们没有生在帝王权贵之家,这样的生活该是最好的。
与他刚认识谢染那会相比,现在的她真的温柔了好多,变得越来越像她姐姐了。
“今日有什么安排吗?过两日中秋宴,我大概是没有办法陪着你了,要不出去走走?”
谢染笑答:“我能有什么安排,左不过就是待在院子里,惠风堂那边忙了许多,人多眼杂我不好去,景央还跟着方寺卿,出去的话,也没什么地方了,山啊水啊寺庙啊,我们早就跑遍了。”
倒也是实话。
见萧琢不说话了,谢染又道:“实在不行的话,你陪我做顿饭也可以,中秋还是要过的,我新学会了做月饼,要尝尝吗?”
“好啊。”
他答应的太干脆,谢染都有些楞,“真的吗,我的厨艺你知道的。”
“反正吃不死人。”
是这么个理儿。
中秋的前一日,萧琢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饭能把厨房给烧了。
眼看着谢染把自己脸蛋还有衣裳都弄得脏兮兮的,萧琢忍不住问:“你不会生火吗?”
谢染杏眼透出羞涩:“以前都是景央帮我生火的。”
“那你这几日都是这么吃饭的?”
她还点头,萧琢感觉一口气卡在嗓子眼,怎么也发不出来,过了会他才很无奈的说:“南枝,你没把寒水斋烧了,真的很幸运。”
“今日便算了,景央回来之前,你都住在浮石居吧。”再这样下去,人都要没了。
这是一回事,现在得先做饭。
萧琢也不管自己是什么样的,他帮谢染洗完菜之后就去照看火了,虽说谢染做饭的味道差了点,好看还是好看的,毕竟从小耍大刀,刀工非常的好,萝卜山药雕个花什么的不在话下。
但那只限于菜,新学会的月饼连好看都没有了。
萧琢答应的是好好的,月饼吃到嘴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南枝,你的月饼,怎么是苦的?”
“怎么会?”谢染不相信,自己也尝了个,真的很苦,她大概又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了。
这顿饭不算美味,好歹两个人吃完也没出什么事,按照以往谢南枝的水平来看,已经是及格线以上了,两人吃的有些撑,入夜了之后去了花园里散步,好巧不巧,又遇上了郑好和苏沅。
苏沅反应还算快的,马上行了礼:“见过殿下。”
她扯了下郑好的袖子,郑好也示意两下。
“明日中秋,我和王妃会入宫赴宴,你们两个有什么想要的说一声,我给你们带,要是嫌府中无聊,可以去福熹斋,那里热闹,看上什么了随便买,叫叶长史陪着,他出钱。”
这一番安排听的三个人都愣住了,讲道理,萧琢对待府里的人真的很一视同仁,也不会亏待,府里四个女人,除了崔攸宁,其余三个都没有家人,中秋这样的日子总还要过的好一点的。
郑好抿了抿唇,低声道:“多谢殿下。”
他说过无论喜不喜欢,只要是府里的人,他都会负责到底,他确实做到了。
错身分离,谢染挽着萧琢的手臂,抬头看着满月,“团团圆圆可真好,就没那么孤单了。”
只是她这辈子,都没团圆这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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