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
此前在章焱豪宅里的那场聚会,被送进医院的孟万舒几乎只有半口气吊着,非常幸运的,他还是保住了一条命。不过,人虽好不容易救活,往后却基本只能躺在床上了。
早在当夜事情发生后,向越就已经出手,联系孟家协商处理了这个事,割让了点利益,达成了些合作,最终孟家不再追究,也相当于放弃了孟万舒。
孟万舒是个人渣加废物,仗着家世地位,强迫过的男人女人不知有多少,手上也沾有他人的血,从来只会给家中拖后腿,而非创造价值。
从向越那儿换来的那些东西,可比一个孟万舒要贵重多了。
但孟家其他人都满意了,孟万舒的母亲却无法接受。在她看来,就算立刻把那个对她儿子下了如此狠手的人绑来杀掉,也不为过。孟家人不愿意帮她,还勒令她不许惹麻烦,她怎么可能甘心!
蛰伏了数日后,孟母想方设法联系到了其他人,花了一大笔钱,目的只有一个——抓住向锦,带去儿子病床前折磨,或直接杀死向锦。
于是,当向锦和江虞在x市街头出现没多久,就被一伙人威胁着进了隐秘的暗巷。对方有人持.枪,向锦哪怕再能打,也只能束手就擒。
向锦看向江虞,想告诉他,向家人很快就会找过来,敢在x市和向家玩这一套,不亚于关公门前耍大刀,出手人和背后的主使者不死也要脱层皮。
但江虞已经站了出去,他举着双手,恐惧又期翼,“我,我和他没关系!我也不是向家人,你们是要对付向锦不是吗?那就放我走吧!你们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这些人一多半都是亡命之徒,见识也不少,江虞虽戴着墨镜口罩,脸遮得很严实,但他们也能看出他长得应该挺好看,不过他毕竟只是个男人,再好看难道还能比得上女人,他们虽有好奇心,这份情绪却并不强烈。
为首者拿着手机,通话对面的孟母从这些亡命徒口中,知道向锦听了江虞这不亚于背叛和再捅一刀的话,而脸色极度难看后,不禁乐了——只要能有让向锦这个重伤了自己儿子的家伙痛苦的方法,孟母都不介意去做!
她当即让这些人放走江虞,她要好好看看向锦的反应。
江虞没有回头看一眼,他听到自己被放,肉眼可见的激动,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抛下了向锦自己逃走。
亡命徒当然不会蠢到真放江虞离开,他们安排了两个人跟上去,以防江虞报警或叫人。
向锦看着江虞离开的背影,脑海中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不受控地闪过了无数记忆的片段。他终于清晰的想起来,有一件事,那是在他少年时,被绑架的那天所发生的——
那时候,他,母亲和哥哥都还住在经了年头的筒子楼内,父亲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在贫困的生活中也能活下来并变得“优秀”的孩子,日后才可以入他的眼。
母亲和哥哥都很忙,每天早出晚归,向锦太孤单了,很想和那些同他一个年纪的小孩们玩,那些小孩组成孩子群,成日上蹿下跳,玩耍的笑闹声顺着风传进他的耳里,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当时的向锦,并不知道在那些孩子里,有一个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那孩子和向锦一样有着不负责任的薄情父亲,却不像向锦还有母亲和哥哥在身边,日子过得更加朝不保夕。
向锦太想和他们一起玩了。
但那个孩子生来早慧,兼心性狠毒,他嫉妒他,憎恶他,带人孤立他,针对他……
因为向锦那一双异瞳,孩子们好奇的接近向锦,那孩子残忍得带头想要抠挖他的眼睛,他疼痛之下和他们打了起来,靠着天生的大力打伤了他们,见了血。
后来,向锦想道歉,但他们只想报复……再后来,那孩子伪装出一副友好的模样,同意让向锦加入孩子群,向锦成功的道了歉,把存起来的钱全花在他们身上,只为能和他们玩在一起。
被绑架的那天,那孩子约向锦出去玩,让他在某个地方等着。
向锦去了,也等了,等了好久,才等到那孩子被其他小孩们簇拥着出现。
他们用石头砸他,树枝扔他,冲他吐口水撒尿,那孩子笑着说:他们从来不想和他做朋友,他被骗了!
孩子们笑着跑走。
只有那孩子停在原地,还在看着向锦。
很快,向锦父亲的仇家出现了,向锦又愤怒又伤心,还有着难言的委屈,毫无防备的就被那些人抓了起来。
直到这时,那孩子才终于蹦跳着跑走,他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高兴道:“再见,不,应该是再也不见!”
他离开,再没有回头。
直到前几年,向锦被找回来,他才从向越查到的情况里了解到,原来那孩子与他同父异母,是故意针对他,也是那孩子把父亲的仇家引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害死他。
但那孩子没想到的是,这些绑架者并不会放任一个见过他们的小孩好端端活着,于是他没跑多远,就也被抓住带走了。
那孩子和向锦一样被卖去了国外,因突发急症,死得很快。
此刻,江虞离开的这一幕,微妙与他当初被绑架的那个时候重合起来。
向锦的心情复杂难言,兼之头痛欲裂,他担心,他的病恐怕又会复发,但他更担心的,是江虞。
当初那孩子轻松离开的背影,与江虞重合,某种可怕的、莫名的预感也随之席卷了他本就混乱的脑海和精神。
那个孩子自以为能成功离开,但最终却死得那么快,向锦甚至根本不知道他的死,连想要报复对方都晚了太多年,根本没有机会。
他对那个孩子,只有冷漠和厌恶。
但他对江虞并非如此。
那是他的洛洛,他喜欢的人,尽管这份喜欢在对方毫不犹豫地选择抛下他自己逃走,背弃曾答应过的“永远不会同他分开”这个承诺时,也掺杂了更复杂的东西。
但无论爱还是恨,喜欢还是讨厌,他都绝不希望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可能性——洛洛是会像那个孩子一样,这一走,就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如果他发病了,他会不会忘记洛洛?
不,别走——向锦精神恍惚着,往江虞离开的方向追去。
孟母在电话那头发出笑声。
这个女人偏执的想要报复向锦,只要能看到向锦痛苦就会感到高兴。她还有很多的设想,就等着把向锦抓到儿子身边,再一一实现,以泄心头之恨。
但她的设想也仅仅只是想象了。
极快的,这条暗巷被赶来的人包围,这些人让开一条道,而向越就从后面一步步走进来。
那个一直拿着手机和孟母通话的领头的亡命之徒,把枪收进怀里,恭敬的对着向越弯腰,“老板!”
还有什么不明白?向越早就盯着孟家,孟母的所谓“计划”还是他工作之余百忙中抽出时间在背后安排的。
从一开始,孟母花钱找来的帮手就是向越的人。
向锦和江虞自然也不可能会真的出事。
而且,向越还能借着孟母做的事,反过来敲打一下孟家,抓住孟家的尾巴,顺带……再试探一下江虞。
只不过,连向越也没想到,江虞会走得那么快,为了自己能够脱离危险,可以毫不犹豫的抛下向锦……他看着似乎又发病了的弟弟,不禁对这次的安排感到了后悔。
向锦的病,一大半缘于——他被绑架的那些年,辗转过的一些地下非法场子打架是需要搏命的,打倒对手还不够,甚至必须杀死对方。向锦不愿这样做,却被人当牲畜般喂了些还处于试验中的药物……喂药后,他会处于一种疯狂的状态,下手毫不留情。
这些向越都能够查到,但当初向锦被绑架时的具体情况,却只有寥寥数人清楚。
于是连向越也不知道,其实只一句“你被骗了”,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也能成为刺激到向锦发病的那个点。
何况这一次,江虞离开时的背影,还与向锦被绑架时看见的那孩子离开的一幕微妙重合。这样的刺激下,向锦很难不再次陷入发病状态。
脱离那些人的包围圈,江虞的步伐越来越急促,及至跑了起来。
他不时紧张地回头,只想着离危险越远越好,深怕那些人会追上来。
随后的记忆变得混乱,他只记得自己似乎是被人打晕,耳边有陌生人的惊叫声响起,再醒来时,眼前是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
江虞愕然发现,他回到了原本的家。
拉开窗帘,外面是白天,往下看去,店铺营着业,车辆来往,行人经过,一切都很寻常。
怎么回事?他不是在x市吗?怎么一下子回到了家中?
就在江虞想出门看看时,他放在房间里的电脑突然自动开机,客厅中的电视也嗡一声开启,他一惊,下意识屏息看去,就见上面出现了一个视频,那是,那是他之前被迫拍下的——承认并讲述自己装gay网恋骗人的经过的视频。
不,不可能,向越已经删了不是吗?
江虞冲向电脑,他头昏脑胀的发现,所有网站的热搜和最高热度都是他的这个视频——从视频网站到社交软件到直播再到游戏……许多的评论全都在讨论着他,怎么会,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他做过的事了……
他太恐惧,所以没发现其中的蹊跷和不对劲——
江虞家中的所有设备都被提前动过手脚,加上段汐的技术,提前布置好的团队……江虞在自己的手机电脑和电视上看到的一切,都是伪造的,虚假的软件,虚假的视频热度,虚假的讨论,全部只是用来迷惑江虞,让他误认为自己的视频真的传遍了全网,引起了所有人热议。
江虞只觉得无比绝望,他在房子里漫无目的的行走,被可怕的臆想折磨,所有人都知道了,该怎么办,他们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会怎样嘲笑憎恶他?会不会冲他扔垃圾,甚至……
原来向越根本没有删除视频!
是因为他在面临危险时抛下了向锦自己逃跑?而向锦出事了……所以向越才这样报复他?
江虞躲进被子里,身体蜷缩着。
隔着隐秘的监控设备,段汐看着躲起来瑟瑟发抖的人,微微皱眉。难道江虞的存在和出现真的只是巧合,没有任何阴谋?
段汐没有发话,他身边的团队却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段哥,那什么,目标已经吓坏了,我们还要继续吗?”
“是啊,虽说他装gay网恋骗人,是犯了错,但也可以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江虞那个自白视频,他们几个人处理时看得眼珠子都拔不出来,来回重复播放到第八遍,才终于完整听清楚视频里的盛世美颜大美人到底在说些什么,那之前他们舔颜舔到真的是听一个字忘一个字……
现在这样来恐吓大美人,把对方吓得快崩溃,他们看得全都心软了,段哥却依旧不为所动,也太狠了吧!真不愧他们背地里给他取得那个外号啊,真是活脱脱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另一边,江虞完全相信了自己在网上被曝光,现实中大社死的事,根本不敢出门,什么东西都是选择网购。
他把自己关在家中,人是日复一日焦虑,越来越憔悴,但和别人不同,他就算憔悴起来也美得让人挪不开眼,苍白颓废,精致靡丽——当他沐浴完毕,赤.裸着身体从浴室里走出,头发还湿漉漉就往床上倒去时,透过监控看见这一幕的几人都不由惊得倒抽一口气,血压迅速升高,脸涨得通红。
他们确实在浴室也装了监控,但镜头是对着门的方向,没有想窥视浴室内部,连对方洗澡上厕所都要观察的意思。只没想到江虞这次洗完后竟然光着就出来了……也对,人是在自己家,当然想怎样都行。
只见江虞毫无遮掩的躺在床上,他侧卧着,修长的双腿并拢,膝盖处微微弯折,从脸到身体,每一点轮廓曲线都无比精致完美,雪白皮肤简直像会发光一般,美丽不可方物,让人直看得口干舌燥,心脏狂跳。
好一会儿,江虞才睁开疲倦的双眸,扯过一角被褥往身上盖了盖。
段汐过来时,就见团队的人正满脸通红,头顶冒烟的聚精会神看着什么,他走近一瞧,脸色不变,只声音略低沉,“你们在做什么?”
团队几人一惊。
段汐没再说什么,出手极快的将这一段江虞赤.裸着走出浴室的视频处理掉,没给其他人保留甚至找回的机会。
“结束吧。”段汐手指摩挲着设备,看着屏幕中睡得不甚安稳的人,“明天就把东西全部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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