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怜娇 > 9、妙人
    众人目光如芒刺望来,温琴心惊得头脑空白,思维无法运转,几乎连呼吸也屏住。


    直到圣上派宫人来请,秦氏走到近前,亲自拉她起身,温琴心才感到冷意流遍周身。


    她并不擅舞,也没人告诉她,入宫要为云妃娘娘献舞,她毫无准备。


    可今夜赏花宴,是为云妃娘娘庆生,她能告诉圣上和娘娘,她没有准备生辰礼吗?


    不能。


    原来,她入宫全因六公主向皇后娘娘引荐,温琴心不明白,她曾狠狠得罪过六公主吗?


    “舅母。”温琴心面色煞白,无助又无措地望着秦氏。


    秦氏眼中闪着莫名的兴奋,把她往宫人身边推:“快去呀,别让圣上和娘娘们久等。”


    闻言,她心口猛地一沉。舅母知道,却坚持哄她入宫。


    在淮兴府时,爹娘、姐姐、师父都待她极好,京城中的人,却各有各的心思,她谁也猜不透。


    温琴心螓首微垂,顶着众人灼灼视线,硬着头皮,款步行至御前,跪地行大礼:“民女温琴心叩拜圣上、诸位娘娘。”


    “平身。”皇帝倾身,前襟抵在御案边,饶有兴致打量她。


    温琴心站起身,姿态恭敬谦卑。


    “抬起头来。”一道慵懒的嗓音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以及视她如蝼蚁的轻蔑。


    温琴心缓缓抬起头,不敢直视天颜,眸光盈盈落在御案上。


    抬眸间,身形微颤,发间珠钗、步摇莹莹生光,衬得她娇姿艳质,秾丽无双。


    云妃呼吸一窒,眸底迸出一丝冷芒。


    未及开口,便听皇帝笑道:“云妃,世间竟有人能将你比下去,真是妙人!哈哈!”


    随即,眼睛一错不错盯着温琴心,扬手吩咐宫人:“请最好的乐师来。”


    下首,裴砚取过面前银盏,浅饮一口,酒香弥散。


    柔美的乐声响起,他放下银盏,轻转指节上的青玉扳指,抬眸望向殿中翩然起舞之人。


    时而旋身,时而回眸,她动作技巧比不得宫中舞姬,却胜在身姿轻盈曼妙。


    发如轻墨,腰似软柳,莲粉色衣袖回旋如湖中莲,象牙白轻纱千蕊裙层层浮动如晴雪。


    皎皎月华透过殿顶明净的琉璃,落在她云鬓纤身,为她镀上一层缥缈清辉。


    她眼神澄澈干净,翦瞳乌亮如墨玉,月华洒在蜷长美好的睫羽,举手投足间,至纯至艳,百媚横生。


    当年花骨朵似的小姑娘,已悄然长成。


    卫九皋手持银盏,坐到裴砚身侧,眼中闪着光,压低嗓音絮叨:“诶?这就是温旭送你的姑娘?啧,送你倒不如送皇帝,你瞧,他眼睛都看直了!”


    闻言,裴砚随意扫一眼皇帝,毫不意外撞见他眼中痴狂与觊觎。


    “后宫又要变天咯。”卫九皋笑饮盏中酒,想起一事,侧眸问,“今夜月圆,你头不疼吗?怎么还不赶紧回府?”


    “不急。”裴砚收回视线,看一眼案上银盏,又睃一眼卫九皋。


    “小爷是来给你倒酒的么!”卫九皋愤愤不平,说着,却还是不情不愿抓起持壶,替裴砚斟酒。


    曲罢舞歇,殿内一派寂静。


    啪一声轻响,是裴砚将银盏放回长案的声音。


    “好!”皇帝骤然回神,朗声笑赞。


    言罢,全然不顾身边云妃阴沉的脸色,起身绕出御案。


    “恭祝云妃娘娘隽华长随,芳龄永继。”温琴心忍着舞动后尚未平息的薄喘,盈盈福身。


    皇帝说好,是不是说明她躲过一劫,可以回去了?


    “哈哈,琼仪送的贺仪,甚合朕心!”皇帝走下御阶,站到温琴心身前,抬手欲拉她的手。


    温琴心骇然,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听到周遭的吸气声,她娇艳的面容血色尽退,唇上艳丽口脂衬得她面白如雪,柔弱不堪。


    见惯云妃的热情主动,忽而遇到眼前容色更甚,却懵懂娇羞的妙人,皇帝登时神魂飘荡,如醉如痴。


    “陛下恕罪!”温琴心垂首请罪,想到秦氏教导的宫规礼仪,忙躬身欲跪。


    却被皇帝抬手止住,怕再次吓到小美人,他忍住冲动,并未触到温琴心的衣袖。


    “别怕,朕恕你无罪。”皇帝笑笑,做出平生最慈和近人的姿态,随即冲身侧跟来的内侍道,“传朕旨意,封……”


    皇帝要召她入后宫?她心口猛地一跳,不,皇帝的岁数看起来比她爹爹还大!


    她心弦紧绷,仿佛随时会断。


    忽而,侧边一道冷冽的嗓音传来:“且慢。”


    嗓音冷得让人忍不住发颤,温琴心却觉如聆仙乐。


    皇帝的声音猝然被截断,水殿内静得可怕。


    温琴心愣愣循声望去,只见侧首第一个位置上,玄冥卫指挥使裴大人缓步走来。


    鹞冠紫妆花锦衣上,金线绣制的灵蛇沐浴月华,随着他步幅,似隐隐游动起来。


    矜贵的鸾带镶嵌宝玉,勒出他身形,有种坚不可摧的凛凛威势,他漆眸沉冽,仿佛世间一切皆不能扰他分毫。


    傲然淡漠如云中君,比在红菩寺禅房中的他,更为可怕,温琴心却奇异地生出一丝,寻到庇护之所的错觉。


    未等裴砚开口,她便缩起身形,往裴砚身侧挪了挪,离眼下泛青的皇帝远些。


    “裴爱卿有话要说?”皇帝的话被打断,面上无光,心中有气,却挤出笑,摆出仅剩的皇帝架子道,“裴爱卿必有要事启奏,但说无妨。”


    “谢陛下。”裴砚薄唇微动,扫一眼温琴心,眸底寒意散开些许,“琴心献舞疲乏,臣先带她回府,恭候陛下赐婚旨意。”


    闻言,皇帝和殿中众人登时呆滞,温琴心猛然抬首,震惊地望着裴砚如琢如磨的侧脸。


    他说什么?


    然而,裴砚并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说罢,他便调转皂靴,欠身抱起温琴心,朝水殿外清雅的荷风中走去。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晴雪般的裙料柔软堆叠在裴砚臂弯处的锦衣上,月光将他身影拉得越发修长。


    他大步走出水殿,毫不迟疑。


    被他抱在怀中,是全然陌生,且百思不解的情境,温琴心轻攥他衣襟,瞠目凝着他,久久未能回神。


    她听到殿中吸气声、惊呼声,甚至有银盏掉落地砖的金石之声。


    “还怕?”裴砚垂眸,睥她一眼,神色依旧淡漠,手臂抱着她的动作却很稳。


    月光洒在他身上,乌纱帽间似嵌有金丝,光华流转。


    离得近,他冷俊的面容清晰倒映在她墨玉般的眼瞳中,剑眉星目,高鼻薄唇,原来裴大人长得并不像坏人。


    温旭把她送到他面前,他并未趁人之危,甚至解了她暖情香毒。


    圣上欲囚她入后宫,她像毫无还手之力的绝望困兽,是他冒犯天颜,当着众位贵人的面,替她解围。


    任旁人将他说得多可怕,温琴心忽而将听过的那些话抛在脑后,轻轻摇头。


    她不怕了。


    虽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至少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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